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赛宁-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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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花朵……”①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诗人,叶赛宁是从人民生活的深处攀登到诗
歌高峰的。梁赞的田野,农民们年复一年早起晚归不停耕作的土地,是叶赛宁度
过童年的地方。家乡那优美、迷人的迷歇拉森林,美丽的奥卡河,遍地野花的平
原都是叶赛宁抒情诗思的源泉。不过,“忧郁”似乎是他抒情的基调,他早期的
诗就是如此。这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之一是,作为一个人道主义诗人,他把残
酷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看作是人性的极大灾难:横尸遍野,城市和农村在燃烧,道
德根基在动摇,就连亲密的朋友也把我当长靴筒磨刀。
(1915)
叶赛宁诗歌的戏剧冲突首先是由于诗人生活在其中的社会环境和条件所①《
叶赛宁文集》,第4 卷,第217 页,莫斯科,1967年。
造成的,那是客观现实的一个方面。他创作的戏剧冲突是现实生活本身的深
刻反映。叶赛宁的许多抒情诗,就实质来说,都是关于自己与历史、自己与时代
的对话,真所谓既有“冷静头脑的记录”,又有“苦涩心灵的倾诉”(普希金诗
句)。他所思考的常常是具有本质意义的问题:生与死,革命与农民,俄罗斯历
史,个人与全民的命运。就“吐露心曲”
的坦诚程度来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人能超过叶赛宁”(叶夫图
申科语)。而对客观世界的观察和反映,叶赛宁同样是极其坦率地承认:脸贴近
脸面容难辨,大事远距离才看得见。
这是符合生活经验的真理。当时的“大事”就是“平静的海面已经沸腾”,
而“航船面临着覆没的危险”。可是:在宽阔的甲板上,我们哪一个人没有跌倒,
没有呕吐也没有发出怨言?
这历史的象征意象使读者看到了人们抱怨、颓唐和沮丧的情绪。也正是在这
种情况下,抒情主人公说道:当时,我本人就处在这粗野的喧嚣声中,尽管对职
责十分清楚,还是下到了大船的底舱,为的是不看人们的呕吐。
(《致一位女子的信》,1924)
“这底舱便是俄罗斯的酒馆。”主人公仿佛抛开了世间的一切烦恼,狂饮一
杯杯苦酒,“在纵酒烂醉中自我摧残”。
在20年代苏联困难时期而实行新经济政策的这一时代背景下,叶赛宁创作了
一些反映颓唐情绪的诗篇。用诗人崔宾的话说,这些诗体现出叶赛宁的“诗意心
灵”与“散文生活”的尖锐矛盾,而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可以把叶赛宁称为“俄
罗斯诗歌中最后一个伟大浪漫主义者”。①叶赛宁敏锐地感觉到个人与社会的根
本冲突:“我现在很是忧伤,历史正经历着一个扼杀活人个性的痛苦年代,正在
进行着远非我所想象的那种社会主义。”②对世世代代备受压迫的农民满怀同情
使叶赛宁迷住了眼睛。要知道,叶赛宁经历的是一个波澜壮阔、绚丽多彩而又充
满了艰难险阻的时代,他像许多人一样,也曾“晕过船”啊!
①崔宾:《时代照亮的话》,第121 页,苏联作家出版社,莫斯科,1967年。
②《叶赛宁文集》,第5 卷,第140 页。
遵循生活的真理——这是叶赛宁具有现实主义精神实质的创作原则。而反映
生活的真理,在叶赛宁看来,就要有自己独特的风格:金丝雀只重复别人的声音,
是个可笑而又可怜的小铃铛。
世界需要风格独特的诗章,哪怕唱得跟蛙鸣一样。
(《做一个诗人……》,1925)
同样,叶赛宁的创作立场和美学观点反映在他的创作实践中。在他生前的最
后两年,也曾像马雅可夫斯基那样,把文学创作之笔当作革命斗争的武器:理想
的时代必将到来!
