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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沉沉玉色-第14部分

小说: 沉沉玉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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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你准备的药材你办的怎么样了?”水毓黛停了片刻又问。
  “奴婢已经按夫人说得备好了。”秋苻谨慎地答,屋内气氛凝重,她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嗯。明日送到梓癸宫去。”水毓黛仿佛没瞧见她似的,自顾自又说:“锦绣公主虽然失了宠,又因为驸马的事情得了失心疯,但她毕竟是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打点好宫里的每一个人,才能万无一失。所以我才叫你把这些千辛万苦找到的名贵药材送去给她,你明白吗?”
  秋苻不由打了个寒噤,却又由衷地佩服水毓黛滴水不漏的心思,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
  水毓黛望着她,点了点头。突然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只信任你了,姐姐,你懂我的苦吗?”淡淡哀怨凄然的感情从话中涌出来,秋苻心一酸,顿时觉得无法抗拒。
  幽都城,破晓。雄壮巍峨的城门大开着,黯淡天色下是黑沉沉的战旗,赤红色的武安王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骑兵队伍远远在前面,高大的马匹整齐地走着,仿佛也受了气氛感染,懂得露出庄严肃穆的表情。马背上,沉重的铁盔遮住了年轻士兵的表情,只能看到锋利的刀尖在他们背后闪着光芒,身左侧是清一色的玄铁盾牌,繁复的花纹殷殷黯黯。
  十六列步兵尾随其后,重重的甲胄随著步履的振动发出呛然声响,低微而刺耳。锋利的铁器在暗淡的光线中折射出一道道森白的影子。蓦然风起,翻卷的战旗飘舞不羁,暗青色的铁甲张狂着血腥的戾气,和风一起搅碎了深秋的薄雾。
  明黄宝盖之下,永嘉帝赵缎欣然含笑,举起了盛满美酒的黄金樽。“朕等九弟凯旋而归。”凤眸清扬,似有说不尽的浓浓情意。
  赵信虽在下首跪倒,一身铁衣红袍,目光灼灼,竟如战神般高贵英武,他接过金杯一饮而尽,朗声道:“臣弟谢圣上隆恩,万死不辞。”
  赵缎颔首淡笑,目送赵信转身上马,身侧躬首伺候的福英大总管此刻正低敛双目,如老僧入定般沉寂。
  马蹄得得的声音响起来,满溢着水气的土地作出沉闷回应。昨夜的雨至今未停,细若牛毛的雨丝迅速打湿了马背上少年的脸庞,猩红披风更是殷红如血。他回头望了一望五丈之外的青色马车,高高挑起的帘幕内,纳雪几近透明的脸色,和正看着他的一双黑宝石般的眼,都让他心神不宁。他迟疑了一下,拨转马头,又折了回来,拱手对赵缎说道:“望皇兄能代臣弟好好照顾我府内的家眷。”
  赵缎微微笑道:“这是自然,九弟放心。”
  金色的马鞭一扬,啪的爆响,玉花骢飞蹄而去,渐行渐远。纳雪望着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不远处一双深邃的眼,心也随着飞扬的马蹄慢慢沉了下去。放下车帘时,她抚平了已揉皱的厚实宫裙。
  玉剑关,中军大帐。
  萧天放坐于帐中,沉声问道:“敬伽大军已入西蓥国境了吗?”
  “是,探子来报,昨日敬伽已攻克西蓥边塞重镇潼崤。”回话的是一名三十上下的白袍儒将,面容瘦削,眼光沉郁。
  “敬伽早等着这一天了,此时,可谓是得尝心愿。”萧天放扫了一眼帐内的一众大将,笑道:“怎么大家都闷着脸,谁给你们气受了吗?”
  众人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几名性子直率的将军几乎就要跳将起来。
  只见刚才答话的白袍儒将抢着说道:“大将军,弟兄们不是受了别人的气,而是看见别人有仗可打,着急罢了。”
  话音一落,大帐内一片附和之声。
  白袍儒将缓一缓又说道:“敬伽虽与我朝数十载不曾交战,又有先帝盟誓在前,但如今的敬伽新主残暴不仁,更有称霸宇内之雄心。如今敬伽第一大将武安王率军远征西蓥,其国内兵力空虚,何不趁此良机一举歼之,永绝后患。”
  此时左骑都尉淳于翼已按耐不住先嚷了起来:“听说镇北将军在京中又向皇上上书建议北征,大将军此时应和镇北将军连名上折,请命挥师北进。”
  “大哥的折子皇上不会应允,此时,也并不是北征的好时机。”众人低语未停,便听萧天放又沉声说道。“敬伽国盛,非短时之内能一决雌雄,兵力粮饷耗资巨大,况北地严寒,兵士大多不能受得,入冬必溃。何况,京中如今事态不明,此等大战,如受后方牵制,不堪设想。”
  大帐迅速安静下来,众将素来对萧天放敬若天神,见他一番话又甚为有理,便纷纷不再做声。
  “好了。”萧天放站起身道:“诸位先各回营帐,此事从长计议。”
  众将得令鱼贯而出。
  “左将军留步。”萧天放对白袍儒将说道。他正是军中左将军罗崇谏。
  大帐中只余他二人,更显空旷。
  “罗将军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正在曲苑秘密修建行宫。”萧天放放低声音道。
  罗崇谏垂首道:“末将已看过镇北将军送来的信函。”
  萧天放点头。“太子殿下做出这等违制之事,罗将军怎么想?”
