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部自传体长篇禁毒小说:在我吸毒的日子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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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拉着手铐的一头,另一头则连着我已经痹麻得失去了正常知觉的身体,挨个子昂首挺胸走在前面——拉着走着,我跛跳着痹木的双脚跟在后面!大街上人们遛狗的场景,被活灵活现地用真人来扮演了。饰演那只狗的就是吸毒者的我,可我连那只狗都不如——因为我不是我“主人”的“宠物”!人因吸毒而变成了狗,变成了连狗都不如的狗——这可真是我当初吸毒时万万没有想到的啊!
到了厕所门外,矮个子把我连拉带推兼扔地弄进了厕所里。我十万火急般地开始撒尿,看着撒出的尿,看着被重重的手铐坠吊住的手和就站在门外给我“站岗”的“警卫员”,它们在提醒我:如此狼狈、如此隆重的撒尿情景,足可以深刻到令我终生难忘!尿还没有撒完,就听到陈不耐烦地大声喝斥道:“××快点!”唉!吸毒者,这撒尿的自由你都已经失去了一半啦!
终于撒完了这泡憋了好久好久的尿,禁不住嘘出了一口长气,感到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但是肚皮抵后背的饥饿感却突然间猛烈地向我袭来!想起刚才申请撒尿都那么艰难,直拖延到我几把尿一起撒的程度才被应允,如果对他们提出“让我吃点东西!”的请求,在他们听来则无异于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大笑话了!结局也肯定是逃不掉让我几餐饭一顿吃的无奈现实,我没必要自讨没趣。于是,在洗手池胡乱洗着手的同时,我趁机弯下身对着水笼头“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几大口来历不明的生水,也算是我在情急之中为自己争取到的一顿“免费的午餐”吧!
走出厕所门,我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虽然他穿着公安制服,但千真万确,我认出就是他——他是我初、高中同学谢××的弟弟谢××!我曾经辅导过他学习功课,后来他考上了警察学校,隐隐约约记得毕业后他分配到了公安处上班。我很惊讶,没想到我今天见到了我的“学生”!
正欲张口叫他,但就在一念间,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并把头急忙低下,脸也迅速地侧向了背着他目光的那边。哦——还好,终于没有叫出声!此情、此景、此地、刑具在身此般模样的我,与他绝对对立的的反面角色——羞愧、尴尬、窘迫、丢脸、丢人死啦!脸在发烧,足以将自己烧死!
我终于没有被他看见,我终于没有被他面对面地发现——这个他往日每次见到都会尊敬地叫着“卢哥”“卢哥”的“老师”,“哈哈——”原来竟是一个吸毒者啊,我工作缉拿的对象啊!这其中,无论是惊讶,无论是怜悯,无论还是其它什么,我都没有脸去面对!当眼睛的余光确认他走进厕所后,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主动把戴着手铐的那只手伸给已经等得不太耐烦的矮个子,想对我喝斥点什么的他,见此愣了一下,终于没有喝斥出口,也终于没有再牵住我伸出去给他的手铐的那一头。只听到他很严肃地警告了我一句:“老实点,跟着我走!”看来,主动与他们配合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就这样跟在他身后,我不敢快也绝不敢慢地走着。
这次没有跟回到刚才的办公室,而是跟着他来到了三楼,走到了一间挂着“建卡室”的办公室门口。他推门而入,并随即对我喝斥了一句:“进来!”我跟着进去了,看见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公安。矮个子与她招呼后,两人开始愉快地闲聊起来……
我则有些茫然地傻傻地站在屋子中央,不安地寻思:“‘建卡室’?带我来这儿干吗呢?总不至于只让我来听他们谈天说地这么简单吧……”过了好一会儿后,女公安似乎才开始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在与矮个子开心聊着什么的同时,见缝插针般地抽空问了我的姓名、年龄、族别、家庭住址……并随手填写在了摊放在她办公桌前、整齐排列着的四五份表格中的上面。
我看到在表格的旁边放着一张胶片,我可以准确判断出那是一张医院用的X光片,在X光片的前方则放着一个脏兮兮的铁皮小桶,小桶里斜插着一把像是油漆刷子的什么东西。女公安边与矮个子闲聊说笑,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双一次性塑料手套戴在了手上。
随即见她站起身,开始用斜插在小桶里的那把像是油漆刷子的东西,往桶里面沾了沾之后,便往那张X光片上从左向右、从右向左、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来回刷啊、刷啊,抹啊、抹啊!我看清楚了,她正在刷抹的东西是油墨——一种可印取痕迹的物质!
