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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南方·爱 -赫连勃勃大王(梅毅) 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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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呀,真够激烈的!”一个特别深沉的如同没充电的录音机发出的嗓音忽然响起,吓得我全身一激灵。
  猛转身,发现房门紧锁,并无旁人。“难道自己出现了幻觉幻听?”我暗想。
  “嘿,打开窗子,让我进去。”阳台的窗玻璃被一只大手拍得几乎震下来。付浩的脸出现在窗台上,正大瞪着两只牛眼向我低吼。
  “真他妈该死!”我低声咒骂自己。我玩电脑之前锁好了窗子关好门,用报纸挡住了过道房门的玻璃,关上了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从旁边房子阳台上以不怕死的精神跳到这间屋子阳台上。
  虽知为时已晚,我还是迅速地退出电脑。然后,站起身来很不情愿地打开了阳台的窗子。
  付浩进得屋来,脸上一副快活无比窥透隐私的神情。他睁大两只原本就炯炯有神的牛眼,肥厚的嘴唇之间舌头伸缩了几次。“在网络电脑里玩游戏看黄色网站,很容易把病毒带进网络……我记得公司有规定,职员在网络电脑上玩游戏者一律开除!”付浩深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很有分量。
  我此时倒略微安下心来,因为,我从这个四川农民儿子的眼里看见了一种熟悉而亲切的东西——贪婪!我慢慢地摘下自己腕上金光灿灿的手表,递给了付浩。这块假“劳力士”,是我去香港出差时,在庙街的地摊上以一百二十港元买的准备送给江学文骗他好玩的。
  “嚯,ROLEX,还真沉,值多少?”付浩脸上肃然凛然之色在五秒之内为一种近乎谄媚的欢喜所代替,那本来深沉磁厚的声音也突然尖细了许多。
  “三万多港币吧。”我装出一脸的恋恋不舍表情。只要他现在不声张出动让公司保卫知道,明天一上班,我就可翻脸不认今日之账。
  打定了主意,我轻松了不少。
  “嚯,三万多,真不便宜呀……”付浩小心翼翼地把假“劳力士”套在自己手腕子上,颠来倒去地欣赏,“不大不小,正合适,正合适……你真送给我了?”
  “送你了,咱俩交个朋友,我在瑞士出差时候买的,买了两块,我家里还有一块,准备一块送给领导当礼物,这块送你了。”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我此时的脑子转得飞快,不假思索便编出很令人信服的谎话。我自己心中也暗暗吃惊自己的这种应变能力。
  “操,你真够哥们儿!……”付浩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倒像是他自己有什么把柄被我抓住了似的。

  17.日本茶寮“饰厕”历险记

  又是国外出差。
  生活在别处,昆德拉这样说。其实,别处的生活我都发现不了什么新鲜特别。走在日本的土地上,我心里最强烈的感受,就是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充满仇恨。
  东京皇宫附近的街道上是那样洁净,路上的行人衣冠鲜洁,行走的姿势拘谨而仓促,表情安恬和顺,全部乖乖的样子。就是这样一个爱洁净爱樱花爱小动物的民族,却能在一场战争杀害三千万中国人!想想都令人发指。
  到东京的这天,恰逢八月十五日。我刚刚在东京王子大酒店看完电视节目。一个是故事片,描写东南亚日兵在二战时的思乡和善良——几个艺术气质极浓的日本兵最后失败时,高唱家乡歌谣忠烈地饮弹自尽——自杀倒真实,但艺术和歌谣同二战时的日本兵根本沾不上边,他们只知道肢解,强奸,割下男人的生殖器,用刺刀挑出女人腹内的婴儿,或是脱下裤子奸尸,凡是你从古今中外史书上读到的所有残忍的细节,日本人在中国都演示得淋漓尽致。他们的人性之中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怜悯与艺术。
  另一个频道的电视节目,是纪念广岛和长崎的片子。日本解说员沉痛的喋喋不休,只要提到二战就要提到原子弹,就要提到他们是受害者。殊不知,同中国那些受尽折磨而死的人们相比,那原子弹瞬间而就的死亡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账总有一天要算的。我想,无数中国人心中都有这种抗日情节,一百年后这种情节仍旧鲜明。这不仅仅是民族主义那么简单,埋藏在中国人心中的愤恨能量超过亿万个广岛原子弹。
