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菊者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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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东霖丽京 百花楼
依旧日落,依旧霞红,锦阁外的天台,风带幽香,颇有春日情怀。
「哟,妳瞧,这张纸挺重要的吧?随意丢在茶几上,要是教风吹走,那可不好了,我帮妳收在木盒里安稳一些。」说话的正是百花楼里大小姑娘们口中的嬷嬷,名唤云倚红,年虽四十有余,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吹走就吹走呗。嬷嬷想要,木盒里多得是,全当女儿孝敬您了。」姑娘嘻嘻笑着,眨眨明眸,两指夹起一粒黑子,啪一声清脆地落在棋盘上。
云倚红以手势支开伺候的两名丫鬟,款款移步,与淡菊隔着矮几对坐。
「好兴致啊,嬷嬷今儿个不管楼下生意,要同淡菊下盘棋吗?」
此时锦阁中已无旁人,云倚红蛾眉略挑,手已伸来拧了把她的嫩颊。
「妳啊,就这张脸蛋骗人,明明古灵精怪、肠子九弯十八拐的,装起清纯无辜还真要命,吃人不吐骨头。」
淡菊仍嘻嘻笑着,梨涡可爱地跳动。「我最想骗的是您,可惜您不上当。」
「这得庆幸我早一步知道妳的底细。」若非如此,她说不准要阴沟里翻船,也教这小妮子一张天真纯美的脸蛋给蒙了。自嘲地笑了笑,云倚红清清喉咙又道:「上回打白苗来的那位书生少年,让妳杀个片甲下留,妳也真够狠,坑了人家那样的彩头。」
「哪儿狠啦?!只八八六十四格,我还没同他下围棋呢。」象棋已经不得了了,若换成围棋,纵横各十九线,格数更多,赔得更惨。
云倚红又道:「那书呆虽然写了字据,我瞧还是不妥,妳实在不该让他走的,若能扣着他,咱们筹码岂不高些?」
「不怕的。」淡菊回得轻快,樱唇露笑,望着棋盘,眉心却微乎其微地皱了皱,只因指尖捏着的白子寻不到佳处落脚。
「不怕?!」云倚红眉挑得更高,额上的金钿跟着流转光辉,她挥着香帕又道:「上头催着想得到消息呵,都暗地遣人来问了好几回了。」
「唉,淡菊知道,正想办法呢。呵呵……放走小的才能钓到大的,咱们且等着吧。」舒了口气,终于将棋子落下。自己同自己下棋最是劳心,黑是亲、白也亲,是非黑白搅成一团,败亦胜,胜亦败,永无准则。
「就凭那只小的写下的字据?」云倚红瞄了瞄木盒,适才收纳进去的那张字据虽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但要是对方来个死不认帐,也是废物。
那张甜死人不偿命的脸容一抬,自然娇笑,傻呵呵地道
「是啊,就凭那张字据……」恐怕是不够呵,但若再加上那个传说中的血鹿戒指,何愁君之不至?
