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辩之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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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勃喜欢哲学。我称他为贝勃，不是因为我想通过这样称呼来影响法官大人您的感情，而是因为每个其他的人都是这样称呼他的。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个昵称的原因。我们也可以称他是一个大人。克劳尔先生认为，把一个大人绞死比绞死一个孩子要容易一些，所以，如果我也这样认为，我会称他是一个大人的。
他就是这样长大的。他很迷恋尼采的哲学。法官大人，我曾经读过几乎尼采所著的每本书籍。尼采是一个智力超群的人，也是上个世纪哲学的创始人。尼采认为，超人会在某个时候诞生，并且世上的一切进化都是为了超人的诞生。
尼采有一本书，叫《善与恶的超越》，这本书批判了世上所有的道德准则，而这些道德准则是为当今世人所理解的。这本书宣扬了一个观点，即聪明人是超越善恶的，那些扬善惩恶的法律并不适用于超人。尼采阐述了权力意志。耶森·里波路并不是曾经阅读过尼采著作的唯一的男孩。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也许是受到了书中观点影响的唯一的一个人。
当身体健康的16、7岁的男孩还在玩棒球、在农场上干活、或打零工的时候，贝勃就已经在阅读尼采的著作了，而在他那么小的岁数，一个孩子原本不应该去看那些书的。
对所有那些要求年轻人应该接受的生活中的重要东西，尼采都采取了一种蔑视的、否定的态度，他看重一种新的价值观，并且认为这种价值观是每个正常的男孩都不曾被教导过的。尼采的价值观只不过是一种哲学上的梦想，尽管它多多少少包含着一点真理，但是，它并不是每个人都应该付诸实施的一种生活态度。
尼采曾经说过：〃统治阶级的道德观在今天看来，是不适合当今大众的口味的，因为这些道德观的基本原则就是一个人只对他的同级别的人负有义务。与此相反的是，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对比他低等级的以及和他不属于同一等级的所有人采取行动。〃
换句话说，人类没有义务，只要一个人愿意，他就可以对付所有其他的大人、其他的孩子以及整个社会超人是尼采的创造物。
超人的品质不是存在于这些超人的天才之中，而是存在于他们无所顾忌的自由之中。超人们认为他们自己有权超越法律。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这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得到了高于他们的法律的许可，而是因为那是他们做的。所以超人即法律，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来自于他体内的意志和超越无限的权力。
现在，这个男孩，16、7岁，迷恋上了尼采的这些学说。对此事实，我们毋庸置疑，起诉方自己的证人就是这样说的，我们自己的证人也是这样说的。尼采的这些学说对他来说，并不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点哲学，相反，它们已成了他的生命。他相信世上有超人，他和迪克·娄伯就是超人。也许，世上还有别的超人，但是，他们就是两个超人，两个很好的朋友。社会中一般的法则并不适用于他们。
我们中很多人都知道尼采的这些哲学观，同时，我们也知道，它们并没有现实的指导作用。但是，贝勃却不这样认为。这些观点已经成为他这个人的一部分，它们就是他的哲学思想。他就生活在这些哲学思想中，并实践它们。他认为这些观点适用于他，要他不相信它们，除非这些观点要么导致心智不正常，要么被证明是被心智不正常的人把它们想出来的。
现在，这个男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都在谈论着超人。超人对任何人都不负有责任。不管他获得了多么大的快乐，这个男孩都坚信超人的理论，就像是一个相信某种宗教或某种哲学观的人那样，坚定地信奉着。
你们记得，我曾经问过邱吉医生关于这些宗教案例的事，他当时说道：〃是的，有很多人因为相信那些宗教而进了精神病院。〃我又问他：〃这些人是不是对那些宗教寓言只进行字面上的理解，并且完全相信它们？〃邱吉医生的回答让人又一次地认为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一个聪明的人。我问他，如果一个人相信某种哲学观，那么，他是否也会做出和那些相信宗教的人所做出的同样的举动，邱吉医生回答说：〃如果这个人十分相信这种哲学观，那么他就会。〃
我又询问了他对尼采的看法。他说，他只了解尼采的某些观点，主要是尼采对战争负有的责任。但也许，尼采对战争不应负有责任。邱吉医生说，他了解一些尼采的学说。我问他，尼采最后怎么样了。他说，尼采在他死之前的那15年里，变得精神不正常，而且，他的学说就是他精神不正常的产物。
