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菊者迷-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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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小丫头应了声,一个赶紧扶着他走下亭阶,往屋里头去;另一个则俐落地收拾着石桌上的东西。
呃……怪怪的。鹿皓皓的直觉难得灵敏。怎么现场气氛儿有些不对劲?大哥脸色不顶好,嫂子笑得好……教人毛骨悚然。呜呜呜……她不是百花楼里那温柔可人的淡菊姑娘吗?怎么如今嫁了人,连性子都变啦?
「爷爷,等我哪!」他喊着,顾不得其它,咚哆哆地尾随着进屋。
终于,园子里只剩下两人。
「皓皓爱读书,考状元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你为什么反对?」淡菊莲步轻移,来到他的面前。她仰着头瞅着,身高不及他的下颚,气势倒不弱。
鹿苍冥玻Я瞬'眼,闻到妻子身上自然的馨香,一时间心发软,跟着又暗暗低咒一声。
「考状元没用处。」适才,园子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懂她的用意。
为何要逼迫五弟?他爱玩就由着他去,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这次把血鹿戒指和白苗铁器拿去当下棋的彩头,他这个当大哥的已经教训过,也把事情摆平了。这个家出了什么事,本该由他一肩担起,保护大家,他们鹿族的血脉就只剩三人,他有责任让亲人过得自在无忧。
「怎会没用?东霖要的是真才实学的人,并不排斥外族人当官。皓皓上丽京考个状元郎,谋个一官半职,也胜过在白苗镇日游手好闲。」她大概猜得出他的想法,无非是保护欲太强,拚了命地鞭策自己。唉……不累吗?
他似乎动怒了,神情不豫,冷冷地道:「皓皓的性子应付不来官场的一切。」
这还用他提点吗?她早已心知肚明,那个书呆二愣子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儿,连小小棋盘上的尔虞我诈都分辨不了,哪有能耐面对官场的黑暗?怕不被生吞活剥才怪!而她之所以会说这些话,其实全为着另一个目的。
「应付不来官场的事儿,那么……总应付得来其它吧?」淡菊眼睫多情地弯着,轻轻呵气,见他眼瞳变得更加黝深。心中悄悄升起一丝得意悄悄地,万万不能教他知道,否则就不灵了。
「爷爷同我提过了,有关几要灭了鹿族的那场瘟疫,还有你和白苗之间的种种。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爷爷老啦、该享福啦,而皓皓还小,自己才是一家之主,要有担当,要照顾好他们的生活。你这么做对爷爷当然再好不过,可用在皓皓身上就适得其反了,你守着这般紧,护得这么严,到头来只会害了他。」
「我不可能害他!」该死,她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他双目一瞪,似要喷出火来,用愤怒来掩饰心头那股不自在。
「我晓得你不会啊!」她笑着颔首,忽地跳上前抱住他,两只藕臂在他颈后收拢,窃笑地感觉他身子一震。「我只是在想……皓皓是大人了,或者该学些东西,如此一来,往后你也多个帮手,就不会没时间陪我了。」说着,她胆子越来越大,踮起脚又去堵他的嘴。
「呃……」鹿苍冥不太确定自己想说些什么。娇妻主动送上香唇,软软的身躯挨得这般紧,他大掌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腰,揉着、抚着,感觉像在水里飘着,而心中怒气如轻烟散去,还能坚持什么?
「我送你的小粉菊,可是我最心爱的……你喜欢不?」她抵着他的唇轻喃,双颊融融,美颜似醉。
鹿苍冥心一动,忽地低吼一声,反守为攻,舌强势地探进她的檀口中,纠缠吸吮,难分难舍……
另一边屋里,一老一少指头舔了湿,把纸窗戳出两个洞,凑上眼看了许久
「咦?!怎么谈着谈着变成这个样子?」哇、哇、哇!会长针眼啦。
「这样好!极好!好得不能再好!」老太爷嘿嘿低笑,为了看这一出好戏,竟舍得将那盘残局搁到一旁凉快去。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耶……」总觉得……再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第七章
鹿王府自从有了当家主母,日子其实与以往差不多,安安顺顺的,没啥儿多大变化。
只不过这位夫人似乎好动了些,甚少见她乖乖地窝在房里绣花绣鸟,不是拖着五爷和府里几位术有专攻的师傅进库房瞧那些铁器、工艺品,要不就跟着府中几名大娘和小丫头们学白苗的乐器和舞曲,女人家全凑在一块儿……嘿嘿嘿,可就热闹啦。
有时老太爷那儿来了人,硬把她请过去,只得摆出四五个古棋谱残局,什么「弈海双星」、「五关斩将」、「三军联位」等等,局局着思取巧,纵横斟酌,也够他老人家琢磨一天。
