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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典心 驯汉记(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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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家能穿得这么华丽?」他问道,神色不动。

  雪姨踏入大厅,面对众人,主动说明。

  「城主病危时交代,死后不许丧禁,最好能拖延到黑衫军抵达,免得这段时间里,惹来盗匪垂涎。」她解释道。

  「也是,以刚刚的情况看来,我们若没有及时赶到,浣纱城的情况堪虑。」秦不换插嘴,从袖子里取出摺扇,慢条斯理地扇着,一双桃花眼望着舞衣。

  春步张开嘴,想为浣纱城说几句话,却看见舞衣轻轻摇头,示意她噤声。她嘟起唇,咽下满腹牢骚,小脸皱成一团,站在一旁生闷气。

  舞衣敛裙,弯腰福身,模样温驯有礼,低垂的眼儿却闪着些许笑意。「舞衣代表浣纱城民,谢过楚将军与诸位搭救。」

  清脆的声音传进男人们的耳里,让他们如沐春风,嘴角含笑。被一个绝代美人福身谢恩,自然令人心情愉快。

  楚狂是唯一没有微笑的人,打从舞衣出现,他就面无表情,只有从松开的浓眉,猜得出他并非心情恶劣。

  「我一旬前才收到锦盒。」

  「锦盒是两个月前,家兄仍在世时就派人送出去了。楚将军形踪飘忽,花了不少时间寻找,锦盒送达得有些迟。」舞衣说道,抬头看向他。这回,她鼓起勇气迎视他,晶亮的秋水瞳眸注视着幽暗深邃的黑眸。

  「你知道锦盒内信笺的内容?」他问道,语气平淡。

  舞衣点头。

  角落有人影站出来,赫然是喜姨。她冷着一张脸,将舞衣往身后拉。

  「那张信笺只是方肆病危前的胡言乱语。」她冷声说道,还将舞衣往后推,彷佛一靠近楚狂,就会被染上什么怪病。

  楚狂不动声色,甚至连眉头都没扬起。屋内的男人们却脸色一沈,霍地站起,沈默地瞪视喜姨,屋内的气氛转为紧绷,让人吓得渗出冷汗。

  「意思是,这是个玩笑?」楚狂淡漠地问,视线越过喜姨,看向舞衣。

  舞衣想摇头,但喜姨捏着她的下颚,不让她动弹。她还没张口,一旁的雪姨已先踏出来打圆场。

  「信笺上所说的事属实。只是,兹事体大,楚将军远道而来,又经历一场战役,想必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一宿,信笺上的事,我们慢慢再商谈。」雪姨微笑道,望着神色逐渐放松的男人们。

  连日奔波,温暖的床铺对他们来说,是一项难以拒绝的诱惑。男人们在心里用力点头,对楚狂投以渴望的目光。

  他的视线越过喜姨,看向舞衣,黑眸深处闪烁着神秘的光亮。

  半晌之后,楚狂才开口。

  「好。」

   驯汉记(上)
典心驯汉记(上)

第三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方府内如临大敌,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

  黑衫军的领袖,那个名为楚狂的可怕男人,竟然住进方府!

  不只是他,就连秦不换等人,也全留在方府里没走。

  仆人们神色紧张,将十二帐帐主领进南厢客房,秦不换等人则各自安排在单独的院落。

  好在方府占地辽阔,除了几座亭台楼阁,还空着七、八个院落,临时多出这十多个男人,也还能安置。

  一干丫鬟女眷们,全躲在房里不愿出来,拒绝接近那票男人。春步和秋意却没能躲开,嘟着嘴捧着药箱,在回廊里的宫灯下快步行走着。

  走在两人前面的,是一身翠绿的舞衣。

  夜色已深,她用过晚膳后就备妥药箱,拿了上好的金创药,嘱咐两个丫鬟搬起药箱跟上。

  舞衣走下回廊、石阶,踏上花圃。花圃的石径上嵌着雨花石,一颗颗晶莹圆润,在月下散发出柔和光泽。

  「有派人为府外的黑衫军送药吗?」她步履轻盈,一双眼儿在月光下,比满地的雨花石更明亮。

  「照小姐交代的,已经嘱咐人送去两大箱的刀伤药了。」秋意回答,早把事情处理妥当。

  南厢房里的十二帐主与夏家兄弟都熄灯睡了,屋内传来震天的鼾声。舞衣没敲门,搁下一箱的金创药就离去。

  秦不换来应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俊美得不可思议。他收下金创药,道了声夜安后才将门关上。

  北海烈则是一迳沈默,接过金创药时,略微点头。舞衣闻见酒的气味,猜想他正在独酌。

  走了几个地方,月儿逐渐偏西,主仆三人手上的金创药只剩一盒。舞衣脚步未停,往楚狂休憩的院落走去。

  灯光透过窗上的纱,把门廊照得半亮,楚狂还醒着。

  舞衣走上门廊,慢慢踱步来到门前。她深吸一口气,还没能开口,屋内倒先响起低沈的嗓音。

  「谁?」楚狂的声音,即使隔着门窗,也同样清晰有力。

  她捏紧小拳头,压抑微小的慌乱情绪。握紧拳头,她才发现掌心里早渗满了汗。

  「方舞衣。」她轻声说道,报上身分。

  「什么事?」

  「为楚将军送金创药来的。」

  屋内有一会儿的静默,半晌后才听见回应。

  「进来。」

  舞衣推开门,走进宽阔的花厅,却没见到楚狂的踪影。她蹙起柳眉,有些诧异。刚刚才听见声音,怎么这会儿却瞧不见人?

