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乱,妃天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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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娘娘是在朕搬离景玉宫的这段日子才染上酒瘾的?”
李太医的额上涔涔地流汗,他本已允诺宝妃,绝不将她饮酒的事向皇上透露半分。这样的允诺,使得他在太后面前,也只说碧云有换药的嫌疑,而没有供出宝妃早已酗酒成瘾的事实。可是,面对着眼前冷若冰山的这个年轻的天子,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他能洞穿自己所说的一切。
上次穆笙召见他,向他详问黄苓之事,他刻意地有所隐瞒,穆笙虽然没有多问,可是他自己已经觉得心慌意乱,后怕不已。
所以,这次,既然已经是脱不了干系,他决定明哲保身,放弃对宝妃的承诺。毕竟,相对于丞相府,皇上是更大的威慑。
“是……娘娘确实是在怀胎期间,皇上搬出景玉宫之后,才染上酒瘾的。”
穆笙的颜色蓦然沉了下来,冷声道:“朕再问你一次,娘娘的意外小产,究竟是因为那变质&8226;的黄苓,还是因为娘娘自己的嗜酒?”
李太医忽然觉得芒刺在背,话也变得艰难起来,断断续续道:“回禀皇上,娘娘是因为……嗜酒——不,不,主要是因为黄苓——”
穆笙抿紧了唇,不再多发一言,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的满头冷汗。
他已是方寸大乱,如果想要死得不太难看,下一句,他必须得说真话了。
李太医果然熬不过这样无声的威慑,僵硬的身子蓦然地瘫软了下来,无力道:“回禀皇上,娘娘之所以小产,是饮酒过度而导致的必然。而那所谓变质的黄苓,只不过是提前引发娘娘小产的催化物罢了……”
一阵干渴的心悸肆意来袭,穆笙霍然站起身,嗓子在一瞬间变得沙哑:“去天牢,朕要去天牢。”
穆清将带着体温的锦袍脱下,垫放在天牢里潮湿的稻草上,然后,将怀中不省人事的许蝉儿轻轻放下。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愿意一直抱着这个手脚冰冷的女子,一直一直地抱下去,给她温暖。
可是,这个女子是如此倔强,即使是在昏迷之中,她仍旧轻微地挣扎着,似乎凭借那么一点点微薄的力,就能挣脱他的怀抱似的。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他从来也不想违背她的意志,所以,他只能这样地,再次将她放下。
无名的、对自己的怒火,猛然袭上心头,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苍白容颜,他的手,竟然再也无法触摸上她的脸庞。
为什么他只能选择,一次又一次地放弃叫“许蝉儿”的女子?
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恋上的是这个似曾相识的容颜,还是恋上“许蝉儿”这三个字……
第一次,在自己的皇嫂复如盐的宫房里,他看见那个叫许蝉儿的丫头,不可思议地,他的心蓦然安静下来,如同似乎在尘世间漂泊了千年的尘埃,瞬间落定。
那样纯真的容颜,那样清冷的眸,那样清澈见底的微笑。
他那时毕竟还是年少轻狂,生而尊贵,天纵奇才,若不是生性散漫,看不上那诸多约制的天子之位,那么,那时坐在皇位之上的,就该是他,而不是他的皇兄了。
那时候的他,自诩在天地间行走了这么久,还没有什么是他想得而得不到的。他多的是财富金银,区区黄金屋,信手拈来;颜如玉么,他身边从来不乏灼灼如妖的女子,只要他愿意,女人们便如同穿花蝴蝶一样围绕着他,蹁跹回旋。
到那时为止,财富也好,女人也罢,还没有一样是他看中,而不主动送上门的。
所以,他就那样任性地直接凑近了她,以他一惯的戏谑口吻,微笑着说:“府上备有美酒,姑娘可否赏颜,赴本王的佳宴?”
