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生香-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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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绿绮茶与青梅窖制味道!回甘快且爽利!”苏五虽对茶叶泡制种植不甚了解,可毕竟是苏文康的儿子,品茶自是不在话下的。
秦珂见他这么说,连忙俯首将另一盏茶凑到嘴边,轻轻抿了抿。
“果然!这味道实在特别!亏你能想到梅子,我只嫌梅子灼舌,从来不喜食,如今你一说,到是极贴切。”
苏五将杯盏放在鼻子底下,闭目再嗅:“留香持久,况味沉杂,有些类似青茶。”
秦珂点头:“真没想到,如此红艳的茶,出汤却如此清和高越。不必发酵竟如此醇和耐泡。”
“既是如此,绿绮岂不是得到了改良!”
秦珂点头:“大自然的改良。真真是血泪交加,五味杂陈!”
苏五闻言一扬眉:“既是这样,叫它血绮如何?”
“血绮?”
“三十年前因赤牙虫泛滥,绿绮遭遇灭顶之灾,茶农因此破产者无数。今日,这枫红如血的茶树如涅槃重生,既符合此茶的状貌,又和它的身世贴切。”
“好,便叫这个名字!”秦珂缓缓起身,取起眸子去看山坳里出声的日头,血红的朝阳跳出云层,如一轮燃烧的赤金。
朝霞映照下,静谧的小院弥漫着一种别样的隐秘深幽。东屋的门开了,走出一个穿艳粉布裙的女子,她扭着细腰,环顾四周。娄大猫着腰钻出来,低身下气的劝她快些离去,可女子偏不肯。只伸出细长的手来,凌空捞起垂在腰后的长发,不急不慌的往脑上盘。
秦珂立在窗前,院子里的一幕她看了个真真切切。
“怎么?有人出来了?”苏五凑上来,眯起眼来,朝女子看去:“到是个标致的小娘子。”说罢,他唇边掠起一个坏笑。
秦珂瞪他一眼:“刚喝了好茶,莫来污言秽语,乱我耳根。”
苏五也不理她,只管朝她身边贴过去,一边注视窗外,一边假作无意:“那女子可是张家婶子的外甥女?”
秦珂摇摇头:“我又没见过,怎能知道。”
那女子腰身极细,不盈一握,摇曳生姿。脸庞也白白嫩嫩,只是瓜子脸显得长了些,略有些寡淡相。一夜风流后,难免血色浮于面皮,瘦削的颧骨上有些星星点点的血丝。只是那双眼,眼角向内微探,狐狸一般迷离。
“这女人老的快!”苏五淡淡哼道。
秦珂一愣:“你还知道这个?”
苏五一撇嘴:“你看她,水蛇腰身,生活放荡,这种女人年轻时娇艳迷人,可稍微上点年岁,便老态毕现了。”
秦珂皱了皱眉:“你的意思就是她透支太多嘛,我听的懂。”
苏五早就习惯她的直来直去,却没想到提到这个,她也有胆量讲的那么直接,再想想刚才她打自己时,脸上害羞的表情,顿时觉得好笑,竟掩着嘴巴,笑的颇有些幸灾乐祸。
秦珂刚要说什么,却见那女子扭着屁股大摇大摆朝北屋走去。
娄家不过四间房,娄大和梨花住东屋,秦珂住在西头,正北便是正堂,住的是娄母娄父。那女人竟旁若无人朝正屋去了,秦珂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对哦,他们这般胡闹,老头子和老太婆竟然没出来料理他。难不成是都不在?”
苏五疑惑的皱了皱鼻子:“对哦!还有冠男!全家人都不在吗?”
那女人一边走一边嗲声嗲气道:“我姨妈说,娄家有个摇钱树,我到要看看,这棵树长在哪?”
娄大瞪大了双眼跟在后面,手足无措的比比划划:“哪里有什么树!哪里有啊!”
女子狐眼一溜:“贡茶呀!”
秦珂顿时脸色一黑,扭身便要出去,却被苏五拦住。
那女子站在正方外,笑呵呵的扭着腰肢:“我若是嫁给你,这个屋子可住的?”
娄大愁眉苦脸:“这是我爹娘的屋子,咱们得住东边。”
女子一撇嘴:“东边?东边给她住了,难不成让我打地铺?给你们两口子做通房丫头呀!”
娄大闻言顿时一脸淫笑:“你这小身子,哪能打地铺!等我家摇钱树回来,我跟她说,一准给你盖间大房子!”
女子闻言微微一笑:“可是当真的?”
娄大指天指地的保证了,这才罢休。那女子扶着歪在一旁的发髻,扭身朝阶下走,娄大赶紧俯身去搀她,二人肩并着肩走出门去。
秦珂顿时挣脱苏五,气急败坏冲进院子。
“想嫁给娄大?哼!该找个机会让你认识我这小姑子才行!”
