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生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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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信呢,又想骗我。”说罢,她转向鸣泉,狠命一挤眼睛:“我可告诉你,别再跟我提穷,我最怕就是这个。”说罢,她一摇一摆的担着水瓮朝山下走去。
鸣泉渐渐收了笑,他眯起眼睛,秦珂的背影在树荫间变成了一条竖线,慢慢消失在阳光里。
“她那么贪财。”小灵仙抱着胳膊。“还有些轻浮。总之,你们不该做朋友。”说着,她转过身来。
鸣泉点头:“听说,圣祖皇帝项羽得天下时,没有杀张良,但为防其造反,将其孤身流放到了楚地。”
“是吗?还有这事?”小灵仙轻笑着。“他为什么不把张良流放到别处去?楚地不是项家的地盘吗?”
鸣泉闻言一笑:“我也想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只可惜我不是项羽。”
螃蟹的眼睛
秦珂在鸣泉的指导下,将水瓮里的水倒进一个黑泥陶缸。鸣泉一抖手,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掉进缸里。秦珂正自奇怪,他又取来油纸,细细封了口,这才抹去汗珠,点头让秦珂跟着他退出屋外。
“为什么要装进陶缸?看起来乌起码黑的,一点都不漂亮嘛。”
鸣泉笑道:“因为陶缸质地粗糙,缸壁上的孔洞可以把水中的杂质吸附进去,起到沉淀过滤的作用。”
“你丢进去的又是什么?你该不会给士族们下了毒吧??“秦珂一脸窃喜的样子,气的鸣泉直甩袖子。
“真是胡言乱语。那是山里的石头,作用跟陶缸一样,只是吸附的效果更好。可以净化水质,还可以让水变软。““哦,还有这么好的东西,赶快让我看看。“秦珂摊着掌心。鸣泉没办法,只得又从袖子里取出两颗石子放在她的手上。
秦珂垂首望去,只见掌心里的石头呈黄白色,上面有炭黑的小点,凑到鼻子底下,腥凉的,也没什么特别。“是麦饭石嘛,这东西我认得。“说着,她撇撇嘴:”真的能将水质变软吗?“鸣泉点头:“软水要比硬水轻。“
“你竟然真的去称量??“秦珂简直不明白,这些古代人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要想找到这些东西可不容易,要分辨出哪些可以起到软化水质的作用就更难。“说着,鸣泉将石头取走。”饮茶,水清冽为上品,硬水最不可用。“秦珂点头:“说的有理。那下面我们需要做什么?“鸣泉笑眯眯的俯下身去,伸出三根指头,在秦珂鼻子底下“啪“的一声,打出一个无比完美的响指:“学习烧水。““这个我会。“秦珂皱着眉头跟在鸣泉身后。”用电磁炉……“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泄了气,这里哪有电磁炉啊。
“用这个。“说着,鸣泉已经停下脚步,秦珂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对面的草地上立着一个小小的泥炉。
“这叫地炉。“鸣泉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伸手指了指炉身下的风口:”用扇子对准这里轻轻的扇,火苗就会在这里燃起来。“秦珂的目光紧紧跟随他漂亮的指头,一路从风口来到上面。
鸣泉从怀里取出一个黑布包,里面是纺锤样的黑炭块,小巧可爱。他取出几颗递给秦珂:“炭要从这里放进去。“秦珂连忙点头:“这是榄核炭。“
鸣泉见她已经将炭放好,便开始动手生火,一边忙活,一边笑道:“榄核炭最是耐燃无烟的,你眼力到好。“秦珂笑道:“待到雅集时,你用的必定不是这种地炉,为何不直接来教我用风炉?“鸣泉一愣:“除了水之外,我看你到是极在行的。““说了嘛,我老爹之前是经营茶园的,只怪我小时候不用功,学什么都只是皮毛。我爹用来泡茶的水也是讲究的,只可惜都是水贩送来的,上面贴着端午十一点整,取自某某处。现在想来,真是……“谁知,她话说到这里,顿时被什么刺到一般,僵在那里。片刻后,方才转身抓住鸣泉:”我想到赚钱的法子了!“鸣泉也愣住了,他刚想跟秦珂解释,他常用的那只风炉前几日烧裂了,没想到,秦珂的思维跳的太快,他根本跟不上。
“卖水,我们可以卖水啊!“秦珂拉着鸣泉叫道。
“卖水??“鸣泉几乎晕过去,这丫头怎么什么事都敢想。”谁家都有水,怎会来买你的?““不是我的,是你的!“秦珂双眸发亮,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周春晖都赞寺里的水饮茶最好,苏家也最得意你泡的茶,可见,这水绝对是柳原村最好的。别犹豫了嘛,快答应我……“说着,秦珂耍赖一般拉扯着鸣泉的袍袖。
“这,这水是山里的,不是你的,更不是我的。“鸣泉有些不知所措。
炉子里的炭开始燃烧,泛的细密烟尘很快便散去,剩下的是澄明艳丽的火焰。鸣泉拉过秦珂,指着炉火道:“看见了吗?今天我们先学会烧水,至于卖水的事,我们从长计议。““那你答应我考虑一下。“秦珂委屈的眨巴着眼睛。谁让她现在太小,谁让她说的不算,除了低三下四,她别无他法。
鸣泉只能点头:“学会了这个,我们才能去雅集找苏清尊,才能得到茶树苗,有了树苗才能开辟茶园。““可是卖水要比种茶快呀!“秦珂继续低三下四。
“一个个来,水的事,我要先去问问住持,地可以划一块给你种,但水却是大家的东西。我们不能当恶霸,知道吗?“秦珂当然知道鸣泉说的对,只是作为一个“唯利是图“的现代人,她觉得那么好的资源不利用简直就是浪费。”一定要去问!““一定会去问。“鸣泉点点头。
秦珂总算是安分下来,默默蹲在地炉旁,看着鸣泉把一只陶壶放了上去。
“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懒洋洋的问。鸣泉闭住眸子,竟不答她。秦珂看了看他,只觉得没趣,便蹲在那里乱画起来。
过了不一会,陶壶的圆肚子里开始震动。秦珂连忙抬起头来,鸣泉也缓缓睁开眼睛:“别急,阴阳互转,即在此时。“秦珂皱起眉头,眸子落在炉火上,转念又想起那冷冽的山泉。顿时点点头,果然是一阳一阴。火的热力通过泥炉和陶土传导到泉水上时,不正是阳与阴的促动转化吗?
