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生香-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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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珂一撅嘴巴:“哪有!我这种俗人还用得起徽墨!再说,我指的是这个人……”
谁知,这次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墨块已经被周子充夺去,笑的越发不自然了。
“早年间说来跟我学字,多少年了,今日到想起来了?”
秦珂连忙点头:“周公子的字是柳原郡出名的好,放着这么好的老师不用,我岂不是作孽!”
周子充笑了,卷起袖子,水沉的香气便徐徐飘来。“你是会写字的,这我知道。那我们便从毛笔的质地学起吧。”周子充白净的面庞与九年前没有多大区别,他的相貌一直便是这般,许是内心安静的缘故,始终都是一副少年模样。
“这是羊毫,极软,适合书写隶书。”说着,他拿起一根白玉杆的毛笔在秦珂眼前晃了晃。
秦珂笑着点头。
“这是紫毫,也就是兔毫,有弹性,楷书,行书都可以。”他又拿起一支老花杆的毛笔道。
秦珂再次点头:“这样吧,周公子,我写几个字,你给我看看。”
周子充有些诧异:“也好。”
秦珂将纸张铺平,镇纸镇好,又从笔挂上取下一支一寸毫的檀木杆狼毫。想了想,写道:“生平多少事,芭蕉夜雨遇秋风,皆是愁容。”
周子充望着纸面,一字一顿的读出声来,片刻后喃喃道:“字,在下稍后再评,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秦珂点点头,随后又俯身写道:“仙草本是天上茗,一枪一旗也峥嵘。”
“你的困扰和茶有关?”周子充到底是聪明。
秦珂心头一颤,垂眸写道:“我本世上浮萍,根在泥淖,心内中空。奈何龙吟在天,一招恩宠,绿绮入天宫。”
周子充闻言一惊,他缓缓起身,踱步到窗边,日光流入,在他眉峰交汇。“你的意思是,今年的贡茶由你来献?难道这不是好事吗?为何是愁容?”
秦珂已经又写好了一副,轻轻捧起,走到他身旁,俯身跪下,双手递与周子充。
“天时不利,绿绮失泽,虫害泛滥,枪旗荼糜。”
周子充大惊失色:“虫害?难道是赤牙虫?”
秦珂连忙点头:“这虫子吃过的叶子尽数变成金黄,然后成枫红样,可能就是公子说的赤牙虫。”
“我早说这样不行!”周子充一拳打在案上。
秦珂一愣:“公子何意?”
“当初,你把绿绮种在泽兰边,我便想提醒你,但苏老爷差人送来一封信,要我不要去管。我周家虽然也种茶,但除此之外主要经营的是布帛漆器,柳原最大的茶商还是苏家,所以,在茶事上,大家都是以苏家马首是瞻的。可我没想到,九年了,赤牙虫到底还是出现了!”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周子充叹了口气,将秦珂从地上拉起来:“你不知道,三十多年前,苏家的长辈曾经把绿绮和泽兰种在了一处,结果,从泽兰的根部长出一种碧绿的小虫,十分细小,一开始人们并没注意。可怕的是,几个月后,这小虫子就将方圆几百里内的绿绮都吃光了。”
秦珂顿时倒吸口凉气:“那后来是如何控制住的?”
周子充摇着头:“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事情都是听老人们讲的。据说,苏家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没有效果,最后只能将所有绿绮全部烧毁掩埋。苏家也因此险些没落。”
“后来呢?”
“说来奇怪,那虫子只是从泽兰的根部孕育出来,却并不吃泽兰本身。有人说,或许是因为绿绮和泽兰的根部相互作用,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虫子。”
“从泽兰的根里长出来,成虫后吃绿绮的叶子,这的确诡异。”
“后来绿绮就从柳原消失了。直到苏老爷的时候,才不远万里从江浙一带,重新引进了这种茶树。”
“竟是这样!”秦珂点头。“我今天来这里,是希望周公子能帮我度过难关!”秦珂再次跪下。
周子充愣住:“你想问我借茶树?”
“不,是茶叶!”
周子充摇头叹气:“恕在下无能为力。”
“为何?”秦珂拉住他的衣角:“周公子放心,贡茶所得费用,全部都归周家,我一分都不占!”
周子充连忙拉起她来:“在下身为皇亲,怎会在乎这些钱,只是……”
“只是什么?”秦珂终于流下泪来。
“只是苏家已经订走了所有的绿绮茶。今日你来了,我才知道这里面的究竟啊!”
