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暮雪-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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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温软软,婴儿一样的唇,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她感觉得到,微笑,贴近他的胸膛,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身躯。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杨逸忍不住全身颤栗,血液像是着了魔,一波一波涌上来,让他的头脑全乱了,忍不住探下头轻轻吻她。
嘴唇轻吻在她的肌肤上,可以嗅到淡淡的香气,手指触到她的身体,再没有力气放开。
世界虽大,可是这一刻,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彼此。
今后日子里,我将只属于你,我把什么都给你,快乐、悲伤,甜蜜的、伤人的过去,给你,全给你。
生命灵魂也交给你。
从现在开始,我们身体里住着彼此的灵魂,所以,我们两个人,都会很坚强。
第五十三章 惊起却回。。
第五十三章惊起却回……
天气渐渐变冷,时间并不晚,可是路上行人稀少,风吹过,路灯摇曳,抬起头,依旧看不到星光。
牧野一个人走在街上,衣领竖起来,遮住半张脸,脚下,是自己的影子。
有个小小的乞丐跑过来拉他的裤腿,衣衫破烂,仰起脸来,整张脸只看得清大大眼睛。
“大爷,赏口饭吃吧,我饿。”
污迹斑斑的脸,明亮的大眼睛,还有,那只瘦瘦小小的手,就这样坦然伸出来,简单又直接。
看这世界,多丑恶。
牧野一怔,微微眯起了眼睛。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孩子的小手已经伸进他的大衣口袋里,挟出钱夹,转身就跑。
牧野是受过训练的,本能般伸出手一抓,纠住那孩子的衣领。
“嘶”的一声,露出小小的脊背。
苍白的、伤痕累累的脊背,看得清皮肤下竖着一根根小小的骨头。
那孩子想是被打的次数多了,心知跑不掉,立刻蹲下身去,举起手来护住头,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嘴里大声告着饶。
牧野却慢慢松开了手,转过身,离开。
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他只觉得痛楚。
饥饿、伤痕、罪恶,明明是孤儿的生活,却有他熟悉的气息。
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练剑道总在一个动作上失手,老师随手轮起棍子,“呼”的一声,挟着风声抽过来,皮肤上立刻溅出血花来,青青紫紫的一条伤痕,一个多月以后才消肿。
小时候谁不曾是可爱天使?可是成长就像巨兽在身后追,逼迫着他不得不早早放弃做孩子的特权,慢慢的,双手染满鲜血,一步步陷进血腥的战争,眼睛变浑浊,心变冷,再也,不能回头。
没有其他选择,这样也好,成长让人变的有力量,不用再仰望世界。
而且,他早已原谅那伤痛。
不远处,就是灯光通明的开元大剧院,放着刚上档的新片《孽海花》,牧野走过去,站在巨副电影海报前,从口袋里抽出一只烟来,点着,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来。
一个女人走过来,灰白相间的条纹旗袍外面套了件米色大衣,头发是新烫过的,别着小小的镶钻发卡,手里拎着暗红色棉布手袋,小小尖尖的脸,眼睛显的越发大,楚楚可怜的神色。
那女人停下来,也在看墙上的海报。
她身上有香气,淡淡的,不分明的香,隐隐约约传过来,安份不张扬,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千折百转,总不能言说。
牧野眯了眯眼睛,突然转过头,伸出手来,用力箍住她的肩,恶狠狠吻下来……
“啊,会长……”
花子惊呼,随即住口,眼睛四下张望着。
“怕什么?”
牧野揽着她的肩,转身,向街边的小巷走去。
“可是会长,你不是说要避人耳目……”
牧野的脚步有片刻迟疑。
可是,为什么要忍耐?他就是喜欢这个样子的女人,就算明知是个影子也行。
他也知道自己有多疯狂。
想念到筋疲力尽,就会把幻觉当真。
他累了,再也没有力气保持清醒。
于是他握紧她的手腕,用力,再用力,像是在抓一个逃兵。
“跟我走!我要你跟我走!”