这就是尼采，一个睿智的人。也许他并非如此，但是他至少是聪明的、有思想的人。他给世界留下了印象，每一个学哲学的大学生都知道他，他自己的学说使他成为一个癫狂的人。这里还有一个男孩子，一个正在处于青春期的孩子，被各种能够影响孩子们思想的东西困扰着。他喜欢尼采的哲学，并且按字面上的意思去相信那些哲学。那些哲学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就是他的生活。你们认为，他会以别的方法去实施那件疯狂的举动吗？他从这桩谋杀案中又得到了什么呢？
一个有着漂亮汽车的大学毕业生，一个马上就要去欧洲，从欧洲回来后又将去哈佛大学学习法律的男孩子，一个和任何你们所能找到的聪明孩子一样聪明的孩子，一个在生活中有着各种各样美好前景的孩子，却去干了这么件稀奇、古怪、野蛮、疯狂的事情。然后，他也许会死在绞刑架上，也许会在监狱的牢房里度过余生，直到他年老或生病死去。
他那样做了，他被这样一个想法所困扰，或许还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但我们在这个案子中并没有看到它。换句话说，他们具有反常行为，并且受到了这种行为的困扰。而这种心智的不正常和杀人行为结合在一起，恰好证明了他们患有心理疾病。
他要对什么负责，你们还有疑问吗？
还能是别的什么吗？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世界在他的面前展现出各种各样的希望，财富、地位和才智，是的，天才、学问，没有一样东西他不能得到，但他却把这一切都抛弃了，爬上了绞刑架，或是走进了牢房去度过余生。这样谈论不是太愚蠢了吧！法官大人，您能想象出一个思维正常的脑袋会那样去做吗？您能想象出，除了心智不正常的人以外，还有谁会这样去做呢？您能想象出，这是一种正常的行为吗？但是，法官大人，您却被要求去绞死一个那样的孩子，一个不正常的、脑子里充满了梦想和幻觉的孩子，一个满脑袋装满了毁掉他的哲学的孩子。如果这个世界有什么是导致他毁灭的原因，那么，这就是那种毁灭了他的生活哲学观。
法官大人，我知道，整个宇宙的每一个生命的原子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我知道，如果向大海里扔进一块小石子，也会引起一点波澜。我知道，每一个生命都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并且还与其他的生命相互交织。我知道，每一个影响，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都对所有活着的生命有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并且，没有一个人会对此有所指责。我知道，所有的生命都是一系列无穷可能性的结果，有时出现这样的结果，有时出现那样的结果。对此，我没有无穷大的智慧来看穿它，其他任何人的脑袋也不能看穿它。但是，我确实知道，如果在它的后面有一种制造它的力量，那么，这种力量本身就可以解释它，如果它后面没有力量，那么它就是一个无限的可能性。对此，人们尚不能解释清楚。
为什么这个男孩的生命应该和弗雷特里希·尼采联系在一起呢？尼采在30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是一个脑子不很正常的德国人。是否如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男孩的生命确实和尼采绑在了一起。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每一位我曾拜读过其作品的作者，都对我有所影响。我知道，我曾接触过的每一种生活都影响过我，并且我也影响了它。我不能分清那无穷无尽的各种原因，然后说？quot；这个是我，那个是你。〃我要为如此多的事负责，你也要为如此多的事负责。我知道，在无穷的宇宙里，每件东西都有它自己的位置，哪怕最小的粒子，也是所有物体的一部分。告诉我，你能把命运、机遇、生命和永恒的惩罚强加于一个19岁的孩子身上！如果你能，那么，正义就受到了歪曲，怜悯就是一件一文不值的假货。
法官大人，在这件案子中还有别的事值得一提，这一点非提不可。那就是生活存在很大可能性这个因素。比如说，我知道我将来会死，但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死，我不知道我将怎样死，我也不知道我会死于什么地方，我现在也不想知道这一切，我只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我知道，这一点取决于那难以预测的可能性。我能创造我自己吗？我能控制我的命运吗？我不能确定我的死期，除非我自杀，但我不能自杀，因为生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所以我认为，死亡的到来取决于那难以预测的可能性。
