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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陌北--兰亭-第29部分

小说: 陌北--兰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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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色衣裳滚着祥龙云纹白边,佩的是青丝白玉坠子,通体干净脱俗,就算花重阳向来毫无穿衣品味可言,也禁不住觉得这衣裳好看。退一步站稳脚跟理顺腰间坠着白玉的青丝,她看看兰无邪,再看向叶青花:
  “青花,从小我娘就跟我说,只要这人对你好,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就是好人。”
  叶青花停在栏杆前,脸抬起来,双唇颤抖,脸色煞白的更厉害。花重阳扶着栏杆,又挑挑眉:
  “这世上不止男人多,人更多。可是差点被流氓撕了衣裳先奸后杀的时候,来救我不是又多又好的江湖豪杰,是你嘴里无恶不作的疯子。你口口声声为我好要我回头,要我回头去等着被人绑架□?”
  花重阳话说完,叶青花脚下一晃差点倒下,旁边叶老七疾步上前架住她。花重阳抿抿嘴,对叶老七说着话,却看着依然站在房门的兰无邪:
  “老七,你带青花走吧。以前的事,就当从来没有过。”
  叶青花看上去虚弱至极,被叶老七架着勉强走一步,却挣扎着抓住栏杆回头瞪着兰无邪:
  “好,花重阳!既然你非要跟他,那不如你当面问他,是不是从始至终真心对你,别无所求!”
  花重阳一怔。
  兰无邪面无表情。
  外头半湖烟波,画舫在湖上随水微颤,他的衣袍随风,时起时落,沉默如画。
  叶青花不答话,扶着栏杆的双手青筋暴突,看着花重阳冷笑一声:
  “看到了吧?他不敢说,花重阳,你口口声声你娘说,你不知道你娘是个傻子,被个男人骗着背叛师门最后孤零零病死吗?你这么傻下去,迟早有一天跟她一样下场!”
  “叶青花你住嘴。”花重阳冷冷打断她,忽然失去耐心,“老七,你带她快走吧。”
  叶老七一心只想带叶青花离开,紧紧架住她半拖着往船头走:
  “楼主,不要再说了,咱们先回去。”
  叶青花死死扳住栏杆,咬牙切齿:
  “花重阳,今天除非你跟我一起离开,否则——”
  “是。”
  轻轻一声,如雷贯耳。
  花重阳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兰无邪。他还是站在门口,看着花重阳,目光稍许柔和,轻声再重复一遍:
  “重阳,我对你是真心。”
  花重阳一下子就傻了眼。
  兰无邪的甜言蜜语她不是没有听过,但事实是,他也唯独在调戏她的时候才会说些露骨的话,下了那张床之后,无论举止上多么温柔体贴,他几乎从未说过一句好听的——花重阳把这归因于兰无邪向来干巴巴的语言表达能力。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兰无邪有一天会说这么一句。
  只是还没来及有感觉,一旁叶青花冷笑一声:
  “你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是不是?原来你没我想的那么笨。”
  “该听的你也听到了,”花重阳不理她,皱眉径自冲叶老七摆摆手,“快带她走,不然一会走不了我也没办法了。”
  依兰无邪的脾气,叶青花要是再这么跟他对着干下去,叶青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叶老七连拖带拉将叶青花弄下画舫,花重阳转头看看兰无邪,只当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找叶青花,是怀疑她派人去杀我?”
  话起的有些僵硬。
  只是自打知道兰无邪就是祖咸,她还从未看过他这么冷淡的脸色。兰无邪不答话,走出门口站到她跟前,伸出手指替她绺顺脸畔的鬓发,才慢慢说道:
  “就算不是她派人杀你,把你迷昏带走的人,也是她。”
  停在她耳根的手指冰凉,花重阳伸手抓下他的手握住:
  “你知不知道叶青花的身世?”
  兰无邪默然。
  花重阳看着栏杆,叹口气:
  “我只听叶老七隐约提过,青花从前生于显赫的武林世家,后来为了一个男人落得众叛亲离背井离乡,结果一场痴情,最后却发现自己看错了人。没脸再回家,就只好一个人在江湖闯荡。”
  认识叶青花快十年,她从来没见过她多看哪个男人一眼,遑论与谁深交;连青楼上下收留的,也清一色全是女人,可见当初那男人伤她之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叶青花似乎又属意她为青楼下任楼主,大概才会如此阻拦她。
  见兰无邪不说话,花重阳一边紧握住他的手,一边皱眉慢慢说道:
  “比起叶青花,我倒觉得更有可能是薄江下的手。之前叶老七就对我说,失踪之后找我的除了你的人,还有南楚山庄的人。薄江向来看我不顺眼,总不会是为了找我才找我。”
  兰无邪若有所思,手一下一下抚着她发梢。花重阳不愿在叶青花身上打转,话题一转声音放低:
  “对了,从早上到现在你也没回半帘醉,安平提醒你吃药了吧?”
