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暮雪-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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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冲着她鞠了一个躬,转身走出门去。
嘉宝迟疑了一下,快步走到书桌前,轻轻的提起电话来……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中国人的声音:“我可以向您打包票,我们真的是定好了今天在聚贤楼开会的,以我的经验,陆承禧是一定会亲自到场的,可是至于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到,这我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
“好吧,孙先生,我就再相信你这一次,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给的消息是假的,我想你也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谢谢,谢谢牧野先生……”
嘉宝的手心里滑滑的,几乎没有力气站稳……
那么说,真的是有叛徒。
她仿佛看见,陆承禧身边那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慢慢的、无情的收紧。
在这一刹那,嘉宝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恐惧。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勇敢,只有在这一瞬间,她才知道,自己心底原来有着这么深的恐惧。
她转过身,急匆匆的走到门边。
门却在她眼前缓缓打开,令她吃了一惊。
“这么急就要走了吗?”
牧野站在门口,微笑着走进门来。
然后,抬起手来关上了门。
第二十三章 珠帘。。
第二十三章珠帘……
“你要赶着去哪里?嗯?”
这是陌生的牧野,明明是微笑的表情,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嘉宝不由打了个寒战,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胸口。
他一步步走近,俯下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的眼睛……
“我在问你呢?说话啊!”
她吓坏了,转身就跑,却被他狠狠拉回怀里。
他捏着她的手腕扭到背后去,冷冷的,用力的。
她痛的直想哭,用尽力气把叫喊吞回肚子去。
“你突然对我好起来,巴巴的跑来看我,就是为了打听陆承禧的事,你现在要去报信救他了对不对?”
他冷冷的看着她,眼里透出彻骨阴森的寒意。
“休想,你休想救他,那个人,死定了!”
他是认真的,每一个字都说的那样咬牙切齿……
嘉宝绝望的看着他阴沉沉的脸,拼命的克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紧,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也要哭?
牧野突然转过脸去,把她远远的推开……
她突然又叫他“三哥”,她不再吝啬善意的微笑,全部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在做戏,但是为什么现在这疼痛却还是这样的真实?
原来就是自己也不过如此,他挥手就把墙角的花瓶甩在地上,“砰”的一声,瓷器的碎片溅起来,在他的手掌间划过一道微凉,他怔怔的低下头,才发现手上已经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一生从来没有尝到过这种滋味。
身处异乡敌国,他怎么会不明白,四周里全是仇视的眼光,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唯有她对他心无戒绊的微笑,恍若在他寂寞阴冷的人生里透进一点点小小的微光,就是这一点点的微光,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有着正常人的温度。
可是她却把那温暖的假象撕碎,就用她那双又软又暖的手。
如果那温情是假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接近那一点点暖意。
现在他恨她,恨不得立刻就掐死她。
他攥紧了拳头,眼看着手心里黏稠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肉体上的疼痛带来奇异的力量,足以让人变得冷静,他突然间就平静下来,转过头默默看着她,然后,冷冷的微笑。
他缓缓俯下身,从地上拉起嘉宝,就用那只染着鲜血的手掌抚摸她颤抖的唇角。
“没事的,阿宝,没事了。”
他把她圈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对不起,三哥不会再发脾气了,不要害怕。”
唇齿间辗转着甜腥的气息,就好像已经品尝到了自己伤口沽沽流出的鲜血,他艰难的咽下心中的仇恨,抬起手来,轻轻的揉一揉她的头发。
“来,三哥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他微笑着,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大步向门外走去。
牧野的手劲极大,只片刻工夫,嘉宝的手腕已经被捏出一圈青紫,奇怪的是,她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也并不觉的得有多疼,只是神情茫然的被他拽着走,踉踉跄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上了车,他一直漠然的看着窗外,右手仍然死死扣着她的手腕。
眼下的情形有多糟,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嘉宝知道已经没办法挽救了,反而镇定下来,她不再挣扎,而是咬紧嘴唇,沉默的看着前方。
车子开进了道升巷,停在树荫下,不远处,就是城隍庙的偏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聚贤茶楼的招牌。
天空阴沉沉,似乎很快就要下雨,街道上行人很少,就连原来挤在城隍庙门口做生意的小贩们也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两三家。
空旷的街道上,依稀传来茶楼里的琵琶声,一声声叮咚连绵,时急时缓,让每一个路过的人不由也放缓脚步,凝神倾听。
牧野仿佛也被这乐声吸引,摇下车窗来侧耳静听,半晌,缓缓皱起眉头……
伍原少佐从一边跑上来,冲着他行了一个军礼:“牧野先生,我们已经布置好了,可是,至今还未见到可疑的人。”
牧野冷冷扫一眼他,面无表情的抬手一挥:“去告诉武田君,可以行动了。”
伍原少佐一怔,眼里满是疑惑,以为牧野没听清他的报告,再次鞠了一个躬:“牧野先生,我们至今还未见到有可疑人士出没。”
牧野冷冷的瞥一眼他:“伍原君,你来中国之前是做什么的?”
