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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陌北--兰亭-第32部分

小说: 陌北--兰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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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青花握着她的手,许久,叹口气转脸向着柜台里内堂:
  “黄胖妞!叫你拿个衣服你要磨叽到年底是不是?!老娘是什么时候欠过你银子还是怎么的!”
  半个时辰后,花重阳已经跟叶青花走在街上。
  她换了一身轻飘飘的大红绫裙大红罗衫,窄窄的金线绣蝴蝶纹镶边,衬着雪白小脸挑梢桃花眼飞扬的长眉,一把乌黑过腰的长发,灿烂春阳里,看上去要多妩媚有多妩媚,要多意气风发有多意气风发——她又刻意把自己整的笑容灿烂,大街上只要是个人不论男的女的都瞪着眼看她,回头率几乎百分之一万。
  叶青花被她硬挽着走在身边,几次想挣扎出来却没有成功,根本是苦不堪言。
  花重阳谈性简直奇高,拉着叶青花张嘴就滔滔不绝:
  “青花,我请你去喝酒。流水畔那家小酒铺子里老板自己酿的……”
  “没空。”
  “骗鬼啊你。大清早的你会没空?我知道你是——”
  “说没空就是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认识你这么久我这是头一回请客,你好意思拂我的面子?”
  “好意思。”
  “……那也得一起去。你要不喝,你就看我喝。”
  “……”
  花重阳沉默片刻,忽然笑道:
  “其实我是想让你陪着我。江湖险恶,现在又没有兰无邪罩我,万一我在大街上喝醉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事。你跟着我放心些。我够卑鄙龌龊吧?”
  叶青花听了,摇摇头: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现在没人敢动你。这会儿哪怕你想到谁家自我了断呢,只怕那家人也得跪着求你别死。”
  “……怎么说?”
  叶青花轻笑一声:
  “上次那胖子。就是碰你那个。你大概不知道吧?”
  “怎么?”
  “兰无邪派人把他剁手剁脚,阉了之后又给他下了剧毒,最后吊在武林大会的比武台上,曝尸三天。不知道兰无邪给他下的是什么毒,那胖子两眼暴突浑身溃烂比鬼还吓人,那几天西湖前都少有人经过。”
  花重阳脸上笑容僵住。
  就算她笑的再灿烂,心头也还有道仍在流血的伤,那道伤姓兰名无邪。
  叶青花边说边冷笑:
  “这事一出,这阵子估计没人有胆碰你了;摆明了动你就是开罪兰无邪。什么正邪黑白的,江湖说到底还不是强者为尊?兰无邪这么狠武功又这么高,武林里谁也不傻,不敢轻易得罪他的。”
  “……青花。”
  花重阳停住脚步,眼神迟疑。
  叶青花看她一眼,一下就明白她想什么:
  “怕牵累我?”
  花重阳微微皱眉。
  叶青花挑眉笑笑,不等她点头就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不用担心。谁怕兰无邪也不奇怪,就我,有胆不怕他。有种就叫他来,老娘有办法叫他哭着走。对了,还有件事你恐怕也不知道。”
  “什么?”
  “就是昨晚,”叶青花收敛笑容,“嵩山派新任掌门的林寒山的师叔,玉奇长老,连同他的几十个弟子一起都被杀了。”

  司徒清流

  “玉奇长老?”花重阳想了想,“是不是个又瘦又矮又黑的花白胡子老头?我记得武林大会的时候,他就坐在纪叔叔旁边,见人不说话,光点头,派头很大。”
  “就是他。派头能不大?十几年前他还是嵩山派掌门的时候,嵩山派势力一直延伸到临近好几个省,他当时被尊为除了炎昭之外的武林第一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年之后他忽然把掌门位置传给他师兄的徒弟林寒山,然后自己退隐了。”
  “退隐?退隐怎么还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而且奇怪的是,一出山,竟然就被杀了。
  叶青花摇头:
  “谁知道他怎么忽然出山参加这个武林大会。不过好像——”
  “好像什么?”
  叶青花看看花重阳:
  “好像跟司徒清流,还有他爹宁静王有关。这次武林大会宁静王也参加,邀请名单上有不少是司徒清流参与拟定的。结果呢,你看。”
  叶青花边说,边掰着指头一一数着:
  “从武林大会以后,先是筹划安排办武林大会的武林盟代盟主容在胜,满门死光光;接着是参加武林大会的青峰派掌门岳飞龙,和嵩山派玉奇长老,也都几乎被灭门。下手的人太狠,一出手就是满门死绝,闹得最近武林盟连带着整个武林人心惶惶,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花重阳听了,半天才问道:
  “到底是谁下的手,真没有消息?”
