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了 作者:(德)克里斯托弗·海茵-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过了一会儿,爸爸开口说道:“谈谈你们的看法吧。”
“我没有从它身上看到妈妈的影子。”保罗说道。
“是啊,”乌娜也有同感,“你曾对主教说过,要把妈妈的某些东西揉进圣母雕像,可是我怎么也发现不了。圣母玛利亚一点也不像妈妈。”
爸爸只是点头,并不作声。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说道:“你们说得没错,对于你们来说,雕像不像妈妈。可是,我给这尊雕像的,是你们的妈妈给我个人的某些东西。孩子们,我比你们早很久很久认识你们的妈妈,当她还是姑娘时,我就熟悉她。我们要好的时候,她才满十八岁。还记得照像册里的那年轻姑娘的照片吧,那就是你们的妈妈。我看你们的妈妈用我自己的双眼,用我自己的心。妈妈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中,形象都是不尽相同的。对于我,也只有对于我,这个石雕就是妈妈。”
“这个微笑,”卡勒尔退后几步,反复端详后说道,“这个微笑像妈妈,是的,像妈妈!”
这天晚上,爸爸打了很多电话。给主教,给他的同行,还给一家运输公司打了电话。那家运输公司他是信得过的,每次完成的作品都是委托他们运输和置放,向来万无一失。
打完电话以后爸爸告诉孩子们,主教大人邀请孩子们也参加圣母雕像的落成典礼。全家人都将是教会的客人。大家可以随同运输车队前往,参加完仪式以后,可以尽情游览城市。预计整个活动需要十天。孩子们听了欣喜万分,算了算时间,时值秋季假日,最多只影响两天的课程。
第二天上午,爸爸又和主教大人通了话,告诉他和乌娜、保罗以及卡勒尔将随同运输雕像的车队一同前往,并顺便提了一句,是否可以带上浪子。全家人都离开了,浪子将无人照看。
“那是当然,”主教这样回答道,“你们可以带上浪子。只是有一条,在我们城市里,狗必须用皮绳牵着,对于浪子也不能例外。”
卡勒尔现在每天写信,每天都收到回信。寄信人在邮寄地址旁都做上神秘的符号。就在爸爸和主教通过话以后第三天,卡勒尔来找爸爸谈话。
“彼特娜也想看看受难圣母像,爸。”
“那就邀请她来吧,就住咱们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卡勒尔显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这倒使爸爸有些纳闷。
“你还有什么要说吧?”爸爸问,“想说就说出来呗!”
“我是说,彼特娜,她,她是否可以跟我们同去呢,她也放假啊。”
“我想这没问题,”爸爸说,“主教邀请的是我们全家,彼特娜属于我们这个家庭。”
卡勒尔两眼放光。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突然抱住爸爸。“我感谢你。”他有些难为情地说。
“给她写信的时候,代我向她问好。”爸爸道。
以后的几天中,家里有许多客人来访。有朋友,有同行,来了就看雕像并拍照留念。有些至亲好友和爸爸坐在园子里,边吃喝边交谈,碰上天气不佳就转移到室内。孩子们有时坐在一旁,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躲进各自的房间,直到用饭的时候才出来。不过,倘若是单身妇女来访,乌娜就会跟在爸爸身边,寸步不离。有一次爸爸问乌娜,大人的谈话孩子听起来是否乏味,乌娜回答说,最重要的是要有人保卫爸爸。
“噢,原来如此,”爸爸笑了,“保护我,浪子足够了。”
“一条狗的力量太单薄,”乌娜说,”即使浪子这样的狗也胜任不了。”
乌娜就这样坐在老爸身边,直到女性来访者离开。
《远 行》
远行的日子在震耳欲聋的马达声中开始了。
这天早晨七点,一辆吊车和一辆敞篷大卡车就开到了家门前。花园的旧门被暂时拆除,车辆才得以缓缓开进。在爸爸的悉心指点下,受难圣母雕像用厚麻布蒙上,再用框架加以防护。
早餐是由乌娜、彼特娜、卡勒尔和保罗一齐动手做的。彼特娜在头天就已赶到。她受到了全家人的热烈欢迎。彼特娜这回把瀑布式的黑发梳成了长辫,把辫子盘在头顶,扎上绿色的丝带,还别上一只蝴蝶形的发卡。这样俏丽的装束让乌娜羡慕不已。
彼特娜给每人都带来了小礼品,送给保罗的是一台小游戏机,送给乌娜的是一只与自己头上一模一样的蝴蝶形发卡。爸爸得到的是一根包装精美,质量极佳的雪茄烟。卡勒尔的礼品用彩纸重重包裹着,到底是什么,他秘而不宣,他是在自己的房间拆开包装的。
早餐以后,大家重新回到园子里。吊车的巨臂缓缓上扬,把雕像轻轻吊起。吊到一米高的时候,巨臂平移,将雕像移至卡车车斗上,然后一厘米一厘米地下降,直到稳稳当当地落在预先安好的底架上。
