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生 文 暗an-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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劼死了,杀他的人有三个,归根到底,纹生罪名最重。
报仇?怨恨?她开始想明白,这一段杀戮,根本是她开的头,她结的尾,旁人不过是推波助澜。
“夫人,您要敬香么?”黄总管摸不到头脑,见她神魂颠倒,不知如何应付。
淄珠从桌上取了三支香,凑着香烛燃了,递到纹生手里。
似一支提线木偶,纹生低头便拜,风度礼仪抛却,这一刻,她只是本能。
如同这所有的事情,渐行渐进,俱只是她的本能。
鬼魂若地下有知,不晓得,肯不肯,受她这一拜。
“夫人,灵堂没有地方留人,拜完了,请移驾回府吧。”黄总管殷勤催她。
“哦。”纹生转头,打量四周,清清冷冷,繁富累累的布置,掩不去,底子里的人气散尽。
“黄总管,这灵堂里,只有你一人么?”
“回夫人话,还有几个烧钱的小丫头,刚才夫人进来时,我让她们避出去了,七皇子没有娶妻讨妾,也并无子弟为其守灵。”
“原来一切事情都是黄总管在操心,你真是个忠心义胆的家仆。”
话一脱口,两人都有些心惊,原不过是句奉承的句子,可是,都不由自主,垂目举止尴尬。
纹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她来了,不只是为了说话,见黄总管红了脸,面有愠色,她又突然冷笑,陪段宗秀做戏,是本份,这个男人,她才不用客气。
“黄总管,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呀。”
“请恕小人愚钝,为知夫人说得,是件什么事情?”
纹生使了个眼色,淄珠识相,退到门口把风。
堂上,两个人,纹生盯着黄总管,半晌,忽一笑。
她实在瘦了很多,双颊削薄,尖利的下巴,抿起唇来,眼角弯弯,有些不怀好意。
向前走几步,逼到那人身边,低着声音,调侃他:“段御史花了多少金银买你?事成后又许下什么高官厚禄,才令你做出这卖主求荣的事情?”
“夫人何出此言,小人实在担当不起。”黄总管纵然不忠,却也算是有眼有识的家仆,遇硬则强,有恃无恐,索性出言顶撞:“夫人是不是受惊过度了,以至于昏言乱语,很该找个大夫来调养一下呢。”
纹生毫不介意,仍然是笑“那日在佛堂,我虽然虚弱,却还不曾聋哑,这些弯弯曲曲,怎么瞒得过我?现在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是因为念及段大人是我的夫君,胳膊肘不会往外拐,你是算准了我舍不得对付到他吧?”
“夫人言重了,小人不敢的。”黄总管吃不住她凌利的眼色,低下头来,深深一躬:“时间不早,夫人该回府了。”
“走?”纹生回过身去,这次,对住灵柩:“黄总管,我是个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连同那些与七皇子的关系,所有怨恨牵连,你都是一清二楚的,你说,我会不会放过你,轻易地走?”
黄总管不响,他抬起头,目光阴冷地看这女人,不肯回答。
“你想必也该明白,所有痴男怨女,毫无根源可寻,他对我做了什么事,我自会追讨使力,还轮不到你们来插手,尤其是你,与此事并无瓜葛,只为了一点点荣华富贵,连同段宗秀做出这种事来,你说,我可有多么恨你?”
她蓦然回头,二道目光似明利的匕首,刺得黄总管悚然一惊。
“夫人,……。”他喃喃地,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此时,她已走了过去,在灵案上轻轻抚摸,很久很久,她才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一只烛台。
黄总管顿时紧张起来,僵着身子往后退,“夫人,”他边退边求:“这事是段大人的主意,小人不过是撒了个谎,并没有想到会有这等结局。”
“是么?”她‘咯咯’地笑,顺手拔下顶上的蜡烛,一根青铜针露出头来,寒寒冷笑。
“夫人海量。”黄总管魂不附体,看着这个无理可喻的贵妇人,她如着了魔般的纠缠他,左右不肯放弃:“您饶了小人吧,人死不能复生,您就算杀了我,七皇子也不会醒来了,而且…,而且还会连累到段大人。”
他渐渐扬声起来,噪音尖利,与此同时,纹生已贴在他面前。
完结 文 / 暗AN
“哦。”她笑容不变:“你怎么知道会连累到段大人?太后皇后都很宠爱我,这点,你会想不通?”
她用烛台对着他,一瞬间,有些恍惚,那个青烟弥漫的佛堂,那个人…。
“夫人。”黄总管眼见她分心,一把上前夺住烛台,仍是苦苦哀求:“您放了我,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会俯首投地,万死不辞。”
被他求得悲切,纹生回过神来,她也并不是真想杀他,不过是要等这么个时候。
“除非你答应我办件事,我便放了你,一概从此不提。”
“夫人请说。”
她低下身去,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什么?”黄总管一呆,这女人真疯了,他不置信地看她。
“我只要这一件东西,你拿来了,恩怨才算消亡。”她微笑:“他死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要他死,今后的日子还长,在没有他的岁月里耗磨,我怎么会安静下来?怎么会不想到恨你?你既然闯进来了,好歹给我个交待,否则,这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门口的淄珠突然轻咳一记。
纹生立刻松手,烛台捏在黄总管的手里,台座上雕了支怒发的龙首,瞪着他,焦灼而不讲理。
两个素衣婢女走进来,手里提着纸钱香烛。
黄总管傻傻地立在原地,看纹生若无其事,将鬓角的一缕散发,理进髻里。
“我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有劳黄总管亲办,过些日子,若得空,我还是会再来的。”
她招招手,叫来淄珠:“七皇子府里人手少,黄总管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留在这里帮忙料理,待一切办妥了,再回府罢。”
“黄总管。”临出门,她犹回身笑:“抱着支空烛台做什么?香烛早来了,还不加紧点上,若是连承先启后的眼色也没有,怎么指望今后好升官发财,福运亨通呢。”
这件事,他并无选择,纹生踌躇满志,自回了府。
府里,段宗秀在发脾气,她进门时,他正摔了茶碟,喝斥下人。
纹生不理会,一入房,便在锦榻上坐了。
“怎么了?”他反过来,小心翼翼地探问她:“怎么不声不响的,是不是累了?淄珠呢?”