“急如松涛。“鸣泉忽然说道。随即隔着一块粗麻布掀开壶盖。秦珂连忙去看,只见壶中水面升起一层细密的小水泡。“此为蟹眼。“鸣泉微合双眸,喃喃道。
“螃蟹的眼睛??“秦珂诧异的望着水面:”螃蟹的眼睛是这么大吗?“谁知,她正疑惑的功夫,那蟹眼一层层翻上来,慢慢变大。”此为鱼眼。“鸣泉又道。
“鱼眼!“秦珂简直看呆了,真不明白古人怎么这么会比喻,真真是出其不意。
就在这时,鱼眼荡鼓,从湖底升起一道极劲道的热力,壶水摇荡鼓动,翻滚而来,水面顿时如波涛汹涌,翻滚开去。
“此水已死。“鸣泉说完,顿时起身,一扬手,将陶壶拿开。
“哇塞!不是一般的行云流水耶!“秦珂简直是看傻了。
鸣泉一脸正色,此刻稍稍睁了眼睛:“此三类水,哪种可用?“秦珂一愣,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问,想了想道:“死水自然不能烹茶,最后一道水,只能煮饭了。“鸣泉点头。
“第二道鱼眼,可用。“秦珂拍着脑门。”第一道蟹眼也可用。““为何?“鸣泉道。
“嫩水利茶。“秦珂笑了。
“说的好,嫩水利茶。“鸣泉睁开眼来,眸子如同清澈的溪水,淡然明彻。
“为何说最后的水为死水?“秦珂问道。”在我们那个时代,会说水里面的含氧量不够。“鸣泉点点头:“我们则说,水烧到最后,烟火气太过,水性一燥,茶便也跟着燥了。““原来是这样。“秦珂笑着点头。”我父亲从前一直逼着我读《茶经》,我却充耳不闻,现在看来,到还是自己孤陋寡闻。““《茶经》是什么书?“鸣泉对这个十分感兴趣,他很想知道秦珂的时代,是如何解读茶性和水性的。
“我太懒,没有读。只是听父亲说起过,嫩水利茶,这句话。想必也出自于此。““有意思。“
“我们那个时代还出了个特别好茶的皇帝。乾隆爷。“说着,秦珂笑着坐下来:”他把一生到过的地方,水质一一称量了一番,最后得出水越轻越好的理论。在我们那里,很重视水的质量,人们都怕自己的饮用水中含有重金属。“侯汤
“重金属?”
“没错。比如汞,铅,这一类东西,不过一般的水里面是没有的,除非这个地方有这种矿藏。”秦珂点着头。
“说到这个,知道我是如何找到那个泉眼的吗?”鸣泉神秘的笑了。
“难道不是靠尝吗?”
“我总不可能把所有水都送进嘴巴里尝吧。”
“也是,尝多了嘴巴也麻木了。”
“用牡丹花的秘密来交换吧。”鸣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坏笑。
秦珂先是愣了愣,他怎么可以笑的那么好看,这哪是和尚的笑容。想到这里,她狠命晃晃脑袋:“不就是玛瑙矿嘛,还想来诓我的牡丹花,切,别做梦了。有玛瑙的地方水质会甜润,但有些硬哦,所以你才会丢麦饭石进去啦。别以为我傻。”
鸣泉知道唬她不住,只能一歪脑袋:“早知道你激灵,不过我是怎么找到的呢?”
