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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文学]边缘-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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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心把钱装进了父亲的口袋,什么也没说,就装作完全醉了的样子,躺在了沙发上。他听见父亲说:“娃娃难啊!女婿家里给的彩礼钱也是娃娃给士莲的。”
  也许男人才最了解男人。父亲这一句话里面似乎含着很多很多的意思。士心忍着肚子的疼,躺在沙发上偷偷看了看父亲,他发现父亲也正望着自己。
  4
  母亲知道了士莲丈夫家里给她的彩礼是士心的钱,就不住地埋怨女儿和儿子,也埋怨女婿一家子。士心没什么好说的了,是士莲自己把事情告诉了父亲,他只好笑嘻嘻地劝解母亲。母亲心里有气,但无论如何女儿结婚毕竟没有动用家里攒下来的那点儿钱,她也觉得满足,唠叨了半天也就不说什么了。
  就在士心准备回北京的时候,忽然接到了那个制片方的电话,叫他带着剧本大纲和获奖证书去谈合作的事情。他赶不及了,就叫光头马一带着剧本去谈。
  马一当天就回了电话,说二十集全部买断,一共是七万两千块钱。士心兴奋极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剧本居然能卖这么多钱。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了。至少,家里的购房款一下子就可以交清了,妹妹萍萍未来几年的学费也有了。他现在需要操心的仅仅是萍萍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有每个月给父母的五百块钱贴补,除了这些,他工资的剩余部分完全可以留着个还给秦春雨了。
  他没有立刻把这个事情告诉父母亲,他想等事情完全办妥当了,把钱真真切切地拿到自己手里了再告诉家里。经过了很多事情之后,他变得稳妥了。
  他兴冲冲地登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但士心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剧本带给他的仅仅是一阵短暂的欢喜,而且是空欢喜。当他回到北京的时候,只看到了马一手里拿着的一纸协议,一分钱也没有。
  “签了协议之后,我就把本子给他们了,连获奖证书都给了他们。还给他们写了一个收到钱的收条,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马一沮丧地说。
  不久之后,光头马一说在北京待着闲得无聊,想出去谋生,背着破破烂烂的书包像当年一样离开了北京。
  大约半年之后,一部反映大学生活的电视剧在北京产生了很好的反响。士心看到报纸上的报道,才知道那部电视剧就是以他的获奖剧本《年华》为蓝本改编的。士心知道之后笑了笑,没有像李然一样愤愤不平。他学会了荣辱不惊地看待日子,心如止水。在他心里甚至还有一点儿开心,至少他知道了,很多人都会记得有过这样一部电视剧,而它是他用一个晚上写出来的。
  5
  人生就像是在打牌,每个人能够拿到什么牌完全由不得自己。当你接到手里的牌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好好经营这副牌,用同样的牌打出不同的结果来。
  张士心拿到的牌一点也不好,但是他努力地经营了,并且把一副死牌打活了。
  到了二零零二年的春天,士心的生活已经步入了一种很正规的状态,他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对家里所有的承诺。在一家人的努力下,房子终于买下来了,父母半辈子的辛劳总算没有白白流失。现在,他每天挺直了身板走向公司,忙忙碌碌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回到家里写自己的东西,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有一天能走进医院,把自己的病治好。他想活下去。
  过去的日子里,他的身体健康没有明显恶化的迹象,除了春秋季肚子格外疼痛之外,其它时间里他算是过得比较太平,心脏也没有再怎么捣乱。只有一次发作得比较厉害,从那以后他总是随着带着一瓶速效救心丸,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就吃几粒。他没有很系统地检查心脏,但是心脏有问题是确然不过的事情。关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现在不想知道更多,因为知道的多了烦恼也许就会更多。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更加坚定地走下去。死亡都没有击倒他,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他奔涌向前的脚步。
  二十八岁对一般人来说是一个黄金一样的年龄,这个时候应该是事业逐渐走入轨道,人生已经确立的年龄。但张士心的人在他乡飘零,心也在飘零。至少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在这之前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未来,一直都是想着日子多一天就算一天,多活一天就忙碌一天。忙忙碌碌地奔波了多年之后,他开始慢慢地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未来。只要活着,总得有一个目标,这是做人最起码的标准和要求。以前他钟爱的家人就是他的全部,现在,当生活的风浪逐渐归于平息的时候,他需要一个更高一点的目标,也只有确立并且达到了这样的目标,才能让他的家人生活得更好。
  他依然和李然跟小猫十五块呆在那两间小平房里,一直都没有换房子。随着这一年的过去,萍萍最后一年的学费也攒够了。家庭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更多的要求了,至少,暂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他拼命挣钱来填补窟窿。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对春雨的等待中慢慢攒够最后一笔钱,还给春雨,然后给自己治病。
  他不知道有一天春雨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自己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决定。他也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如果他没有彻底康复,他不会接受任何一个人的爱情。不管是春雨还是李然,她们都将是自己短暂的人生中最可靠的朋友,是他关心着的人,也是最关心他的人。
  6
  “娃,把自己操心好,别尽想着家里。”士心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母亲不在,父亲接了电话,叙了几句家常之后,父亲对他说,“爹啥都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父亲说完,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爹,您说什么啊?我这不是挺好么?住着大楼房,穿着新衣裳,您还有啥不放心的啊?”
