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春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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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言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她没有救起陈定,只将他送去大夫那里,便打发他离开。如果她当初没有将陈定带入太子府中,而是寻了个民居寄宿休养,他会不会还能活得好好的……
她以为,陈定的乖巧听话是因为识时务,懂得委曲求全。
却忘记了,当初他便是不堪受辱,被毒打一番后伺机逃了出来。不然,又如何会倒在她马车跟前?
苏言其实不是没有机会将陈定从君于丘手中救出,也有数百种方法把人要回来。
可是,她为了顾全大局,即便心存内疚,心底里早已清楚陈定的下场,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逼迫自己视若无睹。
苏言明白,君于丘对她有意并非一日了。从身边夺去陈定,不过是为了泄愤,更多的是一番若有似无的暗示。
如果她作出拒绝的态度,要回陈定,那么就必然要付出更高的代价。并且,还会因此为了一个不想干的人激怒君于丘……
所以,苏言最终,还是决定牺牲掉陈定。
这也是她上一世深藏在心底,最为愧疚的一件事。
没想到,陈瑾竟然是陈定的亲生哥哥,为他寻仇而来。
被掐着脖子,苏言说话有些艰难,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惶恐:“有得必有失,死在陈大人手中的人,哪个不是别人的儿女、爹娘,或者兄弟姊妹?你这样,不过是迁怒于我,如今提起又有何用?”
陈瑾看着惊诧之后,却是若无其事的苏言,瞪着眼就要捏住她的脖颈,让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却见苏言面色一整,冷声喝道:“陈大人串通四大世家闯入皇城,行逼宫之实,居然还敢自称忠于皇上?”
闻言,陈瑾手臂一颤,绷着脸一声不吭。
苏言见他的眼底夹杂着矛盾,似是动摇,再接再厉道:“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少年,难道还看不清高高在上,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下,有的都是些什么?”
陈瑾身躯一震,飞快地睨了眼不远处的君于远。
的确,先帝当初登基,便是亲自手刃了自己最敬爱的哥哥,才能荣登宝座。
而君于远更是暗中策划,一步一步的,隐忍数年,将兄长一一除去。
为此,有多少朝臣、幕僚被暗中狙杀,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痛不欲生。
每一位帝王,哪个不是在血流成河中,踩着众人的骸骨站在明国的巅峰?
在龙椅之下,有的也不过是一条一条的性命,尸骨成山……
所有的,陈瑾都能理解,这些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一想到他唯一的弟弟代替了苏言被君于丘折磨致死。而这个就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却又重获新生,风流快活地继续活在世上,陈瑾便无法压下满腔的愤怒与仇恨。
于是,他与苏贤联手,将出宫后苏言的行迹秘密告知了摘星楼。又暗中替苏贤传递消息,引谢昊入宫见面。
为的,不过是除掉苏言,替弟弟陈定报仇雪恨。
陈瑾机关算尽,却忘记了。他的主子,比他想象中要更了解自己。
他敛了神色,一字一句地道:“不管皇上是否相信,臣下并非世家内应,对皇上的衷心日月可鉴!”
“朕知道,”君于远一双黑眸睇着他,面无表情:“只是,朕从来不留一个不听话的奴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瑾哑然失笑,不愧是他心中无可取代的帝王。松开了苏言颈上的手,他嗤笑一声:“就这样杀了未免太便宜你,我不动手!我要让你好好地看着,永远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
说罢,苏言还来不及阻止,陈瑾抬手在天灵盖上重重一拍,殷红的鲜血喷了她一身……
火光
扑面而来的血腥,苏言只是怔怔的,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片嫣红染上了衣襟。看着跟前的陈瑾面目模糊地倒下,视线似是要被刺得疼痛。
直到她落在了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纷乱的思绪回笼,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苏言只觉手脚的冰冷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一丝一缕的暖意。她抬起头,君于远的俊颜近在咫尺,正用宽袖一点点地帮自己拭去脸颊上的血迹。
墨黑的双眼,含着淡淡的温柔。
她稳了稳心神,呢喃道:“皇上,苏言无碍的。”
这样怨恨的目光,这样决然地在眼前了断,并非第一次……
要辅助君于远成就霸业,就必须要铲除异己,就必须要有所牺牲。
此事在许多年前,苏言就已经彻底明白。
君于远不语,只是固执地抬起明黄的衣袖,将她艳丽的面容上沾上的点点晕红擦了个干净。
而后,神色一冷,搂着苏言,他灌入真气扬声道:“御前侍卫陈瑾叛主,此刻畏罪自尽。皇城告急,内应已死,先前种种朕一概不予追究!”
