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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深宫乱,妃天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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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赞道:“好一个明晓事理的丫头。哀家早先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个好孩子呢?等你们宝妃娘娘身子大好了,哀家少不得要亲自上门,将你讨到祥宁宫来,遂了你的愿。”

  “谢太后娘娘恩典,”碧云跪下,伏地谢恩,“那么,许贵人那边……”

  太后寒声道:“且不说她坑害皇子的罪名,就单凭她冒充别人,骗取圣恩的事实,她早已经犯下了欺君大罪。这两项罪名加起来,足够她死上十次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太后的心中,始终是怀有忌惮。在这皇宫里,她做任何事都可以随心所欲。除了自己的皇儿,当今的天子,她根本无所顾忌。

  可这女人偏偏是他的最爱。

  依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这几天看似没有任何动静的穆笙,一定在暗地里搜集证据,试图为许椿儿翻案。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贸然对许椿儿采取什么行动,一定会遭到穆笙的强烈憎恶和冰冷对抗。

  她和穆笙的关系已经很脆弱了,脆弱到一碰就碎的地步。她知道他的任性,他的孤绝,他埋藏在冷清外表下的炽烈。作为他的生母,她本能地不愿意和自己的儿子发生任何正面冲突。

  她当然不会放弃对许椿儿的惩治,只是这一次,她决定避开穆笙的锋芒,先斩后奏。

  想到这里,心中已经拿定主意,该如何将事情进行下去。

  于是,她亲手将匍匐在她身下的那个年轻女子扶起,郑重地道:“碧云,你的事情还没有完。”

  景玉宫里,穆笙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三天下来,他所得到的来自天牢那边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许贵人很好,狱卒对她照应有加,有上好的棉被和锦衾,一日三餐,都是按照最好的规格……

  可是,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根本不是这样。他能感应到她,她很不好,她在受苦,她在怨他,恨他。

  因为他的心里,总是没来由的心悸,发慌。他知道她并不是安然无恙。

  他吃不下,也睡不好,梦里全是她娇弱的身子,清瘦的脸。她在梦里和他说话,一开口,她便清清楚楚地说出一个字:痛。

  穆笙深吸一口气,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去看她,哪怕这样的看望根本对她没有好处。

  可是,不管了。

  他既然去见她,就不会自己一个人回来。

  这一次,即便是得罪了满朝文武,负了天下,他也不管了。

  他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说法?他的灵魂深处,只有这一个人而已,其他的人,不过是些面目模糊的、会言语的人偶。

  他是天子,他本就有任性的权利,他本就不需要照顾任何人的想法。

  穆笙几乎已经要出门了,却被一直守在景玉宫照看宝妃的太医叫住。

  因为穆笙对李太医片面之词的怀疑,现在这个太医,当然不再姓李。

  太医的声音中满是惶恐和不安,话语支离破碎:“皇上……宝妃看似恢复得很好的身子,再次大量出血……还有,宝妃在昏迷之中,一直在叫着某个人的名字,可是这个人,竟然不是皇上……”

  穆笙双眉紧锁,将跨出门槛的脚步,重又收了回来。

  然后,静静地盯着太医,一字一句道:“娘娘在昏迷中,叫错了人名,值得大惊小怪么?此事不得再提。娘娘的身体,不能有任何差池。如若不然,朕要你们拿命来偿。”

  太医唯唯诺诺地去了,穆笙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不是傻子。宝妃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他从一开始就有所察觉。可是他懒得去管。说到底,那时的宝妃,不过是一个可以给他提供栖身场所的女人,他自己本就不忠于她,所以也就不在乎她对他的背叛,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上的,都无所谓。

  他很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专政的君王,那些面目模糊,叫不上姓名的女人,由她们斗吧,由她们去爱去恨吧,不关他的事。只要做得不过火,他真的没兴趣和这些女人有太多牵涉。

  可是,那时他从没想过,正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无所谓,才导致了宝妃对自我的放任。

  直到这一次,他再次走进她的生活,握着她冰冷的手,看着她苍白的容颜,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过往的片语只字,听她诉说她的无奈和失意,他才深切地意识到,他的无心曾经给她造成了怎样巨大的伤害。

  因为同样在乎着某个人,因为同样在经历失去,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挣扎,她的苦痛。

