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欺满月+番外(出书版) 作者:古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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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防备心重,心思只会为「自家人」转,外人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但是大哥不同,大哥看似粗枝大叶,心肠却很柔软,大哥的心胸能容纳成千上万种的人,能够接受不同的人与事。
如果他狭隘是细长涓流,大哥便是开阔的大江大海,这也是大哥能够成为众人心目中「好寨主」的原因,否则尽管寨主之位是世袭,若没本事让众人归心,只凭着彼此之间的义气,青风寨迟早会分崩离析。
「大哥,宣布用膳吧!再闲谈下去,我瞧许多人就要饿昏啦!」
「说的也是。开膳吧!」
此话一出,众人发出欢天喜地的吆喝,连箸子都懒得取,一只又一只的大手立刻朝中央那三只肥滋滋的烤鸡伸去。
熊壮也不遑多让,粗臂一伸,直接抢过一盘烤鸡。
眼看即将到手的肥鸡飞了,几名年岁与熊壮相当的大汉立刻不甘地叫嚷。
「熊壮,你作弊!」饥肠辘辘时也顾不得称呼卑鄙无耻的某人为寨主了,快把烤鸡还来!
「是你们自个儿动作慢,离这么近还抢输我。诚所谓『狮子吃兔子』,你们练练再来吧!」熊壮一脸得意。
青风寨有个不成文规矩,饭桌前,先抢先赢,就连为数甚少的女子,也不见得会抢输男人。
「可哪有人连盘一起抢去!」
「嘿嘿嘿……我强、我厉害呀!」熊壮咧出一口白灿灿的牙。
「大哥,你能否正正经经的用膳?」真是,都五十几岁的人,怎么还这般幼稚?「还有,不是什么『狮子吃兔子』,而是弱肉强食。」
唉……当初教这四字时,真不该拿狮子兔子做比喻。
某人被二弟一瞪,只好摸摸鼻子,坐回椅上,支解盘里的烤难。
「来,丫头。」一只胖嘟嘟的鸡腿递到满月面前,「别生气了,爹爹用鸡腿子和你赔不是。」
鸡腿子在空中晃了晃,配上熊壮装模作样的逗趣神情,让满月怦的一笑。
「我才没生爹爹的气。」她只是只是满月偷偷瞄了眼左边的男人,身子不自在地往右侧挪了挪。
「笑了、笑了。」熊壮大大咧嘴,一见女儿的笑颜,就觉得好满足。满月不管何时看,都好可爱呢!
满月就要伸手接过那只胖鸡腿,却突然想起什么,手腕一转,拿过一个空木碗,将鸡腿放入。
「不吃吗?」熊壮疑惑地问。
「我等等再吃。」满月摸摸鼻头,夹了许多配菜,放入熊壮的碗里,堆成一座小山,「爹爹,你也吃。」
熊壮眉开眼笑,继续支解烤鸡剩下的部分左边的鸡腿子给满月,右边的鸡腿子给南宫书,印七星爱吃鸡胸肉,最后扯下一边的鸡翅与鸡脖子给自己,其余部位扔回桌上给其他人瓜分。
始终微笑地看着众人互动的南宫书,咽下嘴里的饭菜后,才开口,「熊寨主。」
「唔?」熊壮抬起忙着啃鸡脖子的脑袋。
「寨子里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帮忙的?」
「怎么……」熊壮扒了口饭,「这么问。」
「要叨扰多日,阿书理应帮忙一些事,否则白吃白住,无所事事,心中,会过意不去。」
「可你不是为了解决丫头的事情才来?」熊壮满脑不解。
「满月的事,每日拨一些时间处理即可,其余时间,阿书想帮忙寨子做一些事情。」
「让你帮忙,不好吧?」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大哥,这样没什么不好,你不是让南宫公子把寨子当自己家吗?」印七星淡淡出声。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好意思」熊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印七星打断。
「不晓得南宫公子能做些什么?」
「洗衣晒衣、喂鸡养鸭、洒扫……虽然不敢说精通,然而这些事情我在家内多少会做,因此略懂皮毛,另外修草竹栏应该也不成问题。」
「你在家需要做这些?你们这么大一间书坊,难道没有请仆役?」熊壮瞪大眼,不可思议地问。
「以前家中书坊没这么发达,请不了多少仆役,所以许多事情都得靠自己完成,虽然现今情况好转,但仍有许多事是自己来,不习惯假他人之手。」
熊壮连连点头。
「阿书一副外表温文,仿佛禁不起一丁点粗活的样子,没想到事实却是这般,果然人不可看外表呀!」
大寨主,你把心底话都说出来了……南宫书低头用小匙送了一口汤入嘴里,装作没听见。
「阿猫。」
「啊?」油光满面的阿猫抹抹嘴。
「明日瞧瞧寨子里有什么需要帮忙,若不是太粗重,便找南宫公子一道。」印七星下达命令。
二寨主,您认真的呀?真要给书爷做工?阿猫在心里疑问。
「听见没?」
「是是。」
此时,熊壮看向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女儿,却发现她已经吃完一碗白饭,现下正鬼鬼祟祟地对着那只鸡腿不知在做什么。
「丫头,你在做啥?」熊壮不解地盯着女儿。
「啊……」满月像是做错事被抓到的顽童,身子抖了一下,鸡腿子险些长了翅膀,朝对面的印七星飞去。
「满月?」印七星也万分纳闷。
满月抬起头,发现众人疑惑的眼神,候地脸红起来,「我、我在吃鸡腿呀!怎么了?」
「怎么不拿起来直接啃了?爹爹记得你打小都直接捉起来啃呀|」用箸子对鸡腿子又戳又插,要吃到何时才方休?等吃完,天也亮了。
「呃……」满月看看碗里的鸡腿子与手里的箸子,一时半刻不知该做何解释,总不能说她突然想学城里的姑娘,用箸子将鸡肉撕成一条一条,才吞入嘴里啊!
