一厘米的阳光(上部+下部) 作者:墨宝非宝(晋江vip2014-07-20完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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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咬着筷子,眨眼睛:“小叔,你第一次教育人诶。”
他眼皮都懒得抬:“这是做人的艺术。你已经没救了,不需要教育。”
……
他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才问小姐:“有没有什么特别推荐的汤?不要是鱼汤,我这里有人不吃鱼。”身边的服务生立刻绕开和鱼有关的,推荐了一道老火汤。
服务员开单离开。
季成阳这才拿了茶,润喉:“以后出去吃饭,记得告诉陌生人,你不吃鱼。”
纪忆也咬着茶杯,嗯了声。
季成阳开车把他们送到楼下,准备走的时候,纪忆都下车了,又忽然回身,趴在车窗上仰头问他:“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他笑:“哲学博士,还没拿到学位,在休学。”
她不熟悉的专业,不熟悉的表达方式,原来大学也能休学吗?
一年后即将面对的大学生活,对她来说是神秘的,尤其前路已经有了这个天才一样的人存在。哲学……博士吗?
身后有人走过,叫她的名字。
竟然是二叔和二婶,她回头,叫了声,还想着继续去问他一些关于文理科的问题,毕竟十天后,她就要决定自己是读文还是读理了。
二婶却出乎意料地走近,笑着和季成阳寒暄:“小季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最近特别照顾我们西西,多谢你了。”
季成阳说:“没什么,我从小就认识西西,已经习惯了。”
“是啊,西西不懂事,从小就喜欢跟着你这个叔叔到处玩,”二婶非常礼貌地打断她,“不过现在大姑娘了,也该学着避讳避讳了……”言下之意非常明白,一个快高三的大姑娘,天天跟着个非亲非故的年轻男人到处跑,终归不好。
暖暖听了有些不高兴。
他似乎微微怔愣,然后很快,客气地说了句什么。
纪忆竟然没有听清,她是心乱如麻,怕季成阳会生气。忙就说再见,回了家。
她在自己房间塞上耳机,听英语听力题的时候,二婶进来,语重心长说了句:“大姑娘了,不要总是和别人的叔叔出去玩,乖。”
她没吭声,忽然就想起在那个小山镇,他和阿亮说的那句话。
“敢于背负自己理想的人,才能有机会成为别人理想中的人。”
他六岁开始学钢琴,比同龄人晚,九岁已经登台演出。小学跳级两次,念了四年,十六岁就读宾夕法尼亚大学,到现在……哲学在读博士,正在休学。
同时,也是一名战地记者。
如果说她有什么理想,那就是他。
15、第十四章 惠灵顿的夜(1)
十天后,她交了文理分班的志愿:文科。
其实年级里高一结束已经分了班,只不过实验班的学生因为课程和别人不同,要在高二上学期就学完整个高中课程,所以会特别处理,在高二结束时才确认文理志愿。
整整一个班只有四个人选了文科,老师仍痛心疾首,劝服了两个。
“你别看你文科考试年级第二,我告诉你,纪忆,选文路子窄,学文,那是谁都可以学的,学理才有大出息啊,”班主任在办公室教育纪忆,气得直喝水,“你还有特长加分啊,太可惜了!你看班长,文科排名年级第一,不还是留在实验班?”
她坚持己见,下午就搬着东西进了新班级。
新班级的同学都已经相处了一年,早就熟悉,看着这么个从理科实验班空降的人,多少有些排斥。况且纪忆身在实验班,却考出了文科年级第二的成绩,实在让他们这些已经学文一年的人没什么脸面。
倒是新班主任乐坏了,终于把这个孩子争取过来了。
纪忆看到教室第四排的赵小颖也乐坏了,对小颖挤了挤眼睛。
一个月补课后,乐团的新西兰文化交流定了时间。
八月底离开,九月十日回来。
为此,所有老师都怨声载道,怕耽误学生学习的时间。不过这种活动,学校是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因为同行的还有一些青年艺术家,是个很大的交流访问团。
临行前,她仍旧习惯性地拿出季成阳写的那张小字条,开始收拾东西。长大了再看这些,更会发现他的细心,真的是毫无遗漏的行李单。纪忆看到最后一行之前停下来,没敢再看那让人脸红的字,仔细折好纸条,放回原处。
去机场这天,特别热。
纪忆行礼托运后,就只剩下一个书包,快起飞前,她把书包放到行李厢里,忽然被同学扯了下裙子。她疑惑:“有东西要我帮你放?”
