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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海峡之痛-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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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东西也全数送回。 
  他对杜山说,他没把杜山归来的事情告诉父亲杜荣林。为什么不说呢?他认为说了对父亲不好。他们这个家很不容易,风风雨雨过来,如今三代同堂,全家和睦,安享天伦。这种时候,不要给父亲太多的刺激。他知道父亲见了杜山会很高兴,但是回过头会特别难受,因为杜山后边还有那个人,罗进,她的亲生父亲。杜海说,当年杜山生活事业进退两难,杜荣林明确表态让她离开,那种情况下她最终决定接受罗进的安排去美国,在别人看来没有什么不对,谁都无权责怪。但是他不这样认为。他不讳言,因为“文革”和母亲的死,他对杜山有成见,父亲曾经批评过,他也觉得自己应当更有气度,但是杜山如此离去他还是不能接受。套用旧有名词,这是一种“叛变投敌”行为,虽然投的是她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毕竟属于敌方,且跟杜荣林有着特别多的恩恩怨怨。他杜海不过间接有关,尚且如此不能接受,父亲直接承受更不用说了。杜荣林一向最疼杜山,疼到末了是这么个结局,老人嘴上不说,心里的疙瘩是特别深的。杜山偶尔从美国打打电话,父亲不会太觉刺激,上门见面就不一样,她会让杜荣林一件一件想起那些事,包括罗进怎么插手把杜山弄走的往事。父亲会有最珍贵的东西被强盗抢夺和洗劫的感觉。她越孝顺越亲近,杜荣林的这种感觉就会越发强烈。 
  “所以要请你谅解。”杜海说。 
  杜山说:“杜海你挺坦率。几年不见真是大有长进。” 
  她问父亲上哪去了?不管杜海说的多么有理,她是专程回来探望父亲的,她想念他,绝对不会这么走掉。她在电话里已经说过,她找父亲还有事情,重要事情。 
  “真是非见不可?” 
  “对。”   
  第十三章 长相思(6)   
  “你还是老样子。” 
  …… 
  “我很想发明一种手术,能够把人记忆的一部分切除。”她说,“我最想切除的就那四个字:‘龙潭山谷’。真的。” 
  杜荣林笑,说:“杜山,其他的我不知道,这事我包你成不了。” 
  杜山说:“但是爸爸已经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不管我做到了没有,对不对?” 
  杜荣林点头。 
  杜山说,人总是在记忆的同时不断忘却。人每时每刻都在接受新的信息,他们不可能把什么都记住。有的东西会在记忆里存留下来,有的则会忘却。人应当学会记住,也应当学会忘却,有的东西应当牢牢记住,有的则应当忘却。 
  这时杜山才把她要跟杜荣林谈的重要事情讲了出来。她说,她想为杜荣林办一个手续,把杜荣林接到美国去,跟她一起生活。因为研究和工作的原因她目前回不了国,只能用这办法报养育之恩。杜荣林能习惯的话,可以跟她一家一直在美国生活,如果住不惯,呆上一年半截也行,可以到处看看。美国的医疗条件比较好,她自己又搞医学,可以为杜荣林安排检查和比较彻底的治疗,这样对杜荣林的身体会好一些。 
  杜荣林笑道:“杜山杜山,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杜山也笑:“我知道让爸爸答应挺不容易,可我就是想把你骗到美国。” 
  杜荣林明白,这孩子心里一定别有苦衷。   
  第十四章 伤旧追怀(1)   
  1. 
  …… 
  罗进开始谋划。 
  这年秋天台风频繁袭击台岛,台中大雨不绝,电视里全是大水、房屋倒塌、泥石流和人员失踪的消息。罗进所居一带地势较低,水泄不畅,街道涨水淹没,行人出门过街要脱鞋、挽裤腿如涉溪流。台风过境的一天夜里,罗进所住街头的一株玉兰树被大风吹倒,压断了街道边的电线杆,附近一带街区供电中断,风雨中救援车辆来来去去,警笛呜呜不绝。凌晨时分,还在梦中的罗进被吴淑玲用力推醒。 
  “好像有个声音。”吴淑玲说。 
  罗进睁大眼睛。外边风雨大作,噼哩啪啦什么声音都有。他对妻子说下大雨呢,是雨的声音。吴淑玲却说她听到门在砰砰响,不会是谁在敲门吧?罗进说哪会呢,电铃没响。吴淑玲说不是停电了吗?罗进仔细听听,外边哗哗哗响,雨正大着。 
  “睡吧。”罗进说,“这种时候哪会有谁上门。” 
  他翻个身再睡。好一阵子,他感觉到身边有些响动,用手一摸,发现吴淑玲不在床上。他睡意顿失,翻身爬起来,这时楼梯那边通通有声,吴淑玲正走下楼去。罗进知道妻子心里放不下事情,她准是怎么听怎么像是有人敲门,因此睡不着觉,非跑去看个究竟不可。电灯不亮,罗时不太放心,赶紧披一件衣服走出卧室,他看到外边天空微亮,楼梯墙角略显轮廓,吴淑玲已经穿过一楼大厅,走到紧闭的门边。 
  罗进忽然一愣:这时他也听到了一个夹在雨声中的特别声响:“砰砰,砰砰。” 
  “别急!”罗进喊道,“我来。” 
  没等他赶下楼,吴淑玲已经拉开大门,雨声“哗啦”骤大,猛然扑进屋来。一个黑影带着满身水气雾气出现在大门口上。吴淑玲顿时僵在门边。 
  “阿姆!” 