花子痛得直咧嘴,不得不用力咬住嘴唇,沉默,急步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脸上浮出模糊的笑意。
原来,会长他还是不能,抗拒这样的女人。
……
半夜时分,窗外起了北风。
嘉宝醒过来时,听到书房里有压低的说话声,她翻个身,再次闭上眼。
杨逸挂上电话,熄了灯,轻轻走进来,久久看着嘉宝沉睡的脸。
他还记得,小时候,她就有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孔,漂亮,生动,眼睛会说话,笑起来很甜,像是小小糖果。
屋里的光线是暗的,可是,她本身就是发光体,小小的脸上有恬静的微笑。
他忍不住俯下头,轻轻吻她的额头。
嘉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声音低柔。
“二哥,我冷。”
杨逸愣了一下,在床边坐下来,把她揽进怀里。
嘉宝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头枕在他的胸口:“二哥,以后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冷。”
“好。”
杨逸的声音有点儿哑,可是很清晰。
嘉宝满意的笑笑,把埋进他的胸口,半晌,才轻轻的说:“二哥,我刚刚做梦,怎么也找不到你,急得直想哭。”
生命里的点点滴滴,浮光掠影一般。
不仔细去想,谁会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离不开?
杨逸沉默,很久才轻轻的说:“我答应你,永远不会让你找不到。”
嘉宝不吭声,静静数着他的心跳,“扑嗵”、“扑嗵”、“扑嗵”……
有力、安详。
多清晰,像是生来就注定要给她听到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穿米色衣服,眼神坚毅,宽厚肩膀,周身上下给人素净、安妥的感觉,同他在一起,总是安全的。
他一直都在她身边,等了那么久,不言不语,需要时就会出现。
谁能说那不是深深的爱?
他掩示的多好啊?脸上总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对谁都是淡淡的笑,铁人一样,受了伤也微笑、困了倦了也微笑。
旧时光、旧记忆、旧的笑容旧的欢乐。
血里淌过、火里淬过。
本以为再也找不到的种种美好,原来,都还好好的,保存在二哥这里。
……
牧野醒来,习惯性的点起一支烟。
身边的人还在沉睡,妆花了,精心描画过的细长眉毛隐隐绰绰。
牧野冷笑,吸烟。
原来,都是徒劳。
激情还在,身体还是热的,最快乐时,他喊了不该喊的名字。
想要的东西要不到,假的快乐也甘之若饴,每天咬紧牙是因为不能喊痛,这样的日子,太辛苦了。
第五十四章 锦瑟华年。。
第五十四章锦瑟华年……
一九四三年冬,中国人的春节。
很冷,哈气成霜的清晨。
五原身上穿着中国老百姓的衣服,袖着手,不停的跺着脚。
再看看马路边的另几个便衣,也都缩着身子,来回踱着步子。
要不是临时接手了这个任务,他本来应该还在暖被窝里睡大觉,三天前,也不知黑龙会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美国军火商要在大丰仓库里做一笔武器交易,害得他守在这里三天三夜都没好好睡一觉,他跺跺脚,狠狠吐一口痰。
如果这一次真让他抓住那个偷运军火到重庆的中国人,他可真是为帝国立了大功呢。
清冷的大街上,晨雾一点点散去,街边那一排排光秃秃的梧桐树安静的伫立着,远处零零星星的响起鞭炮声,五原眯眯眼睛,想起名古屋的老房子,也是这样的清晨,街道上会传来清脆的木屐声,店铺开始准备营业,早起的邻居互相打着招呼,那微笑那声音,想想都会觉得温暖呢。
眼角突然扫到一辆黑色福特缓缓开进街道,停在街对面,五原赶忙直起身子,冲着车窗远远点个头。
是牧野天霭的车子,会长大人居然轻自出马,看来,这一次牧野也是势在必得啊。
不过,还真是很好奇,能有胆量在牧野会长眼皮底下和美国人做交易,居说还交易了不止一次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牧野坐在车子里,吸烟,表情平静。
花子送来的消息,说这几天李宝仓他们会和约翰做最后一笔交易,所以,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来抓住杨逸。
他明明已经给了杨逸太多机会。
是杨逸自己要选择死亡,这可,怪不得旁人。
他动了动,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式,手里捻着烟。
真可惜,不再有兄弟了,现在就连对手也快要失去,以后的日子,多寂寞。
他又不是吃人恶魔,要喝过鲜血才能睡的安稳。最初看到尸体时,他也会觉得恶心,不过,后来,渐渐习惯杀戮,心里慈悲那个地方,破了一个洞。
没关系,没有关系。
他对自己说,未来某天,他所承受的这一切皆会有回报,当一切结束,他会回到最初的平静生活,阳光晴好,衣着光鲜,乐善好释,谁也不会知道,他的手上,曾经染过血。
哦,还有嘉宝。
嘉宝、嘉宝、嘉宝。
他会娶她,一起过日子,平常夫妻一样,拌嘴欢爱。
单是这样想想,已经让他觉得好过。
他掐灭香烟,摇下车窗,轻轻丢出去。
五原神情一震,冲着几个手下点点头,自怀里掏出枪,冲进大门。
守在街口的两支小分队,也都俯下身体,紧贴着墙,小跑着跟进。
牧野重新抽出一只烟,“叮”的一声打着火机,,他叼着烟,一点点凑近那幽蓝色的火焰,多奇妙,这火焰明明是热的,却是发出冷的光。
“嘭”的一声。
很大,带着回音。
然后响起密急的枪声。
牧野微微一震,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紧跟着这声音破碎了。
一切,都无法挽回。
早晨的空气,湿的,凉的,让人冷到心里去。
嘉宝起来时,杨逸已经出门,桌子上放着一本护照。
她的目光停在那绿色的小本子上,迟疑了一下,脸色已经变了。
什么时候杨逸偷偷给她办了这样一本护照?