云倚红紧盯住她,双眸细玻В龅氐溃骸感⊙就菲樱夏镄帕藠叢旁┠亍!褂偎敌┦裁矗醺笸夂龅卮匆徽笊Ф坪跤幸恍腥苏舛辰
「这位爷儿,请留步!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这、这算什么啦这是……您要见淡菊姑娘也得按规矩来啊!要是每个上百花楼的人都像您这样,还象话吗?!哎呀」那个上前阻挡的伙计教人瞬间扳脱了手腕,痛得跪倒在地。
见状,一旁的花娘、仆役和丫鬟们全屏着气息贴壁直立,没谁再敢造次。
云倚红步出锦阁大门,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如此情状。
「哟这是怎么啦?!天下大乱嘛!祥子,你怎么得罪爷儿啦!」
抱着伤手呜呜哭泣的伙计忙道:「冤枉啊!这三位爷一进百花楼就指名要找淡菊姑娘,请他们稍等,他们不听,还硬闯,跟着把楼下二十来名护院打得鼻青脸肿,吓跑了大半客人,那咱们还做不做生意啊?!我哪儿得罪他们了?!」
听闻此言,云倚红心头略感错愕,脸上仍堆出标准的老鸨笑容,腰肢轻扭,风情万种地移步向前,朝为首的那名男子呵气
「这位大爷呵,您吓坏咱们百花」
「那个该死的棋中状元是不是在里头?!」利眼怒瞪,男子的目光锐不可当,似积蓄着无限怒意,等不及向谁畅快地宣泄。
「啊?!」让男子粗鲁地打断话语,云倚红竟忘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见她发怔,男子可没半丝耐性,毫不客气地将她一把推开,笔直地朝锦阁步进,头也没回地拋下命令:「鹿平,腾济儿,好好看着,别让任何人进来。」好生霸气,敢情把这儿当作自个儿地盘了。
「喂大爷,您不能这么蛮横啊!喂」云倚红急嚷着,却无法踏进锦阁半步,因那男子带来的两各手下已把门关起,各据一边,活像两尊门神。
「这是怎么啦?!祥子,还赖在地上哭啥儿呀?!还不快去衙门请官差来!快去啊!急死我了这是……」云倚红不得不急,一来淡菊与她虽非亲生母女,却真是她的心肝儿;二来淡菊身分特殊,可不光是百花楼的镇山之宝如此简单,容不得出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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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阁里,薄纱轻垂、幽香无名,全然的女性气息。
「唉……你好坏呵,怎地吓着嬷嬷了,实在不好。」嗓音软软的,甜甜的,像融在嘴中的棉花糖。
鹿苍冥陡地侧过硕长身躯,视线首先教外头那抹天光吸引。
落地竹帘高高卷起,唯留几缕薄纱随风飘荡,外头是一处露天台阁,此一时分,霞红似锦,那女子立在落日余辉下,红妆晚照,竟是……相得益彰。
便是此女扰得鹿王府不得安宁吗?!
在心中他臆测了无数回,想象是怎样的一张容颜,不知觉间,他脚步已跨出天台,瞬也不瞬地瞪住她。
「想见我一面得按规矩来的,你这么蛮横,又闹事又伤人,今儿个可没谁敢来百花楼欢畅啦。唉唉……实在很不好。」声音如同裹着一层蜜,甜滋滋的。
鹿苍冥面无表情,只是玻ё叛矍扑
从姑娘的发顶到裙襬,尔后又回到那张几如婴孩般纯然的脸庞仅是「几如」而已。他打量得极其仔细,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是美丽的,有张清甜可人、惹得男子心生怜爱的容貌,但他从来就相信直觉它告诉他,不能掉以轻心。
「妳就是淡菊?东霖的棋中状元?」他逼近一步,见她始终直视着自己,心中竟浮现赞赏之情,且不管她是何方神圣,一名弱女子能有这样的胆识,没在他凌厉的注视下晕厥回避,也算……稍可了。
他瞧她,她当然也要瞧他。这男子生得还真好看,双颊削瘦,轮廓明显,若眼神别这般冷酷,下颚别这么紧绷,气势别如此凌人,那当真好看得不得了,要她倒贴都愿意呢,呵!