秦珂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周子充扶住他,轻声道:“三姑娘记牢,回去之后,务必烧掉所有的绿绮茶树,宜早不宜迟,否则整个柳原村的绿绮都将会片甲不留。”
秦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老爷为何不让你告诉我?出了赤牙虫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可是种植绿绮的大户啊!”
周子充也摇头:“这我也无法参透,赤牙虫灾,他才是最大的输家,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枪旗正乾坤
枪旗正乾坤
东陵玉的珠帘一阵响动,一个蓝衫女子缓缓走进来,只见她一头乌发盘成利落的发髻,竟没有多余的首饰,只带了一条黑曜石的发带,在额前箍住,发髻上端端正正插着一根老银簪子。
“妹妹,你怎么来了?”周子充站起身来。
“有人说你来了个学生,我倒好奇,平日里那些纨绔浪荡的公子哥儿,有哪个起了这雅兴,这一看到让我惊到,怎么是痴三儿。”说着,她一弯腰,俯身坐在一旁,黑亮的眸子越发的幽静逼人。
秦珂此时已经有气无力,只耷拉着肩膀,气若游丝一般。到是那周子充冷哼一声:“苏家行事可疑,妹妹你到说说这是什么道理。”说罢,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周春晖越听眉头越紧:“这不是要逼死她吗?”
秦珂顿时落下泪来:“就为了苏五吗?至于他这样吗?”
周春晖淡淡道:“在你我是不至于,可对于苏文康,就至于。”
“这话怎么讲?”周子充疑惑道。
周春晖轻笑:“哥哥一味亲厚,却不知道他苏家藏奸!”说罢起身:“自长姐死于宫廷,我周家便一日不如一日。而苏文康借着弟弟是大司仪,已经开始在朝中动了手脚,难道哥哥还没看出来?”
周子充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是贡茶之事。”
“难道哥哥也有所察觉?”周春晖道。
周子充叹气:“起先我哪里知道,半年前苏家以茶库告急为由,低三下四来咱们家订走了所有绿绮。那时候谁会想到会有贡茶一事。”
周春晖冷哼:“这便是政客所为了。想必他早有预谋,而今这番举动,不过是想让绿绮在各家各户绝户。”
秦珂听出了玄机,起身道:“周小姐的意思是,苏家早就打通关系,贡茶的事情是早就定下了的,他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柳原的绿绮茶集中到他的手里!”
“没错。”
“柳原种植绿绮的,除了苏周两家,之外,就还剩下一个我!可是这样?”秦珂终于明白了究竟。
周子充点头:“确是这样。而你的园子却刚好种在了泽兰旁边,极容易养出赤牙虫。”
秦珂倒吸了口凉气:“这便是老天替他收了我的园子!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我除去。”
“在外人眼里,他苏文康仍旧是个富贵仁慈的茶商巨头。”周子充恨声道。
“可他的绿绮就不怕赤牙虫吗?”秦珂觉得,或许还有些事情,是他们还没有发觉的。
周子充转向妹妹春晖,二人交换了下眼色。“要想知道究竟,只有一个办法。”
秦珂眼前一亮,冷声道:“放任不管,看看苏家是否引火烧身!”
周子充垂下眸子:“罪过,罪过!”
周春晖则转身拾起案头的那块徽墨:“哥哥也该看清了眼前的人,再来多愁善感吧。”
秦珂凝眉,从前她只知道和这些富贵人凑在一起饮酒作乐,却不知利益背后的冲突竟会如此残酷。
“赤牙虫灾,怕是会又一次将柳原的茶商一网打尽啊!”
周春晖冷眸道:“我周家是皇商,布帛和漆器才是咱们的拿手好戏,至于茶叶,哥哥不如放了吧。”
周子充沉默良久:“仙茗无辜,吾心不忍啊!”
周春晖缓缓起身:“枪旗正乾坤,清气自留存。哥哥还犹豫什么!”
秦珂也起身道:“茶本清静物,何来染垢尘。古来多少事,风雨铸英魂。”
周子充定定的望着二人,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当你没有来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珂和周春晖对视片刻,然后俯身道:“多谢周小姐,周公子。”
秦珂回到茶园时,这一天也已经过去了,夕阳红彤彤的挂在山头。小灵仙迎了过来,却发现她眼睛红肿,双脚无力。
“不是去搬救兵!这又是怎么了?”
秦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我姐妹一场,你再帮帮我。”说罢,拉着小灵仙坐在茶园旁:“何处还能弄到绿绮茶?”
小玲现抓耳挠腮:“绿绮是苏老爷从江浙一带引进的新品种,除了周家,怕是再没有第二处了!你刚刚不是去了周家,他们怎么说?”