  原来她是曾经那样日夜盼着他的回归,那样的失魂落魄,那样的憔悴不堪。

  他忽然觉得一丝愧疚。是因为他,完全是因为他,这个往日鲜活明媚的相府千金,一步一步地沉沦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因为是天子,他不能进入弥漫着血腥味道的寝宫,他不停地在门前踱来踱去,听不见里面的动静,看蝉儿的计划又落了空,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红玉和碧云也各自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忐忑不安。

  “酒!我要喝酒!”一声尖利的叫声,忽然从里面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听得出是宝妃的声音,红玉霎时变了脸色,一时手足无措。

  太医从里面慌慌张张地推门出来,满脸尴尬地对穆笙道:“启禀皇上,娘娘在昏迷之中,忽然高声要酒,情绪极不稳定,臣等实在是……”

  穆笙寒声道:“你是太医,你觉得依她现在的情况,给她酒喝合适吗?”

  太医被说得满面通红,羞赧地点了点头,又闪身进屋去了。

  穆笙面含怒意,缓缓望向红玉和碧云。

  红玉一下子哆嗦起来,面色惨白,却紧紧地闭住了嘴巴,一言不发。

  碧云只觉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颤声道:“回禀皇上,娘娘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有酒瘾了,每天不喝上个几杯,娘娘就浑身不痛快……”

  红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穆笙却没有停止询问的意思,缓缓对碧云道:“你的意思是,娘娘在妊娠期间,也没有中断过饮酒了?”

  碧云微微失语,终究是点了点头。

  穆笙长吸了一口气,面色逐渐变得冰冷。

  然后,转过头来,寒声对门口的小太监道:“传李太医,现在就传,朕有话问他。”

  “启禀太后,许贵人进得大狱这几天,根本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太后赐给她的膳食,她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跪在庭下的人十分年轻,只是一双三角眼十分惹人嫌恶,正是天牢里负责看管许蝉儿的狱卒。太后憎恶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听从碧云建议,她根本不愿意和这人多说一句话。

  “好一个蠢到了家的奴才,你就这么点能耐吗?她可以不吃东西,难道连水也不喝了么?”

  听她此言,那狱卒顿悟,笑逐颜开道:“太后娘娘英明,奴才回去之后,就将太后所赐的药粉,放在她日常饮用的水中。”

  太后秀眉一挑,缓缓道:“要掌握好每日的量,要不多不少,七天之内,要将药粉刚好用完,否则,就达不到哀家想要的效果——退下吧。”

  那狱卒点头如捣蒜,唯唯诺诺地走了。

  澹台明容坐在一旁听着,待到那狱卒走了,便小心翼翼问道:“这样做稳妥吗?许椿儿暴毙狱中,皇上他不会起疑么?”

  太后轻笑道:“到时候木已成舟,笙儿他最多只能发发脾气,还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如果现在不抓紧,等笙儿亲自出马将她救出,那我们就只有巴巴地看着的份了。”

  澹台明容似解非解,木然地点了点头,依旧问道:“您最近比较看重那个叫碧云的宫女,我倒觉得她为人阴险,不甚可靠呢……”

  “哼,等到你发现的那一天,茶都凉了,”太后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澹台明容,“这碧云也没安什么好心,她这么不遗余力地对付许椿儿,又是陷害,又是挖她的老底,当哀家看不出来么,多半是和那许椿儿结了仇……”

  “陷害?”澹台明容惊呼一声,“您的意思是说,那件事不是许椿儿干的,是这个女人……”

  太后缓缓道:“早在许椿儿下狱的第一天,我已经私下里找过李太医,他说,许椿儿送去的药,他亲自检查过,一点问题也没有,倒是这个碧云,煎药送药,都是由她做的。他之所以后来有那番说辞,都是拜宝妃所嘱托,逼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澹台明容的眼中略过一丝疑惑:“这个李太医当着皇上都敢说假话,可是您亲自问话,他却不敢有半句欺瞒,这是为何?”

  太后奇怪地看了澹台明容一眼,道:“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的手段你却是一点也没学来。笙儿毕竟年轻,不懂得揣度人心——他不知道,像李太医这样的人,是吃软不吃硬的。我只许了他区区一个闲置的爵位,再适当地说了两句狠话,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告知给我了。”

  澹台明容无比钦佩地望着太后,语气中颇有一些羞赧:“您果然是技高一筹,明容这辈子,怕是也学不来您的半点气度和手段了。”

  “谁让你娘是我亲妹妹呢,也只能我替你操这份心了。”太后看着澹台明容,眼中尽是无奈,“等到我扳倒这个许椿儿,宝妃就全不在话下了。到时候,你这皇后之位,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得到了。”

  “那么,那个碧云呢?”