“她留在皇子府,替我烧钱点香。”纹生淡淡,又问:“你怎么在府里?没去上朝?”
“我才退朝,没有什么大事,所以早早回来。你…,七皇子府里安排得怎么样?”
“不错。”纹生随口答他,又看自己的手,上面有丝血痕,是刚才,拔烛台的时候,被划伤的。
她忍不住好笑,烛台有灵,是在替那人在惩罚她吧,怨咒是道无影的念,潜过来,借尸还魂,附身在所有可依着的物件上,候机伸手,在生前,是她不放过他,如今,也许他也不会放过她。想到这,纹生感伤,轻抚手面,情愿他不肯放了她,一道小小的创口,如果能触及他的所在,也是值得的。
她张开唇,以舌覆住。
“什么东西?”段宗秀也来看,只是一条血线,他不很在意。
段宗秀是觉得值得,这些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自七皇子府回来后,纹生不再痴迷,她已在渐渐恢复。慢慢会得巧笑转眸,看他的时候,也不再神情恍惚。
又过了几日,寻了个时机,段宗秀同纹生闲聊:“七皇子定在明日下葬,年青力壮便遇此横祸,到底是个福薄之人,我们大礼之日曾得他一副刺绣,至今还挂在墙上,睹物思人,终是不吉之兆,纹生,依我看,那件东西很该收起来。”
他试探她,她又岂会不明白。
“不错。”纹生笑,也不多话,径直唤人来将绣品摘下,索性大方成全到底:“晴衣,这东西绣得粗劣,叫府里的绣匠把嵌宝金丝拆下来,其余的不要也罢。”
“把它拆了?”段宗秀本小心在旁听着,得了这话,又是惊喜:“你果然要拆了它?”
她看着他,只微微地笑,当然不要了,这一卷锦绣绮梦,肯毁了它,是为了真身可替。明日,那人就要下葬,明日,她便能得偿夙愿,大千世界细微碎尘,凡人的欢恋如过眼云烟,她却可以奋力抓住,些些刹那痴缘,疯魔?迷障?什么才是重要?女人深情,本是如烟如雾,风驰电掣鸣乱。
她返过身来,抱住他。
第二日,早早地,段宗秀上朝,纹生坐在镜前,胭脂淡抹娇艳,锦衣重披光彩。
昨夜的春情,犹在今日,爬出眉销涌起。
她坐在大堂,等了又等,又遣人出去打听消息,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派去的人带着淄珠回来。
“跟我来。”纹生顾不得仪态,拉着那婢女的手,一路领到内房。
关上房,先追问:“那件东西呢?”
淄珠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从袖里掏出件东西,用锦帕包着,层层叠叠,魑魉魅魍。
纹生颤抖着手,接来,细细掀开,终于,露出里面一片暗黄。
“夫人,来时,黄总管说这东西取得晚了,已硬滞无力,虽补救地找人硝过,还是破损了几处地方。”淄珠低着声音,偷偷看她眼色。
“嗯。”她置若罔闻,不知不觉,泪盈于睫,佛说玉女,是污骨秽囊腌臢,可是情人眼中,残肢碎体依旧芬芳鲜妍往昔。
水月镜花,本来空无一物,只因有了他,才可生出滚滚红尘牵挂,若成并蒂常相依,愿作鸳鸯不羡仙,可是莲花有尽,神仙无觅,所有的良人春宵,美景浓情,大体宛如朝露,纹生只知道,一切事情,若不去寻找到源由,总是会落得下场凄凉孤单。
这一段黯淡,曾是他最销魂的地方,它之前生,有坚紧的质地,和遍绘铺张的美。现在,却沉睡在她的掌中,人寿已尽,翩迁尘埃落定,它也变得灰朴朴粗韧破败。
生命已遁,它只能静静看她,手把手,一同遥指往日,它的前生,她的今世,长夜里把酒共欢,颠倒酣醉淋漓,它曾贴在她的面上,胸前,纤细缠绕,那时,它丝滑柔媚轻薄,她也是热情妖艳婀娜,然弹指间倩影幻化惊觉,空余贵妇美人,散魂野鬼,默默相对无言。
淄珠不知所措,看着纹生抚触良久,泪盈盈一言不发,她不明白这一片破皮有何可恋,硝过的人皮是硬的,纹理粗劣,连原本的图迹也变得暧昧灰败,可纹生却捧着它,珍爱如获至宝。
女人混浊愚沌,原来是种福气,想古来碧海青天,困守沉沦的多是伶俐执着的人,倾心寂寞的种,深情不俦,缘尽孽结,魔由心起,痴情易生魔性,那些魔性,唉,不说也罢。
因果轮回,纹生并不在乎,她只是,很满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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