  竟是庄文炳!庄文炳夹着大风大雨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台中家里。 
  2. 
  …… 
  陈石港开玩笑:“罗先生,我们准备给你发奖啦,评你当我们的义务招商模范。” 
  罗进说惭愧,多少是个心意,做点好事吧。 
  陈石港还领罗进看了他们获批新辟的一块台商开发区,特别指明在该开发区办企业很有利,土地劳力便宜,享受很多政策优惠,适宜搞工业项目,包括制药、医疗器械项目。陈石港意图很明确,罗进只是点点头,没有搭腔。陈石港认真招商引资,也沉得住气。几天里他领着罗进四处跑,每到一处都让当地官员好吃好喝款待。有一天喝了点酒,陈石港兴致大发,跟地方官员介绍说,台商罗先生是他的老熟人,多老?四十多年老交道,那时他们打交道的方式是拿枪互相开火。说是四十多年交情,也就前些年才真正见上面。他们最初的招商洽谈情形特别火爆,大喊大叫,相见恨晚,只差一点就拔枪射击。所有听众全都大笑,说:“陈主任真会开玩笑,有这么招商这么相见恨晚的?”陈石港让大家问罗进。罗进干巴巴道:“有这回事,不过没开火。” 
  陈石港不再往下讲,不管听众怎么好奇不已总想打听出个究竟。陈石港这人总是恰到好处,既显得跟罗进非常近乎,像是早在四十多年前就一起拜把子入伙了一般,让气氛融洽活跃,同时也不让罗进感到太难堪。 
  陈石港陪着罗进周游了三天,没谈成任何具体项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把罗进送回厦门,一直送到庄文炳的寓所里。 
  那时罗进才说:“我有一个想法。” 
  他在厦门请陈石港吃了顿饭,聊充答谢,陈石港欣然应允。那天吃饭不叫其他人,就他们俩,在附近酒楼里叫几样菜,彼此让了让,就吃,还喝了点酒。罗进在吃饭时对陈石港说,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感觉到陈石港是个实在、热心的官员。罗进知道陈石港希望他能到新建的台商开发区投资搞点大的项目,可是这一回他没想考虑这个,他觉得挺不好意思,可只能这么直截了当地说。 
  陈石港笑道:“我的饭吃也吃了,你的酒喝也喝了,还不想?” 
  “对。” 
  “刘四斤刘四斤。”陈石港直摇头,“没关系的啦。” 
  他说投资什么的当然要大家欢喜甘愿,要用枪逼着谁还会来。他陈石港当引资办主任,既要急功近利,又主张放长线钓大鱼。不管怎么样,投资是投资,交道是交道,多打交道总是比不打交道好。不管有没有项目,还是欢迎罗进常来常往。 
  罗进道:“说实的我就是奔你来的。” 
  他说,当年陈石港说过的一句话他记忆犹新。时陈石港刚搞清罗进的来历,说:“除了认你当过土匪,国民党特务,我还认你是中国人。是中国人就可以坐在一起讲中国话啦。”因此罗进认定陈石港坦诚直率,有气度也有眼光,很佩服。罗进想方设法帮助牵线招商,尽一份心意,就是出此感染。这一次不谈具体项目,主要是自己年纪大了,已经退隐不做,不愿再多操劳。这一方面的事,他会让儿子庄文炳、内侄吴水坤他们考虑。他台湾有个生意上的朋友,搞铝合金易拉罐生产,实力雄厚,有意往大陆发展,跟他关系又好,回去以后,他会把此间开发区的情况告诉他,介绍老友来找陈石港,谈得妥的话,这会是一个很大的项目。说到底这不是替谁做,也是有利自身,大家都清楚。这一次他特地上门,是有另外事项相求。他年纪大了,时间不多,想在自己伸腿撒手呜呼哀哉之前做一点私人的事情。希望陈石港能够帮忙。陈石港带他看过台南朋友投资开发的巴勒种植园,他也想要那么一大片地,但是不种巴勒。   
  第十四章 伤旧追怀(2)   
  “想要那边,龙潭山谷。” 
  陈石港啊了一声:“哪?” 
  “当年你们用迫击炮打卡车的那个地方。” 
  陈石港紧盯着罗进,眯着眼睛笑了。他问罗进怎么如此惦记那个地方?难道他真是不死心,还想把早先没做完的事情接着做下去?当年罗进他们砰砰砰一路射击一路冲锋拼命往山坡上进攻,然后溃败。四十多年后都老家伙了他还要再冲锋,撒出一迭又一迭钞票去最终把那个山头占领? 