爸爸让卡车司机先行一步。他说,载重卡车行驶不快,他和孩子们很快就会赶上的。卡车一声鸣笛,在众人的目送中远去。
孩子们迅速收拾好餐具,锁好屋门,并和吊车司机一起,把园门复原。然后坐上爸爸的轿车,挥手告别吊车司机,向卡车前进的方向驶去。保罗和卡勒尔坐在彼特娜身旁,乌娜坐在爸爸旁边,她的膝头躺着长毛熊卢兹,脚旁是浪子。
半个多小时以后,就已经赶上了载重卡车。爸爸的车子一会儿开到卡车前面,一会儿紧跟在它后面。因为重载车辆不允许上高速路,因此只能行进在乡间公路上。车子穿越许多小城市和村庄,车上那掀去厚麻布的圣母雕像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许多老年男女低下头,用手在胸前划着十字。路旁在脚手架上干活的工人们见到雕像,竟然在空中鼓掌。迎面而来的或者从后面赶上来的汽车,都纷纷鸣笛致意。此情此景让乌娜兴奋不已。
当车子紧随在载重卡车后面时,彼特娜长时间迷醉般地观赏着前面的雕像。爸爸注意到彼特娜的神态就问道:“这尊雕像给你什么印象,你还没有说过呢。”
“它实在是美极了,”彼特娜说道,“它是石头雕成的,你却给了它生命。她的表情是悲伤的,可是又显得自豪与坚强。她的儿子被害了,她又凝聚起了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她悲痛,但不绝望。这就是您的玛利亚雕像给我的印象。”
“说得好极了,”爸爸大为赞叹,“我所要追求的,就是这样的艺术效果。”
受到夸奖的彼特娜脸红了。她问道:“这块巨石在开始雕刻以前是什么模样呢?”
“一块老大老大的怪模怪样的石头呗!”乌娜大声插话说,“不过那时我就知道,爸爸会成功的!”
“是啊,乌娜说得对,”爸爸道,“那时它是一块灰白色的,有着八个棱角的大家伙,我是在意大利选中它的。”
“这块石料是从意大利运来的?”
“没错。经过漫长的等待,突然有一天,它就出现在我们的园子里了。我围着它转了好几个礼拜,才熟悉了它,跟它交上了朋友。后来我又经过了更长时间,才从中看到了受难圣母的形象,再后来我才拿起了锤子与凿子。”
“你扬起锤子的时候怕不怕自己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怕不怕事与愿违呢?”彼特娜问。
“不,不怕。我看见了圣母玛利亚,她抱着受难的儿子,就坐在巨石里面。她只是被包裹在石头里而已,我只消用锤子与凿子除去那层外壳——就是这样。”
“说来容易做来难,要是我,连想都不敢想。”
“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彼特娜!卡勒尔就曾动手帮过我,他敲去了一些粗石棱。你呢,彼特娜,以后的日子里只要你有兴趣,就可以来帮我。”
彼特娜看了看卡勒尔,她显得容光焕发。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能帮助你!”乌娜叫道。
“当然当然,”爸爸说道,“有一天我会搬一把椅子坐在园子里,翘起二郎腿,吩咐你干这个,吩咐他干那个就行了。”
谈笑间,不知不觉已经开了六个小时车。天色渐暗,经过图林根大森林的一家乡间旅馆时,爸爸向后面的卡车司机做了一个停车宿营的手势。这里的旅馆条件不错,房间也充裕,大家就在这里过夜。爸爸把车开进室内停车场;卡车超高超重,只能停在路边。大家在一起吃了晚饭以后,很快就进房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大家就起床了。六点多钟就已上路了,卡车司机计划在当天一定要赶到目的地。
车子依然行进在乡间公路上。越住南走,地势越是高低不平。爬坡的时候,载重卡车马达轰鸣,车速越来越慢,大家非常担心车子会抛锚。
离终点还有数十公里时,迎面来了两辆车。一辆是闪着蓝色警灯的警车,紧随其后的是一辆高级黑色轿车。警车拦住了运输车队,后面的轿车里下来一位老者。他来到爸爸的车前,自我介绍说,他是教堂大长老,受主教大人委托,前来接应车队。他将引导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前往教堂广场。
车队经过重新编组,向着城市驶去。最前面的是警车,随后是雕像运输车,接下来是爸爸的车子,殿后的是大长老乘坐的主教大人的黑色高级轿车。车队行进速度不快,而其他车辆又不得超越,后面就缀起了长长的尾巴。随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这个尾巴长达一公里以上。大小车辆鱼贯而行,场面非常壮观。排在最后面的车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开这么慢,性急者不断地按喇叭,前面的司机则恼火地回应,运输车队就在这样不绝于耳的喇叭奏鸣曲中缓缓地进了城。