伍原少佐挺直了腰,脸上是羞涩的笑容:“报告牧野先生,我参军之前,和老婆在东京银座附近经营着一间温泉馆。”
“难怪呢。”
牧野轻蔑的扬起手里的手套,“啪”的一声甩在车窗上……
“既然要来中国打仗,就要多了解些中国的文化,茶楼里的人弹的是一首中国古琵琶曲,名字就叫做——四面埋伏。”
他抬起头来,看着伍原茫然的脸,耐下性子解释:“这就是说,里面的人一早就知道你们在这里,而且,她也用这首乐曲通知了其他人,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至今都还没有发现那些所谓的可疑人士!”
伍原恍然大悟,终于挺直腰板,说了一声:“哈依”
“等等……”
牧野看了一眼身边的嘉宝,对着伍原说:“去告诉武田君,无论他对那个小九香做什么,我都不管,只有一样,我要留活口。”
因为是在生意清淡的下午,所以茶楼里并没有开灯,天窗在舞台上投下一束朦胧的光束,夏九香正好坐在那束微光里,埋着头,自顾自弹着怀里的琵琶。
今天她穿着一件月白色旗袍,脸上没化什么妆,素素净净的,只在发鬓边插了一串小小的栀子花,一点不像是在演出,到更像是在弹给自己听……
手指上虽然缠了层胶布,但是这样不眠不休的弹了四个小时,指尖早已经磨破了,正在不断的渗出血丝,每拨动一次,就像是用钝刀子在割她的肉,疼得她直想打哆嗦。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人应该都安全撤离了吧?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阴影里那些不断逼近的日本便衣,终于停下了弹奏……
武田裕二坐在台下,不断搓着手,眯起的眼睛里全是贪婪和赤裸裸的欲望。
几个便衣冲上舞台,想把夏九香拽起来,她却狠狠甩开手,冲着台下的武田裕二微笑着招招手。
虽然是所谓的危险份子,但毕竟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终究也还是会害怕的,而且像这样出色的女人,如果不能享受一下的话,还真是可惜呢,武田裕二得意的笑出来,冲着手下挥挥手,亲自走上了台阶……
夏九香看着武田裕二那张色迷迷的脸一点点的走近,她仰起脸来,撒娇似的扬扬眉,然后,侧过身,把手里的琵琶轻轻放在脚下,伸手顺势一探,就摸到了椅子下面的引信……
她咬咬牙,微笑着拽出了那条引信……
……
天空下起了密集的小雨,打在地面上“沙沙”轻响。
街道上明明行走着三三两两的路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嘉宝却觉得整条街道都寂静的可怕,她僵硬的靠在汽车椅背上,眨也不眨的盯着聚贤茶楼的大门……
牧野突然松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烟盒,抽出一只烟衔进嘴里,眼角淡淡的扫一眼她紧张的神情,“叮”的一声打着火机,对着幽蓝的火苗深深的吸一口香烟……
猝不及防的爆炸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巨响伴着烟尘“轰”的一声扑面而来……
嘉宝猛的哆嗦了一下,本能的闭起了眼睛,但很快又睁开,怔怔的看着车窗外……
聚贤茶楼的招牌已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楼顶塌下来半只角,露出二楼雅间的一扇扇隔墙,窗子上的玻璃全部被震碎了,雨点一般溅落满地,几个男人捂着脸从茶楼里狼狈的跑出来,嘴里喊的全是日本话……
伍原的额头被碎玻璃划了一道口子,淌了一脸的鲜血,他奋力拨开围观的人群,跑到车门前,语无伦次的说:“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笨蛋!”
