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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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二日,便到了玉氏,我乘空打量了一番,这二日雨中赶路,连采茶都懒洋洋地不待说话,这世子所带的一行人却是神采奕奕连背也不曾弯过。闻得抚远军治军极严,战无不胜,此时虽是一掠,军容整肃,果不虚传。
眼见到得玉氏境内,我想起一事,“现下玉氏的客务是谁在管?”扑蝶想想道,“是江驸马罢。”
我皱皱眉,叫人停车。
采茶咦了一声,“天色尚早,姑娘怎么不走了?”
我摇头道,“我们下车换衣服罢,你们是不知道江驸马的性子,他不会迎出来才怪。可别叫我们失了礼数去。”
采茶笑的颇幸灾乐祸,“江驸马还会循了这种古礼?哈,以后嫣然、欣然姑娘那边的事可不会少了。”
这边村里,早有人迎了出来,村长笑了道,“昨日得了宫里的信儿,说姑娘和世子一行这上下就会到了,叫我们接住姑娘,说姑娘和世子一行辛苦,且在此休憩一日,江驸马已经亲身迎过来了。”
采茶只挤眉弄眼地笑,我也笑,“你们江驸马一味的循了些古礼儿,死板无趣,若不是我们……”又急急地改口,“不是你们公主,旁人也看他不上。”
这村子和我们相邻,也素知我们的性儿,村长也不着恼,笑了说,“江驸马端方仁厚,实是我们玉氏百姓之福。”
我吐舌头不语。跟了村长进去,村里早腾出屋子来,我们进去换了礼服。刚喝了几口茶,听得门外一对对快马的蹄音,也只得舍下杯子,出门立待。
世子那一行人也立在当地,远远地一群人马急奔过来,为首的那个不是江楚枫是谁?
他跳下了马,疾步走了过来,眼睛只看了我,脸上除了惯常见客的笑容外,还跳跃了一点故友重逢的兴奋。
我们莺声呖呖行下礼去,“子楚见过江驸马!”
他亲身过来扶住,“子楚,这么久没见,你讲这些礼数做什么?”
我避过他的手,恭恭敬敬行完大礼,起身方道。“驸马客气,以前年岁尚小,不懂事,将驸马做家人一般的混闹,现在若再不知礼,便是公主驸马大量不计,传到五族,都要笑我小寒不知礼数,纵容丫头了。”我面上带了笑,口里咬着牙,只咬出了一口的辞腥味。脑袋想了太久的话,喷薄而出,只觉得解恨之至。
他的面色有些僵住,和世子见完了礼,一齐进去奉茶,这世子冷眼看了这么久,倒也是个懂事的,笑了道,“江驸马恕罪,在下这一路行来,可是乏了,驸马和子楚姑娘故人叙旧,容在下先行告退。”
他退了出去,楚枫缓缓了道,“子楚,原来,连你都不曾原谅得我。”
我但笑,“不敢。婢子如何敢怪罪驸马。”
他只侧过头去,面上神气不变,只一双手拈得指节发白,不是我们这种从小儿一块厮混大的,旁人怕也看不来异状。“子楚,我已经和容知说得很明白,她将来自然有比我好的人来陪着她。你也不必如此担心。”
我双目一凛,“驸马这话严重,我才不担心我们公主,她自会遇到珍惜她的人,只大胆说一句,驸马可也得避避嫌疑,虽是和我们公主一块儿处大的,再也不要将了我们公主的闺名儿说诸于口。”
被我左一句右一句驸马驸马地叫着,江楚枫再好的性儿也按捺不住,终于发作了出来,“谢子楚,你好歹还算是我家的人呢!”
我冷笑着堵住了他的话,“罢,若是岷枫象你,我倒情愿他那么早死了,省得我日后多少的伤心!”
他终于不语,神色黯淡地辞了道,“你一路辛苦,休息一刻吧。”
看了他仿佛瞬间苍老的面容,我念及岷枫,心上终于生了不忍,轻声地问,“大哥,你就这样弃了一生挚爱,午夜梦回,可也曾有过后悔?”
他很久没听过叫过大哥了,似是不相信自已的耳朵,脚下踉跄了一下,没有回头,低声说,“子楚,有些东西是你骨子里不能放弃的。至于我,自江楚枫答应和玉氏联姻之日起,我已经死了。”
入夜了,江驸马在下处宴请世子一行,我心绪不好,采茶细看了我的面色,终于犹豫了道,“姑娘,你对江驸马是不是苛刻了一些?”
“呃?”我却没想过身边人会是这种看法,“扑蝶你又怎么说?”