  父亲在那头想说什么,但是顿了顿又把话咽了回去。
  士心凭直觉觉得父亲一定有什么事情要说,就一再催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父亲只是说没有,就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士心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下午,下班的路上又用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母亲接着电话了,语气很平和,看来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他就放心了。日子刚刚好一点,他真的不希望家里出现一点一滴的变故。在这个时候,全家人都将迎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生活。士心打算在萍萍毕业之后就让父母亲歇下来,几个孩子一起供养老人,让他们有一个幸福安康的晚年。
  父母亲的一生是平凡的,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经历;但他们也是伟大的,残病的躯体为孩子们撑起了一片洁净的天空,苦苦支撑着在贫寒中颠簸的家庭没有沉没。应该是让他们好好休息的时候了。
  坐了几站地就到了他住的地方,他从车里跳下来,背着包穿过一个小市场就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子,远远地他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领着一个孩子站在院子门口,笑呵呵地望着他。那是金花。
  金花看见士心,快步跑了过来,一头就扎进了士心的怀里,就像以前的那个小孩子一样,在哥哥的怀里哭了出来。跟在她身后跑过来的孩子站在她的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士心,又看看金花,嘴巴一撇,也哭了起来。
  士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泪了,但这一个瞬间他觉得开心极了,眼泪就管不住了,啪哒啪哒地掉在怀里的金花头上。
  他挤挤眼睛很快地收住了眼泪,拍拍金花的头,说:“哭什么啊,傻丫头。”
  “我想你啊,哥。”金花抬起头来,很仔细地看着士心的脸,她心疼极了。眼前的士心脸上明显地多了些岁月的风霜,已经不像分开的时候那样年轻俊朗了,面庞消瘦,依然像以前那样透着一股子倔犟,但目光温和依旧。
  “你瘦了,哥。”金花摸摸士心的脸,突然把身边孩子抹眼泪的那个孩子拉到了士心内身边,“叫爹啊,乒乓!”
  那娃娃看看士心,极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爹!”分开太久了,乒乓已经不认识干爹了,他把头转向院子里面,冲屋子里喊,“爹啊,咋又多了一个爹呢?”
  桑德伟就出来了。他明显地长胖了,已经俨然是一个中年汉子,围着一个围裙,两只粘着面粉的手一扬一扬地跑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士心。
  “真想你!”他说,两只白乎乎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士心的肩膀,“就知道你不会搬家。没想到你连锁子都没换,我当初的那把钥匙居然还能打开你的门。”
  7
  “哥,把病瞧了吧。我们带了点钱过来,就是专门给你治病的。”金花坐在床头,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纸袋子,把一摞钱递给士心。
  “都瞧好了。你看啊,现在我这不是很好么?病再也没犯过,好得很。是吧,李然?”他转头问坐在电脑边的李然。李然翻了个白眼儿看他一眼,没搭话,继续和乒乓玩电脑游戏。小乒乓高兴得咯咯直笑。
  “得了吧,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啥。瞒别人也就算了,哄我干啥啊?”桑德伟把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走到士心身边,把钱塞进他手里,“啥也别想。这两年做点小生意,这点儿钱还拿得出来。”
  士心知道在怎样拒绝都不可能让桑德伟把这些钱收回去,就把钱收了起来,放在桌子上。
  “春雨姐姐呢?一直都没有消息么?”金花问。
  士心点了点头,点上了一支烟:“我一直没有搬家,因为我知道她会回来找我,你们也会回来看我。我怕你们找不到。”
  说这些的时候,士心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酸楚,也有一种感动和满足。从分开之后他虽然一直这样想,但是他根本没有想着还能活着见到这些亲爱的朋友。
  他眨眨眼,掩饰了一下自己黯然的情绪。桑德伟站起来说:“我去弄瓶儿酒,咱俩喝着聊着。”
  李然忽地从电脑前面站了起来,挡在了桑德伟面前:“你看他那样儿还能喝酒么?”