我们并非枉然地守住了我们的武器:有的人拿起战斗的笔。
(《给母亲的回信》,1924)
这种立场和观点是他从国外归来之后产生的。当时,叶赛宁面前出现了一个
明确的目标——变“老牛破车”式的俄罗斯为“钢铁般坚强”的祖国,他的创作
也因此而具有了新的美学激情。如果说叶赛宁曾经有过这样的思想:我把整个心
灵都献给十月和五月,唯独把心爱的诗琴留给自己。
那么在《苏维埃俄罗斯》(1924)——一诗中却以这样的诗行结尾:我将以
诗人的整个身心去赞美和歌唱这六分之一的大地——它的简称就叫“露西”。
叶赛宁的诗大多是写抒情主人公“我”的情怀,其炽烈激情属于浪漫主义诗
人所固有的。然而诗人又时刻不忘客观世界,不忘“生活”,从而使诗中感情与
内容相融,主客观统一,抒情与叙事浑然一体。这里所说的“生活”,即客观现
实,而艺术则包含着两方面的因素:一是客观现实的反映,二是主观意识的体现。
也就是说,艺术(我们这里具体说的是诗歌)乃主客观的统一,有机的结合,亦
即主观内心经历与客观真理、逻辑的相容和升华。这一切,在叶赛宁笔下,都是
通过具有现实主义精神实质的诗歌意象体现出来的,就是说,诗人笔下的意象,
是诗化了的现实本身,而并非直接描写的现实。
叶赛宁的诗虽然多半以农村为题材,但他并非属于纯粹的“农民诗
人“,因为农村题材并不是他的惟一题材,况且对叶赛宁来说,农村也不无
弊端。叶赛宁不论抒写旧俄罗斯还是苏维埃俄罗斯,他都是一个真正的现实主义
者。诚然,20年代的叶赛宁曾担心城市的发展将破坏农村和大自然的美,个别诗
里流露出反都市主义情绪(如《神秘的世界,我的古老的世界……》1922),但
是应当指出,”城市与农村的对立“这种现实的矛盾之感,当时并不只是出现在
叶赛宁的诗里,而且在其他不同流派诗人的作品里,甚至在个别无产阶级文化派
诗人的作品里也屡见不鲜。如亚历山大。罗夫斯基、盖拉西莫夫、基利洛夫等无
产阶级文化派诗人的作品里就常常流露出对失去了的农村的美的留恋和叹息。叶
赛宁在国外旅行期间曾赞美过城市的工业发展,看到了”铁和电气“,但与此同
时他又鞭挞大工业带来的空气污染和”每个人鼻孔里的一吨半污垢“。①在这种
现象的背后,叶赛宁亦看到了大自然风光将遭到破坏的未来。因此他在诗中歌颂
农村美景,抒发了对大自然美的向往和留恋,便不是不可理解的。真正的诗人同
时也是预言家,他站得高、看得远。今天随着工业的发展,不少国家和地区大自
然环境遭到破坏,这一实际情况恰恰证明了叶赛宁当年的预见性。
十月革命后,叶赛宁从浪漫主义到现实主义的诗歌创作轨迹,基本上是沿着
这样一条美学思想观点的变化而发展的:从建立“农民天堂”
这种乌托邦式的朴素思想到共产主义信仰的确立。后者体现在描写俄罗斯农
村革命斗争现实的长诗《安娜。斯涅金娜》(1925)里。长诗以农村革命斗争和
抒情主人公富有浪漫色彩的恋爱两条线索相交织为结构特点,既集中凸现了农村
的生活真实,又深掘了人物的内心活动。正因为如此,叶赛宁才把《安娜。斯涅
金娜》叫做抒情史诗。这部作品可以说反映了当时俄罗斯农村的“十月革命”。
赤贫如洗的农民自发地没收地主的土地,冲进地主的庄园,把地主扫地出门——
这就是长诗《安娜。斯涅金娜》故事情节的原始素材,反映了当时俄罗斯农村的
革命现实。反之,他的长诗及其诗歌美学就是伟大转折时期革命现实的产物。诗
中突出了有关列宁及其革命思想和宏伟事业的本质问题:“请你说说列宁是怎样
的一个人?”
我回答说:“他就是你们。”
这里表明了革命领袖与广大劳动群众的真正联系,这一诗歌思想会使我们立
即联想到马雅可夫斯基的诗行:党和列宁是一对双生兄弟。
在历史母亲的眼中哪一个①《叶赛宁文集》,国家文学出版社,莫斯科,第
5 卷,第169 页。
更为贵重?