扑蝶在勘词酌句,“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的缘故?姑娘和江驸马的情谊深些,要求他未免严苛些,我们倒不觉得他有这么可恶。”
我心下郁郁,不可开解,终于丢下一句,“你们在房里,我出去散散。”
雨已住了,微雨新霁,片月初生,有风扑面,却不觉冷。
其实楚枫对我,一直是很好很好的。日常族里女子时兴了什么衣裳首饰或是他得了什么新鲜的玩意,他总第一时间叫人快马送来给我。我生病,他遣了晚枫来伺候我,我执意不要,他只淡淡地说,“若非我是男子,这来照顾你的,便该是我。”他生怕我有什么念头,一次二次地私下里跟公主说,要公主替我安排,若有好男子,便不要再为岷枫耽误了终身。我很小的时候跟了岷枫叫他大哥后,他对我一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哥。一直都是。
自从岷枫死后,我把对我和岷枫的希望都寄托上公主和他身上,若是他们能在一起,我心里也得了一重安慰。所以,知道他别娶玉氏,我的失望来得太大之余,一腔恨意全泼在他身上?
遥遥的,世子那边已经无甚声息了。莫不是大哥受了我的气,借酒消愁喝醉了?我心下有些担忧,急了要去看一看。
我悄声地潜入世子的下处,世子住处,守卫有些松懈,这便是世子的侍卫和玉氏交接不当的缘故了?我缀窗儿进去,却异常的顺利。
过得一刻,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尽目看去,前面屋子,残烛已烬,二人对坐了,世子似不胜酒力,已颓然倒卧桌边。楚枫还执了酒壶一杯杯自勘自饮,却是口到杯干。听得他口里喃喃,“容知,容知,她从小就跟了岷枫叫我大哥的,还是如此恨我,你这些日子,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从小习的帝王之道,最是冷静自持、不动声色的人,竟喝得如此失态。我心里隐隐地泛起了一些不安来。
他终于不支,慢慢地,倾倒玉山,伏在桌上。
我心下焦急,终于直起身走了过去。
房里只有二个喝醉的人,我心里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寒意,房里飘渺了一阵泌人心肺的香气,我掏出随身的火折子,去点桌上那被烛油汪淹掉的蜡烛,终于察觉出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楚枫的呼吸绵长急促,而另一个人却是平稳悠长,控制的极佳的状态。
我心知不妥,急急地遁开。身后微微一声嗤笑,我轻过头去,世子已经立在桌旁,神气清爽笑容满面的,何尝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他看了我笑道,“你也是个急性的,想是今天发作了江楚枫,回头想想又觉得自己不对,想给他陪罪来了?他醉成这样子,你等明天再找他说话不行么?”
我微微一笑,看向世子,“不知世子处心积虑,深入虎穴,今夜可有所得?”
世子却笑,“我喝酒哪里喝得过江驸马去?想了自己远来为客,终不能太过忘形,也只有装醉罢了,你瞧瞧,我才服的醒酒药。”他举手示意,手里果然拿了一个碧绿通透的小玉瓶。
我却很怜惜地看着楚枫,“抚远军的探子报我是领教过的,只不过,再厉害到我华族也不会有用。世子索性亲身来探一探,趁了江驸马今天心绪不佳,灌他点酒,再做点小手脚,要知道华族什么大事不能?世子好胆气,好手段。我倒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世子你如何谢我才是?”
我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凝神定气,却有人敲门进来,定睛看时,却是世子的侍卫。他们见我在此,竟丝毫没有诧异之色,一语不发地向世子请过安后,扶了江楚枫,即刻退出。
他却笑吟吟地欺近,“哪里,子楚姑娘你又在妄自猜测,我可还只刚刚听到江驸马的情史呢。”
我再不回头,右手微抬,拇指、中指相拈成环,回腕,外击,指风向他袭去。
他敏捷地闪开,笑了道,“姑娘好折枝手,我是敌姑娘不过的。”又笑了道,“只是姑娘不觉得奇怪?我身边这几个亲随,都是跟了我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再不抵事,姑娘也不至于能如此轻轻松松地潜入我这房里罢?”
我稍一运力,只觉身上的真气似迅速地抽离。眉目间森森的一阵眩晕,我不由扶了桌子,缓缓坐下。
他笑的带了几份轻浮,“当然,我这些亲随跟我时日良久,俱知道姑娘是我想请都请不到的贵客。难得见姑娘自己过来,当然不会阻拦,只是别人,怕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不?”
我定住神,听他继续说道,“姑娘不觉奇怪?我抚远军军令何等严谨?主帅房内,蜡烛烬了竟没有人上来点着而要姑娘你来了才亲手来点起的?”
原来这药便是从这里来的。我微微一笑,再不迟疑,银牙上下一交,便欲咬舌自尽。
他却是啧啧地笑,“姑娘,你现下连这火折子都拿不起来,还是省了这份力气也罢。”
我看了烛光微微的跳跃,缓缓道,“前儿我们姊妹谈笑,还有人说象我这般鲁莽的,不知死在何时呢。这话不想可应在了今日。”
他微微一滞,半晌方道,“姑娘因为言语得罪江驸马,如果为了自愧此事,明儿发现自尽于玉氏,不知小寒和玉氏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呢?”