又到了他给她安排退路的时候吗?
她记得,上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他中了枪,差点死掉。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永远不会让她找不到。
嘉宝缓缓坐下,双手无力的垂下来,好像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流失干净。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被迫面对死亡、别离,一次又一次。
像是被利器一次又一次的戳穿身体,旁人看不见,只有自己才知道,心上全是窟窿,风一吹就冷透,那寒冷,让人恐惧。
谁说慢慢的习惯了失去就不会觉得痛。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天空,灰白色的天空,无色的冷风。
谁说不痛?谁说不痛?
习惯了的疼痛也是疼痛,那一丝丝的痛一点点蚕食掉人的神经,让人不能松懈,无法放声大笑,睡着了也不安稳。
死了的人不会觉得痛,只有活着,才会有感觉。
说不痛,那是骗人的。
……
大丰仓库。
枪战已停止,偌大的库房里,除了成堆的货物外,还有几具宪兵的尸体。
牧野小心的跨过那些尸体,一步步的走到货仓中间……
五原的枪抵在一个混身是血的中国人头上,那人受了重伤,半躺在棉纱垛边上,埋着头,血从嘴角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牧野走过去,在他面前站住。
“我们找错了地方吗?二哥,你把那些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那人不吭声,缓缓的抬起头来。
牧野怔住,有那么一秒钟,才反应过来。
这个男人,不是杨逸,不是李宝仓,甚至不是美国人约翰。
国字脸,粗眉毛,这面孔是见过的,可是,不是杨逸身边的人。
他蹲下来,抓住那男人的手指,轻轻的一掰。
清脆的,“咔嚓”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库房里传出很远。
“请告诉我,你是谁?杨逸在哪?”
那男人轻哼一声,额头冷汗淋漓,却笑了。
“我是卓东青,这个我知道,可是,杨逸是谁?”
卓东青?
牧野皱眉,恢复了记忆。
原来是吴四水的手下,现在在76号当了个小队长的,可不就是这个卓东青吗?
“八格!帝国对你不错,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背叛帝国的事情?”
卓东青讽刺地笑:“你不明白?”
他闭上眼睛,喘息一会,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每一个日本人。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有战争?我并不认识你们,不知道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家里有没有老婆孩子,我想你们也一样,并不认识我,你们不远万里而来,杀人,放火,抢东西、睡女人,好像我们有深仇大恨一样,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难道只有杀人才会让你们觉得快活吗?像野兽一样抢掠杀戮,是不是,就是你们想要的生活?”
牧野怔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悄悄回想早晨出门前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脸。
野兽?
噬血错乱的,仅仅因为本能而杀人。
他摇头,不,不是的,这明明是一场圣战。
卓东青却大笑起来,笑到几乎喘不上气。
这个支那人的笑真让人羞愧。
五原的枪还指着他的头,此时被他笑懵了,无措的抬起头来看牧野。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卓东青却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五原扣着班机的手指,轻轻一压……
“砰”的一声。
牧野一震,缓缓的低下头。
卓东青的头上破了一个大洞,大量的鲜血涌出来,身体一点点滑下去,却还瞪着双眼,像是还在笑。
那人居然就在他眼前大笑着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