我们说“列宁”
指的就是党,我们说“党”
指的就是列宁。①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上抒情,构成了长诗《安娜。斯涅金娜
》的现实主义精神。1916年叶赛宁曾被征入伍,而二月革命以后他便逃离了前线。
这段历史,诗人在《安娜。斯涅金娜》中是如此抒写的:战争螫伤了我的心
灵,一心为了他人的利益,我对准同类的躯体开枪,用胸膛冲向自己的兄弟。
我明白了自己当了玩偶,商人和显贵在后方享受,我便毅然辞别了大炮,决
定只用诗歌去战斗。
我把步枪丢在了一边……
这无疑是诗人政治上的正确选择。而情感领域里,抒情主人公与地主小姐安
娜。斯涅金娜的恋爱,在革命斗争异常激烈的年代是注定成为悲剧式的:爱情无
法跨越阶级的鸿沟。然而,爱情有时是无法解释的,对坠入情网的青年男女来说,
这种感情往往是“割不断,理还乱”的。安娜被阶级斗争的热浪冲到了大洋彼岸。
但在异国土地上生活了七年,她依然抑制不住对心上人的恋情。而且,这情感还
渐渐变得更为纯洁、崇高:我常常到码头上去,在一艘艘轮船中间寻觅和注视那
颇有威力的苏维埃红旗,可内心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恐惧。
我的路已清晰可见……
您还像过去那么可爱,如同祖国,如同春天……
这是女主人公对恋人和祖国的爱的升华!这种苦恋本身就蕴含着现实主义悲
剧的艺术美。
综观叶赛宁的诗歌创作,可以明显看出诗人在艺术上的追求与探索。然而,
他首先是一个注重思想内容、社会目的明确的现实主义诗人。
即使在仿佛信手拈来的素材里,我们也能看出叶赛宁诗歌创作的现实主义精
神实质。叶赛宁曾在诗中写道:“我歌唱客人,歌唱你,也歌唱火炉、庭院、公
鸡……”,“我要用诗歌的语言,赞美那平坦的垄田……”
农村、大自然、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叶赛宁抒情诗的创作素材。叶赛宁的
诗歌创作,他描画的“第二自然”、“第二现实”,有时甚至超越了“写实主义”
巨匠的成就。然而,与写实主义艺术家不同的是,叶赛宁的作品里又洋溢着浪漫
主义的炽烈激情。写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结合,构成了叶赛宁诗歌美学的现实主
义基础和独特的现实主义精神实质。不过,任何伟大的诗人都是凡人而不是神。
任何以情感真实为创作原则的诗人的笔下,都可能出现好诗和坏诗,叶赛宁自然
也不例外。读者不应以无限的敬意去把自己所喜爱的诗人尊崇为神,也勿需拿坏
诗去否定自己所不喜欢的诗人。重要的是,时间是最公正的艺术鉴赏家,它总是
让最珍贵的诗歌作品世世代代流传下去,让坏诗自生自灭。
第十章《无赖汉之恋》在西方,苏联诗人叶赛宁生前和死后一直享有很高的
声誉,被认为是最能体现俄罗斯诗歌传统的抒情诗人,而在苏联本土,叶赛宁的
诗歌地位却并非无可争议: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里,他背的是“颓废诗人”
的恶名。这种恶名的根据主要来源有二:一是他的自杀,二是他为“无赖汉”
唱赞歌。他的许多诗作在一些人的心目中,是对无赖汉、妓女、低级酒馆的美化、
迷恋、欣赏和崇拜。然而只要我们时刻记住,这类诗篇同样是诗人内心的袒露,
并非客观的描写或暗示、影射当时的社会现实,便可从中看出叶赛宁的忧郁和对
解脱的寻求。
叶赛宁自杀之后,苏联文艺界立即掀起了一场猛烈的批判运动,文艺界纷纷
指责他的“悲观和颓废”情绪。从此,所谓“叶赛宁情调”便成为悲观、颓废情
绪的同义词了。然而,就实质来说,所谓“叶赛宁情调”,其实就是指他的忧伤
情绪,就是指他诗歌那“淡淡的哀愁”基调。
这忧伤的情绪,这“淡淡的哀愁”既包含着诗人的个性特点和气质,也体现
着诗人的创作风格,其忧伤情绪的产生是既有主观因素又有社会根源的。
叶赛宁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两次革命、“谁战胜谁”的空前残酷的国内
战争、前所未闻的饥荒、国民经济的全面崩溃……那是一个大动荡、大改组、破
旧立新、天翻地覆的混乱时代。直到20年代初期,人们还有的欢呼、斗志昂扬,
有的惊恐、迷惘、手足无措。那时,苏联诗坛上存在着形形色色的文学团体和美
学流派,其中包括“左”倾的无产阶级文化派和未来主义者。各种流派的诗人、
作家、画家、导演都在俱乐部、咖啡厅、剧院里争论不休,可说各个角落都在就
艺术创作问题进行论战。一时间,豪言壮语已成为一种风尚,什么样的艺术形式
的试验和探索都有。而在叶赛宁的全部抒情诗中,读者却见不到此种高调的影子,
也看不到标新立异的艺术形式探索。叶赛宁与众人不同。
根据莫斯科第一大学的精神病院所整理的病历来看,叶赛宁之死并非由于悲
观厌世,他“从1925年11月起,就患有因酒精中毒引起的谵妄症和迷幻症”。①
而此前他酗酒闹事是出了名的,且多次“记录在案”,还常常在警察局的冷板凳
上过夜。这可能是叶赛宁自寻短见、离开人世的主观原因。客观上呢?根据当代
诗人斯。库尼亚耶夫所提供的最新材料我们知道,叶赛宁周围的诗人,先后几乎
全部被清洗,而在这些人的肉体被消灭之前,精神上就已遭到了摧残。其中,叶
赛宁的挚友阿列克赛。加宁,早在1925年就被无情地镇压;其他诗人,如尼。克
柳耶夫、谢。克雷契科夫、彼。奥列申、瓦。纳谢得钦、帕。瓦西里耶夫、伊。
彼利勃鲁德内依等,都在30年代惨死在监狱和集中营里。①叶赛宁在生前的最后
几年里,精神上已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和苦闷。
十月革命前,来自农村的叶赛宁被贵族诗歌称为“农民诗人”,其中既有对
他给死气沉沉的诗坛所带来的大自然的清新气息的赞赏,也含有对这位俄罗斯农
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