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花凋落-东方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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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风凛凛地站在侧边,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傅索安定定神,用生硬的俄语说道:“首长好!”
“闭嘴!”一个大汉低声喝道,“把衣服脱掉!”
啊!傅索安一惊,怔怔地望着对方,没作出反应。
另一个大汉提高了声音喝道:“脱!快脱!”
傅索安给吓了个哆嗦,只好动手解纽扣。她脱下了外套,又脱下了衬衫,只穿一个胸罩,脸泛红云站在那里。
“脱!脱光!”
一个大汉从腰间解下一支尺余长的电棒,拿在手里,打开开关,将棒端往傅索安赤裸着的背脊上戳了一下。傅索安只觉得背上一阵剧麻,迅即波及全身,四肢微微颤抖,禁不住尖声大叫:“哇——”“脱不脱?”
“脱……我脱……”
傅索安姑娘的羞涩,思维方面的迟疑被电棒的高压电流击到了九霄云外,以极快的动作把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定定地站在那里,难堪地忍受着两个异国男性朝她投来的包含着复杂成分的眼光。
脱光衣服一举,是克格勃对付被捕者的一个策略。他们往往把被认为有必要这样对待的被捕者(不论是男是女)的衣服在刚进来时就脱光。据克格勃的审讯专家认为,这样做有利于打击被捕者的自尊心。因为通常说来,一个人被脱光衣服站在穿衣服的陌生人面前,会感到难为情和胆怯,这样可以使被捕者的反抗心理受到挫折。
傅索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即使不发生什么而就这样光着身子站着也够她受的了。当然,克格勃的审讯专家所设计的审讯程序绝对不会如此单调。两个苏联大汉盯着博索安看了足有五分钟,其中一个吐出“看着”这个词语后,朝前面的墙壁走去。
傅索安遵命看着他,只见他走到墙前,挺直身子站着,双手举起,放在脖子后面,脸部正正地对着墙壁。
另一个大汉手指着同伴,眼睛望着博索安,嘴里说着俄语,可能是为了让她听得懂,说得比较慢:“你听着,就照这个姿式站着,不准乱动,不准讲话!否则……”他举起电棒,在傅索安脸前威胁性地晃动着。傅索安的脉搏当即加快,担心他顺手在自己脸上戳一下。
那个做姿式的大汉退回原处,冲傅索安喝道:“去!”
傅索安最初站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这种“温和的刑罚”的厉害。
她按照对方示范的姿式稳稳地站着,因为没觉得有什么难受,头脑里竟还有空考虑着一个问题:苏联人这样摆弄我,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然而,情况很快就起了变化,大约过了三刻钟,傅索安还没有把那个问题想出答案来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她发现自己的四肢渐渐变得软弱无力,从而影响了保持平衡,于是不得不微微颤抖起来。苏联大汉马上觉察,大声吼道:“浑蛋,不许动弹!”
傅索安马上想起那个“否则”,吓得连忙不再动弹。但她已经处于力不从心的地步,只保持了片刻平衡便又颤颤抖抖了。于是,耳边又响起了充满威胁的咆哮声。如此几次后,两个大汉便用电棒给傅索安增加精神压力,他们把电棒凑近傅索安的脸部、胸部,并不触及,只是缓缓移动,令她胆战心惊。
这样折腾了两个小时左右,傅索安真正体会到了难受滋味。
每分钟觉得自己的手、臂、脚和头变得越来越沉重;接着,又开始感到身体的每一部分,直至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有千斤重力在压下来。强光射灯不知何时调整了方向,四盏灯的光束一齐射向傅索安的身体,使她感到灼热难熬,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淌汗,汇成一颗颗豆粒大的水珠滴落到地下。也许是汗水刺激了皮肤表面的痒点,傅索安忽然感到整个肉体开始难以忍受地痒起来了,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着咬着,难受至极!傅索安一次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比死还难受,我大概顶不住了。但她不得不咬紧牙关,痛苦而缓慢地挺下去,挺下去。
就这样,傅索安一直站到黎明时分,当她觉得实在无法坚持下去,而决心不顾一切地躺到地板上去的时候,那两个苏联大汉忽然命令她放下手,转过身子,穿上衣服。一瞬间,傅索安感激涕零,真想跪下来冲他们磕几个响头!可是,当她穿上衣服时,那二位却转身出去了。接着,灯光也熄灭了,从窗外透进一道霞光。傅索安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五个多小时。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更有一种难以支撑的感觉。她便在地板上仰脸躺下,伸挺四肢,舒展全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在大脑深处穿透而过,她禁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声音未绝,一个卫兵模样的克格勃军人大步闯了进来,一手按在腰间插着手枪的皮套上,一手指着傅索安,厉声喝道:“起来!跟我走!”