  即使是在东京歌舞一番町拉皮条的上海青年恭顺的脸上,我也看到了不可掩饰的仇恨,这种仇恨永不褪色。
  大和民族是个贱骨头的民族。这可以从1945年麦克阿瑟的纪录片中发现端倪——枯干瘦小的天皇诚惶诚恐地在麦克阿瑟面前发抖,当时他的形像只柔弱的耗子。这个天照大神的子孙,像只狗一样谦卑,在他身后,还有那么多日本国民像给亲爹过生日一样地用日本式的英语向麦克阿瑟高呼“Happy Birthday”。当时的麦将军,像个太上皇一样得意。
  俄国人也很会整治日本人,不仅占了他们的北方四岛,还把几十万关东军驱赶到西伯利亚做苦力,大多数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关东军,最后冻饿交加,像耗子一样大批死掉。俄国人间接地为中国人报了仇;历史自有其沉痛的可悲之处。连韩国人也不放过他们,每年的《日韩合并条约》纪念日那一天,没有一个日本人敢于踏足朝鲜半岛。
  唯独我们中国人宽容,但唯独日本人瞧不起我们。
  在这个袖珍的岛国,我愤恨之余又生出几分中国人特有的阿Q式得意——它毕竟太小太微不足道了。
  八月的富士山顶,上面还没有白帽子,远远望去只是一个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小山丘,中国南方的丘陵似乎都比这个日本人心中的神山要有气势,它小得令人在心里吐唾沫。
  袖珍的国家,袖珍的街道,袖珍的城市,连洗手间的马桶也比别的国家小一圈,处处透露着小气。这真是个盆景国家,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的胃口却出奇地大。
  站在横滨港口,我注视着混浊、肮脏的日本海,不禁生出一股怅然的思古幽情。如果忽必烈的大将范文虎等人几个世纪前不顾航行的疲劳,在抵达日本海岸的当晚登陆,今天的日本,不过是中国的一个行省。某个人的懈怠导致了历史今天的必然,确实令人扼腕而叹。如果范文虎们拿出当初追击他原先的主子南宋小皇帝至崖山的劲头来,一鼓作气,今日世界所谓的“神风”只不过是个梦而已。数万蒙古兵(大部分是汉兵)只要上了岸,日本列岛一定会在当时应手而破。惜哉天道无常,一场飓风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在新宿,我曾在一个地下通道看见一群蓬头垢面的日本乞丐,为了试验其国民性,我选择了一个壮年乞丐,狠狠踢了他的屁股一脚。不出所料,那乞丐一骨碌站立起来,八嘎八嘎地冲着我叫,一副武士道精神。我大了胆子又踹了他一脚,踹得他往后一趔趄又坐回地上。这下子这汉子老实了,傻乎乎地盯着我茫然不知所以。我从衣袋中掏出一张千元面额的日币扔在他脸上,他愣了愣,从地上拾起纸币搓了搓,马上双手合十表示谢意。八嘎牙路武士道气势牌子,一丝全无了。我又从衣袋掏出一张千元纸币,那乞丐一脸谄笑,扭过身撅起屁股叽里哇啦说了一道,大概是让我踢他屁股时更容易下脚吧……这就是日本人的品性吧。
  愤恨情结并不能阻止我们去寻欢作乐。跟我一道到日本来的是综合部总监田红生。此行的名义,是参加日本丘井证券公司“世界证券业清算机制研讨大会”。
  田红生是个日本迷,他上大学自选日语,研究生选读东洋经济,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娶个日本女人。
  研讨会开了三天就结束,剩下的四天就是玩乐时光。丘井证券的一个名叫龟田正雄的日本课长陪着我俩,在新宿的红灯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愿陪中国人的歌伎——这就是日本人的“爱国”表现。
  东京的歌伎只陪日本人和洋大人,中国人一概免问,给多少钱也不行。
  田红生一直在旁着急,他撅着大屁股一个劲地哈依抠你其哇地用半吊子日语哀求,不知道是他日语不过关还是敬语用的不对,日本歌伎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无奈,我们最后只得到一个色情表演厅去看表演。
  “我抠烂日本女人的×!”田红生从门外拉皮条男人手里抢过一叠纸巾,恨恨地说。
  起先,我还不大明白歌舞一番町门前那么多招徕客人的男人手中为何都拿着一叠纸巾在晃,听龟田正雄一讲才明白——那是抠摸表演女郎的阴部后擦手用的。同样是色情表演,日本也显得下流龌龊。色情表演最精彩的一幕来自龟田正雄。这个长得像马来人一样黑瘦的日本汉子看着看着忽然挤上表演台,脱下裤子就和台上的女人干起来,边干还边和我与田红生挥手,很有炫耀表演的意味。台下的日本看客也拍着手,依着节奏嘿哟嘿哟地像“拉网小调”那样打着号子,群情激动,真让人大开眼界。
  田红生彼时也完全忘掉了刚才被日本歌伎拒绝的不快,跳着脚地叫好,大肥屁股跳起来一点不显滞重,甚至用得上“轻盈”二字来形容……