  “她一个低微的宫女,根本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太后轻声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她现在还有点用,能替我办点事。等到再用不着她的那一天,我只要这么轻轻一捏,她立时就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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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十章 碎玉]


  天牢中,狱卒小心翼翼地将一盆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食物,连同一杯水,从栅栏里送了进去。

  食物还是那样的食物,而那杯水,只显得比往常更加清澈无端。

  待狱卒走后,许椿儿将水杯端起,一饮而尽。

  又是一晚没有进水,她实在是太渴了。自从进天牢之后,她粒米未进。她的身子,已经出现发烫的症状,头也觉得眩晕,似乎将要不支了。这两天尤其明显,她常常觉得站不起身,走起路来也觉得轻飘飘的。

  此外,仿佛又多了一个症状,头痛欲裂,肠胃也加倍地抽搐起来。

  而且,她已经毫无征兆地晕厥了两次。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她想,多半是缺乏食物所致。

  所以,喝水。她可以不吃任何东西也不觉得饿,可是,为了维持生存,她必须得喝水。

  在许椿儿看不见的拐角处,那狱卒亲眼见她将满杯的水吞下喉,无声地笑了。

  许椿儿伸出右手食指,用指甲在身后的狱墙上,深深地划下一道。

  一,二,三,四,五,墙上已经五道划痕,她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已经是第五天了。

  心里,几乎已经不再存有任何希望。

  许椿儿静静地盯着那盘依稀温热的食物,心里忽然迸发出一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吃掉它,吃掉它。

  连续几天的绝食,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等待拯救的希望已经落空,那么,她就绝不能不能再自暴自弃了。如果所有人都已经忘了她“许蝉儿”,那么,到了她自己拯救自己的时候了。

  她本就是一根顽强生存的野草,坚韧。在极端的绝望之中,眼前摆着一盆能换取生命延续的东西,她为什么不选择吃掉它?

  许椿儿对自己轻轻一笑,然后,伸出手来取那盆东西。

  指尖,刚触碰到那温热的气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毫无征兆地,她再次失去了知觉。

  ……

  良久,似乎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呼唤她:“蝉儿,许蝉儿……”

  身体也似乎有了依托,在某人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久违了的安心感觉。

  是在做梦吗?这人是谁?声音跟穆笙如此相似,可偏偏不是。

  即使是在昏迷之中,她也很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人不是穆笙,不是。

  手脚也不得动弹,她根本也无力从这个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她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看看这个人是谁。

  第一次,从她的眼角,滑落出两行无助的泪。李太医站在阶下,苍白的须发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

  自从向太后抖露有关宝妃小产的部分真相后,他自觉在这宫中再无立身之地,便向太后求情,希望能提前告老还乡。太后也觉得,将此人多留在宫中一天,就多一分被穆笙察觉真相的危险。而这样的情况,对她的斩草计划没有多少裨益。是以,李太医话音刚落,太后便欣然应准他的请求,令他连夜出宫。

  还乡的车马驶出一天一夜,李太医正暗自庆幸自己脱离了那是非之地,却被奉圣旨而来的禁卫军加鞭快马地撵上,不得已,重又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那时他方才知道,皇上也已经对宝妃的小产起疑,而自己这趟回京城,怕是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穆笙冷冷地望着他,眼中的耐性所剩无几。

  “宝妃娘娘方才陷入昏迷,一直吵嚷着要饮酒。她自进宫以来,你是她身边最为亲近的御医,你应该很清楚,她对酒的迷恋已经超过了常人。朕只是想知道,娘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成瘾症状的?”

  李太医自知掩饰无门,便横下心来,根据实情,一五一十道:“回皇上,打从宝妃娘娘进宫之初,老臣便奉丞相之命,负责照顾宝妃娘娘的身体。据老臣所知,娘娘本是没有嗜酒之癖的。可是,自从娘娘怀上龙胎,皇上又搬出景玉宫之后,娘娘就再也没有召见过老臣。老臣曾多次上门,也被娘娘拒之门外。再次见娘娘,也就是数天之前,老臣奉命进宫为娘娘把脉,那时才发现,娘娘成瘾已深……”

  穆笙的两道眉毛越拧越紧,

  寒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娘娘是在朕搬离景玉宫的这段日子才染上酒瘾的?”

  李太医的额上涔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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