我也笑,“世子这次可真真地算错了,奴婢多说一句,莫说是奴婢,便是我们公主死在玉氏,华族也不会有甚风波。”
他颇遗憾地摇头,“原来如此。”
他轻声的说,“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不再说话,烛光尽头,应是我今日之归宿吧?岷枫岷枫,不想我们聚日,近在眼前呢。
他却慢慢地俯身过来,对视了我笑了说,“在下对姑娘相思之意,不可抒解,不想姑娘今日竟俯身相就,在下却之不恭了。”语虽调戏,眼睛只直直地看了我,却无半点笑意。
我听其话意,心下一寒。心下对此人实已厌恶之至,索性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身子被人打横抱起,我心胆俱寒,不由开口,“世子你杀了我也罢,何需这样辱我?”
他闻言一顿,反而将头深深埋入我的发际,“现在还舍不得呢。”他冷笑了道,“好香。”
我做了个梦,半身悬空,脚下虚虚空空的不是实处,罡风劲烈,刮得人睁不开眼睛,也不知身在何处。终是这些年没有白习了武,勉强站直了身子。我似遗失了很重要的一样东西,我四处见人便问,“你见过岷枫么?”得到的总是千篇一律的木然回答,“不知道。” 他们都在头也不抬地做事,只有我,一径地兜了圈子在反复地问。他们只说我打扰了他们做事,把我带到了此地的主人面前。
这主人清清冷冷地问,“你找江岷枫做甚?”我心下一喜,忙答道,“他答应过我会来接我走。”主人却大喝一声,“你害得他几乎神形俱灭,他如何会来接你?”我大惊,“他弃我一人独活,暮鼓晨钟,孤苦存世,原是他害我才是,如何又是我在害他?”主人立眉怒道,“他叫你替他好好活下去,你却如何不知?他这一点愿心末了,只会日久沉沦,永不超生。”我心魂俱裂,忙跪了请罪,主人方回嗔做喜,“他便是你,你便是他,何需再找?”我听得声音却变得刻骨的熟悉,忙抬起头来,目若朗星,虽怒似笑,却不是岷枫是谁?不待我挽留,他衣袂翻飞,团团云雾涌上,一任我拨云拔雾,他已愈来愈远。
再醒来时,我浑身酸痛,已是被人轻薄了个够去。
听她们说,世子翌日跪在江驸马面前向江驸马请罪,说是对我早已相思成狂,加之昨夜中酒既深,见我深夜潜入,酒后乱性,便作下错事。又称无论何等处罚也罢了,只求能娶我回去。楚枫大怒,给了他一顿拳脚,终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待我醒后再处置。她们还说,事后翌日,安平宫马上派清歌过来接了雪儿进宫,雪儿欢欢喜喜地进宫,尚不知情,也算是免了我的别的担心了。
我不知中的是什么药,虽然已经醒来,但是全身无力,不能说话,也不能行动,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去。楚枫急召了太医过来,却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说我惊惧过甚,一时失心。这世子每日过来看我,对了我说话,双眼里竟也能做出情深款款的模样。
采蝶她们慢慢地也信了他,也不怪他,只归诸于命。每日见他过来,也渐渐放心,回避了开去。
他喋喋不休地说起塞外的风光,说他的家园,身畔无人时,他有时也会停下来,看了我不言不动的样子,侧过头不易察觉地叹气。
这日,他正坐在我身边,大哥过来看我。大哥满眼的自责之色,人也苍白了几分。他弯腰看着我,轻声的说,“阿楚,都是大哥不好,若不是大哥只顾了喝酒,又怎会至此?”
我看了他比平时憔悴得多的面容,心里一直在说,“对不起,大哥,对不起。”
我想告诉他,我根本没有怪过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有伸出手,握住大哥的手,大哥的手里有些凉意。不知他给大哥下的什么药?我心下焦急,用尽全力也只能微微侧了脸向他那边。
大哥却误解了我的意思,他俯了脸压低了声音说,“北安王世子对你一往情深,阿楚,你若喜欢他便跟了他,我们也放心了。”
他也强笑着走上前,以主人身份跟大哥应对了几句。大哥终日事忙,不多时便辞了出去。
他这才笑了道,“你竟有力气去握人家的手了?不是传闻你们宫人俱通唇语?你倒没想过和江楚枫说上几句话?亏我还担心是不是给你用药过猛。”
唇语?我这才意识到我错失了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他看了我笑道,“好险,原来是你忘了。”一边掏出了那个绿色的玉瓶来。
他英俊而邪恶的面孔在我面前越来越近,我不由地想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眼里闪过几丝惧意。
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眉问道,“你还有什么话?”
我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