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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现代社会冲突-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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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提出,在这种情况下,“阶级斗争”这种提法是否还适当的问题。例如,雷蒙·阿隆(在巴黎大学讲座三部曲里的第二个系列讲座里)否认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存在着一种“无法消除的斗争”,而且与此相反,谈到了在处境较好的人和处境不那么好的人之间的一种健康的“抗争”,虽然他也强调,民主意味着“接受冲突,并非是为了平息冲突,而是为了避免让它们以暴力的形式来表现”。相互区分为争取应得权利、尤其是为争取公民权利的伟大斗争和让那些已经享有充分公民地位的人逐步得到再分配的要求,这是十分重要的。然而,因为更深刻的对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辨,为了民主的抗争也还要坚持阶级概念,这仍然是非常有意义的。    
  在50年代,很多作者忙于研究令事物达到这种新的水平的进程。当特奥多尔·盖格尔写作《熔炉里的阶级社会》时,他的基本出发点是经济民主的进步。资本和劳动原先是相互间不可调和地对立着的;但是后来,它们愈来愈多地建立起它们的相互关系。关于工资和劳动条件的谈判,包括关于调解和排解对立的程序的谈判,被纳入一个完整的、由劳资双方协定的或者由法律规定的规则体系之中。资本和劳动之间的紧张被承认为劳动市场上的合法原则。盖格尔把这个进程称为“阶级对立的制度化”。    
  对于战后的一代人来说,这种制度化的过程具有某些政治后果,其特点是人们所熟知的。两个政治集团,在边缘状态下是两个政党,相互为争取多数的选票而搏斗着,人们对此业已习以为常。一方毋宁说是改良派,而另一方毋宁说是保守派,一方毋宁说是应得权利派,而另一方则毋宁说是供给派,双方的任何一方原则上都没有攻击对方的偏好,或者哪怕是企图撤销对方的决定。大不列颠提供着最明确无误的范例。工党1945年获得竞选胜利,并且进行了广泛的改革;1951年至1964年,保守党执政,四位首相当中的一位告诉人们,“你们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日子”;最后,工党又掌权,哈罗德·威尔逊(Harold   Wilson)提出一项“技术革命”的纲领;1970年,保守党人获胜,爱德华·希思提出了经济计划和欧洲纲领;1974年工党又上台,而且一直掌权,直至撒切尔夫人战胜哈罗德·威尔逊的继任者詹姆斯·卡拉汉(James   Callahan)。李普塞指出,这个模式也可以应用到美国身上,在那里,1952年、1960年、1968年、1976年和1980年,美国总统的党派属性发生变化。法国的经验没有这么清楚明确,部分是因为戴高乐的角色不能直截了当地归入传统的党派范畴进行描写,部分是因为法国有过几届联合政府(以及最近一个共同执政阶段),然而,在法国这里也发生了变化。1969年德国的“权力更迭”具有比所有提到的变化都更加富有戏剧性的特色,在这里,最初在1949年至1953年阿登纳的几届政府里,以及后来又在1982年“转折”之后,一个小党,一个第三政党,通过它决定参加联合政府实现了多数;然而,德国的经验也表明民主的阶级斗争的一种变化形式。    
  这类事态的发展导致了值得一提的理论上的外推法的运用。首先在美国,约瑟夫·熊彼特把经济理论应用到政治上去赢得了一些追随者。借助肯尼斯·阿罗的社会选择(sozial   choice)理论,民主的经济理论得到发展,这种理论的出发点是政治党派的几乎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政治领袖们和他们的组织仅仅是一些企业家和企业,他们行动在一个特别的市场上,这个市场里的成就就是用选票而不是用美元来衡量的。各个政党把各种可能期望赢得多数的纲领拼凑在一起;如果它们当选了,它们就把纲领付诸实施;同时,它们必然几乎不可避免地会触犯某些特定的利益;这就为反对派提出一种与新的情势相联系的、因此是一种不同的一揽子纲领计划提供了机会。舆论研究取代着思想意识的位置。政治归缩为争取选票的竞争。原则上讲,这种游戏可能永远继续下去。因为在缺乏群体团结约束、即阶级约束的地方,还只有各种个别的主题,把这些主题结合起来,是一个实际效用问题,而不是社会必要性问题。    