  日渐黄昏,湖上风起,万条斜阳垂照半湖水烟,落在他黑红的衣裳上照得金绣闪闪烁烁,连带着照着兰无邪黢黑的双目也柔和了些:
  “早上喝了半碗,太苦就搁着了。那个有什么要紧。”
  “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你咳死算完,将来你老婆做寡妇。”
  兰无邪垂眸,抚着她鬓角轻轻笑开:
  “你咒我还是咒自己?”
  花重阳哼笑着,拉着兰无邪就往屋里走:
  “好了好了,外头凉,进去暖和点。”
  她刚往门口走了两步,兰无邪却一把拉住她:
  “船上不安稳。你先回半帘醉歇着,我处理完宫里的事便回去。”
  花重阳停住脚步,不以为意的笑:
  “好,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兰无邪也不说话,只垂眸看她笑,半天点头:
  “好。”
  兰无邪派了三个兰影宫弟子护送着回半帘醉,花重阳本来觉得麻烦,但想起那天差点被胖子□,终归心有余悸,所以没多推辞便跟着上了船。
  垂暮之初,放眼望去杭州城被笼罩在一片赤色烟霞中,浮现万家灯火;亭台楼阁仿佛飘在画中,春色妖娆如烟。花重阳长身立在船头看够了黄昏,又垂眼对着瑟瑟湖面发呆,船快到岸边,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对划船的兰影宫弟子叫道:
  “停!停船!”
  她这才想起那个被兰无邪带上画舫的丫头,兰香。被叶青花一搅和,她竟然忘了问兰无邪兰香的下落;想起之前在画舫上房门外听到的声音和兰无邪那句话,再想想兰无邪彷佛可以不要她进去那间屋子,她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挥手向几个兰影宫弟子:
  “掉头回画舫!”
  转眼又回去,花重阳跃上画舫顾不上多问便往之前那个房间跑过去。一把推开房门,里头一片昏暗沉寂不见人影。她探寻一圈走出来,沿着走廊往前,却在隔壁房间听到熟悉的人声:
  “阁主就这么轻易的将叶青花放走了?”
  花重阳脚步一滞,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听不到有人答话,还是刚才那个声音,乍听柔和美丽的过分:
  “上次湖月山庄的事过后,连司徒清流都没看出什么,偏偏她见了我一次,竟敢怀疑我跟你的关系,还派人跟踪我;这次她明知道重阳姑娘是你的人,又派人绑架她想害死她。我看分明是铁了心要跟兰影宫对着干。你难道还要留她?怕会后患无穷。”
  清脆的茶碗碗盖的撞击声传出,许久,然后是兰无邪淡到几乎懒散的声音:
  “你问的太多了。”
  沉默片刻,柔和谦卑的女人声音,彷佛带着无限委屈:
  “阁主……兰。”
  画舫船身彷佛在随风来回颤动。
  细柔的声音随黄昏的风穿出画舫镂空的窗,带出阵阵香气,熏得花重阳头晕,后头的话是什么再也听不见。她无声探手扶住木墙,站在窗下咬牙,缓缓闭眼,然后张开。
  只见栏杆外残阳落在湖上,满目潋滟如血。

  薄江

  晕眩过后,花重阳一动不动,满心都是被人背叛和欺骗的耻辱感和怒气。
  屋里说话的女人,竟是薄江。
  兰无邪和薄江竟是一条道上的。
  湖月山庄里薄江对兰无邪下手,竟只是演戏。
  可是如果薄江真的听令于兰无邪,那么那天要害死她的人到底是谁?如果不是薄江,那恐怕果然是叶青花;如果是薄江,那岂不是意味着是兰无邪要害她?
  花重阳双手攥紧,不敢再往下深想。
  镂空窗格里的对话还在继续,薄江声音里无限幽怨:
  “我是为了你才答应同司徒清流成亲,可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兰无邪不说话,半天徐徐问一句:
  “那几个人,是你派来的?”
  “你还是不信我?”
  “我自有办法叫兰香开口。”
  薄江咬牙:
  “兰影宫出来的人个个心狠手辣残忍变态,我岂能不知道?你就是把兰香折磨成鬼,这事照样与我无关。兰无邪,枉我对你一片心意你只把我当条狗,为一部碧落心法你却把花重阳巴结到天上去,早晚有一天你会后——”
  “你回去吧。”兰无邪直接打断薄江的话,“我累了。”
  “累?也是,”薄江冷笑,笑中带恨,“刚刚翻云覆雨,这会儿衣裳还没穿好,你岂能不觉得累?”
  窗外花重阳听得浑身冰凉。
  再多一分勇气,她就要踹门闯进去;可是此刻,她竟然连生气的力气都使不上。
  屋里窸窸窣窣,彷佛有人穿衣;花重阳攥紧拳头靠近窗口,看到薄江半跪在房中木榻旁边,对着兰无邪声音微颤:
  “这么美的一张脸,却盖着这么狠的一颗心。听说你易容成祖咸的时候花重阳看上了你,难道她没看出你的心早就烂透了?”
