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妃殇 作者:落叶紫絮(17k2013.03.23完结)-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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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去看看他们？”她的身体前倾，瞬间重心不稳，仿佛就要落下。
一双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温热的唇贴在她耳边说“我抱你吧。”
司马落情的墓地筑在绝情谷偏僻的山谷处，四周被云雾缭绕，天晴时可以见到流岚和白色的云絮，空气里静谧地流淌着潮湿而清凉的花香和山林特有的气息，圆形的墓冢周围遍布着鲜绿的青苔，还有白色零星的无名野花。
墓地周围的风在耳边作响，冰凉冰凉的。
仇无痕没有回头，声音淡淡地说道“我想单独地跟他们说会儿话。”
“好，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叫我。”叶青竹仔细地为她披上衣衫，温柔地说道，转身离去，不再打扰。
仇无痕缓缓地跪倒在墓地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字迹，她的笑容出奇宁静温柔“哥哥，我来看你了。”声音淡淡的含有某种深刻的思念。
仇无痕将脸贴在冰冷的坟冢上“哥哥，我没有听你的话，我还是报了仇，你会不会怪凌儿？”嗓子已经哑了，声音轻轻的，在温暖的空气里缓缓飘荡，带着一丝不真实的凄凉。眼泪如星芒片片陨落，她的脸色还是显得苍白，她却努力地笑着“哥哥，如果你真的怪我的话，那么就怪吧。哥哥，我怕你一个人寂寞，所以让穆叶风陪着你，你们两个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所以你们要好好地。。”
仇无痕轻声说道，眼前渐渐雾蒙蒙一片，连空气都开始变得潮湿了起来“哥哥，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独自面对任何困难，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一点也不坚强，没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是。我会怕黑，怕冷，怕生病，怕没钱，怕没有人疼，怕没有人宠，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你不在了，我还怎么活着？还怎么微笑？”
眼泪缓缓流下，仇无痕的声音低沉沙哑“哥哥，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去，怎么可以，原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人，没想到我还有亲人在世，你知道我有多开心么？本想着报完仇，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哥哥，如今大仇已报，我们什么苦都挺过来了，那么多的危险，那么多的生死难关，我们都挺过来了，你又怎么能在现在倒下去？”
终于不可抑止的哭出声来，仇无痕爬在坟冢上，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的说道“哥哥，你起来啊！你不可以这样撇下我，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你说过一直陪着我，你说过要一直照顾我，你说过要给我安宁的生活，要让我幸福简单的微笑，可是你却死了，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凌儿呀，我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呀，我还活着，你怎么可以先死？”
心里的痛疯狂的扩散，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汹涌的海潮将她吞噬干净，一时间，她好像要窒息了，剧烈的咳嗽着，有鲜红的血从她的口中冒出，洒在白衣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她看着自己的血，却突然笑了起来，唇角血淋淋的笑道“哥哥，我也要死了，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去找你了，我可以陪着你，无论是什么人，再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了。我要跟着你，不论你去哪里，请带着我，不要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哥哥，等着我，很快，很快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哥哥，凌儿好想你。。”
“哥哥，哥哥，哥哥。。”