我顿时敏感地反应过来:建卡窒、建卡窒,原来就是要取我的指纹资料啊!那种我从影视作品中曾见到过的:“……从现场收集到的指纹与我们‘指纹库’中的指纹,经查对照后发现,现场留下的指纹与××省××市的×××的指纹是相吻合的,因此我们可以初步推断,这个×××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抓捕的罪犯……”时的情景一下子窜进了我的脑海……
我怵在那儿傻啦:难道我用自己的钱吸毒,竟把自己吸到了“永远的犯罪嫌疑人”“准罪犯”“前科犯罪者”的行列!法律啊,你真的是太严肃啦!我愣愣地看着女公安的手在忙乎,她却轻松地谈笑自如地边抹边聊,根本没当一回事!我则看得越来越紧张,情急生智下突生幻想:我要是能像“孙悟空”那样“嗖——”的一下飞走,那该有多好呀……可能是幻想得太投入吧,以至于当矮个子过来替我打开另一只仍戴着手铐的手时,我都没有立即缓过神来。
等我完全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女公安捉捏住我的手指头往抹好油墨的X光片上摁压的时候了!被她首先捉捏住的是我的左手大拇指,她捉住它往X光片上沾取好油墨后,并没有立即往什么地方摁,而是顺势又捉捏住它,把我的左手臂牵拉了过与肩平齐后,又略微停顿了数秒,然后又断续地捉住它往我的腰略下的位置快速地顺圆弧形划下,并在“弧线”低至最低处时捏紧了指颈,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捉捏住它——我的左手大拇指头,往早已平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张表格上某个准确的位置摁下去!
“咦,取个指纹需要这么讲究吗?”我顺便“研究”了一下这几张表格:这确实是一张张经过精心设计的表格,在它的上面准确地标识着“左手、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小指”等文字,对应文字的下方则是一个个依序排列的方格子,大小略比真人的拇指肚稍大一点。
摁取好左手大拇指的指纹印后,接着是左手食指、中指……右手大拇指……无名指、小指,十个指头一个也没能幸免,一个也没有能逃脱被她纤纤玉手像捉捏住蛇的七寸那样摇来晃去、生拉活扯的悲惨命运!自始自终,我的人和我的手还有我的手指,都只能木偶般地任凭她肆意摆布为所欲为,而我自己却除了无可奈何以外,又能奈她何!
其间,女公安多次对我催促道:“放松点,放松点!”我知道我肯定是紧张的,是不可能完全放松到令她满意的。因此她对我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就总带有些怨怒的口吻,仿佛我是一个弱智儿童听不懂她的话似的!“唉,姐姐,我能轻松得了吗?你以为我是在画押领取人民币啊!我可是无可奈何、极不情愿到极点呀!”
从此,经你这么一摁,我的双手十指纹印就要永远留存在你们的“准犯罪嫌疑人指纹库”里了!这可不是一个正常公民应该享有的荣誉啊!从今往后,在我的生活当中,我每每使用到这双我不得不使用到的双手时,我都可能会联想起此时此刻的这一幕——它时刻警醒着我不能去犯罪的同时,也时刻提醒着我——你永远是一个全市、全省、全国,甚至于全世界警察心目中首选的“犯罪嫌疑人”,至少也是“准犯罪嫌疑人”的首选怀疑对象吧!国际互联网的力量可大着呢!唉——
双手十指的指纹印,终于女公安折腾完了。双手已是黑乎乎的不堪入目了,很想能稍稍把它弄干净一点。因此我以最最温柔和礼貌的声音对这双“黑手”的始作俑者请求道:“能不能给张废纸让我擦一下手!”并对她扬了扬脏脏的手——她听到了,她肯定是听到了!她看到了,她肯定是看到了!
但她以不屑一顾的态度否定了我的请求,仍然嘴在聊着、手不闲着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我只好“木偶”似的举着脏脏的手傻站着!“木偶”随即又被她指带到了一堵墙的前面,被要求背贴墙、身站直、胸挺起、腿打直、不曲不折、不偏不倚、目视前方地站好!
我看到了墙的上面,画着一根根间隔有序的直线,线的旁边标识着:1、5米、1、55米……1、7米……1、85米……的字样。我背贴靠着的位置正好是它的正中间。又在怵愣之中,矮个子已把一块工工整整用白色粉笔写着我名字“卢步辉”的小黑板,递到了我的手中,嘴手并用地指导我用双手把它举放在自己的胸前——站好啦,不许动!要做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女公安已举着相机及时走了过来,并把相机镜头对准了我!没被要求笑一笑,也不容我像往常照相时那样——至少要理理衣角、梳梳头、照照镜子什么的!