  这种理论的创始者们也许也不会否定,它作为一种对现实的政治进程的描绘总是一种夸张。甚至在美国,虽然很久以来政治就为经济或者供给主题所控制,也有一种主张新政的民主党人的强硬派核心和一个鼓吹自由的共和党人的强硬派核心。在欧洲,还一直允许人们根据公民的职业地位和社会处境对选举行为作有用的预测。此外,民主的经济理论有重要的副作用,它对控制旧的阶级冲突不得要领,而且夸大新的情势的稳定性。    
  在特奥多尔·盖格尔的分析里,已经展示这些副作用之一种。在他描述阶级冲突的制度化之后,他转而提出一个在他的时代(1949年)听起来令人惊愕的论点。即他断言道,那些把他们的对立关系制度化的人,不仅因此而使对立关系丧失锋芒,而且同时建立了一种卡特尔,以便捍卫他们的共同的利益。关于应该如何瓜分供给这块大蛋糕,缔约的对手双方可能会依旧有不同的意见,但是他们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即蛋糕是他们的,他们要瓜分它。因此,那些不属于这个卡特尔的人,是真正的牺牲者。“与收入获取者同货物生产的差距相比较,贫困在增长着。”这显然是一种受时代约束的论断。盖格尔也不得不进行一些显然的曲解,才能找到他所谓的“纯粹的消费者”。如果他已经认识到“生活各领域的差距”的思想,那本来对他会有所帮助的。后来有些作者发展了这种思想,他们想挽救阶级理论废墟的若干残余。即他们断言,重要的新的冲突既不太触及所有的社会群体或者社会范畴,也不太触及一切人或者很多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空气和水受到污染,那么,对使它们纯净感兴趣的就不仅是一个阶级,而是这种兴趣会导致很多人提出采取共同行动的要求,这些人在其他方面可能有根本不同的意见。这就是一种涉及课题、而不是涉及阶级的政治的社会基础。    
  另一方面,盖格尔的分析提示我们注意一种到处都伴随着阶级斗争的制度化或者民主化的事态发展,即社团主义的发展。民主的阶级斗争的基础就是组织,方法就是意见一致。人们不是作为单一的个人行动的——在这方面,民主的经济理论也是不够充分的,而是作为多种形式的政党、工会、社团的成员参加行动的。斗争是由这些团体开展的;然而在实际上,这并不是斗争。毋宁说,这是一种某些组织多层重叠在一起的卡特尔。这些组织不断发展新的程序,把它们的特殊利益纳入政治进程。同时,它们发现,把大蛋糕置于监督之下是它们共同的利益。这当然是一块供给大蛋糕,不过在它的背后是通过所有权利要求者之间的协议对权力进行监督。最后,政治党派、经济团体、形形色色的利益集团(包括要求代表“纯粹的消费者”的团体)和其他各种各样的机构,构成一个惟一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大麻团,它们发现,如果它们不参与,将对它们不利。公民再也不知道,谁得到什么,在什么时候以及如何得到的,虽然对于那些一定必须知道的人来说,有高工资的参谋顾问,对于那些很乐意知道的人来说,有政治学家。    
  民主阶级斗争的社团主义的反常行为的风险在于,这种反常颠倒会带来僵化,而不是灵活运动。社团主义太过于容易同官僚体制进行结合,而二者均剽窃自由的宪法的本质核心,即不必革命也能实现演变的能力。时不时地会有一个新的角色,成功地挤进这个有组织的利益的卡特尔。因此,很多国家发现,越来越难以把环境保护者排除在外。然而从根本上讲,社团主义从民主进程中获得生命。协议取代了辩论,意见一致取代了冲突。    
  这样一类提示可能引导我们走得太远,走向不同的方向。毫无疑问,这里所描绘的情况对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各国的大多数人来说,是完全有吸引力的。事实上,他们以前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日子。传统的阶级冲突退居幕后,即使对它们的回忆、而且有些地方它们的现实还继续存在着。不同的利益由各种有组织的团体来代表,各种团体在事物的秩序里都有它们的位置,它们想方设法,只让少数人被完全遗忘。事物的运动虽然缓慢,但是,也没有大声疾呼,要求更迅速的转变。关于游戏规则和内容的广泛的意见一致,占据主导地位。对于这种意见一致的主要特征,民主的经济理论作了很好的描绘。有一段时间,看起来应得权利政策的日子可能已经一去不复还了。诚然,过去和现在都还一直有着把公民权利扩大到迄今为止一直被忽视的群体的热烈要求,不过,即使这类群体的边缘地位也还证明,已经谈不上进行伟大的历史性斗争,更谈不上存在一种革命的潜力了。通过夸大和夸张而竭力把统计上的不平等变为政治的大辩论,这类企图补益甚少。雷蒙·阿隆的世界是一个供给的世界;在它发生各种冲突时,所涉及的是多得一些,或少得一些,然而并非是要么得到一切,要么什么也没有。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在代表这种大的意见一致的政党中,哪一个政党执政,从根本上讲,并不十分重要。    