叶青竹看着远处那俯沉沉地仇无痕，心突然间很痛很痛，手扶过笛子，轻轻地放在唇边吹着，一缕幽咽从里面溢出，他的眉头微皱，星眸看着遥远的远方，俊美非凡的脸上多了些寂寥，箫声里透着忧悒和寂寞，幽幽冷冷得直渗人心。
清晨，雾起，微风。
仇无痕靠着窗棂，视线没有焦点，微风轻扶脸庞，带来秋天特有的懒散倦意，空气中还能闻到芬芳的青草香，绝情谷一年四季永远常青，四处飘扬着药的清香，掩盖了弥天盖地的杀戮血腥味，轻柔地风抚摩着她的脸，一行清泪如珍珠般划过，滴落，消失不见。
叶青竹走到她的背后，为她披上披风，从背后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清晨寒气重，不要穿那么少就出来。”
仇无痕没有回头，指着地平线处浮升起来的太阳，问“从这里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就是会走到尽头。”
“平原之后是平原，丘陵之后还是丘陵，高地之后还是高地，雪山之后还是雪山，那是条永远无止境的路呀。”他轻轻地，把脸埋进了她的发丝中。
“哦。”她低喃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任风吹散他们的发纠缠在一起，结发，再结发，松开，再松开，也是永无止境的。
一周之后，她已经可以下床了。
半月之后，她身体已经几近痊愈。
叶青竹惊异于她恢复的程度，但却陷入了迷茫，眉却一天比一天皱，但同样却无语。
只是仇无痕知道所谓恢复只不过是回天泛术，她自己清楚，只能尽快恢复，才能有力气去完成她想完成的事。
一恍已过去一月。
雕栏杆下成片的竹子因风扶过而片片勋落，叶青竹一缕青衣，微倚雕栏，长身玉立，微风拂过墨般长发，丝丝缕缕飞扬而起，飘然如仙，那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中流光转动，不知看着哪里，瞥到仇无痕时，对她露出一个春风般的微笑，淡淡道“你看这处风光如何？”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仇无痕穿着月牙白的裙子，淡淡的如雾一样的轻纱包裹着她，黑发随意在散在一边，但却给人一阵懒散，和一些漫不经心的优雅，但周身却隐隐地透露着无名的悲伤，片刻后又道“真正的好风景，往往在最高处。”言罢垫高双足，拉长身材，足尖轻掠竹叶高檐，踏空而行，宛如流星赶月，停在一处高树枝头，凝神提气，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自然之中。
等待没过多久，叶青竹星眸一眯，足尖轻点，尾随其上，立在她旁边？望远处“确实，站得高就看得远，仿佛一切都在自己脚下，但也有句话说，高处不胜寒，确实不胜寒呀。”
仇无痕并没有回话，慢慢慢慢地抬睥，怔怔看着远方的一切，长长睫毛挡住了那双黝黑的双眼，但叶青竹还是瞧见了那双眼中仿佛没有了焦距，从她精致的脸上仿佛看见了一种深深地痛苦，悲哀，寂寞，不甘，甚至有一丝……扭曲，一瞬间他的心猛地一痛。
蓦地吹来一阵大风，两人衣角凌乱纷飞，却没有了绚丽的色彩，宛如一叶摇摇欲落的枯叶。
不知何时她已经闭上了黑瞳，黑发逆风乱舞，眉目紧锁，萧瑟凄凉，带着一股浓浓的沧桑感，让叶青竹产生一种颤抖错觉，更让他难以遏制地伸出了手，想去抱紧她，安慰她，却又悲哀地发现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
“你可曾恨过他？”正失神间，仇无痕却突地张开了眼，紧紧凝视他，那双眼睛像是一对黑曜石，轻易便能将人整个看透。
“恨？”叶青竹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竟冷漠地摇摇头“我不恨。”他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他朦胧的目光凝固在天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声音飘忽得如同来自天外“他虽是我亲生父亲，但我们却形同陌路，得又如何，失又如何？曾经我以为我恨，可是当见到他时才发现自己到头来只是一份执著，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可是，你能想象吗，我当时的感觉竟然是解放了，我娘为他而死，而他到死才发现他一生最爱的其实是我娘，然而却物是人非了，哈哈，我真的不恨他，不恨他抛弃了我，不恨他害死了我娘，我一点儿也不恨他，因为，他不配！”叶青竹蓦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在这一刻他像是突然想清了某件事，一下子哽在心间地事了然了，只觉眼前一片清明。
“不错。”仇无痕没有意外，唇边漾起了一抹微笑，也淡淡道“他不配！”
“那么你呢？可曾恨？”叶青竹清冽的眸中异常明亮，声音低沉沙哑。
正好，对上她的眼睥，那双眼睛。。。让他身心巨震的是，那双狭长黝黑的眼睛，正以一个复杂至极的目光看着他，眼神里，透着隐忍，痛惜，亲切，五味陈杂，死死盯住他，像是要将他整个儿看透，他忍不住低声道“你。。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恨，对，我恨，当凌家四十七条人命都死时，当一把火烧了凌府时，我的世界里除了恨，除了报仇，生命里已不剩下什么了？”