“咔嚓”、“咔嚓”——这张我生命和人生中,照得最最恶心、最最难看、最最非我所愿的照片就被她这随随便便的一“咔嚓”,给“咔嚓”完了!我知道我的人也完了——
我的这副尊容,就要随着这随随便便的一拍而广而告之地在全国公安系统的电脑里传播开来了,将被用来提供给无数罪案的受害者、目击者、证人去仔细辨认:这个是不是?那个像不像的?这个不像,那个有点像……说不一定,哪天指着的就是你,或者错指着的就是你!天啦,好可怕啊!
因为吸毒而被迫在生命中无奈地留此一“照”,我能不后悔吗!我敢不后悔吗!我愣在那儿傻了!矮个子伸手拿过写着我名字的小黑板,顺手把它“啪”地一下扔在了墙角,好像是背面朝上的!我敏感地感到:因吸毒,我连名字都没有受到起码的尊重!哎,全都是吸毒惹的祸啊!
“站到秤上去!”女公安放下手中相机,指着另一个墙角下放着的体重计对我说,我木讷、机械地站到了秤上,矮个子走过来看了看秤,说:“五十公斤,下来!”“叫你下来!”哦,是叫我下来!我下来了,就站在了秤的旁边,目无表情地站着。“穿多大码鞋?”“问你呢!”哦,是问我!“三十九码!”“视力好不好?”“不好!”……
一问一答之间,矮个子已经拎晃着锃亮的手铐在我身边等着了,一副急着要把罪犯捉拿归案的样子。我可不愿意这讨厌的铁玩艺再往我身上戴,于是我用几乎哀求的口吻对他小心翼翼地请求说:“不用了吧!陈哥,我又不会跑,也跑不掉的!”陈摆出一副——小子,你哪配跟俺说话的神态!用不屑、又很高高在上的眼神斜了我一眼,然后还是很执着地、很“今天老子作主”地给我重新戴上了手铐!
最后他竟不解气似的,在已经铐好的手铐上,轻轻地、狠狠地按了两下,“咔、咔”——我只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从我的两个手腕处传来!陈用他的实际行为,回答了我诚实的告白,我为我的诚恳,收获了剧烈的疼痛!真的是“吸白粉,说白话”呀!连吸毒者视为天敌的公安都不敢相信你的话!试问:普天之下又还有谁敢相信你呢!
记住:当你吸毒了,无论你再说出多么红色的话来,在别人眼里都永远只能是“红色的白话”!白话,是永远不会有人愿意去相信的吗?不是,人们永远不会和不愿去相信的,不是“白话”本身,而是说出这些“白话”的主人——吸毒者的你!吸毒者啊,没人愿意相信你的世界,你受得了吗……
“麻烦你了!多谢了!”说这话的是陈,“小事一桩!谢什么!”说这话的是女公安。“小事一桩”终于由我和他俩共同配合完成了!我知趣地跟在陈的身后走出“建卡窒”,他下楼梯我跟着也下楼梯……咦,奇怪!他没把我往二楼办公室带,而是径直往楼下带!“他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我心中一惊,“莫非……莫非……此去肯定是凶多吉少啊!”
我的整个人从内到外在打颤,软着腿跟陈走到了一楼的大院里,继续再跟着走去的方向应该是一辆挂着警灯的警车了。“不是让我坐上这辆警车吧!”心陡地猛紧了一下,“天哪!是的啊!”因为我看见那辆车的驾驶位上正坐着高个子李,看见我们走过来,李已拉响了叫人胆颤心惊的警笛声“呜——呜——”警灯也随之旋转出了红、蓝、白、绿的“吓光”,我头晕、心颤、四肢瘫软、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我什么都不知道……
“砰”的一声巨响,我已经被关进了警车的囚仓里。影视作品与新闻节目中,那种罪犯被缉拿归案的场景,今天又被我在其中当上了主角,不为拍电影,不为拍电视,因为我不是演员,更不为拍新闻,因为我还罪不够格呢!为什么?因为我吸毒!
二十多年来,乘坐过无数的大车、小车、长车、短车,今天我可是第一次被勒令坐上了警车并被限定坐在了“囚仓”的位置上。人们啊!你总不至于为了“享受”警车的义务服务而去吸毒吧!人们啊!其实“生不上警车”真的应该是可以去恪守和值得追求的人生幸福!人们啊!你恪守法律了吗?
警车启动了!随即像一匹狂荡不羁的野马,载着两个禁毒公安和一个吸毒者的我,在车顶警灯的“吓光”及“呜——呜——”尖叫警笛声的双重庇护下,耀武扬威地呼啸着穿过人群,驶过街道,在几乎百分百的回头率和注目礼中,驶离了市区,开始在小城的环城公路上更快地狂奔了起来……
知道戒毒所就在环城公路上;知道要去的地方就是戒毒所;知道戒毒所就快要到了;也知道坟墓就在前面;更知道地狱就在前方……知道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啦!我整个人已经惊恐得不知所措,害怕得从脚底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