“叛军被‘天雷’所袭,溃不成军!御林军听令——”
“叛军不自量力,围城逼宫,不过是螳臂当车。我御林军兵士定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待叛军被一一绞杀,事后朕一定论功行赏!”
此番话一出,御林侍卫个个摩拳擦掌。男儿本色,谁不愿同仇敌忾,将敌人若落水狗般狠狠打出去?谁不愿加官厚禄,光宗耀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先略略失利的众人当下振奋精神,士气高涨,恨不得立刻杀出一条血路来!
苏言的脸颊贴着君于远柔软却微凉的锦袍,心下轻轻叹息。
在皇城中四周秘密埋下“天雷”,又借留守的御林军将叛军引致西门与北门之间。
想必两门沦陷得如此轻易,也是他暗中授意。
为的,竟是让这两千不足的御林军为饵,令叛军深入宫城,引至预定的陷阱之中。
好一招虚虚实实,瓮中捉鳖!
只是,君于远早已晓得陈瑾的所作所为,这才将计就计,借此清除掉他一手扶植的部下?
若是如此,她苏言又何曾不是另一个诱饵?
御林军手执刀剑,奋勇地在前方开路。
叛军因为“天雷”地连续轰炸,被分散开来。一下子群龙无首,犹若无头苍蝇那般,在深宫中抱头乱窜。
零零散散的兵士遇上数千御林军,只有被宰的份。一时间,前方沐浴在一阵腥风血雨之中。
君于远携着苏言被簇拥在正中,施施然地往东面走去。
后者提着一颗惊惧的心,一路匆忙策马而来。又被陈瑾所伤,如今一松,不禁浑身发软,脚步虚浮,需得被君于远托着手臂前行。
有些疑惑憋在心里,骨鲠在喉,苏言犹豫半晌,终究问出了口:“皇上早知陈瑾叛主,这才布下此局?”
君于远侧头看向她,眸光闪动,眉宇间隐含着一分惋惜:“那日言儿与先生离宫,却被刺客连番追杀,朕不得不怀疑陈瑾。只是他跟随朕多年,忠心不二,并无叛主之兆。这一局,不过是为了试探。”
听罢,苏言暗自心惊。若果陈瑾真是叛军内应,君于远岂不是要落于劣势?
似是看出她的担忧,他抿唇又解释道:“御林军中内应已被李唐斩于刀下,又适逢救起了芝兰殿那个通风报信的小太监。陈瑾蓄意谋害言儿,死罪难逃。”
“他是条汉子,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目。朕不愿陈瑾死得窝囊,被人压在午门斩首,便给了他这么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说到这里,君于远话语一顿,轻轻的叹息自唇间溢出:“若果陈瑾叛主投靠谢昊,那么朕便命人将他斩杀。若他誓死守住皇城,朕不会下手,却断不会让陈瑾苟活。”
他目光褶褶,神色冷凝:“朕是君,他是臣。即便爵位再高,手中权力再大,也不过是朕的赏赐,却不该忘了作为臣子该当的责任。一个自作主张,罔顾圣意的奴才,又何故还留在世上?”
陈瑾最后便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会在他跟前自行了断。
口口声声宣称忠于明国新帝,到头来仍是暗中忤逆,视君于远为无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内应已斩,御林军中必然需要这么一个人的牺牲来增强士气。
陈瑾自知他的所作所为即使万死也难辞其咎,何不顺了君于远的意,成全了大局?
苏言明了,方才的局面,陈瑾该死,且不得不死。
不然,以御林军为诱饵,引叛军入宫,这样的计谋若被众人知晓,只会令他们对帝王心寒。
必须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而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带领御林军前往南门,又位居三品的御前侍卫陈瑾。
这场深思熟虑的一局,始终需要一个替罪羔羊来承担。
陈瑾追随君于远多年,略略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后。
他对帝王的忠诚,终究是凌驾于私仇,这才选择了一条身败名裂的不归路。
苏言低低地轻叹一声,不知是为了这位忠君爱国的御前侍卫,还是君于远采用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布局。
“天雷”制作不易,数量有限,若无法一击即中,恐怕区区三千御林军,根本无法跟谢昊带领的叛军抗衡。
一路畅通无阻,接近目的地,君于远一声令下,命李唐重新休整御林军。
皆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即便少了陈瑾地指挥,依旧训练有素,迅速调整了位置。
让重伤且行动不便的兵士退至后方,御林军警惕前行,毕竟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一场生死之战!
