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三部曲秋姬-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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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我需要这么一个人帮我引开皇上的注意力……”
“可是她背叛了您……”提起她,一向随和的善善都不禁有些恨意。
“可她还有用。”我只是这样简短地回答她。
夏日来临,宫中人都换上了轻薄的纱衣,心情仿佛也随之轻快起来。
就是在那样的日子,我告诉皇上我又有喜了,日子当然是算好了的。
我殷切地看着皇上,对他说:“君上,这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
皇上默然,又喟然长叹说:“朕两次老年得子,也许就是天意吧。”然后拉住我
的手,承诺说:“如若是皇儿,朕会立他为太子,定不负汝。”
我微笑着,恭谨地跪拜说:“谢君上庇佑。”
只是这次妊娠与上次不同,他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闹我。
我有些忧心,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
老辈宫人宽慰我说:“女人第一次怀孕总是辛苦些,第二次就好多了。”
我才稍稍心安,但一丝也不敢怠慢,食物用品比以往更是谨慎。
后宫上下一片安宁,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以前的轨道。后宫妃嫔每日定时拜安,尊
卑有秩。
也是,我不动谁敢动呢?
只有花溅泪一个人,在每日愈增的惶恐不安中,继续有宠着。
我所做的只是修身养性,闲暇时观赏歌舞,鉴赏诗画,抄写佛卷,又托人在宫外
捐赠庙宇,广撒布施,赢得了上下一片美誉声。
宫人们赞道:“皇后娘娘如此善行,定会积福于未出世的贵子。”
我只是默然,不置可否,不觉地将手搭于腹上,心想只怕他也是要踏着别人的性
命出生的。
在朝廷中也没有采取什么大动静,只是叫右宰相一伙暗中搜集左宰相的种种罪
证,并极力拉拢与左宰相不合的势力。
右宰相自是知道此举何意,却掩饰不住忐忑不安,我对他说:“你无须担心,皇
上想办左宰相许久了,尤其最近身体越发不好,更不想留他在朝中遗为祸害。只是你
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更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右宰相一一点头称是。
那天花溅泪早上例行拜安时,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应了一声就叫她回去,而是起身
向她伸出手说:“扶本宫出去走走。”
花溅泪抬头吃惊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惶恐不安,又像是一块悬着的石头落地般
有些释然,她知道我总算是要向她说什么了。
我腰身重,大腹便便,走路很慢,她就跟在后面小心地搀着我,那样谨慎的样
子,又让我恍惚地想到她做我宫人的时候。
一路上只是赏花草鸟虫,也没有说什么话,我却感觉到她隐约不安的呼吸声。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拈了一枝沾了晨露的红花儿,递到她面前。
她诚惶诚恐地接了过去,眼神却迷惑不解。
我盯着她说:“花溅泪?花溅泪是吧?这娇美的花儿不正是你吗?虽都说它花瓣
上晶莹的水滴是露水,又焉知不是花儿哭泣一晚留下的泪痕呢?”
她愣愣的有些不解,最后只有揣测地说:“都是皇后娘娘起的名字好。”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起得好吗?本宫早说过宫人中没准儿你是最有福气的,
现在一看的确不假。你还记得乌采女吗?她为皇上生了帝姬也不过是个采女而已,而
你以宫娥的卑微之身已做到婕妤,现在每月皇上去你那儿次数最多,也常常在本宫面
前夸奖你,说你温柔识礼,让本宫这个以前做你主子的面上也感到荣耀呢。所以现在
想想,反而觉得花溅泪是否过于悲情,不吉利呢?”
花溅泪被我的话弄得惶惶的,她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于是转向随同而来的菟丝吩
咐说:“早上的风凉,你回去给皇后娘娘取件外袍披上吧。”
这半是主子的命令语气让菟丝惊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我询问着。
我没有一丝恼怒,反而半笑着对菟丝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婕妤发话了,你一
个做奴才的敢不听?”
菟丝有些不放心地离去,花溅泪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然后转过头对我直
冲冲地说:“小姐,我服侍你那么久,也知道你的做派。我知道你饶不了我,又何必
说那些话来兜着我?现在眼下也没有别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直说了吧!”