  离开日本之前,龟田正雄作为一个爱国爱面子的日本人,为了在我们临走时对大日本帝国“雅”的方面留下深刻印象,特意带我们到“茶圣”千利休的一个后代文千家茶室去参观日本茶道。
  日本,就是这样一个拾人牙慧而又小题大做的国家,无论从别人那里学来什么,它都冠之以“道”,名为发扬光大,实则限制了艺术的发展,使茶艺成为一种繁文缛节的刻板过程。殊不知,真正的道是“道可道,非常道”,大道无形,大音希声。
  禅宗的真正精神,是日本人所无法理解的。
  进到洁净的茶庵,田红生和我一样,也像龟田正雄一样换上一种名叫“十德”的半身袈裟,然后净手,跪在那里假装欣赏庭园景色。
  田红生不停地撅动屁股,大概里面的痔疮因跪姿引起了磨擦使其烦躁异常。
  茶道的次序烦而又烦。
  文千家的茶室主人,留着个日本传统的卫生胡,怎么看怎么像鸠山脱了军装在那里假模假式地装蒜。他一道又一道地抹拭,添水,转杯,跪呈,屋内静得只听见庭院的落叶声,只是田红生的咂吸之声以及“砰”的一个响屁使日本茶道精神惨遭荼毒,也在此时,茶道的形式脆弱性也暴露无遗。
  “对不起,我去下厕所。”田红生喝了几杯茶,脸上冒汗。
  大概中午的生鱼片吃得太多,有些肚痛,他结结巴巴地用日语道着歉,没等茶室主人表示什么,就径自光着脚丫子一溜小跑往外跑。龟田正雄和“鸠山”茶主用日语低声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解释田红生去厕所、有搅清光之类的话吧。
  “鸠山”茶主皱皱眉,然后又哇里哇啦地又和龟田正雄说了一遍。他越说越躁,一只手捂着个伊贺花瓶转个不停。几分钟后,田红生扑扇着两面大脚丫子走进茶室,冲茶主和龟田用日语说句什么,又冲我用汉语说了声“拉完了”。
  他一脸的轻松惬意,那表情比喝了十碗日本香茶还要舒服一千倍。“鸠山”茶主腾地站起身,光着脚丫子跑出去。很快,就传出“鸠山”茶主“巴嗄巴嘎”的狂嚎。他又跑回到茶室门口,冲龟田和田红生哇啦哇啦一阵怒吼。
  我很是不解。
  田红生愣住了,一口日本茶含在嘴里咽又不是吐又不是。龟田正雄红了脸,一个劲地“死米妈三”。他站起身,向外走。田红生和我也跟着他一起往外走。“鸠山”领着我们三个人向厕所走去。
  原来,日本茶道内外露地分设两个厕所,即内厕和外厕。内厕只供参观并不真让人大小便,也称作“饰厕”,那是茶主人精心设计供客人参观的一个对象。
  饰厕中主要有供双脚放置的两块足悬石、前迫石、后迫石,还有一个铺着雪白细砂粒的尘穴。饰厕里的石头是川石,象征清洁无垢。饰厕在茶事开始前,由主人在石头上洒满装有花叶的清水,傍晚时还点上灯笼,是供客人当作艺术品观赏的。
  田红生当然不知道饰厕的作用,当时加之他腹内雷鸣,裤子一扒,一泡稀屎,全部拉在雪白的细砂石上。黑黄色的稀屎与饰厕角落里一朵怒放的鲜艳山茶花交相辉映,令人印象极其深刻。
  我实在忍不住笑,只得紧紧咬住嘴唇以免自己笑出声来……
  该到向日本“塞哟那拉”的时候了。田红生正撅着屁股收拾东西。他把酒店里的和式睡衣、烟灰缸、火柴盒、衣架、香皂、洗发液,甚至手纸都一件不拉地塞进包里拿回去作纪念。就差连地毯也掀起来带走了。这个平素一脸正气全身挺刮西服的家伙,此时忙得身上热汗直冒,假发随便扔在桌子上,身上只着一件半透明的一次性内裤——他已穿了一星期,原本的白色已成灰黑色了。这就是我平素点哈腰要巴结的中层领导,在国外连一点儿尊严也没有,十足的一个鸡巴毛。

  18.荒诞死亡告别仪式

  火葬场的灵堂布置得非常庄严肃穆,整个大厅摆满了塑料扎的花圈。做成蜡烛状的壁灯荧荧交烁,增加了生死之界的幽冥神秘气息。
  公司的工会主席在大厅前侧喋喋不休地致着悼词,他身后的玻璃制的大棺材里,摆放着公司刚刚去世一位“中年知识分子”。
  公司大部分人员都到场参加追悼会。
  火葬场位于市区近郊灵秀山的四州田福田墓地,那是一处风光旖旎的风景胜地,尤其是初夏时分,此地满山翠绿,怡风扑面,令人顿起世外桃源之感。
  除死者家属以外,公司的员工们大多心情开朗,追悼会仪式其间大多伸颈往窗外观看,露出兴奋的跃跃欲试神情;公司的几个主要领导作出深沉的样子,“配合”死者家属的哀痛心理。
  田红生站在人群中间,不停地踮脚伸脖往玻璃的“水晶棺”里望。由于“水晶棺”使用频繁,有些污浊,再加上玻璃反光,远处很难看清里面的究竟。
  “死的是谁呀?谁呀?” 田红生扶着身边我的肩膀,往上轻轻跳了一下想看清死者的面容。我有些厌憎地往旁挪了一大步,但又不敢得罪他,低声笑说:“你连谁死了都不知道,还参加追悼会!”
  “这不怪我,说好了是野餐来的,谁知还得打着追悼死人的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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