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暮雪-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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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看着孙少卿藏在女人身后的半只脸,低哼一声,自袖管滑出一把锐利的锋芒……
夜色如水,孙少卿凄历的呼号划破夜空,状如利鬼……
他捂着眼瞳,满手满脸的鲜血,跌跌撞撞自窗口跌落……
吴丽华惊骇极了,这一次,她到是闭紧了嘴巴,因为,她很快就晕蕨了过去。院子里冲出六个大汉,其中一个俯下身去检查孙少卿的伤口,他们的手里都有武器。
杨逸随手自墙壁上抽出那柄日本军刀,缓缓自楼梯上走下来,优雅的看向每一个人,唇角一丝淡淡的冷笑……
唐浩自阴影里闪出,冷冷的站在院门口,像是一尊沉默的天神守在那里。
血,如雨点般洒落,温热、甜腥,被夜色染成暗红,杨逸冷静从容,仿佛又回到了做杀手的时光,被另一个灵魂附了体。
只用了十分钟,杨逸就轻易解决了那六个保镖,然后,他拖起葡匐在地上,像条虫子一样颤抖着爬行的孙少卿,扯着他的衣领,把他丢进墙角:“孙先生,请告诉我聚贤茶楼是怎么回事,陆承禧又是怎么死的?”
孙少卿满脸是血,已经抖成一团……
“是牧野天霭那狗日的,他下手可真狠啊,我实在受不了了才供出了聚贤茶楼,然后,又是牧野让我登的广告,把陆先生约在七重天,可是我根本就没去,我真的只是登了个广告啊。”
杨逸已经找了只椅子坐下来,嘴里衔着一只烟,听他这样说,叹了一口气:“孙先生,我虽然是个粗人,可也知道这种事情最怕空口无凭。”
孙少卿吓坏了,只想赶忙打发了这个要命的杀手……
“我写,我愿意全写下来。”
杨逸吸一口烟,吐出来,抬起下颌,向他招招手。
孙少卿连滚带爬的走上前,捧起掌心,像是在日本人面前一样……
杨逸却没有像他想像中一样在他掌心弹烟灰,而是仔仔细细的看他一眼:“你还是个男人吗?”
孙少卿一怔,呆在那里。
就在这一瞬间,杨逸抬手一挥……
孙少卿的五个手指尖“嗖”的一声飞出去,他来不及喊痛,冷汗流出来。
唐浩走过来,拎着他的领口,把他拽到那片雪白的墙壁前……
“写!”
孙少卿忍着痛,颤抖着用断指在墙上写下自己是如何背叛了组织,供出了聚贤茶楼的联络点,又如何把陆承禧骗进日本人的圈套,边写边想清楚了眼下的情形,他知道自己是总归是没命活到天亮,反而没什么顾忌了,写完后,他蹭着墙,一点点站直身体,看着杨逸,冷笑。
“我是汉奸没错,你杀我也没错,可是,现在的中国,汉奸可是多了去了,你杀的完吗?”
“我操!”
唐浩扑上来,扯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
“你还有理了你?老子就先杀了你再说!”
杨逸站起身来,丢掉烟蒂,踩一踩,然后走上来,把孙少卿从地上扶起来,拍拍他衣服上的尘土……
“别说是汉奸,就是日本人我也照样杀,不信?你就在那边等着看吧。”
他微笑,手里的军刀,“嗖”的一声挥起来。
很快,像疾风吹过,树叶会恢复平静。
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掉下来。
血喷涌而出,洒满墙壁。
……
凌晨,阳光洒进小院,牧野天霭踱着方步在院子里巡视着,穿着军靴的脚轻轻跨过那些尸体,踩踏过凝固着鲜血的土地,优雅而从容。吴丽华已经吓到半傻,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说话颠来倒去,只能记起那个杀手眼睛很亮,脸上自始至终都在微笑。邻居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惨叫声,他们挤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交头结耳的议论不休……
愚蠢!牧野天霭在心里咒骂着无能的手下,伍原居然没有把这里封锁起来,而是展览给那些中国人看,这里的情况不出半天就会传遍整个上海,今天以后,谁还敢和日本人走近一点?
他在孙少卿的尸体前停下来。
头呢?