牧野掐灭了手里的香烟,狠狠的丢在他的脸上。
伍原立刻低下头,大声的喊着:“哈依”
牧野摇起车窗,踢了踢驾驶座的椅背,坐在驾驶室的小野点点头,发动了汽车。
牧野面色凝重的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半晌,他缓缓的转过脸来,逼视着嘉宝的眼睛……
“中国人?”
他扯起半只嘴角,像是在微笑,语气却阴森森。
“我想我们真是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车一停下,就有人上来替他们打开车门,在他们头顶上撑起一排巨大的黑伞……
牧野拉着嘉宝的手,径直走到二楼的主卧室,推开门,把她领进去,低下头微笑的看着她……
“你也瞧见了,现在外面的局势有多乱?所以依我的意思,你还是在三哥这里住几天吧,而且我也想看看,那个陆承禧到底会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不管。”
他虽然是客客气气的说,可是语气却不容置疑。
嘉宝气极了,全身都在发抖,想也没想,扬手就向他的脸上扇去……
牧野直直的站在原地,只听得“啪”的一声,脸上顿时留下清晰的掌印,嘉宝也没想到他不闪不避,怔了一下,才又挥手向他脸上扇去……
“够了!”
牧野挥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脸上依然是冷冷的微笑:“你打我,我认了,可是,我必会在别人身上加倍找回,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
“是么?你所能做的就只是这样吗?”
嘉宝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缓缓仰起头来看着牧野的脸,眼里充满了憎恶。
她那样的神情让人发狂,牧野目光一凛,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手腕,猛一用力把她扯进怀里,嘉宝吃了一惊,拼命的挣扎着,可是他的力气大的惊人,牢牢的把她圈在怀里,任她怎样也挣脱不开。
“你和那个人在相爱对不对?可是到底有多爱呢?请证明给我看吧!”
牧野突然附下头,狠狠的吻下来……
嘉宝吸了一口气,头一偏,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烫的吓人,她拼命挣扎着,情急之下,低下头张口向他的手腕咬去。
他僵在那里,并不吭声,也没有挣扎,听任她在自己的手腕上咬下去,直到,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他才陡然惊觉到了疼痛般把她推开……
嘉宝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慌乱中抓住了书桌才没有跌倒。
她牢牢的站住,“呸”的吐一口口水,然后,伸出手背来,抹去嘴角那令人作呕的咸腥。
“牧野!你不要妄想!”
他脸上是奇异的微笑,一只手捂住手腕,指缝里,鲜血滴答答的流出来,一点一点落在地毯上。
“是吗,阿宝?那我们就等等看。”
他微笑着埋下头,一转身急速的走出门去。
嘉宝追上去,狠狠地关上门,然后靠在门上,用一只手使劲的捂住嘴,泪水如大雨滂沱。
第二十四章 人间。。
第二十四章人间……
重庆,五月十日。
天气一点点热了起来,知了又开始拼命鼓噪,柏油路面上升腾起一层的白茫茫的雾汽,正是太阳最好的晌午,街道边,只有两两三三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路边有几个顽皮孩子在跑开跑去,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其中一个梳着小平头的孩子仰起脸来,手遮在眼睛上,向远处看去,天空碧蓝如洗,在遥远的天边,隐隐绰绰排列着几个黑色的小点,慢慢的,那些黑色的小点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尖锐的警报陡然响起,小孩子们先是吃了一惊,但是看到大人们惊慌的从房里人跑出来,手里拿着各色各样的物件,首饰盒、皮大衣、红木家俱,甚至还有人抱着广播匣子……
这样有趣的场面是小孩子们鲜少见过的,他们尖声的大叫着,兴奋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可是很快的,他们的兴奋很快就被恐惧代替。
转瞬之间,有怪异沉闷的尖啸自天空降临,像是巨鸟铺展着羽翼呼啸而来,随后而来的,是热浪、烟尘和巨响。
刚才还平静安宁的城市,顷刻之间,变成了血与火的炼狱。
青浦刚刚从半山上的讲习所走出来,额头上满是汗水,每天八小时在毒日头下艰苦的训练,使他的皮肤变成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走在路上,总能招惹不少年轻女孩羞涩的眼光。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在一个月以后就可以上机实习了,中国空军虽然用的都是美苏式装备,但是飞机的数量有限,有经验的士兵人数也极有限,所以空军讲习所的学员,只要一毕业就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