「那棋中状元的封号是闹着玩的,小女子愧不敢当。」
闻言,鹿苍冥瞄了眼矮桌上一盘正激烈厮杀的棋战,哼哼冷笑。
「我听说,姑娘就是用这些黑白子杀得贵国的御史大人面无血色,连连十九败,还兴以此技与人赌彩头,赢来不少金银宝物,妳不敢当,又有谁敢当了?」
好生讽刺,字字夹枪带棒的。淡菊心一促,眸光微垂,却瞥见男子左手中指上的一只戒指,顿时,心中已然明白。呵呵,她放出了饵,那条大鱼终于肯游过来啦。
「说句实话,淡菊什么也不懂,歌艺和舞技都十分寻常,自问比不上百花楼里几位姊妹,就弈棋此项小有钻研,免不了要拿来炫耀一番。呵呵……爷说我敢当,那就当吧。」她笑得倍加灿烂,全然没将他不悦的神色放在眼里,柔声启口:「对了,还没请教爷高姓大名?」
他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薄唇一掀:「鹿。」
「是道路的『路』,陆地的『陆』,还是……」她无辜地眨眸,瞥向他的戒指,「梅花鹿的『鹿』字?」
他不语,目光陡沉,发觉这姑娘有个小习性儿,喜欢轻皱鼻尖。
「爷不说话,是要淡菊猜吗?唉,只怪淡菊脑子不好,猜谜解字从来就不是我的强项,人家不猜了,你想说便说,不说拉倒。」她突地发起娇嗔,轻罗小扇半掩容,应是在笑吧。一会儿,话锋又转
「我瞧你手上这个戒指好生面熟,前些日子,一位书生公子来与淡菊对弈,最后把一个戒指当成彩头送给淡菊,那戒指镶着一颗血玉,玉里又细刻着什么,我拿到灯下一瞧,才发觉是头雄鹿呢。乍看之下,跟你这只戒指真的很像呵。」
什么很像?!根本就是同个模子印出、同位师傅雕刻!这血鹿戒指关系重大,藏着他们鹿族的秘密,受过大鹿神灵的加持,岂能落入外人手中?!思及此,鹿苍冥在内心又把那不负责任、天真过头的幺弟从头彻底地诅咒了一遍。
「啊!对了,淡菊记起来啦,那位书生公子也说自己姓陆,是陆地的『陆』。」她弯身揭开桌上木盒,将一张字据取出,摊在他面前,娇容上始终挂满笑意。
「瞧,他写了一手好字,还签了名,是个好大方的人哪。」
鹿苍冥任她唱独角戏,一直到她取出字据,严肃的面容终于稍见变化。他双目迅速浏览纸上字句,瞥见最后的签名,没打印记,只简简单单一个字,姓陆?!他唇角微微往上勾勃,暴怒的心绪稍感平息。
「白苗铁器吗?!哼,这字据立得真潇洒、真豪气,可惜是张废纸。」
废纸?!
呵呵,还用得着他提点吗?这仅是必须的手段罢了,她本就没指望这张字据。
「真的吗……」淡菊略偏螓首,贝齿轻咬下唇。「公子怎地知道?」
「那枚戒指呢?」他不答反问,鼻间闻到姑娘家身上独有的幽香,心跳加速,眉峰不禁一皱。
这男人惯于主导,专横得很呢。她暗笑,小扇贴着心口。
「哪个戒指?爷曾送过淡菊戒指吗?哎呀,都怪我胡涂,人家的首饰多得数不清,好几个首饰盒都装满了,你劈头便问,我一时想不起来呵。」她坏,她知道,就爱自己这么坏。
「跟这个一模一样的那枚戒指。」他下颚绷得死紧,左手成拳,将那血鹿戒指抵至她眼下。
「噢,爷是要将这戒指送给淡菊吗?」她轻呼一声,容如花绽,忽地拋掉小扇,两手紧紧抱住男子的拳头。「来来,我帮你取下来,唉,你的手指又粗又长,就怕这戒指的尺寸不适合淡菊,可没关系,我可以请工匠将它改小的,呃啊」
大掌猛地抓住女子细腕,力道强劲,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别跟我耍花样!」他逼近那张玉容,字字重音,「那个戒指在哪儿?!」
「好、好痛……人家手快断了,郎心如铁,你、你真狠心……」真的挺疼的,眨眨眼,她任着眼泪盈睫,顺着香腮滑下。