  「他人呢?」春步见不着人,忍不住发问,搁下药箱后,往内厅走去。这家伙太没礼貌了,要小姐进屋里,自个儿却躲得不见人影——

  才走进内厅,就听得春步发出高声尖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而后,又有水花的声音,佐以男人的不耐咒骂。

  「怎么回事?」舞衣心头一跳,顾不得礼数,提起丝裙,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入内厅。

  一进内厅,楚狂愠怒的目光疾射而来,把她冻在当场——

  呃,就算他没瞪她,眼前的画面也让她吓得动弹不得了。

  老天,楚狂没穿衣裳呐!

  他坐在桧木浴盆中,庞大的身躯让那浴盆显得狭小,黝黑肌肤上布满晶莹的水滴。那头凌乱的黑发半湿,大概是刚洗过,还在滴着水。

  一颗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下,经过结实的颈、宽阔的胸膛,往纠结的腹肌滑去——

  舞衣的脸儿顿时像着了火,又热又烫,嫣红成一片。

  「呃,楚、楚、楚将军——」没想到会撞见他正在沐浴,她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好。

  「啊——你你你——你怎么光着身子?!」秋意瞧见屋里的高大裸男,反应跟春步雷同,声音拔高了几个阶。只是,她胆子较大些,没当场昏过去,还能出口质问。?

  「哪个人会穿着衣服洗澡?」楚狂冷声问道。

  躺在浴盆旁的,是先前跑第一的春步。她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不少水花都溅在她身上,衣裳湿了一半。

  「春步!」秋意弯腰,焦急地摇晃春步。「你、你把她怎么了!」她气急败坏地问。

  楚狂冷眼横眉,不予理会。

  「秋意,不得无礼。」舞衣轻叱道,脸上的红潮还没褪。「我们擅自闯入,没等楚将军穿好衣裳,是我们不对。」她的视线在屋内乱绕,就是不敢搁他身上,刚刚偷瞧见的那一眼,已让她心儿狂跳、口乾舌燥。

  「但是——」秋意还气不过,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楚狂冷眼看着她们,仍旧慢条斯理地沐浴,旁若无人地拿起丝络,擦洗黝黑的臂膀。

  「出去。」他简单地说道,锐利的黑眸瞄向秋意,冰冷的语气,冻得人发抖。

  秋意不敢违抗,亦不愿久留,不用楚狂说第二次,立刻扶起全身软绵绵的春步,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同伴,火速就往外跑。

  黑眸目送两名丫鬟离去后,转而落到舞衣身上。

  她有些儿手足无措,只能勉强挤出笑容。「那,楚将军,我将药搁在这儿,沐浴后请抹上。」她缓慢地往花厅退去,没有勇气跟楚狂独处。

  即便他衣着整齐时,她都还紧张不已,更何况他如今全身赤裸,那高大的身躯一丝不挂,更显得充满威胁性——

  绣鞋才踏出内厅,低沈的嗓音再度响起。

  「把药拿过来。」楚狂说道。

  舞衣拿起药盒,鼓起勇气回到内厅,头儿垂得低低的。她不敢看他,却又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看她。那目光像闷烧的火,被他注视着,彷佛连肌肤都会感到灼烫!

  「我将药盒搁在这儿。」她把药盒放在他触手可及的矮柜上,转身又要走。

  「方舞衣。」楚狂又说道。

  「嗯?楚将军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她抬起头,脸儿仍旧烫红,努力把视线固定在他颈子以上,不敢往下瞄去。

  他伸出手,对她勾勾指头,那模样狂野妄肆,像她在书里读到的,那种离经叛道、不理会世俗礼教的狂妄匪徒。

  舞衣茫然地望着他指尖落下一滴水,眼儿眨了眨。

  她并不怕他,但他黑眸里有某些光芒,就是令她战栗,让她体内最女性化的那一面感到软弱无力。每次接触到他的目光,她就胸口发热,心跳得乱了谱——

  「过来。」楚狂开口,语气不耐。

  见舞衣呆住不动,纤细的身子愣在那儿,眨巴着眼儿盯着他,活像中邪似的。他怀疑,要是不出声喊她,说不定她会在那儿站上一整夜。

  舞衣深吸一口气,想说几句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但话到了唇边,经他利如刀刃的目光一瞪,全咽回肚子里了。

  楚狂不是能接受拒绝的男人,他说出口的命令,就要求所有人服从。

  「楚将军要我做什么?」舞衣问。

  「抹上。」他转过身去,宽阔黝黑的背部在她眼前一览无遗。

  呃,抹、抹、抹上?!