开路的警车把运输车队直接导向教堂广场。广场上已经为受难圣母雕像预备好了一尊长方形的灰白花岗岩底座。底座附近有一块用红白绸带围成的区域,当运输车接近的时候,一名警察上前打开了这个小小的封锁区。卡车在花岗岩底座旁稳稳地停住了。受难圣母在车上无言地打量着教堂。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那卡车司机好不容易才打开车门下了车,围拢在车旁的人实在太多了。
广场上人头攒动,但是没有人划十字,没有人祷告,也没有人鼓掌。乌娜的心里挺失望,她原本以为车子一到人们就会欢呼雀跃。
这时大教堂的钟声突然敲响,广场上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玛利亚,这位怀抱着死去的儿子的圣母。
爸爸和孩子们早已下车,此刻就站在缄默无语的教堂大长老身边。长老也在向圣母行注目礼。
“看来圣母雕像得到了大家的认为,我的辛劳没有白费哦。”爸爸自言自语道。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插进嘴里,但是他始终没有点燃。
《落成大典》
爸爸,孩子们以及卡车司机被请到一家宾馆休息。大长老告诉他们,主教大人本想亲自前来接待他们,但是由于公务缠身,得两天以后才能回来。作为教区的贵客,大家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至于来的客人多了一位,大长老二话没说,就给彼特娜补了一个房间。
彼特娜,卡勒尔和保罗本想当天晚上就去城里逛逛。但是乘了一天的车都疲劳不堪了,吃完晚饭不久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大家来到教堂广场的时候,看到一辆吊车已经停在卡车旁。广场上来了许许多多的人,大家都在等着看吊车如何将雕像吊至花岗岩底座上。孩子们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先到附近街区转一转。
中午时分他们回到广场的时候,圣母雕像已经矗立在花岗岩底座上。怀抱着被害的爱子,圣母以一种无言的伤痛疑望着虚空。爸爸此时一个人在广场上转悠,他在观察那些瞻仰圣母像的人们的神情,倾听他们的议论。当他看到孩子们以后,便和他们一起回宾馆吃午饭。
星期天举行圣母雕像落成大典时,大家才见到了主教大人。在早礼拜上,主教身披红色长袍,头戴主教冠冕,手持主教权杖。他的手指上,主教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他的胸前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在晃荡。弥撒一开始的讲话中,他就提到了爸爸雕刻的受难圣母像,他把这称为“凝固的牺牲”。他还意味深长地说,这尊雕像的作者本身就在现场,他是一个活的见证,证实人如何生活在主的鼻息之间。听到这些话时,乌娜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亲爱的妈妈的音容笑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爸爸的大手。
弥撒结束以后,主教在神职人员的簇拥下,在做弥撒者和来访者的跟随下穿过教堂向广场走去。在经过爸爸和孩子们身旁的时候他立住脚,把大家召唤到身边。然后,爸爸和孩子们就走在主教的身后,在他们后面才是神职人员和其他的人。
主教来到受难圣母像旁。他先是用拉丁语说了几句话,然后用德语作了神圣祝福,接着在雕像身上洒水。
“这是在做什么?”乌娜轻轻地问。
“这是圣水,是落成仪式的重要内容。”
“我还以为那是白葡萄酒呢。”保罗轻声说。爸爸马上示意孩子们保持肃静。
落成典礼结束以后,主教又走到爸爸和孩子们跟前,与大家一一握手。他问起浪子,爸爸告诉他,浪子好好地待在宾馆里。主教向爸爸表示歉意。他说他实在太忙了,在接下去的几天中,他也抽不出空余时间。他说起上次去视察尚未竣工的雕像的事,那两天时间是他极其难得的两天假期。“不过那是令人难忘的两天,我常回忆起那两天的情景。”主教大人说。
“我也很难忘记,克莱曼先生。”乌娜说。
“在这里你得称呼我‘主教大人’,我在这里不再是克莱曼先生了,懂吗,孩子?”
“遵命,阁下!”乌娜马上行了一个屈膝礼,就像一个宫廷侍女似的。
“别太夸张了,乌娜!”主教边说边笑了起来。然后他在众人的簇拥下绕着雕像走了几圈,不时地停下来和人们交谈几句,最终消失在大教堂门里。
爸爸和孩子们在这座城市里又待了两天。两天中,他们买来各种各样的报纸。所有的报纸上都刊登着受难圣母雕像的照片及与之相关的评论文章,还有的干脆刊登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