我脸上淡淡的,却没有说话,只是充耳不闻般径自慢慢向前走着。
再往前是一段青石台阶,我手把着腰身一小步一小步谨慎地下去。
花溅泪见我不语,不甘心地追了过来。
“小姐!”她在后面又这样急切地唤了一声。
我在离下面只有四五级台阶时突然停下了,冷哼了一声:“我想怎样?”
然后我回头看她,返了两步站到她的下一级台阶,在她面前直直地看着她。
她被我盯着脸上有些惶恐,本能地要往后退,却被我抓住了前襟,我在她耳边一
字一字地低低说:“我要你死。”
她的眼睛睁大,却还在未反应过来时,我突然轻推了她一把,她一惊但很容易便
站稳了脚,然而腰身笨重的我却被反力一冲由石阶一级级地滚落到下面的草地上。
腹部受到跌撞冲击,我在地上痛苦地蜷起了身子,然后耳边传来了菟丝那惊恐的
大叫声:“来人啊,容婕妤把皇后娘娘推下去了!”
那一天,虽然对外声称还有一个多月的预产期,却是我实际上临近分娩的日子。
虽然是第二次生产,却因为动了胎气,所以尤其的艰苦而漫长。
我大声地嘶喊和呻吟着,然而这却不足以缓解我一丝的痛苦。
我感觉到全身都是冷汗,有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上沁了出来,粘湿了发迹,善善
在一旁不时紧张地为我拭干。
接生婆在耳边小心地催促着:“皇后娘娘,再用力些……再加把劲儿……”
阵阵剧痛袭来,我的手紧紧地攥住身下的褥子,但任凭我怎样努力却再也使不出
更多的力气。
我瞥见接生婆的神色有些异样,对身边的一位姑姑使了个眼色,那个姑姑的神色
也随之一变,然后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姑姑又神色凝重地回来,在接生婆耳边低语几句,接生婆微微点
了点头。
又一阵的痛楚袭来,我止不住地大叫出声,我尽着全身的力气,用自己汗津津的手,
捉住了接生婆的手臂,声音微弱却无比坚定地对她说:“孩子……记住,保孩子……”
接生婆吃惊地看着我,我此时却再也无暇重复一遍,身上又是一阵痛,让我再次
痛苦地呻吟出声。
如此反复,早已把我折磨得奄奄一息,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泥一般地瘫软在床上,
我甚至放弃了最后的努力,只是缓缓转头看向在一旁脸色煞白眼睛红肿的善善,努力
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善,不用为我伤心的,我是罪有应得……”
善善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而下,她扑在我身边说:“小小姐,您不要这样说……”
我摇了摇头,然后透过善善向接生婆虚弱地说:“你不要再顾虑我……只要把孩
子生下来,一定,一定重重有赏……”
接生婆有迟疑有不忍也有顾虑:“但是皇上他……小的万万不敢抗旨啊……”
“你也是母亲,应该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情……孩子比自己生命更重要,我……不
允许上天第二次抢走我的孩子……”我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接生婆神色一震,终于叹了口气,从宫娥手上一端盘上拿出一白色瓷瓶,在手中
倒出一枚丹红色的药丸来。
善善惊恐地连连摇头,突然她又似想起了什么,飞奔到旁边的抽屉前疯也似的找
着什么,然后跑到我跟前,将一件冰凉的东西紧紧地攥在我的手中。
我浑身轻颤,那件东西不用看,我也知道它是什么,多少个Et日夜夜,我只是握
着它对着它默默地流泪。
善善急切地说:“小小姐,您想想无辜死去的小太子……到底是谁害死了他,我
们甚至还没有为他报仇……”
“报仇”,这两个字惊醒了我。
是啊,承儿惨死……我甚至连凶手是谁还未查出……
我死了也不甘心……
我这样想着,身体又涌上一种仿佛要破茧而出的痛苦,我的手不知不觉已攥得死
死的,承儿的长命锁便深深地嵌入肉里,我感觉不到痛,却拼了命地将所有的力量都
汇集到腹部,配合着接生婆的指导用着力,终于在我最后的嘶喊中,我突然感到有什
么东西滑出体外,然后听到婴儿哇哇的大哭声,身体是久违的盈盈一片轻松……
这次接生婆没有像上次那样兴高采烈的,而是温和地笑着,将那用红色锦缎绣百
簇芍药花的包裹递给我,轻声说:“皇后娘娘,是位漂亮的小帝姬呢……”
我一怔,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其实看到那襁褓我就应该知道,宫中的规矩是皇子出生用金色游龙锦缎包裹,帝
姬则是用红色芍药。
善善在一旁不无惋惜地叹道:“若是个小皇子就好了……”
我摇了摇头,连忙将孩子接到怀中,低头仔细地审视怀中如小猫般娇小的孩子,