让我们以一只跑过树林里的兔子为例。一只狐狸在一个篱笆旁碰见了这只兔子。如果这只兔子不是从它开始跑的那个时刻出发，它就不会遇见这只狐狸，也就会活得更长一些。如果这只狐狸出发得更晚一些、或早一些，它也不会遇见这只兔子，那么这只兔子的命运又将是另一番景象了。
我的死亡将取决于变化的可能性。我，也许会死于某种病毒，也许会死于枪杀，也许会死于我身体器官的老化以及构成生命的所有要素的退化，也许会死于癌症，也许会死于众多的原因。除此而外，在某个确定的时间，我在什么地方、我是否携带了某种病毒以及我呼吸时我的身体状况如何等等，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答案被隐藏在命运之书里，没有一个人能解开。
如果不是碰在了一起，这两个孩子不太可能会犯下那个罪行。那不是一个人的行为，而是两个人共同的行为。它是他们共同策划、共同密谋、相互信任对方的行为，也是他们认为自己是超人而导致的行为。除此而外，他们不可能犯下那个罪行，那个案子不可能发生。他们的父母恰好相识，这两个小孩恰好相识，某种化学性的炼丹术起了作用，所以他们互相影响。于是，就出现了可怜的罗伯特·法兰克斯的尸体在阴沟里被发现的结果。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单独去做那件事。
法官大人，我想提请您注意一下本案中的两封信，这两封信完全解决了我头脑中的这个疑问，不仅是关于这两个小孩的思维状况的疑问，同时也是关于操纵着他们的那个可怕命运的疑问。
法官大人，我为可怜的罗伯特·法兰克斯感到难过。我想，每个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仅仅是这样简单地说说而已，我为那失去亲人的父亲和母亲感到难过，并且，我想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现在就在本法庭上的这两个可怜的、不幸的孩子。我对他们有所了解，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仁慈和他们的想法，我都有所了解。再没有一个人能比我更同情他们了。
5月21日，可怜的罗伯特·法兰克斯被剥光了衣服，光着身体扔在了一条靠近印第安那州边界的阴沟里。我知道，这都是那两个疯狂的男孩的疯狂举动的结果。萨维奇先生对我们说，如果法兰克斯还活着，他将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并将有很多的成就。现在，我想把这个想法留给法官大人您。我不知道，如果当罗伯特·法兰克斯长大成人后，他会成为怎样一个人，我不了解那些控制着一个人成长的规律。法官大人，有时，一个有着远大前程的孩子，在他年幼的时候生命就中止了。有时，他死了，被扔在了阴沟里。有时，一个有着远大前程的孩子站在了绞刑架的活门上，被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吊死。有时，这个孩子会死于白喉病。不管怎么说，死亡并不考虑年龄、性别、财富和智力的差异。
我想说，可怜的小罗伯特·法兰克斯的死不应当是白死。但是，如果因为罗伯特的死，这两个孩子就要被带出来，在脖子上系上绳索，然后为他俩所犯下的这项重罪而付出生命，那么，罗伯特的死就值得了吗？难道如果这样，罗伯特·法兰克斯就活着也值得，死了也值得了吗？不，法官大人，这个弱小的孩子的不幸和悲剧性的死亡应该具有别的意义。他的死应该引起父亲们、母亲们，应该引起教师们、宗教人士们以及整个社会的关注。他的死应该引起所有这些人的关注，从而让他们去评价孩子们，去理解那些控制着孩子们思想的情感，去理解那些占据着孩子们头脑的观念，去教育孩子们避免那些生活中易犯的错误。
我已经对这两个孩子分别进行了细节化的分析。他们走到了一起，这就是他们毁灭的原因。关于他们是如何走到了一起，法官大人，您非常熟悉那些有关他们关系的事实。他们之间有一种古怪的、几乎是不可能的关系。里波路满脑子想的是超人，他曾经说过很多次，娄伯就是他所认为的超人。里波路对娄伯的态度是一种对待最要好的朋友的态度，一种对待挚友的态度。如果没有这两点，就不可能有他们的友谊。法官大人，对此，我们不必用语言来证明他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友谊的，也没有必要用语言来证明这两个小孩之间那种奇怿的、致命的关系所造成的后果。
在一封本州提供给本法庭的信中，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被阐述得非常地清楚。这封信虽然没有告诉大家有关他们关系的完整故事，但已足以让我们弄清他们的关系。因此，任何一个聪明的，有思维能力的人，都能看清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都能看清他们是怎样相互影响，并进而导致了他们共同的灾难和毁灭的。
我想再次读读这封信。这封信是本州提供的，信上的日期是10月9日，距他们的安·阿博学院旅行还有1个月零3天的时间。我想让本法庭自己来确认，除了一个心智不正常的人以外，还有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