「对了,熊寨主。」南宫书突然开口,打断了熊壮对满月的纳闷,「距离满月石屋的不远处,有间挂着『掏宝屋』三字木牌的木造屋,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一席问话成功地拉回熊壮的注意。
「喔!那是用来放书的。」熊壮面容一变,闪动着与外貌不符的温柔,
「你也知道,满月的娘柔妹喜爱看书,那是让她收书放书用的,另外还有一部分是二弟的医书。」
「那么我稍后可以去看看吗?」
满月听着,含入好不容易撕成细丝的鸡腿肉,咀嚼两口,咽下。
南宫书不是早就知晓那间书屋的存在吗?他是帮她解围吗?是吗?
青风寨始于五百年前,由一群天下改朝换代后,奔逃至山区躲藏,期待东山再起的前朝群臣创建而成。
这群前朝臣子里,有文人有武夫,他们号召平民百姓,组成了新朝廷
刘氏眼中的「逆贼」,就为了重建属于他们的朝代。
「青」、「风」二字便是取自于「青天之下,消除刘贼;风驰电击,所向披靡」一席口号而来。
起初,这些前朝臣子还能点燃零星烽火,是新朝廷眼中钉、肉中刺,然而,渐渐的,先人们的志向再也不是活着的人们的志向,建立青风寨的缘由,早已在时光更送的洪流下逐渐被人淡忘,最后无疾而终。
于是,为了维持生活,青风寨从挑战新朝廷的「逆贼」,转成对百姓烧杀掳掠的「山贼」,如此过去不知多少年,终于在熊壮的曾曾祖父这一代宣告结束……
南宫书放下泛黄书册,轻轻时口气。
没想到除了医书及满月娘亲收集的藏书外,掏宝屋内还有为数不少的先人书简,有些因年代甚早,甚至使用竹制卷轴,上头有些字迹已经模糊,只能凭着上下文,揣摩其意。
他并不是为了知晓青风寨的由来而看这些书册,只是方才无意间瞧见这一卷卷的竹卷,心底好奇,才展开大略一看。
不过真该庆幸当青风寨转成山贼窝时,这些古老卷轴并没有被当成废柴扔入灶里当柴烧,否则他也不会知道这一段故事。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无数文字集合成一些过往的,被人淡忘的事情,不吵不闹地躺在角落,等待被发掘的可能。
或许,该要二弟写一些关于净明书坊,一些有关南富家的事,否则有朝一日,当一切都更远了,他们就这么被淡忘掉,宛如不存在一般……
叩!
叩!