“那边那个帅哥在看你,盯着你好久了”乐团的同学低声说,“眼神和大灰狼似的。”
纪忆回头看,竟然看到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人。
王浩然?
还有身边边探头看自己,边和他笑着说话的苏颜……
王浩然看到她回头,对她招手说:“起飞之后找你。”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坐下来时,身边的同学还低声追问:“你真认识啊?我记得刚才老师说这架飞机上大部分都是交流团的,那个人不会也是吧?”
王浩然是做什么,她还真不清楚,总共才见过几次。
后来飞机起飞,王浩然也真的走过来了,她也终于知道他和苏颜都是这次去交流的青年艺术家。“你不知道?我和你小季叔叔认识,就是因为当初比赛,被他赢了,”王浩然微笑解释,“不过被他赢了也不丢人,可惜的是,他已经放弃钢琴了。”
王浩然是钢琴,而苏颜是小提琴。
纪忆忽然发现自己学的总是那么爱国,学舞蹈学的是民族舞,学乐器也学的是古筝……和季成阳还真没什么交集可言。
这次是乐团出行,节目也是团体的,并非什么独奏节目。
其实自从十岁时丢人地从舞台上跑下来,她就非常怕自己一个人登台了,有几次,就连校内和区里的小晚会,她都拒绝老师独奏的要求。就是如此,她每次上台前都要听歌来让自己不紧张,这次CD机里放得是《忽然之间》。
99年的一张专辑,第二年赵小颖买下来,送给她做了生日礼物。
她看着乐团同学在面前兴奋交谈,紧张跳脚,听着莫文蔚沙哑温情唱着歌,正在发呆,老师忽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笑了:“怎么忘了给你涂口红了,这样子上台就太难看了。”
交流演出并没有那么严谨,但是还是要化妆,尤其是舞台光要比平时浓一些,她被老师擦了很重的口红,感觉很不舒服,表演完从舞台离开,就立刻换了校服,去洗手间洗脸。
小步跑到转弯处,临近的这个洗手间人满为患。
她仰头看提示牌,继续去寻找另外一个,就在转身上楼,刚才迈上几节台阶的时候,淬不及防地被被人拉住了手臂,她吓得叫了一声。
回头。
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走入了幻境。
恰好就应了还盘旋在心中的那首歌的歌词:世界可以突然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季成阳。
“演出的很成功,”他拉着她走下那几级台阶,弯腰,用手指去抹掉她嘴唇上的口红,“就是口红太浓了,你们老师选颜色的品味很差。”
他指腹被染红。
原来很难看啊?她被说得立刻就脸红了,可还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你……怎么,新西兰……”
季成阳笑:“我来看你演出,很意外?又不是第一次。”
当然非常意外,意外的快要吓死人了。
这可不是东城区的某个演出厅,这是惠灵顿啊……她忽然想到苏颜,他该不会是为了看苏颜的演出吧?应该不是吧?只是交流演出,又不是世界比赛……
他们站得这个位置,刚好就是一楼的转角。
没有人。
她看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还有无数无数的兴奋激动和惊喜。
他却发现自己只是抹去了她嘴唇上一部分的口红,如此对着她因为开心而更加亮的眼睛,还有那残留了一半口红的嘴唇,刚想抹去全部,却又迟疑了。
竟然不再坦然了。
因为小姑娘开始长大了吗?
他来,是因为他有这个条件来做这件事,六年前是在北京,现在是惠灵顿,上次要耗费半天的时间,而现在只是多花了几天时间而已。如果他想要旅游散心,为什么不选择这里,让她可以觉得,她被重视着。
“你……真的是为了陪我的吗?”她声音有些发涩,却掩不住欢快和愉悦。
“真的,”他最终选择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正好想看看碧海蓝天。”
这样的城市,更容易忘记那些血腥画面。
她脸一瞬间就红了,根本藏不住,掩饰不了。
只能低头抽出一张纸巾,就这么猛低头,不停擦着嘴唇,用了很大力气去擦。
她还在低头继续和他不喜欢的口红奋斗着,已经有十几个人从楼上走下来,很自然地发现了季成阳,而且更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都认识她。这些和纪忆一起来交流演出的青年艺术家,竟然都和他相熟。
“季成阳,真是一百年不见了啊,我还记得四年级被你拿走冠军的时候呢,”有个男人搂着他的肩膀,笑着揶揄,“我媳妇至今钱包里放着的照片,都是我们五个人比赛后的合照,我心说呢,你简直是我夫妻二人的阶级敌人,一辈子的心头伤啊。”
后来在交谈中,她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在他那个年代,这些人肯定也是从小就参加市级、全国,或者是国外的比赛。本来七十年代就比她这八十年代的孩子条件更差一些,能从小学习这些的本来就少,一起能参加比赛的估计更少吧?这就是所谓的“竞争对手”变成好友?