神秘帝王金
日出山坳,枯禅寺外传来叩门声,惊起一片黄雀,乌压压朝天空飞去。开门的还是智深。
此时早课已经过去,僧人们正在用饭。炊烟缭绕着古拙的寺庙,和沉郁的檀香混在一起,混入了些许尘世的琐碎,使早起的僧人面露疲态。
智深惦记着碗里的羹汤,脸上有些不耐烦。大门微微开起,晨光流溢进来,映照出一个深黑的剪影。
智深揉了揉眼睛:“你是何人?”
那男子转过身来,一张脸英俊中透着萧杀之气。他肩膀的狐头瞪着逼人的眸子,直摄的智深一缩。
“大落英山所额苍矢。”男子冷声道。
“大,大落英山?琼族人?”智深结结巴巴道。
“你们寺里可有个叫嵬松的人?”
智深不知所措:“找,找嵬松做什么?”
“你只管去告诉他,大落英山的访客来了,他便明白。”
智深抓耳挠腮,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但看他神色虽然不善,却也并没有惹是生非的意思。再往他身后瞧去,到也没有别人。索性让他等在门外,自己偷偷跑进寺里去找嵬松。
所额苍矢的确是一个人来的,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立在寺庙外的大柳树下。默默端详着眼前这座古旧的建筑。
枯禅寺三个字被雨水侵袭,如今有些破败,金漆蜕变成铜色,仿佛虫蛀一般,残碎。这样一个地方,难道真的藏龙卧虎?他眯起眸子,英俊的脸庞越发沉郁下去。
嵬松推开寺门时,日头刚好冲破云层,露出一团亮金。
苍矢的脸色忽的一凝,他越发觉得有必要仔细观察一下这个男子,他当真只是个寻常的癞头和尚?
嵬松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威风轻拂他如雪的僧袍,颀长的身子略高于常人,挺拔毓秀,犹如山中翠柏一般清劲。偏额头和两颊布满紫红色的疥疮,让人触目惊心。
嵬松放眼望去,在低垂的柳丝中寻见了黑衣的苍矢,便快步走下石阶,径直来到跟前。
苍矢微扬下颌,嘴角一牵:“好一个旧时王孙。”
此言一出,二人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冻结,嵬松的身子先是僵了僵,随即脸色一沉,低声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苍矢的眸子犹如猎鹰般犀利,他向前一步,与嵬松对面而立,二人身高几乎一样,离得近了,四目相对,竟各自有种兵临城下的气势。
“寻常人怎么会有帝王金!”苍矢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将帝王金三个字压的极低。
嵬松沉眸朝他手上望去,果真见他掌心里躺着那日自己给出的元宝。
苍矢冷哼一声,将手掌一翻,元宝底座朝上,只见端端正正四个篆字,千秋万载。形成一方极整齐的印章。
嵬松面色一松:“那又如何?”
“千秋万载只有御赐之物才会镌刻,而只有真正的王侯才能用这种芯刻法。”说着他将元宝凑到嵬松鼻子底下:“千秋和万载的中心处有极小的空隙,里面刻了什么?你自己看!”
嵬松眸子微垂:“什么?”
“项!”此言一出,苍矢整个人都仿佛被冻住,他没想到,嵬松的眼皮只是微微震了震,而自己却好似泄尽了最后一丝生气,一寸寸溃败下去。
“那又如何?”嵬松轻声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眉心微动,却没有丝毫惊骇恐惧。他就那样立在初生的朝阳下,犹如一生便是如此。
“如何?”苍矢在脑中不断繁复着他的话,那语气,那神色,那岿然不动的姿态。都让他由最初的震惊转为愤怒。
他猛的冲过去,一把揪住嵬松的衣衽:“你到底是谁?”
“山鬼嵬,木公松。”嵬松还是没有动。可苍矢能感觉到他挺直的腰背传递的不屈的意志,和镇定自若的魂神。
“好!我会盯着你!”苍矢猛的甩开手臂。
嵬松闻言一笑:“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逃犯?”
“落魄王孙,被贬的也不止一两人。”
嵬松点点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部之滨莫非王臣。所额大人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若我当真是在逃的钦犯,所额可是要去报官?”
苍矢冷笑着转过身去:“我不过是蛮族巫师,对汉人的官司不感兴趣。我只警告你,莫再在人前使用帝王金,若是被人捉住,恐会连累了无辜之人。”
嵬松闻言顿时哑然失笑:“你说的,可是秦珂?”