碎碎的敲门声打断南宫书的思绪。
夜晚山里风强,是以他方才将木门关上,以免烛火被吹熄。
他上前,推开不晓得被补过多少次的木门。
门外没人。
南宫书困惑地皱皱眉,以为自己听错,错把风声当成敲门声,便又关上木门,回到屋内唯一的木桌旁,准备继续翻看书册内容。
手里的纪录册子,是熊壮的曾祖父那一代的,其中说到在失去「识字文人」的寨子里,终于捡来一位懂字且懂医的落魄人,也就是此书的记录者印唐……
这或许能解释,为何青风寨内会存在懂文的满月娘亲,与甚至懂医术药草的二寨主印七星。
叩叩。
门上又传来敲击,这回南宫书走到门边,细听半晌,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后,接着敲门声越来越急,他倏地拉开木门。
一只小拳头险些槌上他的胸膛,硬生生在距离一个指节之处打住。
「小顽猴?」
「啊……那、那个……」满月嗫嚅说。
两人互视半晌,南宫书忽地一笑,「怎么?是不是太聒噪,舌头被猫儿向去啦?」
「你才聒噪。」满月怒瞪。他怎么老是喜爱说话酸她?瞧他面对其他姑娘时都不会这样,口气既温又柔,把姑娘们当宝贝似的,唯独她例外。
倘若他对其他姑娘,都是拿对她这般态度对待,她心底会觉得公平些,也不会这么……不愉快。
「拿去。」满月伸长手塞了只陶罐给他。
「这是?」
「二干爹要我拿给你,说这药治疗肿胀很有效。」满月抿抿嘴,飞快扫了眼南宫书的左脸颊。
「谢谢你。」南宫书弯唇。
「谢、谢我做什么?该谢的是二干爹,药是他给的。」满月不自在地摸摸小鼻头。
「二寨主该谢,你也该谢,谢谢你送药过来。」
「哼!」满月微微别过脸,还真不习惯被他道谢。
「满月。」南宫书也跟着微歪脑袋,促狭地看着满月欲言又止的脸。
他的嗓音让满月的心口又是激烈一跳,脑袋发出嗡的一声。
南宫书鲜少唤她的名。照理说,按城里规短,男子也不该随意唤姑娘名字才是,然而她也不曾听见他安分地唤她「熊姑娘」。
「小顽猴?」
「你可不可以别这样唤我?」
「这样不好吗?我挺喜欢的。」南宫书挑起右眉,又把那三个字再咀嚼一次。
「我不小了,也不是顽猴。」
「是这样吗?在我看来,你还是小,也还是只瞥扭倔强的猴儿。」明明想吃别人手里的果子,却总是探头探脑地刺探别人,揣摩别人脸上的表情是何种意思,就是个强地不肯伸手直接讨果子。
这丫头呀!许多时候性子明明急得很,总是大刺刺地横冲直撞,却又容易在一些小事上胆小瞥扭起来。
像现在,一张脸写得清楚分明,就是懊恼赏他一掌的举动,就是担心他脸上的肿胀。她借口送药给他,实则想确认他的受伤程度吧?
真是……唉……
她或许不知,他稍早前就与二寨主取过药了。
「不想与你计较。」她来这里的目的,才不是跟他拌嘴,「你的脸……还好吗?」
她不得不问,天色己晴,他又背对着烛火,脸上阴暗一片,她无法看清他的伤势。
「还可以。」
「是、是吗?那就好。」
「那就好?」南宫书「唔」了一声,「你如此轻易便相信我啦?倘若我只是想让你心安,才这样说,你又该做何打算?唉……没想到你个子这样小,力气却这样强,打下去的刹那,我的脑里还疼得嗡嗡作响。」
满月一瞪眼,心底一横,按住南宫书的手腕,将他拉入屋内。
「坐下。」满月食指朝木椅一指,拿过药罐,把封口拆开,指头抹上青绿色的药膏,就往南宫书左脸颊涂去。
「轻点,有些疼。」感觉到她放轻力道,得逞的南宫书偷偷微弯嘴角,眯起眼细细感受她指尖的触感。
她的指不若一般姑娘那样青葱细致,反而因为帮忙做事和写书,带着薄茧,抹在他脸上,让他有些麻麻痒痒。
「又没有很严重。」满月嘟嚷,眼珠子在他的面颊上转了又转,认为没有任何大碍后,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对了,你方才是在帮我吗?」
「嗯?方才?什么?」她的味道真是好闻,没有做作的胭脂昧,而是山林的清新气息。
他喜欢。
「就是晚膳时你不是已经知晓书屋了吗?我以前有和你说过。」
南宫书沉吟半晌,「有这回事?我不记得了。」
果然不是帮她。就说嘛!他总是恶劣,怎么可能帮她解围?没一起下水搅和已经很好了。
满月盖回药罐口,忽略心底的小小失望,「你什么时候回去淮都城?」
「看情况。」
「爹爹说你来是因为我的稿子?我写得很顺,没有太大问题。」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以滚了。
「你真以为我是为了稿子?」甫宫书的目光定在她的面容上,「小顽猴……满月。」
趁着彼此间的距离缩近,他抬手,拇指揉上她饱满的唇。
满月僵住。
「这三个半月来,我察觉了一件事,你想知道吗?」
满月的嘴巴张张合合,看着他的脸慢慢凑近瞪着双眼的她,未等他真正靠近,她猛地倒抽口气,连连退了五步。
「既然……」她喘了一下,「既然你有事想留在寨子里,那便安分待着,活儿什么的都别做。」
「为何?莫非你愿意让我成天到晚都与你相处一起?」若她这么想,他也不反对。
「谁愿意?我要写稿,你少来烦我。」
「那真是可惜。」他摇头叹息。
「总之……首先,活儿你别去做,再来,离我远一些。」说完,满月便转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