  罗崇谏沉吟道:“京中无人劝戒太子吗?”
  萧天放冷笑,“太子身边,怕是奸佞小人居多。”
  “那皇上呢,此事连我等都能知晓,皇上又为何不加制止?”罗崇谏一脸疑惑。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有意不让皇上知晓,另一种,皇上已然知晓,却不动声色,只等太子罪名落实,便要发难,我猜,是要废储。”萧天放声音更沉,眼中的冰冷一闪而逝。
  罗崇谏一怔,“将军可有对策?”
  萧天放微摇了摇头,“太子目光短视,本非社稷之才,他若不是姨母的骨肉,我定然不会保他。大哥脾气火暴,在京中,怕也帮不了太子什么忙。舅舅虽是老臣,太子罪行一旦坐实,恐怕舅舅在朝中也是孤掌难鸣。唯今之计,只能控制三军,静观其变。”

  第十九章

  紫湘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竹叶落了满地。秋日稀薄的阳光从竹枝间洒下,在地上划出斑驳流动的影。裙摆缀饰,泠泠作响。
  软红香径,方寸池塘。转一转身,水中的月白色的人影微微笑了,衣袖上用锦针绣出的纹路纵横交错,丝线光滑反射着光,如凤凰一般翩然欲飞。
  水边坐着的人正伸出白皙的手臂,手中凝脂一样的玉佩颤颤悠悠的晃动着,没入水中,搅乱了池波。纤细的手指轻扯着红线,月白色的人影静静看它在水面浮浮沉沉。
  “小姐,贵妃娘娘生了小皇子,皇上很高兴,已昭告天下,立娘娘为后。”青怜站在她身侧的萱草丛中,低低说着。
  纳雪点头,这话她已听鄢澜派来的使臣禀报过。
  青怜走近几步,声音细不可闻:“小王爷传来口信,让小姐准备一下,随时离开敬伽。”
  “随时?”纳雪皱了一下眉,转过头询问地望着青怜。
  “是,敬伽礼部侍郎肖湛远大人是小王爷的人,他正在安排。”青怜也坐下来,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泛黄的草梗。
  纳雪将红线提起,用丝帕将水拭干,笑道:“青怜,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呢,王府中到处是居心叵测的人,你还能常与探子联络,不时收到鄢澜传来的消息,真是神奇。”
  青怜抬头看她,美丽的眸子闪动两下,淡红色的樱唇微微翘起,显得灵动可爱。“小姐可不知道我为了能偷溜出去一次动了多少心思,才不像我说得那样容易。”
  一只冰冷的手覆上青怜的手背,“青怜,我总有不祥的预感,也许,离开敬伽,并没有想象中这样简单。”纳雪水波般漾开的目光夹杂几许忧色。
  青怜似乎不为所动,神色依然镇定。“小姐不必担心,成或不成,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就算不成,依王爷的权势,也不会有人能将小姐如何。”
  纳雪眉宇间阴郁依旧,却不再多说,做出了默许的姿态。
  三日后,夜。
  青怜急匆匆推门而入,“小姐,礼部侍郎肖湛远大人被下了刑部大牢,听说,已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纳雪紧皱眉头,问:“所为何事?”
  青怜压低声道:“通敌叛国。”
  纳雪脸色更加难看,又问:“王府周围有什么异动吗?”
  青怜想了一下回答:“驻守的兵将好象多了许多,看服色也不像是王府的亲兵。”
  沉吟片刻。纳雪静静坐下。
  青怜眼眸闪动,又说:“小姐不如将此事告知王爷,王爷的书信使才刚走,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必。”纳雪摆摆手,不等她再说下去。“你下去吧,这几天别再出府。可能,有人会请我入宫一趟。”
  正说着,外面有使女来报:“王妃娘娘,宫里的何公公来了,候在前厅说要见您。”
  青怜早已变色,焦急地注视着纳雪。纳雪的神色已恢复如常,淡淡笑道:“看我猜的可有多准。你别担心,正如你先前所说,依王爷的权势,皇上也不能将我怎样,怕什么呢。”
  由几名家奴引至前厅,正看到何皖悠闲地坐在椅中品茶,他见纳雪款步走进忙起身相迎。
  “奴才何皖叩见武安王妃。奴才奉了玉妃娘娘懿旨,请王妃入宫小坐。”
  “这么晚了还劳烦公公,不知玉妃娘娘宣我是有什么急事?”