  …… 
  3. 
  …… 
  到达方中华夫妇的住宅时,罗进看到屋里屋外都亮着灯。车刚停稳,“啪”一下房门开了,杜山出现在大门口上。明亮的廊灯照亮了她的脸庞,杜山还是那副样子,身子挺拔,衣着得体,头发做一束扎在脑后,圆脸上一对眼睛闪闪有光,只是眼角略有些发皱,已经留下了岁月的印记。 
  “嗨,”她用略显沙哑的声音招呼道,“爸。” 
  罗进的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暖意。 
  早几年,不管在见面时,还是在电话里,杜山总是下意识地躲避称谓,想方设法回避叫罗进“爸爸”,与罗进的关系一直比较疏远,反倒是女婿方中华跟岳父比较亲切。罗进并不见怪,他知道杜山的个性很强,生活经历坎坷,感情上波折很多,彼此适应需要时间。当年罗进通过陈石港找杜荣林,把事情全盘挑开后,还曾再奔上海说服,最终促成杜山接受他的安排,跟方中华一起赴美留学。那时杜山既感谢罗进对她的关心,又明确表示不愿涉及认父归宗问题,她对罗进说:“我叫杜山叫了三十多年,今后我还叫杜山,我不准备改姓,也不准备改名。”罗进说:“没关系,你觉得怎么样好就怎么样。”两人相处的基调就这么定了下来。罗进生活在台湾,杜山住在美国,相隔大洋,见面不多,缺少感情上的沟通交流,彼此间似乎总隔着一点什么。有一回罗进带着吴淑玲飞到美国看望罗天成罗天丽兄妹,也看望杜山一家,杜山到机场接罗进夫妇时,忽然喊了罗进一声“爸”,罗进当场掉下眼泪。事后他回想缘故,明白那天杜山抱着女儿芳芳来接外公,小外孙女已经牙牙学语,初领人事,杜山不想让女儿有其他感觉,留下阴影。隔在他们父女间的那个东西并不因此就消失不见。对费尽千辛万苦有如从天外找回来的这个女儿,罗进既有一种抱憾,也有一种告慰前妻的情结,因此在所有事情上都不勉强她,还准备为她做任何事情,倾全力相助。杜山却是从一开始就靠自己努力,到美国后从不对罗进提什么要求,因此更让罗进觉得他们之间的相隔。他当然清楚是什么隔在此间。 
  罗进到洛杉矶的那天是星期五,隔天周末,杜山却还有事,她略带歉意对罗进说:“让中华领你玩,星期天我再陪你。” 
  罗进说:“你尽管忙去。” 
  …… 
  罗进向方中华要女儿家的照片册,他没说明为什么要,只让方中华找给他看。方中华从柜子里翻出几大本,有他和杜山在纽约的,去看尼亚加拉大瀑布的,孩子出世时和每一年庆祝生日的,各种相册都有。 
  “有早些年的,在大陆时的吗?”罗进问。 
  方中华搬出他跟杜山结婚前后照的相集。罗进还要更早的,说:“她上大学时候的,更早一些的,有吗?” 
  方中华挺惊讶,说:“爸,怎么想要那么些老古董?” 
  罗进苦笑道:“我这种年纪的人,不摆弄老古董还干什么?” 
  方中华翻箱倒柜,找到了杜山早年的一些照片,全是黑白片,有的已经泛黄,有的受了潮,照片上影像模糊,布满斑点。罗进却如获至宝,翻来覆去一张张认真阅读,如新潮女孩欣赏时装摄影一般。末了罗进从像册中挑出一张放在桌上,是早年间杜山跟一个女同学的合影,照片后边注的日期是“1974”。当时杜山下乡在土门村,照片是在某一个乡村照相馆里拍的,照片构图笨拙呆板,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都有些土,却两眼有神,富有生气。罗进感慨不已,就要这张照片。 
  “我就在这前后到土门,在那里找到她的。就这个模样,跟她母亲刘小凤年轻时特别像。把这给我吧。”他说。 
  方中华笑道:“你喜欢尽管拿去。” 
  …… 
  杜山点点头:“你说吧。” 
  那时他们已经吃过饭,方中华领着孩子到屋里看电视,厅里只剩罗进和杜山父女俩。罗进从他的提包里取出一张对折的白纸,打开来摊在杜山面前的小几上。这是一张设计效果图,画面上有一座仿古式建筑,还有通道和花园。 
  “我打算买块地盖房子,让人做了设计。”罗进说,“他们给我画了这张图。” 
  杜山挺惊讶:“我可不懂这个。要看这得找建筑师,或者房地产商。” 
  罗进说:“这件事跟你有点关系。” 
  罗进对杜山说,他打算盖的房子有些特别,其中心是一座追思堂,不盖在台湾,在大陆,在闽南的龙潭山谷,就是四十多年前他们一家失散的那个地方。 
  “我把你找到了,可你母亲从那时起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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