孙少卿本来有一米七八的个子,现在少了头颅,平白少了一截,变的四四方方,那么高大的人,突然变成这样一截,真是令人作呕的恐怖。
他蹲下来,小心的翻过孙少卿的尸体。
孙少卿的手臂压在他自已身下,泥土里,是一把小而锋利的匕首。
牧野天霭若有所思的翻看着那只精巧锐利的薄刃,一丝熟悉的感觉滑过心底,他掏出白绢手帕,缓缓擦净上面的鲜血,然后,把它小心的收起来。
第三十五章 感君。。
第三十五章感君……
清晨,阳光很好,但是有江风吹来,仍是冷到让人打哆嗦,路人脸上都是木然的表情,袖着手匆匆而过,城市的街道两边是灰色的墙壁,阳光照上去,也仿佛染上一种灰蓝色的调调,让人喘不上气。
牧野站在江风渡的小楼外,向着小野点点头。
小野俊一走上台阶,按响门铃。
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杨逸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白绸衬衫,领口敞开着,清清爽爽的样子,看到他们,愣了一下。
“二哥,早。”
牧野走上前,不等杨逸开口,就像是熟客一样直截走进门。
房间里很干净,家俱也是简单古拙的几样桌椅,窗帘还没有拉起来,晨曦的微光透过厚重的帘布,一丝丝一缕缕的投进房间里,正好铺展在墙壁上挂着的那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五个年青人,脸上都是微笑的表情,在斑驳的光影里沉默着,像是被什么人凝固在时光的镜子里。
牧野站在照片前,有点发懵,伸出手来,像是想去触摸那一张张年青的脸。
他的手突然顿在半空中,低低的说:“二哥,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杨逸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就站在他身后,听到他这样问,低声笑出来:“牧野先生真是好记性,全上海的人都知道昨晚是我的洞房之夜,你说我昨晚应该在哪里?”
牧野的眼低隐约有星光掠过,他转过身来:“是吗,二哥?”
他摇摇头,微笑着向门口招招手。
小野本来一直站在门边,现在打个立正,走出去。
很快他又走回来,手里揪着一个人。
是个瘦小的年青人,估计伤的不轻,浑身是血,神智不清的样子,被“嗵”的丢在地上。
“这个人……”
牧野走过去,蹲下来,伸出手指勾起他的脸,侧过脸来看着杨逸。
“十二月十日,有人看到他在四航路上持刀袭人,受害人恰巧就是周嘉宝小姐,这不过才半个月的工夫,二哥,你告诉我阿宝怎么和你洞房?”
他转过头来,深深的看着杨逸,缓缓站起来:“二哥,你把阿宝藏到哪儿去了?”
杨逸眼光深邃,双手依旧抄在口袋里,冷冷的看着他。
牧野微笑着掏出手帕来擦着手,眼睛却眨也不眨着的盯着杨逸……
……
“我在这里……”
有人从楼上走下来,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牧野茫然的转过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嘉宝披着头发,从楼梯上静静的走下来,真丝睡衣外面裹了一件烟灰色男式开襟毛衣。
小小尖尖的脸颊上泛着潮红,沉默的坚定的眼,倔强的紧闭的嘴唇,她凝视着他,眼里有说不清楚的的情绪。
杨逸迎上去,揽住她的腰。
嘉宝扫一眼地上的人,唇边有淡淡的笑:“牧野天霭,你搞错了,我没受过伤,也并不认识这个人。”
“阿宝……”
牧野盯着她的脸,迟疑着……
嘉宝皱皱眉,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牧野天霭,我现在是杨太太。”
她仰起脸来,看着杨逸,微笑,孩子一样。
牧野觉得刺眼,调转过眼光,咬着牙。
身体里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冷风从那里不断呼啸而过。
他不得不握紧了拳头,像是要抚慰那种痛。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嘉宝。
嘉宝依偎在杨逸怀里,眼光难以捕捉。
杨逸俯下头来,吻住她的额头。
够了!