秦珂摇头:“若是这样,我看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小灵仙已经发觉秦珂不对劲,她的手一直在抖,她从没见秦珂这样。“你,你在害怕!”
秦珂摇摇头:“怕没有用!如今有人要我死,就算我确是没有活的可能,也不能让他这么快便如愿以偿。”
“谁啊!谁让你死?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茶园的事不用再管了,由着那些虫子吃吧。”秦珂展眼望去,那是她经营了九年的园子,每一株茶树都像是她的亲人。可如今,赤牙虫的啃咬,让绿油油的叶片便成了枫叶般的红。
小灵仙惊讶的望着她:“由着它们吃?难不成你不要这园子了!”
秦珂一咬牙:“你在苏家可有说的上话的人?”
小灵仙瞪眼道:“苏五算不算?”
秦珂白她一眼:“这时候还开玩笑!他不算。”
小灵仙歪着脑袋冥思苦想了一阵子,这才缓缓道:“我给苏家马夫治过病。”
秦珂顿时眼前一亮:“你马上问问,他可曾给人送过茶叶!若是送过,且问问他,都是送去哪里的!”
小灵仙顿时愣在那里:“难不成你要把苏家卖出去的茶再买回来?”
秦珂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灵仙是个痛快人,她当日便带着秦珂下山,找到那位马夫的家。幸而,那人真是管运送货物的。他告诉秦珂,最新的一批绿绮,被买到了大落英山。
秦珂险些背过气去。大落英山?这不是存心和她过不去吗!
经过商量,秦珂准备在小灵仙的保护下,亲自去趟大落英山。虽然经过那天晚上,秦珂已经知道,小灵仙的功夫不过都是花架子。
“你可要想清楚哦,这次要是再出事,可没人去救你了!”小灵仙义正言辞的道。
秦珂点点头。
“要不要去通知苏五啊!”
秦珂摇摇头。
“如果被苍矢捉住,我可不负责救你啊!”
秦珂点点头。
“可那我多不够朋友啊!”小灵仙一脸愁容。
秦珂黑着脸道:“一,我知道,你那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场。二,琼族再野蛮,也知道惧怕朝廷。我身负皇命,他奈我何呀!!!”
小灵仙顿时缩起脖子:“也对哦!”
“亏你还是张良的后人!”秦珂苦着一张脸。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小灵仙问道。
“宜早不宜迟,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天后苏家会派人来取贡茶,我们没时间了。”
二人商议了一下,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动身。
夕阳落入山坳,夜幕渐渐笼罩了小落英山,秦珂坐在草屋前,只觉得秋风吹来,让人伤悲。她站起身,朝枯禅寺走去。
枯禅寺隐藏在夜幕中,飞檐如翼,飘渺的檀香飘来,秦珂的心忽然间一松。人有旦夕祸福,当尽了全力以后,就且顺应天意吧。
她来到寺门前,轻轻推了推,手上一轻,那门竟自己开了。秦珂有些惊讶,闪身走了进去。
月光随着她的进入倾泻进来,她轻轻踩在青砖上,竹青色的裙裾在夜色里一划而过。
大雄宝殿被银色的月光笼罩着,佛祖微垂的眉目像是夜色湖心的一抹白莲。秦珂燃了香,深深拜倒下去。
“我佛慈悲,冠男还小,我必须挺过去。”
她正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身后猛然间暗了下去。难不成有人站在后面。她一激灵,连忙转过身去。
一条淡白色的身影,唰的一下,从眼前闪过。
“是谁?”秦珂站起身来。
竹影摇曳间,只有月光依旧。她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山鬼松
山鬼松!
那人走的急,秦珂的脚力硬是追他不上,但他行经的每一处都带起一道清风,引得竹木随风摇荡。
风中飘散着一股艾草的芳香,月光在墙壁上投下他清瘦的身影。秦珂的心怦怦乱跳。直追到禅房,她才停下脚步。那是鸣泉的禅房。门紧闭着,里面漆黑一片。
“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秦珂低声道。“你为什么躲着我?因为我不祥吗?既是这样,为何还去取回那艾草?”
禅房里没有一丝响动。她侧耳听过去,心中禁不住一空。推门进去,果然房内空空当当。黑暗中,只有一个铜盆放在床榻旁边,旁边是个石臼。
秦珂俯下身去,石臼里是捣碎的艾草,而铜盆中则是新鲜的蜜饯。
“这是怎么回事?”她站起身来:“难道是我看错了?没有人?不对啊,那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她用指尖挑起一些蜜饯来放进口中:“这不可能是九年前的东西!艾草也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谁的房间!”
“是贫僧的房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