  桑德伟笑笑,退了回去,点上一支烟,默默地说:“抓紧时间把病治了吧。”
  8
  桑德伟和金花呆了几天就走了。他们在阿桑的家乡开办了一个养殖场,还雇人经营着两个鱼塘和三个果园,日子过得很好,士心也就放心了。
  送金花和桑德伟走的时候,他帮金花背着包,一路领着乒乓不停地跟孩子说话,心里竟然那样舍不得这个孩子。到了车站之后他把包放在金花的肩膀上,拍着桑德伟的肩膀叫他好好照顾金花和乒乓。桑德伟努力地点着头答应了。
  金花忽然叫了起来:“哥啊,咋又把钱放回来了?”
  士心笑笑,他没想到自己把钱放回金花的包里,还是被她发现了。
  桑德伟把钱取出来一股脑儿塞进士心怀里。士心硬把钱塞了回去。“我有钱治病,病现在也不是很重。放心吧。走,走吧。好好照顾金花和孩子。”他催促桑德伟赶紧上车,顺手把乒乓跑了起来,在乒乓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把孩子抱到了火车门口。
  “拿着吧,多少是个心意。你要是不拿着,我跟金花就再也不来北京了,就当没你这个朋友。”桑德伟依然没死心。
  士心从桑德伟手里的袋子里取出了几张钞票,然后把袋子塞回他手里:“走吧。有空的时候带着儿子来看看我,我就很开心了。这钱我拿着。”他把那几张钞票放进了口袋,“我用得着。”
  送走桑德伟一家之后,他径直走进了火车站前面的邮局,把那点钱分别寄给了阿灵的弟弟和牛小丫。
  阿桑一家的出现和离开,似乎触动了士心的情怀,他心里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感动和失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感动和失落为什么会出现。但有一点他很明白,那就是看到金花母子都很幸福,他感到特别放心。
  “丫头,今年过后,我想回家。”回到家里他对李然说。
  李然觉得这些天士心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这时候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担心起来,赶紧问道:“家里出什么事情了么?”
  “没有。我想考大学。”士心平静地说。
  “你终于知道为自己考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是为别人活着。”李然说着话,眼圈一红,又要哭了。
  “傻丫头,哭什么?我什么时候都想着念书的事儿啊。从离开学校到现在,我天天都在想。”
  李然没有说话,投进士心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9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了一阵子,转眼到了秋天,街边的银杏树又黄了,挂满累累果实洒下一片金黄的落叶,把街道扮得格外美丽而萧索。
  西斜的日头投下一片温柔的光辉,大地无限妩媚。士心走在落满树叶的街道上,步子迈得很慢。这一年的秋天他的肚子疼痛得比以往都要厉害得多。他不敢让李然看出来,所以每天下班都让李然早点回去买菜和准备晚饭,他留在单位加一阵子班,然后从单位出来走着回家。这一段路对他来说似乎变得很长,需要走一个多小时,这让他更加劳累。但这样就可以晚一点回到家里,不会让李然感觉到更多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
  他已经决定了在这个秋天过后开始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
  八年岁月匆匆划过,他觉得最幸福的就是自己依然活着,而且改变了很多可以改变的事情。这个过程充满着孤独和无助,充满着艰辛和坎坷;但因为有了今天的结果,过程已经变得不重要了,他一直想要努力做到的就是这个结果。就算现在到来的这场疼痛预示着他的病情发展到了一个空前恶化的阶段,他也会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还要父母亲需要照顾,但是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了,这就够了。人生一定会有很多遗憾,如果不能照顾父母亲到最后,他希望妹妹们可以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尽到这份责任,那样他就永远地安心了。
  他太累了,很想休息休息,有时候甚至想就这样静静地睡下去,一辈子都不要醒来。八年里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生活中有过太多太多的悲欢,但他的日子基本上是同样的一种色彩。这个在北京呆了八年的人至今没有看过一场电影,没有进过一回歌厅,没有喝过一杯咖啡,也没有逛过一回专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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