纪忆在这些交谈甚欢的男女中,感觉自己成了最不协调的那一个。
尤其这些人也是刚才表演完,都穿着非常正统的礼服裙和西装。
面前的十几个人,在飞机上就是整个团队的焦点所在,男人风度翩翩,女人气质夺目,谈笑自如,哪怕是现在,仍旧让人觉得仰慕和羡慕。
王浩然笑了:“别逗了,你连我都比不上,就别和成阳这儿得瑟了。”他说完,立刻就看到了纪忆,马上就半蹲下身子,问她说:“怎么口红都擦掉了?刚才在台下看你弹古筝,特别美,像是国画里走出来的。”
纪忆从未被人用如此话语夸过,又是当着这么多揣着各种奖项的前辈面……
“谢谢。”她好像除了这个,真不知道说什么。
“诶?王浩然,我觉得你说话的味儿不对,”苏颜忽然凑过来,“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儿吧?”“说什么呢?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王浩然向来坦然,在众人都非常八卦地看着他们时候,索性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这是我未来的小女朋友。”
苏颜却知道他真有这种心思,笑着说:“你终于肯坦白了?”
……身边几个人一愣,旋即大笑。
纪忆未预料,不管是玩笑还是什么,已经有些紧张。
她看季成阳正被刚才说话的男人揽住肩,再说着什么,似乎听到笑声了,看过来一眼。她和他对视,更慌了,说了句再见,就跑上了楼。
“你把你未来小女朋友吓走了,”有人嘲了句,“不对啊,这小女孩不是刚才和季成阳一起的吗?成阳,那个是你侄女?”
季成阳结束谈话,看着纪忆跑上楼的背影说:“朋友家的孩子。”
纪忆躲在二层楼的楼梯,看着他们走远。
朋友家的孩子……
其实他说的没有任何错误,自己对他来说,还是个孩子啊。她有些失望,看着那些如同有着光环的人,觉得自己想要走近他们都好困难。
晚上是会餐时间,附中带队来的老师看到季成阳也非常热情,不停给所有人介绍这位很有名的附中校友。纪忆拿着叉子,看着窗外大风下的树木,忽然发现他站在窗外抽烟……她找了个借口跑出去,他正熄灭了烟。
这里还真有点儿冷,她抱了抱手臂:“你怎么在这里抽烟……”
季成阳说:“室内禁烟。”
他看到她冷,就招招手,她走过去,这个角落正好是墙壁拐角,避风,也不会有人看到。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多穿些,”他看她仰头看着自己累,索性就坐在了台阶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们老师说后天是自由活动时间,想去哪儿?”
“他们说,这里挺小的。”她好奇问。
“嗯,”他说,“下次有机会可以去奥克兰,好吃的也多一些。”
下次……
她看他,越发觉得这个普通的词很美好。
远处露天坐着的,正是他的那些老友,她看着他们如此开怀,忽然发出了感慨:“为什么你和你的朋友都这么优秀。”她从不觉得自己能有如此自信,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如同在家里一样的自信和自如。
“有吗?”季成阳反问。
“当然有。”她认真看他,他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他笑:“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活得很精彩。你要学会的,只是如何为自己推开那扇门,比如,”他略沉默,用更简单易懂的话告诉她,“世界上有那么多大学,每一所,每一年都会培养很多人才,哲学博士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种。有朝一日,你会发现季成阳也是一个普通人。”
不会的。
她无声否定着。
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包括从实验班老师口中,她都从没听过这么普通而又充满诱惑力的话。他告诉她,有一扇门,等着你去用力推开。
而他,已经站在了门的另一侧,向你证明了他所说的这番话。
“还有他们,”他笑,看那些昔日的好友,“你是学古筝的,你知道练习的时候有多辛苦,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小时候被打骂着学出来的,要有比一般人更强大的决心和恒心,日复一日,才能成为今天的他们。”
“你也是吗?”她问出了从几岁开始,就好奇的问题。
他为什么会比同龄人学的晚,却又有如此天赋。
“我?”他安静。
最后,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风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