天知道,他那时看起来多么地放浪不羁,内心却是怎样盼望着她欣然期许。
话刚出口,他便察觉到,自己的轻慢是个多大的错误,因为眼前的女子,已经霎时收了溪水般清澈的浅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然,和紧蹙的双眉。
“王爷尊贵,蝉儿高攀不起。王爷请自重。”
这句话,犹如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打得他双颊通红。
自诩为风月老手的他,竟然受辱于一个身份低微的区区宫女之手。若是他愿意,只要跟皇嫂开口,那么,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也得跟他走,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天生的骄傲不许他这么做。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来复如盐宫房里的次数,却明显地频繁了起来。
他再没有痛她说一句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仿若是从来没有被她的浅笑打动,从来没有和她说过那样戏谑的话一般。她也一样,依旧那般淡淡的,做自己份内的事情。
他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和其他的宫女调笑着,然后陆陆续续地,将皇嫂宫中稍有姿色的女子,都逐一请到自己的王府过夜,却偏偏对拥有绝世容颜的她,视而不见。
从王府归来的女子,无一例外地满身珠翠,遍体绫罗。她们收拾好做丫鬟时的东西,然后将它们弃入尘埃,
她们留下如出一辙的骄傲的笑,然后扬长而去。
王爷看上的女子,自然不可能再做宫女,她们下半辈子,已然是衣食无忧。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带她们回他的王府,至多不过是美酒佳肴地招待一番,然后便许诺给她们无尽的荣华,如此而已。
没有亲密,没有眷顾。
而至于她们回到宫中,如何对自己仍旧身为宫女的姐妹们炫耀,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他管不住,却能想像得到。
到后来,所有和许蝉儿同时入宫的,但凡是稍有姿色的,都被他收入名下,供以锦衣玉食,高堂豪宅了。
那时,穆清心里想,她一定被狠狠地刺激到了,接下来,她就要对他缴械投降,温言软语了吧。
可是,没有。她仿佛清楚他玩的把戏,不过是为了获取她的心而玩的不入流的把戏一般,依旧那样淡淡的,对他仍旧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一丝暧昧的微笑。
到最后,他才明白,这场没有硝烟的持久战,自始自终,只有他自己一个而已。
而她,根本无意加入他亲手布置的战局。
因此,当战争宣告结束时,战败的一方也只能是他自己。
他对自己嘲弄地一笑,心想,好吧,不玩了,收拾东西回家。
可是,到那时,他才恍然发现,她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罂粟之毒,忽略不了,也戒不掉。
他甚至开始体会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他整天整天地寝食不安,失魂落魄。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做思念。
可是,天生的骄傲,又不允许他承认自己的失败。他竭力克制自己想要见她的强烈愿望,再也不踏入皇宫半步。
可是,越是克制,便越是想要见。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不可遏止般地想念她的脸,昼夜不安。
当被压抑得几乎发狂的时候,他决心离开京城,出去散散心,也许这样会缓解他的症状。
那一趟的江南之旅,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终于明白,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了一种非常危险的境地,并且,除了她以外,无可救药。
明白了如何拯救自己之后,他阻塞多时的心,豁然开朗。他连夜从那个不知名的江南小镇赶回京城,激动而不安。
他,穆清,大源王朝最富传奇色彩的王爷,将要迎娶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让她做他唯一的王妃。
可是,等待他的,却是雷霆一般的噩耗。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他的皇嫂,复如盐,因为她的一句错话,将她拖入暗房,施以人间极酷之刑,并且,已经宣告不治。
他痛彻心扉,疯了一般地赶向皇宫,可是见到的,只是一具急速散去温度的,她的遗体。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无声地坍塌了。
他抚摸她的脸庞,因为痛楚而变形的容颜,他本想给她无边的幸福,可她甚至再也不能对他视而不见了。
在极端的苦楚之中,他听到一墙之隔的暗室外,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哭泣,这声哭泣,打开了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他的强悍顿时土崩瓦解。痛,恣意地蔓延遍全身。
他将自己藏身起来,在黑暗中,暗室的门打开一条缝。
待看清楚来人的面貌之后,他的呼吸停顿,血液也为之凝结。