  她仰起头,冷笑着像是自言自语: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以花重阳的性子,若是知道你的真面目,别说给你碧落心法,兰阁主,只怕她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兰无邪像是没看到她,径自起身披衣进了塌下冒着热气的木桶,声音疲惫至极:
  “你不是怕死?那就记住,若是敢动她,我就要你想死,也死不了。”
  薄江拂袖站起,猛地转身:
  “好!好!我就等着那一天!”
  花重阳机械的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无声躲到一旁拐角后暗影里,从拐角楼梯缝隙看到一身红衣的薄江满脸怒气疾行而去。
  对面房里黢黑一片,不见灯光也不见人影。在楼梯后躲了许久,想着方才兰无邪同薄江的对话,花重阳一直站到双脚麻木却总也攒不够迈步的力气,就那么一直站着,直到兰无邪房里亮起微光。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直直瞪着看着兰无邪托着一盏烛台出来,从门口开始,满身的漫不经心,将廊下一盏一盏琉璃风灯点起来。
  雪白亵衣长袍曳地,修长身影被烛光拖的细长,随廊檐下亮起的灯烛一步步远去,模糊。
  画舫长廊下处处灯烛,金黄光芒落在湖面,幽暗沉着。
  花重阳无声迈着步子,走向船头。
  桨声拍水,花重阳无声坐靠在船头。船上没有点灯,一片黑暗中停在岸边。花重阳跳下船,一声不吭由三个兰影宫弟子跟着,回到半帘醉。
  园子里的长廊一片沉寂。
  往日若是黄昏,兰无邪必定携烛台,一盏盏将廊檐下灯烛点燃。
  站在寂静廊下,花重阳想起方才画舫上看到的,他托着灯烛点灯的样子。
  如果说她看祖咸的第一眼就被吸引,那她真正喜欢上他,也该算是后来那次,在这廊下看到他醉意醺然,却专心致志仰头点灯的样子。
  他裹着狐裘,两肩乱发披散,回过头微笑着对着她,脸上是无比认真又无比寂寞表情:
  “多几盏灯,岂不热闹些?”
  那样的笑,那样的醉。
  彼时彼刻,错落红灯光影如幕垂在长廊两侧,将他同俗世隔绝,叫人不由自主的动心。
  她想着,唇角勾笑,摘下檐下燃着的灯,顺次点燃那溜殷红灯笼,烛光如旧,她却渐渐觉得心痛如绞。
  原来这世上,美丽和残酷,都会叫人心碎。
  刚进房门,兰草就跟了上来,殷勤冲上茶水:
  “用过晚饭没?”
  花重阳摇头。
  “阁主今晚不回来了?”
  花重阳慢腾腾坐在桌边,还是摇头。兰草发觉有些不对劲,凑上去细看:
  “怎么了?不会是又跟阁主怄气吧?”
  花重阳没精打采回一句:
  “凭什么就认定是我跟他怄气。”
  兰草先是挑眉,而后轻笑:
  “这个好说。总之不会是他跟你怄气,巴结着疼你还怕来不及呢。”
  花重阳笑都笑不出来,半天抬头看看兰草:
  “你们阁主,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桌上摆着成套的精致茶碗茶壶,正在提着茶壶倒水的兰草听到这话手一抖,茶水洒了满桌也忘了擦,瞪着花重阳半天扔下茶壶:
  “……怎么这么问?”
  “问问罢了,”花重阳懒洋洋的笑,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一口,“他之前的事,我又不是一点不知道。杭州城的漂亮女人,哪个没去过画舫?”
  兰草听傻了眼,提着茶壶站在当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花重阳就那样捧着茶碗,一口一口喝着,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长眸凝视茶碗,眼睫一掀一垂,喝一口,说一句:
  “以你们阁主的那副样子,眼皮不抬一下就已经风流遍洒,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他看不上的,没有看不上他的。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兰草还是提着茶壶瞪着眼,不知道怎么应答。她一直以为花重阳是个好说话也好伺候的主儿,比起兰影宫里那些人,尤其是那位三天说不了一句话心思不知道怎么转脾气还不怎么好的阁主,花重阳怎么也算个善良的人了,可是没想到花重阳今晚忽然给她抖了这么一出不阴不阳的戏码。呆了半天,她摇摇头脸上拉起讨好的笑:
  “我们阁主,自然是喜欢你这样的了。”
  “我这样的,是哪样的?”
  “……自然是,美丽善良、温柔大方、礼尚往来——”
  花重阳手捧茶碗抬眼看着她,目光犀利。兰草停住狗血的拍马,收敛起笑容放下茶壶叹气:
  “我还真是不适合拍马屁。阁主之前要的女人,要说漂亮,可能比你还是差点;要说温柔妩媚——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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