有一瞬间,鹿苍冥竟觉心软,眼前女子娇小如此,唇轻颤颤的,可怜楚楚,眼瞳浸在水雾当中,似无声地指控他欺凌弱小。不自觉间,他放松力道,却又厌恶起自己此番行径。
「把那戒指拿来,妳开个价,我可以给妳一屋子的金银珠宝。」
嗯……青楼里的姑娘,特别是有些身价、待价而沽的女子,遇到这等状况,大多如何反应呢?淡菊咬着红唇,眼泪一颗颗、大的小的持续不断,还真像珍珠串儿,忽地抬起未受箝制的一手,握成小拳头,娇软无力地搥打男子胸膛,气虚地道--
「淡菊不要钱也不要珠宝……淡菊等着选花魁,成了花魁女才能脱身青楼,可以亲自挑选夫婿,我……我想嫁人,想自己选一个丈夫倚靠终身,你不懂的……我才不要什么金银珠宝。」
他先是怔然,跟着怒气陡炽,极难忍受事情的走向超脱掌控。
「我管妳嫁谁?!我只要那个戒指!」姑娘的身子软乎乎的,竟倒进他怀中。
「那些首饰全是淡菊的陪嫁,你、你不能抢去……你好狠心……」
这该死的女人听不懂他的话吗?!鹿苍冥下意识揽住她柔若无骨的娇躯,眉峰打了七八个结,想掐死她,又有点儿……舍不得?!
「天杀的该死!」他咬牙骂了一句。
「你怎地骂人……」她可怜兮兮地指控,接着双眸一合,四肢放软,决定……晕过去了事。
第二章
淡菊终于知道,在一个严峻冷酷、又专程寻她晦气的男子面前假装全无意识,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任着身躯软如棉花地倒向他她瞧过好几回,百花楼里的姑娘常是用这招博取怜爱,再适时地配合一声轻叹,显得格外娇柔,如此投怀送抱,很少男子抵挡得了。不过可惜,今儿个遇上的这位恐怕便是少数中的少数。
见她晕厥了,鹿苍冥先是一怔,接着竟开始诅咒,秽言秽语实在难听得紧。然后健臂一振,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拦腰抱起她,由露天台阁跨进房中,倒是轻手轻脚地将她安置在榻上软垫。
淡菊正为着他俐落轻柔的动作感到窝心,胸口突现一股燥热,感觉男子两道目光正灼灼地煨着她的面容。呵……不好不好,心跳得太快了。
她忍得好努力,什么定、静、清、和,棋艺四字箴言,能用的都用了,可使的都使上了,脑中却依旧浮现许多奇奇怪怪的想象。噢他如果趁机吃她豆腐、占她便宜,要怎么反应才能恰如其分?
等了片刻,忍得心肝都纠结了,事实证明,是自己想太多了。
啪地轻响,淡菊忽觉右颊微痛,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左颊同样又啪地一声。
「喂!醒来!」沉声一喝,他竟然左右开攻连连拍打她的双颊。姑娘家的肌肤原就娇嫩,即便他力道再轻,也扬得她芙颊泛红。
「该死的!给我醒来!戒指在哪儿?!」他索性把住她下颚,将那樱桃小嘴挤得嘟嘟的。
呜呜……痛呵……放手放手啦!没血没泪的男人,半点儿也不知怜香惜玉!
此法不通,淡菊决定要让自己姿态优雅地清醒过来,再不醒,她猜他接下来八成会拿水泼人了。
眼睫微动,一声恰到好处、既绵又软的呻吟才准备出口,锦阁外忽又传来吵嚷,脚步声急急奔来,男的叫嚣不已,中间还夹着姑娘们的尖叫声,平时幽静的锦阁从未如此纷沓不安过。
「官爷,救命啊!咱们家淡菊心肝在他们手上,不知被折腾成什么样子,您大爷快帮帮忙,救命哪!」云倚红呼天抢地,叫得震天价响。
「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