那人,竟然有着,和许蝉儿如出一辙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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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十一章 碎玉]
穆清的眼光,一刻也没有从许椿儿身上离开过。
那么素白的囚衣,宽宽大大地包裹着她纤瘦的身体,在天牢里冰冷的空气中不自觉地瑟缩着,微微颤抖。
偏偏,那苍白的容颜依旧倔强如斯,仿佛是冰山上初开的雪莲,面对满山满世界的冰雪,没有一丝凛然,一丝畏惧,竟如同是为这冷清而生一般。
那样细秀挺然的黛眉,那样坚毅俏丽的鼻,那样紧抿着的双唇,那样紧握着的双手,那样紧迫而艰难的呼吸,那样单薄而无辜的身躯。
穆清将自己身上的纹白龙紫色对襟长棉衫除下,铺垫在阴冷潮湿,有些发霉的稻草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昏睡中的许椿儿,将她置放在上面。
那样纤瘦的身子,太轻,太轻了。
穆清缓缓地闭上眼睛,尽力地遏制将眼前的这个女人抱入怀中,给予她温暖的冲动。
这样的感觉,如同很久以前,在暗夜里思念着另一个人,魂梦系之却又不得亲近,心神向往却又涩于启齿。
全是他那该死的自矜和所谓的尊严犯的错。
因他的人生字典里面,从来没有尝试过那样心心念之,割舍不下,却又欲罢不能的感觉。是以,他有意地疏远,企图用自己的计谋,缓缓地将她擒到手,如同对他以往看上的所有女人一般,他坚信自己不会失手。
然而,走得越远,越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可笑,自己所谓的欲擒故纵是个多么荒谬的错误。如同蹒跚学步的小孩看上一颗色彩斑斓的糖人一般,明明知道那颗糖人对于自己有莫大的吸引力,偏偏嘴上绝强地说着,自己一点儿也不馋,一点儿也不想要。
而这样的矜持和骄傲,所换来的代价便是,永远失去了许蝉儿,面对许蝉儿的尸身,他捂着胸口缓缓蹲下身,眼睛干涩,手脚在瞬间变得冰冷。
如果自己当初直接表明对她的心意,即使她拒绝,那也无事,至少能让复如盐知道这是对他而言,非同寻常的女子,那样的话,即使她犯下天大的错误,复如盐也决计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每当想到她是怎样惨死在暗房里,他的心底就涌起铺天盖地的痛,和无法言说的巨大自责。
他知道,他欠她的,将要用自己的一生来还。
他看着那个女子走进来,她轻抚着那逝去的容颜,哭得几欲晕厥,那时的他,忽然地感激莫名,她竟仿佛是将他的那份泪,也一并地流了。
然后,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誓词。她说了很多话,可他只听清了两个字。
报仇。
他的心里,疏忽涌上极大的快意。所有的彻骨的哀伤,所有的深切的自责,所有的郁结的疼痛,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出口,那念头在心中疯狂地滋长,几乎将他吞噬。
对,报仇,为许蝉儿报仇。
向复如盐报仇。向这个吃人不吐骨的深宫报仇。
他从来没有如此深切地爱过一个人,所以,也从来没有这样深切地恨过一样东西。自小便生长这地方,看惯了听多了女人间的种种争斗,却从来没有这样淋漓地看清过它的真相。许蝉儿的死,蓦然地拉开了笼罩在深宫上的美丽面纱,将云雾缭绕的后宫生活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和狰狞起来。
所以,当许椿儿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她的复仇计划时,他远远地站在身后,不动声色地为她清除复仇之路上的所有障碍。
因为他,死而复生的“许蝉儿”得以重新获得复如盐的任用,逃离了被驱逐出宫或沦为苦役的厄运;因为他,复如盐与那个年轻太医之间的风流轶事,一夜之间散布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因为他,许椿儿得以成为那个唯一陪伴复如盐走进冷宫的女子……
当复如盐站在明岫宫中,面对着破败的寝宫长吁短叹,咒天怨地的时候,许椿儿独自站在月光萧索的庭院之中,无声地轻笑。
而一墙之隔外,穆清站在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永巷之中,没来由地心悸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否是许蝉儿所愿意看到的;也不知道,这样让许椿儿一步一步地走进仇恨之中,是否真的帮到了她。
毕竟,许椿儿有着和许蝉儿如出一辙的容颜,他愿意看到她清明的笑,而不愿意看到她的心,只是被阴暗的仇恨围绕,吞噬。很多时候,他会有错觉,看到她们的笑靥,在自己的眼前重叠起来,辨不清,认不明。
明明失去了,却还要生活在她的影子里。
物是人非,加倍的痛。
他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对许椿儿,已经超过了最初的同仇敌忾,而变成了一种揪心的挂念。
令他惊心的,危险的挂念。
所幸,该做的,他已经做得圆满了,剩下的事,以许椿儿的智慧,绰绰有余了。
他黯然地退出了她的生活,再一次选择隐匿,逃避。
无可奈何。
不久之后,从众人遗忘的明岫宫里,果然传来了复如盐暴毙的消息。
没有预料中的酣畅,也没有大仇得报的泰然,一切只因为,那个女子,似乎已经陷入深宫的漩涡之中,无心自拔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
许椿儿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身子更加明显的颤抖起来。
穆清凝眸望向她,嘴唇干紫,眉心暗灰。
忽然从她的呼吸之中获取一丝异样。鼻息时紧时缓,颇不宁静;脸上也泛起一丝异样的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