明知道他们故意这样亲密,牧野天霭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心底的暴怒,他疾步走出去,“碰”的一声甩上门。
杨逸的表情很平静,嘴角保持着隐约的微笑,一直看着牧野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半晌,耳边响起轻若无闻的叹息声,他一怔,低下头看着嘉宝。
“二哥你真的……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嘉宝的脸色已经变了,头软软的抵在他的胸前,然后,整个人软软的滑下来。
……
西北边城,兰州。
腊月的天气,正是一年中最冷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但北风呼啸而来,仍是吹得人瑟瑟发抖。
兰州虽然是个不大的城市,但因为地处黄河之滨最狭长的谷地中,自古以来就是西域进出中原的军事要塞,国民政府的军用机场就建在城东仅有的一片开阔地上,匆忙之间建成的机场出奇的简陋,只有一条跑道和几排土房组成,北风一起,停机坪上黄沙漫漫,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就在凛冽的冷风里,二十架美式军用飞机正静静伫立着。
吴青浦刚刚值完勤,从塔楼里出来,他揉揉酸困的眼睛,拉紧身上的美式翻毛皮夹克,迎着冷风向宿舍走去。
北方的冬天漫长而艰苦,对于生长在南方的他来说就更加难捱,来了没几天,他的嘴唇就干裂出长长的口子,一抿紧,就扯出丝丝的疼,好在茜雪有心,从老乡那里买来当地特有的冻梨,在脸盆里化了冻,喝那清凉的梨水,能化痰解热,非常可口。
想起茜雪,他不由叹一口气,这个丫头平日里最乖巧懂事,拗起来却让人头疼,本来说好了让她留在重庆,临出发时,她却非要跟着来,连背包行李都准备好了,只好让她跟了来,安排在大队卫生所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嘉宝和茜雪最亲,所以每次看到茜雪,他就不由想起嘉宝来,也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总是若有若无的躲着茜雪,茜雪不是不好,而是他没办法面对着她去想念另一个人,在这样的乱世里,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去牺牲,感情对他来早变成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记忆中那座绿树成荫的城市,他的家、他的学校、他爱恋的人,统统变成不可触碰的记忆,只是梦里偶尔翻出一角模糊的光影?
战争令人窒息,一静下来,他就会有喘不上气的感觉,很想找来什么钝器来敲打自己的脑袋,这样,他就不用去想念、去克制,如果记忆中那些美好的日子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苦,是不是呢?
和平就像是空气,自由呼吸时并不觉得有多可贵,只有陷落在战争的深渊里,抓破喉咙仍是不够氧气,才会发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需要。
远远的,他已经看到宿舍那排土黄色的围墙,茜雪站在院子里,像是在晾晒衣服,看到他,扬起手来挥挥,青浦眉头一挑,脸上不知不觉溢出微笑来……
就在这个时候,防空警铃突然响起,划破平静,他愣了一秒钟,立刻转过身,向机场跑去。
这几个月来,日本人侵略的步伐渐渐逼近,仗着他们在空中的优势,半个月前刚刚轰炸了西安,现在又明目张胆的深入中国腹地,向地处兰州的中国空军基地扑来,妄想着把中国空军消灭掉。
青浦刚刚爬上飞机,第一枚炸弹就落下来,“轰”的一声,在跑道左侧炸响,把那里炸出一个大坑。
更多的炸弹落下来,有些竟然是投在市区,远远的,就能看到民房起火冒出的黑烟。
“该死的小鬼子!”
青浦骂了句脏话,目测了一下跑道的距离,向塔楼打了个手势,然后拉起了操纵杆。
炸弹在很近的地方落下来,在跑道是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如果再不起飞,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其余飞行员全在第一时间赶到机场,自己的座机上就位,只用了二十分钟,十六架飞机顺利升空,另有三架被重创无法完成起飞,还有一架在升空的过程中失去控制,爆炸起火。
青浦是全大队飞机技术最过硬的飞行员,所以自觉的占据了头机的位置,身后就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战友,他沉着的向着敌机的的机群飞去。
黄昏,太阳缓缓陷落,天边满是暗红色的云朵,像是大片熊熊的火焰,嗜血的、残忍的一点点吞没天空。
天空中不断响起飞机呼啸而过声音,炸弹在很近的地方炸响,先是“轰”的一声,然后,大地震动,带着“嗡嗡”的回音,让人的心跳也变的紊乱,茜雪经过重庆大轰炸,照理说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唯有这一次,她不能克制自己慌乱的心跳,站在防空洞口,担心的看着洞口外那一角染血的天空渐渐变暗。
不知过了多久,零零星星的,有东西从洞外飘进来,她伸出手去接住,冰冷的,一倏就化成水,她看了半晌,才想起来,原来是雪。
战争开始以后,她养成了一种坏习惯,一紧张就想咬住什么,现在,她咬着自己的手背,眼眶一热,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没有希望,没有明天,这样的日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她从小就被卖进周家当丫头,小姐老爷待她好,她很知足,以为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后来战争来了,她被命运从小姐身边推开,却被留在青浦少爷身边,她常自私的想,就这样吧,她愿意一直陪着青浦少爷,一生一世,再也不要有什么力量把她从亲人身边推开。
雪越下越大,这也许是件好事,因为敌机多半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选择返程,可是,青浦他们能否平安回来?
茜雪冲出防空洞,站在机场的跑道边,等待着……
一个摇远的红点,从远方的天边飞过来,她心中狂喜,死死的盯着那个红点……
飞机缓慢的滑近,盘旋,落下来。
那不是青浦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