  何皖轻咳一声,干笑道:“这个奴才可就不知道了,奴才哪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意。”
  纳雪也笑道:“那就请公公稍坐,待我更衣,便随公公入宫。”
  “小姐知道玉妃这是什么意思吗?”青怜一边伺候纳雪换上沉重的宫装,一边问道。
  “不知道。我没料到是她来找我。”纳雪眼神有些迷离,另有心事。
  青怜的手突然僵住了,“小姐,你以前见过玉妃吗?我是说,来到敬伽之前。”
  纳雪心中一动,问道:“怎么这样说?”
  青怜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她跟小姐长得如此相象,便突然有了这个念头,觉得她说不定会是小姐的远亲。”接着又叹道:“明知是不可能的,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真的很像吗?”纳雪若有所思,又反过来问她。
  “嗯。”青怜不假思索地点头,想了一想,又说:“眉眼长得像极了,但她骄横的模样,可半点都不像,小姐,你的脾气这样好,一会儿进了宫会不会受她的气?”
  纳雪捏捏她的脸,笑道:“你忘了,我是武安王妃,又有谁会给我气受?”
  青怜默默点头,说:“奴婢等你回来。”
  玉姿宫,芳尘前殿。
  宫装美人斜倚在紫檀靠椅上,秀眉微颦,挥手示意宫人尽数退下。明亮宽敞的大殿里,檀香阵阵,包围了上首坐着的两个人。
  长长的沉默,仿佛时间凝滞了。
  “你戴得是白玉,还是碧玉?”宫装美人娇媚的嗓音打破了沉静,她仔细地打量纳雪,从上到下,一如她们第一次见面那般。
  纳雪显然没有料到她第一句话会这样说,愣了一下,“有差别吗?”她也问。
  “你不否认?我知道你在皇上面前是不承认的,更何况,你有很好的身份做掩护。”宫装美人狠狠盯住纳雪的脸,眼中有一丝难言的感情。
  她见纳雪不答,又开口说道:“林王长女?真可笑。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你和姑姑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我也是,有着一张和她如此相似的脸。”
  纳雪深吸了口气,道:“你和小时候一样咄咄逼人,一点都没变。怎么,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玉妃咯咯轻笑起来,“当然不是。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和肖侍郎一样,都是鄢澜派来的奸细吗?”
  “娘娘身居后宫,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是你能过问的,如果是皇上有兴趣知道,还是请他亲自来问我。”纳雪迎上她凌厉的目光,毫不示弱。两张相似的面容正相互对望,情景极为诡异。
  玉妃目光一沉,有什么从中摇摇欲坠。“有人密谋想杀你,在数月之后,假我之手。”她转了语气,低沉婉转,仿佛有淡淡的落寞。
  “你会吗?”纳雪平静地问,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如果会,今日就不召你来。”玉妃垂了双目,不看她。“主谋之人还不知你我的关系,还没有人知道。”
  “那很好。我不会为难娘娘,希望事情可以在她给你的期限之内解决。我离开,你留下,也永远守住这个秘密。”纳雪站起身,她不想多留。
  蓦然。“其实我恨你。”玉妃突然这样说。
  纳雪头也不转,不去看她。“我知道,从小,母亲和我们姐妹就是你们的耻辱,你恨我,应该的。”
  “不。就算不是那样我现在也会恨你,我其实很想把你揭穿,也想杀你。”玉妃咬了牙,声音从唇线挤出。
  纳雪淡淡地笑:“你从小就这样愚蠢,难道现在还要去告诉皇上我究竟是谁?我想你在被皇上赐名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你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一个虚无的身份之上。打碎这个幻境,你拥有的一切,都只是梦。当然,我不会妨碍你,正如你不会听从外人的指使来害我性命。不管当年舅舅是多么看不起我的母亲,我们,终究还是一家。”
  玉妃猛然抬头看她,复杂矛盾的神色纵横交错,变化多端。“你走吧,不过皇上似乎有所察觉,我帮不了你。”她说到皇上二字,心头猛痛。
  “阿莹,我谢你,是真心的。皇上是个可怕的人,你多保重。”纳雪说完这句,不回头的走出殿外。
  十一月的风好冷,真的,太厚重的衣服只让人疲惫不堪,而无法御寒。
  为什么离开玉姿宫就一定要经过梅园呢?若干年后的纳雪还依然会想起这个问题。
  她不停裹紧衣服,再裹紧,依旧挡不住刺骨的风,依旧是冷。前行引路的几名小太监突然跪倒下来,声音颤抖着:“皇上……奴才给皇上请安。”
  纳雪抬头,三丈开外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人影,明黄服饰,盘龙纹彩,不是永嘉帝赵缎又是谁?
  他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静静立在那里,似乎已经立了很久,枯黄的叶子落在脚下,逐渐有些湮没龙靴。他转过头,修长的凤目依旧是冰冷的,他看到纳雪也跪了下来。
  “武安王妃在幽都也认识很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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