  叶青花看她一眼,冷笑:
  “消息有没有,你心里还没数?哼哼。听说今天武林盟又准备去画舫找兰无邪的麻烦。”
  花重阳默然。
  叶青花又冷笑一声:
  “不过,找也是白找。一来没有确凿证据,兰无邪不承认,谁也没法赖他;二来各门派不齐心,都想争抢黄泉武诀和碧落心法,暗地勾心斗角。第三,最重要的是,那帮草包又打不过兰无邪灭不了兰影宫,找上门去又有个屁用!”
  叶青花说的头头是道,像是要把最近的武林消息给花重阳扫一遍盲,可就是三句话离不开兰无邪,把花重阳听得一怔一怔,最后打个哈哈转移话题:
  “不说了不说了,何必说这些无聊的江湖事?不如想想待会喝什么酒!”
  “鬼才跟你喝酒,你去我不去!”
  “青花,你不去怎么能行?我身上分文没有了,不然这样,我要他们把酒钱记在青楼账上好不好?”
  “……”
  说归说,叶青花还是跟着花重阳来到酒馆里;花重阳就是看准了,叶青花不敢让她自己落单。
  可是不到半个时辰,看着桌上已经快空了的大酒坛子,叶青花就开始后悔。
  借酒浇愁的见过,没见过这个浇法的,花重阳不是在喝酒,根本是拿酒当仇家干,刚开始是酒壶往酒盅里倒一盅接一盅,后来嫌不过瘾换成一碗接一碗,那模样像是不把酒馆喝到关门不罢休。
  眼看第二坛酒也要告罄,花重阳招手又要店老板抬酒来,叶青花伸手拦住她:
  “好了花重阳。”
  花重阳捧着酒碗笑:
  “这才多少酒?我还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老娘叫你别喝了!”
  花重阳放下酒碗,伸手抱住叶青花胳膊呵呵傻笑:
  “青花,我知道你最好,知道我心里难受,陪我来喝酒还给我付酒钱。”
  晌午刚过,酒馆里并没有多少人,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却都看着花重阳与叶青花这一对红绿配。叶青花不在乎人看,却开始跟花重阳算计起那几个酒钱,看着花重阳恨恨道:
  “老娘没打算替你付酒钱!”
  “唉这个世道啊——青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衙门腐败官官相护,男盗女娼草菅人命,欺软怕硬,狼狈为奸指鹿为马打家劫舍——还上哪去找你这么讲义气的人?”
  花重阳手搭在叶青花肩上,一口气几乎把知道的成语都用上,听得叶青花头晕眼花:
  “你胡扯什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命再苦也不能怨官府。”
  她也是头一回,见花重阳把自己喝成这样。
  “我知道不能怨官府——官府管天管地,还管得着男欢女爱卿卿我我?”花重阳咧嘴笑着,歪歪斜斜坐直了身子,手离开叶青花肩头又捧起酒碗灌一大口酒,“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怨天也不怨地,都怨我自己——是个笨蛋!”
  “……”
  “不过呢——其实,其实青花,我也没那么喜欢他——不就是个男人么?”
  叶青花朝天翻个白眼。
  没那么喜欢,会把自己灌成这样?
  可是叶青花却不再跟她接话。就算是白痴也该看出来,花重阳明显是喝大了。跟个酒鬼争,能争出个鸟来?
  再灌一口,喝大的花重阳拍着叶青花肩膀,一脸迷离的笑:
  “可是——我也不想啊,他对我那么好——那么好,我也想不到他会骗我哪!你说我怎么会想得到呢?他——嗝!他对我那么好……”
  酒碗放上桌,她身子顺势一歪半趴倒在桌上,迷迷糊糊笑开:
  “他眼神笑笑的,就那样看着我……在床上抱着我的时候,他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一边认真的看着我的眼,一边扶着我的腰要我——”
  “花重阳!你闭嘴!!”
  叶青花抚额,定力殆尽,无奈的对她怒吼出声。
  花重阳恍若未闻,眼中漾起薄薄水光,抬手抚着前额,垂下脸自顾自的浅笑:
  “……每到那时候,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她蓦地停住声音。
  酒馆里寂静无声。
  门外街市喧闹。
  曾经,那时他笑着牵着她的手走在上平园的花灯下,回首已彷如隔世。
  许久,泪一滴滴落在桌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花重阳在哭。
  叶青花咬着牙,听她边垂泪边轻声说:
  “……每到那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就算跟他到天涯海角,就算是死——”
  她停住话,又笑了笑,抬手抹掉眼泪:
  “——到死,又能怎么样呢?青花,要是我今天醉死,墓上一定要这么题字——”
  花重阳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艳红衣裳广袖宽袍,凌乱浓黑发丝绕着尖尖下巴,眼梢斜挑向叶青花,认认真真,带着醉意一字一句念道:
  “我花重阳,生来无父,六岁失母,七岁入少林,九岁上武当,十一浪荡江湖流浪度日,十四遇知音叶青花,十六岁找回花间园,才有了个落脚的去处——十八初出江湖,一眼看上风华绝代的昭阳阁主,倾心相待,与其睡之,后惊觉被骗,旋即怒而弃之——”
  “倾心相待,与其睡之——,”她边重复着,边轻笑出声,薄薄双肩随笑声微颤,垂眼去看叶青花,“至此,身世漂泊,孤苦无依,流离半世,无牵无挂——青花,你看,我说的——好不好?”