傅索安吓得愣了一愣,顿时忘记了全身的酸痛,马上一骨碌爬起来,被卫兵押出门去,推进了隔壁的审讯室。室内,一张高高的桌子后面并排坐着两个克格勃军官,一个二十多岁,另一个大约四十来岁。傅索安进去后,没忘记应该向他们鞠躬行礼。那二位却不领情,一个拍桌子,一个指着地下一张椅子厉声喝令傅索安坐下。傅索安刚一坐,那椅子就翻倒了,把她摔在地下。原来,这张椅子只有三条腿,目的是让受审者坐在上面一直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以免其集中精力动脑筋对付审讯官。这也是克格勃审讯专家的一种发明。
“爬起来!扶起椅子!坐下!”
傅索安遵命照办,当她重新坐下后,不得不分出部分心思去对讨这张恐怕在全世界各国所有审讯室里也找不出第二张的三脚椅子。
审讯开始了,那个青年军官问道:“你的姓名?”
“我叫傅索安。”
“你的出身地?”
“中国天津市。”
傅索安以为像前几次审讯一样,会把身世、经历以及叛逃动机、经过等等都问个遍,便暗作准备想炒冷饭。但对方却没往这方面问,而开辟了一个新内容:“傅索安,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清楚。
“想知道吗?”
傅索安当然想知道,但她不敢表示,便迟迟疑疑地摇头。
“可以告诉你,这里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部。”
这是傅索安叛逃以来所接触的苏联人中第一次向她自报家门的。当时,生长在中国的一般人士虽然知道苏修,但对克格勃这个名称却还很生疏,傅索安也概莫能外,她所接触过的俄语词汇中没这几个词语,因此听不懂,愣愣地望着对方。
中年军官见状,便用英语把那句话翻译了一遍。显然,他知道傅索安是懂英语的。
傅索安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克格勃究竟是一个什么机构。
“傅索安,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捕吗?”
傅索安稍一思忖,吞吞吐吐道:“我想是因为我非法越境来到了贵国的原因,不过,我是怀着投奔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一颗红心……”“住嘴!”青年军官拍着桌子打断她,“告诉你,你的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是中国人派到我们伟大的苏联来的间谍!你的任务是打入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刺探重要情况!”
啊!傅索安大大吃惊,她没想到苏联人竟会这样怀疑自己,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不过,她要作解释:“首长,我不是间谍!我投奔贵国的目的很清楚……”青年军官猛拍桌子,高嗓大调喝道:“不准嚣张!”
中年军官也用英语厉声道:“傅索安,你来自中国,我知道那里正在搞一个叫做‘文化大革命’的运动,这种运动惯于辩论,你也一定很会辩论。但是,我要提醒你,这里是苏联,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部,不是跟你辩论的地方,而是在审讯你,只准你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就这样,两人轮番逼着博索安承认是“中国间谍”,要她交代问题。而只要傅索安试图作出解释,就会被大声喝止。他们叫嚷、咆哮,威胁和恐吓她,要她交代自己的罪行。傅索安数次企图开口解释,都被喝止,后来干脆就不开腔了,任凭对方说什么,她只是摇头。
一会儿,中年军官看看手表,站起来:“你这样顽抗,对你绝对没有好处!卫兵,把她押下去!”
卫兵押着傅索安走出审讯室,顺着走廊走到尽头,一拐弯就是监房。铁门一开,推了进去,又锁了起来。
这监房很小,大约只有六七平方米,仅有一张小床,上面没毯子也无垫被。傅索安此刻早已精疲力尽,见有床,遂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躺。她刚刚把身子摆平,只听见“咣当”一声响,铁门被打开了,卫兵大步闯了进来,嘴里哇啦哇啦不休——原来又要提审了!
傅索安又被押进那间审讯室,审讯室已经换人了,那是一个长得很帅的青年军官,没坐在审讯桌后,而是背着手在室内踱步。见傅索安进去,他指指左侧墙壁,卫兵便把她推过去。傅索安刚驻步,审讯官打开了她面前墙壁上的一盏射灯。强烈的光线直照傅索安的脸部,使她的双眼被刺激得难以睁开。
审讯官慢慢地踱到傅索安的身后,拍着她的肩膀,问道:“你肯不肯交代?”
傅索安摇摇头:“我冤枉!”她脱口而出的是一句中国话,随即又以俄语纠正:“我的交代都是真实的!”