  这类说法可能会使思想更加激进的读者感到震惊。他们也可能会认为,在前面要求有一个精确的阶级定义之后,我在这里谈“阶级”时所采取的方式是宽宏大量的,如果不是说不准确的话。阶级是一些范畴,其成员们在统治结构里拥有一种相同的地位。它们典型地或者当权掌政,或者没有,因此,它们相互间处于一种冲突的关系之中。如果冲突涉及到应得权利的话,这类冲突在政治上就具有传染性。公民身份地位的历史同时也是阶级冲突的历史。这适用于资产阶级为争取法律面前平等的斗争,这同样也适用于最近为争取社会的公民权利的斗争。倘若人们睁着眼睛,洗耳恭听,看看世界,谁也不会严肃地论断,认为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里的任何一个国家里,这些权利都确实普遍得到保障了。更为重要的是,还有新的应得权利问题。然而,如果有人不愿承认,在20世纪60年代或70年代的某个时候,一种伟大的、历史性的变革力量业已丧失其能量,因为它想确立的原则已经被广泛接受了,那将是奇怪的、扭曲的看法。    
  公民的身份地位是进入这个进程的关键。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各国的社会里,大多数人成为概念的充分意义上的公民的那一时刻,社会的不平等和政治对立就具有新的形态。人们再也不必同其他处于同样状态的人一起,去为他们的基本权利而斗争了。一方面,他们可以通过个人的努力,另一方面,他们可以通过在派系林立的、然而混合在一起的利益集团的代表,扩大、至少保持他们的生存机会。不仅是旧的阶级归属性退居次要地位,而且产生了新的团结,这种团结囊括了社会的全体成员的三分之二,如果不是说五分之四或者更多的话。在他们之间有很多差别,包括财产和收入的不平等,但是,也存在着一种基本的获得应得权利和供给的进入平等。新的阶级是公民阶级,如果允许有这种荒谬的措词的话,不过,至少是多数派阶级。政治史和社会史的一章是以深刻的和潜在革命的阶级斗争为开端的,在经历了严峻的和痛苦的时刻之后,它导致了民主的或者制度化的阶级对抗的受到约束的冲突,结果是形成一个多数派阶级,那些属于这个阶级的人因此能够抱有希望,不必根本改变现存的结构,就能实现他们的很多生活意图。    
  4.1968年    
  在很多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最近的政治史上,有一个年份特别引人注目——1968年。这个年份部分是真实的,部分是象征的;而且,它与在不同国家里的不同经验相结合在一起。在美国,约翰逊(Johnson)总统在社会成就、国内动荡和政治不安定的爆炸性的混合气氛中,结束他的任期。他出任总统,推行了经受时间考验的“伟大社会”计划,但是,他使国家愈来愈深地陷入越南战争之中,越南战争把美国推入到一次最危险的宪法危机之中。在欧洲,在1968年,是否能由政府治理,或者用欧洲大陆人的更具戏剧性的语言来说是政府治理是否有合法性,成为公众讨论的题目,而且对于很多人来说,合法性首先与对政治体制进行改革的能力相联系起来。在法国、德国和一些较小的欧洲国家里,这个题目首先被冠之为“民主化”。这一部分意味着要实现赋予所有人公民权利的许诺,但是一部分也意味着人们迫不及待的固执坚持必须也能行使参与权利,认为这样才是切切实实的。“我们必须敢于推行更多的民主”,1969年维利·勃兰特(Willy  Brandt)在他出任联邦总理时的第一个政府声明里说,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民主不仅是一种状态,一部宪法,而且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行为和美德。    
  在美国也好,在欧洲也好,1968年都与大学密切相关。大学生骚乱是政治骚乱的先兆,学生骚乱从伯克利蔓延到伦敦经济学院,继而蔓延到巴黎大学和柏林自由大学。有些地方,高等学校改革似乎是主题,至少对于那些误解时代特征的人来说,是议论的主题。雷蒙·阿隆也属于他们之列。他从未彻底从他在5月巴黎的激荡的日子里的经历中恢复过来。其原因可从一句惟一的、悲哀的说法中看得一清二楚:“古老的巴黎大学是应当寿终正寝了,然而不应当像1968年5月那样把它置于死地而后快。”有些时候,人们的确不能立即对事物的进程表示赞成或反对。变革的能量十分强大,以至于它们必然会启动事物的进程,甚至连改革家们本身都不能控制这类进程。也有可能,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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