“此金乃你替她还债之用,我有这一担心也是常理。”
嵬松禁不住垂首苦笑:“竟有这许多男子甘愿为其两肋插刀,于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不劳阁下费心。”
嵬松垂下头去,轻声叹了口气:“前尘往事今犹在,不似芙蓉不似菊。”
所额苍矢鹰一般的眸子刺出一道冷丁的光来:“别和我诌这些,你们汉人的绕口令我不会。但愿你听懂了我的意思,日后离我的女人远点。”
“你的女人?此话未必说的太早。”嵬松衣袂请摆,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来。许是疥疮的缘故,苍矢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便无端的多出了一份吊诡。
“你别忘了,就算再显赫,你今日也不过是个和尚!”苍矢冷哼道。
嵬松竟也不急,只微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苍矢离开时,天已经大亮了。枯禅寺中缭绕的青烟被轻风撩起,打了个旋,朝四围散去。
嵬松回头身去,默默的望着身后的一切,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将那枚金锭子交给苍矢。更没想到,闭塞在大落英山中的琼族巫师,竟也通晓汉族皇仪,那隐藏在千秋万载中的芯刻法,终究还是被发现了。是他低估了这些蛮族,还是他们本就机敏多疑。
想到这里,嵬松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幸而没有被秦珂知道。不然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想必那苍矢也不是多嘴的人,虽不担心他会传出去,可他这样的人,必然会牢牢记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东窗事发,到时候自己反倒被动。
他这边正自思虑着,寺门再次开启,破囚眯缝着双眼似笑非笑的走了出来。
“太阳甚好!不如出来走走!”
嵬松见是破囚,连忙走上去:“让嵬松来陪师傅吧。”
破囚笑了笑:“不劳动你啦!”
嵬松顿时一愣:“师傅这是哪的话?”
“你心里太乱,搅的为师头痛哦!”
嵬松这才知道破囚在与他开玩笑,连忙俯下身子,扶了他老人家:“师傅这是训斥徒儿呢。”
破囚笑眯眯:“走还是不走,留还是不留,全凭自己心思。若是不知路在哪里,便随遇而安好了,何苦纠结自己。平白添了许多烦恼。”
“人生如同行舟,顺水就势自然容易,可逆流而上,便颇费精神。”嵬松垂首道。
“哦?可是遇到挫折了?”
“欲盖弥彰,难呐!”嵬松轻叹。
“山遥路远,柳暗花明,依我看,你印堂红亮,必有喜事。”
嵬松自嘲的笑道:“师傅还真会打趣,我这般模样,您到能看到印堂的亮光?徒儿不信。”
破囚一瞪眼睛:“十日,十日后,你便知道究竟!”
子时香
见嵬松垂首不语,破囚缓缓道:“何为‘前尘往事今犹在,不似芙蓉不似菊’?”
嵬松闻言苦笑:“师傅这样的人,竟还不了解我的意思吗?“破囚抿嘴一笑:“你如今说话,越发像个王侯,难伺候呢!”
嵬松连忙俯首:“师傅又在挖苦嵬松了,徒儿的意思是,那些纷繁的往事挥之不去。使得如今的我,既不是像芙蓉那般的权贵,也不如隐居之人清逸。实是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破囚微微点头,似乎表示赞同,片刻后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红亮的两颊熠熠生辉:“还记得为师和你说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嵬松愣了愣,良久才讷讷道:“佛法。”
“不对。是尘世里的纠葛。”破囚细声道。“帝王将相的故事,为师可讲了不少哦!也不知你有没有往心里去。”
嵬松闻言,眼眶突的一热,往日与破囚一处生活的点点滴滴犹如遇逢甘露的枯草,瞬间便在心中清润起来。
“徒儿记得。”
“那便好!那便好啊!”破囚微笑点头。
嵬松移目去看师傅,他的眸子犹如纯洁的孩童。难道师傅的意思是这样的?他该回到那个地方去吗?可那繁花锦簇的帝都于他来说只是一片空洞,在他仅存不多的记忆中,深冷孤寂的夜色就像是一张吞噬人性的大口,一旦张开,便见血封喉。
师徒二人陷入沉默,嵬松想着自己的心事,步伐便有些茫然,只跟在破囚身边,漫无目的的走着。那破囚脸色红润,一路朝山顶走去,竟也不歇息。
途经秦珂的茶园,破囚停了下来。只见园中茶色血红,却姿影婆娑,芽端如戟。
“这丫头,到护了茶园周全,不简单!”破囚扬眉去看嵬松。
嵬松连忙俯首:“是徒儿说,这园子是寺庙的财产,那些人才肯离去。”
破囚噗哧一笑:“出家人怎能打妄语!”
“师傅的意思是?”
“告诉秦珂,这园子既已她种了,日后便是她的,改日我将地契给了她。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园主吧。”
嵬松惊喜万分,刚想替秦珂道谢,却不料破囚脸色一沉:“这些年她可是交给我地租的,地租都被用来买香油了,我可没钱退给她。”
嵬松连忙摇头:“师傅将地赠予她,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