“报仇就那么重要么，为了这个仇恨，你的家人去了，你的哥哥也去了，还有穆叶风及好多不相干的人，这还不够么？”叶青竹眼里闪过悲痛，为何她还是放不下。
“不是不愿意放下，而是不能放下，大仇已报，而有些事还并没有结束。”仇无痕眼里闪过狠戾，神色愈发深邃，穆叶青你胆敢伤我哥哥，我绝不放过你。
“我知你放不下，所以我亦不会相劝，我只是想告诉你，请你保护好自己。”叶青竹的眼里流动着各样的情绪。
仇无痕深吸一口气，对上叶青竹的双眼，只见他一直用那双清眸凝视着自己，宠爱，纵容，鼓励，担心，怜惜，更多的还有理解和支持。
仇无痕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叶，等所有一切结束时，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
叶青竹一震，抬起修长的手指尖颤抖地慢慢抚上那张熟悉的绝色俊颜，心中奔腾的感情再不能压抑，青衫一舞，他蓦地一拉仇无痕的纤细手臂，用上了全身的劲力，将之狠狠抱住楼在怀中，手臂收得那么紧那么紧，喃喃的声音颤抖唤道“凌儿”。
“我们合奏一曲吧。”仇无痕依在叶青竹的怀里淡淡地开口。
叶青竹看着她，温柔地开口道“好。”宽大的青衣将仇无痕比之显得略微娇小的身子整个儿包裹进去，修长的双臂牢牢抱紧她，就像是抱着一样绝世珍宝，小心翼翼，那张绝美的脸上笑意荡漾，满足，辛酸欢乐，痛苦，五味陈杂却怎么也不能让他少许松开双手，竹叶飘落，大风陡起，轻挥衣衫，翩然落地。
白衣翩跹，仇无痕已向着那边放好的琴走去，她旋身，入座，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抬首时，便瞧见叶青竹一身青衣，绝美容颜，一身淡定，出尘脱俗，他慢慢踱步到她眼前，清眸微转，带着此难言的光彩深深凝视过去，她有一瞬间的愣住，不过片刻间便狠狠压制着心中的激动，对不起，我负了你，但若是真的结束一切，我真的愿意跟你一同归隐。那么既然不敢肯定下步会发生什么，那么就让自己再冲动一次吧，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奢望。
仇无痕冲他明朗一笑，颇有些坏坏的味道“你向来绝世无双，琴你自是天下少有对手，更是吹了一首好笛，尤其是一曲无殇天下无人可敌，今日这末尾琴便借我一用，我们两人合奏一曲，看到底谁的技意高超？”末尾和灵犀本是一家，当日穆叶青曾送她末尾琴，自己一看便知是真仿品，因为没必要所以并未揭穿，而真正的末尾琴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叶青竹手里。
“好”叶青竹冲着仇无痕露出一个淡雅轻笑，一向淡漠冷冽的脸上，只有面对仇无痕时才会出现这样的笑容。
仇无痕抬首，素手拔弄琴弦，白皙如玉的指尖划过光泽的琴弦，幽沉的嘶鸣琴发出一阵悠然的音调，悦耳清脆空灵的声音传透上空消散于空气中。
叶青竹见此微微一笑后便拿起墨玉笛，，横在薄唇边缘，缓缓地，缓缓地吹奏起来。。。
两人一琴一笛，演奏出曼妙的曲调，放眼远望，只见眼前云淡天高，满天云蒸霞蔚，周围只剩下两人，衣袂飘飘，几欲乘风归去，一琴一笛，划出天音渺渺……
忽然琴声曲调陡然一变，烟波浩渺般渺远的曲调忽而充满了肃杀的声音，如千军万马奔腾嘶鸣，战鼓擂擂，高亢激昂，引起一阵阵颤栗。
叶青竹也急转之下，与之搭配得妙不可言，完全没有将曲中的豪放掩盖，却又那么的动听，震撼直入人心，如敲如打，像是连丝毫的余地也不愿给人留下，顷刻就占据了两人的全部心思。
一时间，雷云风暴，星河倾斜，山崩地裂，万物闻之而变色。
两人皆运劲于乐器，只见音调越升越高，早已抵达常人难以到底的高度。
只听见“叮。。。”的一声嘶鸣，琴弦断了一根。而仇无痕却眉心不皱，指尖挑拨的越加急促，只听见了蹄声阵阵，厮杀声此起彼伏，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又听见“叮。。。”的一声，琴弦又断了一根，但仇无痕亦不是在意，却是将琴声突地一转，豪迈突然敛去，化为清澈婉约，宛如一股明净的涓涓山泉，叮叮咚咚，沁人心脾。
而笛音也跟着音调一转，自高亢激昂忽而转为悠扬婉转，如泉声叮咚，流水潺潺；继而，只剩少许几根琴弦的嘶鸣琴亦跟着低回婉转……
琴声，笛声，空旷辽远，烟波浩渺，似乎又来到了云海之巅，继而，若远若近，似有似无，直至消逝……
仇无痕勾起唇角，余光瞥了断琴，冲着叶青竹得意一笑。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这是二人这许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的接近，四目相对中，那样一种契合的感觉，一个白衣墨发，一个青衣黑发，同样的绝世，同样的美好，良久两人站起身子，慢慢慢慢地走到一起，短短的一段时间，像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们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副画，长风吹得那衣靠的一角轻轻飞舞，似在雀跃欢呼。
“这一曲就唤作‘鹣鹣相随’吧。”叶青竹看着断了的琴弦清颜一笑。
“好。”仇无痕看着他，眼中一片模糊，但却依旧笑了，依在他怀里，感受着仅有的一点温暖，以后这个怀抱也许从此后就不属于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