“矮油,那些岩石风化严重,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啦。”
“眼尖嘴里。”鸣泉瞪了秦珂一眼。
“下一步呢?下面我们做什么啊!”秦珂凑上去,一脸期许的说道。
鸣泉一摇头:“没有下一步。”
“不是说让我跟你学的嘛,怎么就到此为止了?”秦珂不依不饶。
“你的任务就是侯汤。”
“侯汤!?”
鸣泉走了,秦珂望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哼着。伙房里走出几个小和尚,笑嘻嘻的抬着一口大缸,说是鸣泉交代,让秦珂把缸里的水统统烧过。然后,一壶壶送与他尝。又有人抱来一筐炭。秦珂望着那小小的陶壶咧了咧嘴巴:“这要烧到什么时候啊!”
侯汤的说法,秦珂自然是知道的。说白了就是等候烹茶的水烧的恰到好处。只是她心思不在这里,平日里也极少坐下来跟父亲学习。她的那些朋友都是有些家势的,安静的少,爱玩的多。秦珂自幼和他们混在一起,少不得也沾染了些纨绔子弟的通病,只是坐不住,喜欢往外跑。泡吧玩腻了就去游艇派对,说到底,用身体的机会远远多过用脑子。如今让她端端正正坐在地炉旁,着实是难为她了。然而,为了她的茶园大计,秦珂还是愿意努力一下的。
她又在陶壶里装了水,轻轻放在炉上,缓缓扇动手里的竹扇。可听到壶身震动时,水已经如同海浪一般翻滚了。她无可奈何的将水倒进一旁的陶盏里。这样的动作她不断的重复,直到日头偏西,她脚边的茶盘上面已经整齐的码放了十二盏。
一个小和尚走上来托了盘子,秦珂问他要去何处,他笑嘻嘻的说,是鸣泉命他来取水的。
“不是吧,这么快就要尝了?”秦珂抓耳挠腮:“水都凉了,告诉他我再重新烧一壶。”
那小和尚闻言道:“痴三儿,你看看太阳,天都快黑了,还快?”
秦珂连忙回过头去,一轮红日挂在西山腰,像一轮火融的金锭。“真的呢,都这么晚了。”
小和尚转身离去。秦珂望着炉里的奄奄一息的碎炭叹了口气。一下午,十二盏水,我能通过这最初的试炼吗?这个世界,真的是既陌生又熟悉。放眼望去,鸟雀归巢,在天边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擦着青砖素瓦,没入苍翠之间。秦珂俯身坐在石阶上,默默的望着天边的残阳,那壮阔的玫瑰色,就如她在沱江之上看到的,仿佛最明亮的丝绸,在天边舞动。不一会,一袭白色僧袍停在秦珂身旁。
“说吧,是不是都不合格。”秦珂用手撑着下巴,怏怏的说。
“就那么没有自信?”
秦珂一听是鸣泉,立刻站了起来:“谁说的!”
鸣泉抿嘴笑笑:“这第一盏,入口温吞,况味全无。为死水。”说着,他将那盏水端起,倒在秦珂脚边。
“第二盏,甘香。”秦珂眼睛顿时一亮。鸣泉接道:“却锐利。此为生水。”他抓起茶盏,又将水倒了出去。
“呃,难道我没烧熟吗?”秦珂垂着眼皮。
“第三盏,有烟火味,想必你换了炭,可炭烟还未散尽,你就将陶壶放在炉上。”说着,他的指头依次沿着茶盏滑动,直到第五盏,才将指尖抬起。“这些,都是废水。”
秦珂耷拉着脑袋:“原来还有这讲究。”
“活水还需活火烹。这话你听没听过?”鸣泉一说到正事,眼睛就晶晶亮。
秦珂点头。
“第五盏,鱼眼之水。稍有熟感,尚可。”鸣泉点头。
秦珂顿时扬起脖子:“真的吗?”
“第六盏,蟹眼之水,略欠火候,也尚可。”
“就是,还没有完全形成真正的蟹眼,对吗?”
鸣泉微微笑了:“聪明。”随即又指向第七盏:“蟹眼已成,却直奔鱼眼而去。”
秦珂连忙点头:“我明白了,若遇碧螺春这水便成废水了。”
“第八盏,为准确的螃眼,为熟,却最嫩之水。”
秦珂拍着手:“原来如此。”说着捧起茶盏放进嘴里轻轻啜动,果然甘软而有性格。
“第九盏,为鱼眼。刚刚好,不前不后。”说着,鸣泉又将指头落在第十盏上:“此往后,直至十二盏,皆为无心之水。”
“这是什么意思?”秦珂端起茶盏尝了尝:“没有什么不同啊!还好嘛。”
鸣泉一笑:“不是还好,是非常之好。”
秦珂顿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鸣泉也不说话,只俯身拾起那烧水的陶壶。秦珂连忙凑上去,只见他伸出两指,夹住壶盖,轻轻翻腕,那壶盖揭开之时,壶里空空如也。
秦珂瞪着眼睛道:“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鸣泉笑道:“你仔细看看。”
秦珂连忙接过陶壶,终于在壶嘴附近发现了一枚金银花瓣。“天呐!这你都尝的出来?”
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