  “……好个屁!”
  叶青花低低骂一声,别开脸,遮住眼中水光。
  酒馆里一片寂静中,三五个人连同店小二一起看着花重阳,都看傻了眼,连同不知何时开始,立在门口的修长身影。
  这是自打湖月山庄那晚之后,司徒清流头一次再见花重阳。
  而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花重阳笑嘻嘻站起来,两手撑在桌上,醉醺醺念出一段生平:
  “我花重阳,生来无父,六岁失母,七岁入少林,九岁上武当,十一浪荡江湖流浪度日,十四遇知音叶青花……”
  就听到这么多。至于后头那些,他只听清楚了一句——
  “旋即怒而弃之。”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然后等他醒过神,正好看到花重阳笑嘻嘻的,软软往桌旁歪倒。
  他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天下人都知,静王殿下司徒清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湖月山庄那一晚之后,关于司徒清流武功高绝深藏不露的流言,开始纷纷扬扬传开来,原因就是武林高手对决的时候,他竟然只身上前,将花重阳从剑阵中救了出来。
  坐在花重阳身边的叶青花,此刻微微眯起眼睛。
  从酒馆门口到花重阳身边,是两丈的距离;花重阳倒下之前,司徒清流手已经稳稳扶住她的腰。
  他披风的衣摆刚好飘飘落下。
  叶青花甚至没有看清司徒清流箭步赶来的动作。
  这之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长相清俊一袭清白长袍淡蓝披风笑得温如春风,身后总有个侍从跟着的年轻男子,竟然也会武功。
  此刻他扶着满身酒气醉醺醺的花重阳,神情再淡然不过。
  花重阳晃了晃,咧着嘴倒在司徒清流身上,脸正好枕在司徒清流肩头。司徒清流收回扶在她腰侧的手虚放在她肩头,低头轻声叫她:
  “重阳姑娘?”
  顿一顿,再轻声叫道:
  “重阳?”
  花重阳在他耳边笑一声,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往他颈上蹭一蹭,醉意醺然哼道:
  “别吵……你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暖。”
  司徒清流不做声,只微微垂眸。
  他扶她站了许久,直到花重阳呼吸绵长安静,才小心翼翼将她双臂从腰上摘下,扶她趴回桌上,然后从容不迫的将目光转向叶青花,微微点头:
  “叶楼主。”
  “司徒世子。”
  叶青花勾勾唇角,随手一指旁边的座位:
  “请坐啊。”
  司徒清流侧一步,撩起衣摆坐下。叶青花笑笑的拎起酒壶,为他满上一杯酒,缓缓推到他面前:
  “司徒世子也来喝酒。”
  司徒清流不点头也不拒绝,手指搁在酒杯杯沿,目光不由自主的,又飘向花重阳:
  “外出路过,不想遇上叶楼主同重阳姑娘。”
  “就是,俗话说的真是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叶青花放下酒壶拍拍手,“正好这里有个喝的不知道姓什么的醉汉,结果司徒世子见识到了,也不枉出来走这一趟。”
  司徒清流手指又触触酒杯,浅笑:
  “叶楼主真会开玩笑。”
  顿一顿,他抬眼看叶青花一眼:
  “叶楼主同重阳姑娘,也是巧遇?”
  “是啊。我倒八辈子霉一出来就碰上她,被拖着来喝酒还得付酒钱——唉,可怜我命苦啊,一辈子手里就攒了那么几个钱——”
  司徒清流轻笑,抬手招人:
  “品蓝。先跟老板结下账吧。”
  叶青花眉眼带笑,却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世子真是慷慨的很啊,呵呵。”
  “叶楼主客气了。”司徒清流又看一眼花重阳,“重阳姑娘——好像喝的不少。”
  “是啊。”叶青花漫不经心应一声,心里暗哼。
  就等着你问呢,有种你继续兜圈子啊,反正老娘不急。
  “她——”
  “她呀,没出息!就会借酒消愁,有个屁用!”
  “借酒消愁?重阳姑娘愁的是——”
  “切!为情所困呗!”
  叶青花一边冷哼,一边冷眼看着司徒清流。司徒清流握杯的手指都僵了,紧紧,又轻轻松开,还是浅笑着,小心试探:
  “为情所困?”
  “是啊,”叶青花手摸摸花重阳头发,回答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到极点,“被耍了,把人甩了。”
  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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