总而言之,这位由东霖丽京远嫁而来的美丽姑娘,挺能适应白苗这儿的生活。
「爷,这事还要继续查吗?」书房中,鹿平立在一旁沉问。
鹿苍冥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略略沉吟。
「现下稍见头绪,当然得继续追查,我要一个水落石出。」
「是。」正接着要说些什么,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主仆两人反射性地抬起头望去,门已被缓缓推开,探进一颗小头颅。
「噢,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还没谈完……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淡菊无辜地眨眨眼,一脸歉容。「那……我待会儿再过来。」
「别走。」鹿苍冥唤住那缩回一半的脸蛋,「妳进来。」瞄了鹿平一眼。
「爷,属下先行告退。」鹿平叙眉垂眼退出,在门边和淡菊擦身而过,他有礼却又冷漠地颔首致意,接着跨出房门,关上门扉。
古里古怪的家伙,一张脸像千年强尸似的,笑也不笑一个。淡菊在心中嘟哝,想着若有机会,肯定要好好作弄他,唉……她心肠坏,没法子呵。
「爷爷方才派人寻妳。」鹿苍冥主动打破沉默,目光幽深地盯着她,顿了顿又道:「妳不该同他下棋,花精神想棋招,他又要头疼难当。」
「爷爷是长久时间解不出棋,才会闹头疼,现下有我在,我会帮着他想。」对自己的棋艺,她也真够有自信了。
「过来。」他声音持平。
淡菊笑着,像蝴蝶般翩翩飞到他身边,两手往前一递。「你瞧这玩意儿。」手中是一柄镶着红玉的匕首。她继续又道:「在库房里找到的,好美,我想要,可郑师傅说得来问你,他不敢做主呢。你啊,到底给不给人?」
他静瞅着,唇微微上扬,一掌忽地揽住她的腰身,往自己胸怀一带。
「啊」淡菊整个人跌坐在他大腿上,教他抱个满怀。她抬起脸蛋,和他近近地凝视着,气息交错,颊边自然地染上红晕。
不说话好象怪怪的:心咚咚地大打响鼓。她抓住他戴着血鹿戒指的手,又把那吶短匕首凑上,轻声道:「瞧,匕首上镶着的红玉和戒指上的红玉挺相像的,只差里头没有雄鹿模样的纹路。」
他大掌反握,拇指摩擦着她柔腻的掌心,却不言语。
「苍冥……你怎么不问我另外那只血鹿戒指到哪儿去了?」状似不经意地问着。她向来喜欢推演,旁人想的是下一步,她在意的是往后的十几二十着,人生如惧,已然习惯了。
可定,她真是被他搅得好生困惑。娶她,不就是为了拿回鹿族之物?可婚礼都过去两个多月,她等着他质问,因自己已安排好一切,他若要拿回戒指,两人又有得玩啦。但是他怎地变得漠不关心似的,一句也没对她提及?
好一会儿,鹿苍冥终于启口:「我若问起,妳便会乖乖地交出来?」
鼻尖又习惯性地皱起来了,她软软回道:「嗯……会乖乖地告诉你藏在哪里,不会乖乖地交出来。」又在玩拿手的文字游戏了。
男性的眼瞳闪过暗金流彩,鹿苍冥内心其实是矛盾难解的。
他与她的结合,缘起于血鹿戒指,是有所目的、非己所愿的婚姻,在娶她入门那一日,他早该同她要回那戒指,可不知怎地,这件事倒变得微不足道,所关注的却是她的人、她的想法、她真正的动机……
「妳把它藏在哪里?」顺应她的意思,他问得漫不经心,压根不指望会得到答案,却好奇她接着想玩啥儿把戏。
淡菊颊畔酒涡可爱地闪动着。「我把戒指放在咱们房里某处,闲来无事闷得慌,你就去找找呗,反正我是把它还给你啦,可不能说人家食言。真找不到,你给我说些好听话,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些好听话?要他开口求她吗?哼……他挑挑眉,欲笑不笑的。
「你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唉,男人的眼睛实在不该长得这么漂亮,罪过哪,瞧得她心悸难平,脑子都不清楚了。「唉……你到底要不要将这把匕首给人家?当初皓皓输给我好多好多白苗铁器,你们不认帐也就算啦,人家只要这一把,不过分吧?」
想到此事,鹿苍冥心中顿觉好笑,却只是耸了耸肩。「那张字据签的姓不对,不能赖给鹿王府。」
她轻哼一声,眸光流眄。「你最好啦你。」
为了字据这件事,她私下早找来鹿皓皓一阵「严刑拷打」,那书呆是真不敢以鹿姓在外头招摇,而非心机重。呵呵呵,想也知道。
「妳要匕首做什么?女人家玩刀弄枪的,小心划花脸蛋儿。」他掌心揉捏着她的皓腕,如此纤细,彷佛用力一掐,便能硬生生折断……但肌理明显,筋络淡泛,又像练过武的模样……
「你别小看女人家,我也有本事保护男人的。」忽地发觉自己说得太快,她顿了顿,连忙说明:「我是说……若遇上紧急时候,女人家不一定就没个用处,也能立大功,化险为夷的。」
他直直瞅着,看得她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口,才慢条斯理地道:「妳想保护谁?我吗?」
双颊热辣辣的,她胸口上下起伏着,小头颅微微一点。
「为什么?」精明又问。
为什么……是他?好问题。这说得明白吗?