苏言驻足一望,不远处的琼华殿被“天雷”毁得支离破碎,在漫天的大火中,她一时竟险些认不出来。
一人坐在一片焦土与断垣残壁,身后血红的火舌张牙舞爪,一寸一寸地将四周吞噬殆尽。
明艳的火光照映在此人脸上,衬着一张苍白却不失刚毅的面容,冷淡漠然的眼神,以及右边的身侧,一管空空荡荡的衣袖……
苏言一怔,缠斗数年的对手,就这样万分狼狈地落败于此。
她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轻轻挣脱了君于远的手臂,缓步上前:“谢当家,你……”
谢昊仿若无事地颔首,神情自若,似是断臂之痛不复存在:“你来了……在下还以为,无法再见你最后一面。”
他步步谋划,又联合了四大世家,趁君于远不在皇城之际,拥兵逼宫,以便改朝换代。
机关算尽,却没料到新帝会在琼华殿布下重重陷阱,又率先秘密带走了苏言……
谢昊眼见琼华殿内“天雷”巨响,不顾部下苦劝,撇下所有人便奋不顾身地闯入内殿。
可惜躺在床榻上的,不过是与苏言身形相似的宫婢。
他霎时回神,正要逃离的那一刻。床榻下的“天雷”骤然爆裂开来,谢昊双耳鸣鸣,死死将他护在身下的贴身侍卫则被瞬间炸得四分五裂。
而他,最终也失掉了一条手臂。
那一刻,谢昊满腔柔情,被生生熄灭。
谢昊只觉胸口隐隐地疼痛,他与苏言是劲敌,是对手。却从未想到,苏言会利用自己对她的这一份情意,变成凶狠地利器,刺得他满心在淌血。
从“天雷”响起来的那一瞬间起,谢昊心中仿佛有什么在一点点地碎裂,慢慢地烟消云散。
原来为了君于远,苏言便不惜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哪怕是感情么?
若非心腹死命相护,沉浸在哀伤中的谢昊,或许已经葬身于火海之中。
只是,他心里的这道伤,即便就要丧命于此,亦想要当面问个明白。
谢昊望见苏言在御林军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沉静的黑眸在看见琼华殿的狼藉,以及点前狼狈的他时,流露出一瞬间地怔忪与愕然。
不知为何,谢昊心底淡淡地松了口气。
原来,真的不是她。
原来利用了他的感情,又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不是她。
谢昊抬起头,远远地跟君于远四目相对。
许久,谢昊的唇边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苦笑。
他步步为营,日复一日地积累势力,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的确,身为谢家家主,此次逼宫自己是败在了新帝手中。竟敢用皇城作陷阱,布下“天雷”。即便谢昊再不甘心,成王败寇,他亦不得不服。
但是作为同样儒慕苏言的男人,他谢昊未必就这样轻易输得一败涂地……
苏言环顾四周,谢昊身边空无一人。他又是右撇子,断了右臂,形同废人。
她一点都不担心此人还有后招,径直穿过御林军,一步步上前。
两人交手已久,这位势均力敌的对手,苏言素来甚为佩服。在这样的时刻,她也不愿辱没了谢昊。
站在几丈之外,她低低一问:“谢当家可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苏言不才,兴许还能替你了结遗憾。”
遗憾么……
谢昊深深地睇着面前的宫装女子,陌生的容貌,全然不同的身姿,却有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
曾几何时,每当他杀伐决断之时,总会猜想着太子府中的那位苏公子会如何回应,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
是见招拆招,还是会釜底抽薪,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虽然当年两人未曾谋面,苏言在谢昊的心中,却已经能娴熟地勾勒出大致的轮廓与性情来。
对于坊间的传言,他多有不屑。骄傲如苏言,又怎会做了君于丘的入幕之宾,枕边之人?
谢昊心下好奇,改头换面在太子府的外院悄悄走了一转。没遇上那位传说中的苏公子,却闻见了一阵铮铮之声。
古琴素有韵味,或盛赞风花雪月,或曲风缠绵缱绻。
只是府内此人,却是一手的杀戮之音,高音袅绕,令人热血沸腾,仿佛化身苍鹰,在蓝空中振翅翱翔……
谢昊不必看清一墙之隔的人,便能知晓,那就是他认定的敌手——苏言。
往日,在觥筹交错中曾与苏言见面,容貌却并不深刻。
可是只此一曲却深刻在脑海之中,令他能够在寿宴中,轻易地听出那一曲非同一般的韵律,认出了苏言。
谢昊抚着右侧的断臂轻轻笑了,望向苏言,略扯嘴角:“……那么,此时此刻,你能为在下弹奏一曲么?”
册封
不待苏言回应,君于远上前一步,冷哼道:“谢当家,胜负已出,就不必寻思着拖延时间了。”
他立于苏言身后,清俊的眉目间尽是倨傲与笃定:“江家已对外声明,再不与谢家有半点瓜葛。且送上血书,已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