“哈哈……”审讯官出人意外地笑了,然后得意洋洋地对傅索安说,“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你足够的证据和材料,派你潜入苏联从事间谍活动的那个人已经在一个相当特殊的场合把你的底细露了出来;另外,你准备在苏联接头的那个关系也已落入我们的手中了,因此,你现在交代不交代都没关系了。如果你执迷不悟,顽抗到底,坚持不肯交代,那就以目前掌握的旁证,亦足够作为间谍的铁证而把你枪毙了,知道吗?”
傅索安被这番话搞懵了,寻思准是苏联人调查错了人,把别的什么人当成她了。她急于想表白,但一时又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急得流出了眼泪。
审讯官退回到桌子后面,坐了下来,望着强光灯下傅索安的侧面,说:“不过,根据苏联的政策,我们决定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你肯交代的话,还可以减轻对你所控罪行的处罚。中国姑娘,你快坦白交代吧!”
傅索安连连摇头:“不!不!我是清白无辜的,你们一定搞错了人!”
“砰!”审讯官勃然大怒,乱拍桌子,用俄语破口大骂。当时傅索安的俄语水平还不懂骂人的词汇,后来,她精通俄语后,回忆起那个审讯官所骂的内容,才弄清了对方骂她是“母猪”、“可恶的敌人”、“丑陋的东方妞”之类。
接着,审讯官又大声威胁她,说如果还是否认,那就要动用“社会主义的刑具”。傅索安凭着她对中国政法机关的了解,认为苏联不是西方国家,也不是国民党,断定这是无稽之谈,决不存在什么刑具,所以并不害怕,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审讯官于是又拍桌大骂,强令傅索安睁开双眼,对着强光射灯。
这样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审讯官让卫兵把傅索安押回监房。
傅索安此时已精疲力尽,一进监房就往床上倒。但她刚摆正姿式闭上眼睛时,铁门打开了,卫兵又吆喝着冲进来,粗暴地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推推搡搡押往审讯室。那里,又换了一个审讯官,但内容和上一次完全一致,一切都从头开始。
这种把戏式的审讯进行了七八次,每次都换一个审讯官,以保持足够的精力进行拍桌子、谩骂、恐吓。而傅索安却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每次押回监房,只要一躺下,马上会被卫兵重新押往审讯室。到了晚上,傅索安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她感觉到整个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得快要断了,头脑里好像打翻了一盆浆糊,一片迷糊,已经丧失了思维能力,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定愣愣的,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傻气。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审讯官的讯问,只是机械地摇头、摇头。
这种强迫审讯一直进行到午夜过后才结束,但等待傅索安的并不是休息,而是更可怕的内容——刑讯。
当傅索安被押进刑讯室时,她才相信像苏联这样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竟存在着残酷的肉刑。这是一间大约六十平方米的屋子,可能是生怕鲜血染污墙壁,所以,墙壁、黑色地面都是大理石砌成的,这更增添了恐怖色彩。室内到处是刑具,从古老的皮鞭、木棒一直到最先进的电器刑具,应有尽有,令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傅索安被带到一张和医院的手术床十分相似的“床”前。表情看上去十分冷漠的审讯官指着“手术床”,慢吞吞地开腔道:“介绍一下,这是全世界最先进的电刑设施,它有着一个富于诗意的名称:‘逍遥床’。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如果肯交代自己的罪行,就可以免受这次折磨。”
傅索安头脑里的浆糊,自从进了刑讯室,已经被吓掉了一大半,所以恢复了部分思维,她已经无法琢磨自己面临的究竟是怎么一种处境,但隐隐意识到一点:到这一地步,哪怕是死,也就认了,而决不能胡说一通,否则,前景可能会更加不妙。所以,她九供不离一辞:“我是清白无辜的!”
审讯官咬咬牙齿:“好!我叫你‘清白无辜’!”
他冲一旁站着的两个助手打了个手势,那两个立刻将傅索安揪住,利索地剥光了她的衣服,推在“逍遥床”上。那确实是一种世界上最先进的刑具,刑讯执行者一按电钮,从“床”的一侧就自动伸出五个把手,上面连着宽宽的皮带,分别把傅索安的颈部、胸部、腹部、大腿、小腿牢牢扣住,使她无法动弹。接着,行刑手把几个尾端连着红、蓝电线的形似心电图仪器金属夹子的玩意儿分别夹在傅索安的两只脚的脚底板上。
审讯官走到“逍遥床”前,冷漠的眼光居高临下地望着傅索安:“姑娘,现在交代还来得及!”
傅索安不吭声,闭上了眼睛。
审讯官咳嗽了一声,行刑手按下了开关。傅索安只觉得脚下一麻,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