淡菊身子微震,唇掀了掀,没能顺畅地说出口,只觉一股热流正方寸间泛漫开来,像波浪,像由远而近的海潮,层层涌现。
静默了会儿,那轻细的声音才由唇间吐出
「你是我的男人。」
电流瞬间窜起,鹿苍冥神情陡地僵硬,而淡菊自己也懵了,一个小小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告诉她
来不及,真的来不及了……妳把游戏当成真,把自己也给玩进去了。
「我鹿苍冥从来不需要谁保护。」
他语气冷淡,排拒着那份因她的话所引起的心痛感受,可尽管如此,他的动作却背道而驰,双臂猛地收缩,下一瞬,唇充满狂热的力量,已狠狠地罩住她的朱唇,近乎蹂躏地吻着。
他唇下的女子轻轻合上了眼眸,热情地、不由自主地响应着,而那细如丝的声音仍在耳畔徘徊下去,一遍又一遍地说
真的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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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想,东霖那边若有动静,将在何时?会用什么方法知会她?又会派谁与她接触?越想,越心惊,她害怕那一日的到来。
上头命令她前来接近这个鹿族男子,不动声色地待在他身旁,进入他的地域范围、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的生命。这时间没个界定,她只管静静潜伏着,去看、去听、去搜集,一旦东霖和白苗再难维持友谊,便是她上阵之时。
以妻子的身分走往背叛的路,他绝对要恨她的……依那刚强的性子,恨一生一世都不够,怎么办?怎么办?她害怕那一日的到来呵……
「嫂子!」鹿皓皓忽地在她耳边大嚷,见她吓了一大跳,呵呵笑得好不得意。「想啥儿呀?瞧妳魂不守舍。大哥就在前头,妳想他,尽管瞪大眼睛瞧啊。」
淡菊摀着怦怦跳的心口,柳眉倒竖。「臭皓皓。」
「我不臭,香得很。」他近来好生可怜呢,被这位长嫂整治得挺彻底的,开始跟着师傅学知识,不是学书册上的,而是有关铁脉探寻、开采、洗铁、冶炼,还有铁器的制作等等工艺,这些是白苗赖以维生的技艺,也是鹿王府存在的价值,她软硬兼施地逼着他学,说是将来可以帮大哥撑起这个家。
唉……摸着被狗啃得剩下丁点儿大的良心,这些年大哥真的很辛苦啊,那他就听嫂子的话多学着点了,要不,她不陪他下棋便罢,还只给爷爷摆古棋谱,不许他瞧,呜呜呜……他会睡不着啦。
淡菊美眸玻Я瞬',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你大哥今天难得带咱们来矿地,有很多东西可以学,你去向郑师傅请教,要认真点儿,回头我请师傅们考你。要是答不出来的话,那就嘿嘿嘿嘿……」她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向前头小跑了几步,忽又掉头回来,笑着交代
「记住啦,别去勾搭姑娘,府里的丫鬟们要是知道了,肯定好伤心。」
矿地旁建着一排石屋,许多妇人和年轻姑娘进进出出忙着,外边架着两三处炉火,烧着热水,专为工作的男人们张罗饭菜。
适才自己胡思乱想,没跟上鹿苍冥的步伐,此时,她丢下垮着一张俊脸的鹿皓皓,追了上去,也不在乎还有其它几位师傅跟在鹿苍冥身边,小手已主动而大胆地塞进他的掌心。
「别走那么快,好多东西我都不懂,你不说,怎学得会?」语调柔柔软软,同方才真是天坏之别。
鹿苍冥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放开她的手,神情平淡。
「利用这机会,好好看吧。」
剎那间,淡菊心陡震,一种极诡谲的感觉扫过,她说不上来,却觉得这个男人好似在刺探自己,话中有话,那对漂亮深邃的眼瞳中一圈一圈黑幽幽的,彷佛藏着许多意念,全是她难以想象的。
今晨,她得知他欲出府来矿地巡视,想也没想,拖着鹿皓皓便要求跟着前来。这是以往她从未接触过的经验,自心中对他慢慢有了自觉,便开始想去了解他担在肩上的责任,想深触他的一切寻常生活,想知道他心里有些什么想法。
这些想望是单纯的,绝非为了上头的命令,她想亲近他,静静地亲近他的心,如此而已。
只是她没料及,他会答应得那么爽快,真让她相皓皓跟随而来。
「当然。」娇憨地笑开,她把那奇怪的感觉拋到脑后,小鸟依人的黏在他身边,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便停。
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