  舞衣呼吸一室,险些喘不过气来。

  老天,楚狂的意思,是要她动手为他抹药?

  想到必须亲手抚过他赤裸的肌肤,她的双手开始颤抖,笨拙到极点,几乎连药盒都打不开。弄了好一会儿,她才在指上匀了金创药,小心翼翼地触摸他的背。

  黝黑的肌肤上有数不清的新旧伤痕,那群攻城的盗匪,在做垂死挣扎时,给他留了几道伤。伤口虽然都不深,却也道道见血,搁置了半天的时间,乾涸的血封住伤口,抹不上药。

  「你不痛吗?」她小声地问,从衣袖里掏出锦帕,润湿布料后,用最轻最轻的动作擦去血渍。

  「小伤。」他耸肩,略微侧头,看向那双在肩上忙个不停的小手。

  她的手很软,轻盈柔嫩,挪移时会有淡淡的香气。他无法确定那阵幽香是来自她的衣裳,还是她的身子。

  舞衣专注於为他疗伤,紧张的情绪倒是去了大半。拭去血迹后,伤口潮湿,难以上药,她没有多加思索,撩起翠绿的衣袖为他拭乾水滴。确定伤口乾爽后,才仔细抹上金创药。

  柔软的触感令人平静,像阵暖暖的春风,拂过伤处时,神奇地将痛楚消除。他像只难得驯服的野兽,在她的触摸下,舒服得几乎要叹息。

  他有些诧异,惊讶於她的温柔,也惊讶於她的大胆。寻常女子见到他,不是吓得瑟瑟发抖,就是跟那丫鬟一样昏厥倒地,哪里还敢上前来,听命为他敷药?而她却彷佛不受影响,那双清澈的秋水双瞳里,看不见半分的恐惧。

  「你知道我的事?」楚狂问道,高大的身躯往后仰躺,闲靠在浴盆边缘,享受着柔嫩的小手在身上滑过的感觉。

  舞衣点头,仍旧忙於敷药,连头都没抬。

  「家兄曾经提过。」

  「方肆怎么说?」他挑起浓眉。

  「说你是良将,是好人。」

  「好人?」浓眉挑得更高,俊脸上浮现一丝自嘲的笑意。

  纵横战场数年,蛮族们提起他就吓得腿软,好人这两字从来就跟他绝缘。

  已经翘辫子的方肆,是个瘦弱的男人,平时沈默寡言,但每次战前会议时提出的计策,又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楚狂领着黑衫军,靠着方肆的计策,将蛮族们打得落花流水。

  方肆体弱,无法领兵出阵,几次身陷险境,在千钧一发之际,都是由楚狂搭救。大概是信任楚狂为人,也是为了报恩,才会在病危时托婚,把舞衣跟浣纱城托付给他。如此美丽的小女人,加上富可敌国的大城,任何人看来,都会认为是份求之不得的大礼。

  只是,方肆送上的这份礼虽然贵重,却也棘手得很。

  楚狂察觉得出,那些女人想阻止这桩亲事。要黑衫军们休憩,只是缓兵之计,她们不希望他跟方舞衣成亲。

  「除了方肆外,你还有其他亲人吗?」楚狂想起大厅里,那些围着她团团转的女人们,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父母双亡。目前只剩个弟弟,名唤小七。」舞衣垂下眼儿,没有看他。

  「人在哪里?」

  「目前在锦绣城,为了丝绸买卖,跟胡商们谈判去了。」

  「领着城民对抗盗匪的人不是他?」他望着她,黑眸里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

  「不,城民们训练有素,早组成护卫队,遇到危难时刻自会有所行动。」她说着谎话,略过英勇事迹没提。

  呃,楚狂大概不会想娶一个弯弓杀敌的悍妇吧?为了避免吓坏他,她决定先保有一些秘密,等日后时机成熟,再慢慢跟他说。

  她头儿垂得更低,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圆谎时,男性的手臂伸来,倏地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

  舞衣别无选择,只能抬头望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他的手仍是湿的,带着异样的热烫,他的体温从两人接触的那一点,直沁进她肌肤里,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潮,这会儿又涌上双颊。

  纵然心儿慌慌,她没有回避视线,视线与他交缠。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他眼里的光芒迷住了她,教她挪不开目光。

  楚狂缓慢地靠近,发上的水滴落,濡湿了她的衣衫;男性的呼吸也逐步逼近,吹拂在她的肌肤上。

  他的呼吸让她觉得热,他发间滴落的水,却让她觉得冷。冷热交加,带来异样的刺激,让她的神魂颤动了——

  「你很美。」楚狂徐缓地说道,火炬般的黑眸滑过她精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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