只见她一出生就白白胖胖的,耐看许多。
心中宽慰,嘴上忍不住地露出微微笑容,我将自己的脸轻轻地贴上她的,感到她
是那样的温和柔软,心便也随之温软起来。
如果说我对承儿尚有一丝利用的话,那么对她就只有纯粹的爱了,我爱我的女
儿。
屋中的人无不动容感慨,善善也在一边悄悄欣喜地抹着眼泪。
这时皇上大步地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我床前,看着我和我怀中的孩子,因为安
心下来眼圈反而有些发红,他连连点头说:“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就好……”
那一刻,我的心有一丝的松动,但是很快就被冷漠覆盖下去,只是对皇上抬头淡
淡地一笑。
皇上挨着我坐了下来,和我一起看着我怀中的小婴儿,目光柔和,但也叹道:
“只是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我这样说,“她是我们的孩子呢。”
“也是,也是,”皇上搓手道,然后伸出手轻摸婴儿的小脸蛋,喜爱之情溢于言
表,笑着说:“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低头看着女儿想了想,说:“十为满,满则损;去一为九,就叫她九珍吧。”
“九珍,九珍……”皇上喃喃重复道,“是个好名字呢,希望我们的小女儿以后
能长命百岁……就叫九珍吧。”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恼怒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花溅泪
在朕面前一副贤淑识大体的模样,却不知道她心思如此歹毒。你平常也优待她,没想
到她竟恩将仇报,致使你早产……也幸亏我们的女儿福大命大,虽不是足月而生却保
得健康……否则朕定不能轻易饶过她……”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问道:“君上怎么处置她了?”
皇上余怒未消,说:“朕已经命人将她打入死牢,明日行刑。”
“还是等九珍满月后吧。”我这样说。
皇上略略一惊,然后点了点头。
这时怀中的九珍挥着小手哭闹起来,站在不远处的奶娘连忙过来要抱着九珍,
说:“皇后娘娘,小帝姬饿了呢。”
我听了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同时掀开衣服,说:“我要亲自哺育我的孩子。”
我到现在依然不知道承儿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在九珍
身上。
我不只亲自给她哺乳,甚至还将她的小床移至我的寝宫,我每日每夜寸步不离地
守护着她。
这样逾越宫制的做法,让后官内外一片哗然,众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却不敢明面
上说什么,皇上也因为心中愧疚任由我去做了。
照料婴孩十分辛苦,九珍又时时在晚上哭闹,我就要一整夜地抱着她、哄着她,
因此,要早起上朝的皇上则不能经常夜宿小雅斋了,只能每晚独眠畅春殿,我自己也
被弄得疲惫不堪。
善善感叹地说:“小小姐,您事必躬亲,这又是何必……”
我盯着刚刚喂完奶,在我怀中熟睡的九珍,温和地笑了:“虽然很累,但是善,
我很心安。”
自从承儿死后,我就没再安稳地睡过。愧疚和不甘常常会使我在半夜惊醒过来,
而那时我就会跑到九珍的摇篮前,确定她安全无恙后,方能再次安稳睡下。
皇上很疼爱九珍,据说比他以往的任何一个孩子都疼爱,甚至有时与大臣议事
时,也把她抱在膝上不舍得让她离开。
有我精心的照料,又有皇上格外的疼爱,人人都说她是大胤国最最尊贵的小帝姬。
我看着九珍胖嘟嘟的小手上,明晃晃的一对儿精巧的凤镯,举起她的小手爱怜地
在唇边吻了吻,心中暗暗地对她说,母后要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你,让你一生都无忧无
虑快快乐乐的。
九珍满月那天被封为朵颐帝姬。
九珍满月后,我去死牢里看了花溅泪。
她穿着肮脏的粗布囚服,头发凌乱不堪,愣愣地看着我。
“小姐,你真狠啊……”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却接着说:“小姐,你赢了……不是我斗不过你,是你自
己斗过了自己……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我抬头看她,冷静地问:“我来只是想问你,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