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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君王侧-第15部分

小说: 君王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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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动人。她眼中流光溢彩,有某种深刻的感情在静谧地流淌。

  “伊昔先子,有怀游弋。

  契兹言直,风翼轻航。

  寄傲林秋,森森连岭。

  漫漫云畴,迥霄垂舞。

  醇醑陶丹,凝泉散流。

  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

  兀若醉清风,天下遂合同。

  清颜食指划过最后一个颤音,收敛心神。屏息听到屏风外那一声声抽气,她抿唇地笑了起来。

  “啪啪啪!”

  清颜缓步出来,没有想到第一个鼓掌之人居然会是暮流景。经此一举,在座的人皆鼓掌称道。

  “王妃的琴艺另老夫叹为观止啊!”康乐侯这一句实是出自真心,他纵横天下四十五年,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气魄。歌声嘹亮清越不拘泥于世俗情爱,广袤辽远。偏偏又不同男子的豪放直率,多了些柔和与温婉。

  果真如绕梁三日啊!

  “清颜愧不敢当。”她浅然一笑,走到暮流景面前。

  两人相互凝视,在外人看来仿佛是情意正浓;只有他们知道不过是在探问彼此,今夜可否安然。

  康乐侯深沉地举杯饮酒,他苦心筹划多时的事还是被耽搁了下来。可是暮流景终有一日,本侯会从你这里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届时,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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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第二十三 火树银花]


  京畿的夜,热闹繁华的街巷。那些叫卖声,如铃铛的欢笑声,人潮中各色言语特有的语调全部都融在了清凉的风里。目之所及是一片如海洋般的璀璨星火。沿街而走,市井的淳朴和热情扑面袭来,清颜忽然记起了数年之前的那个天火节。

  彼时的她还是个十四岁的豆蔻少女,心性单纯又有两位兄长的呵护,姐姐的怜惜,他们在她身旁张开了密密的网,将所有尘世的悲漠和苍凉屏蔽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在暗夜里一个人背影孤寂,举目清冷。也是那一夜,湖面波纹粼粼荡漾起最温柔的涟漪,她遇到了此生难忘的少年。

  面如温玉,眼神漆黑幽深如宝石,一身白衣单薄如斯,一笑又有倾城动人的明媚。

  时光回溯,即使可以忘记前尘种种,只有泫之再也无法从心里拔除,他的点点滴滴早已深入骨髓了。

  清颜看着那些徜徉笑容的寻常百姓,露出悲漠的神情。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会不会还会那么毫不犹豫地选择嫁他为妻,从此在权势阴谋的泥沼里挣扎困顿,会不会还是会像如今这样可以站在他身边,在朗朗天宇下,灯火辉煌里,用这样的心情望着他?

  暮流景也用同样复杂的目光看着她。明明是不该接近的人,为什么每次见她眼底无尽的落寞时他会觉得心中愧疚,血液在身体里不受控制地澎湃。即使是在沙场上,手刃敌首,他也从未有过此刻的感觉。

  灯火迷朦了双眼,火光折射出的橘红的暖色落在两人的身上。他看着她,面容异常的深邃复杂;她凝视着他,迷离恍惚的眼瞳流转盛大的悲伤。

  他不言语,她静静地站在他身侧。

  那样近的距离,几乎可以感知到彼此的气息和身上凛冽的清香。可是,盛大无期的悲伤化作白色的浓密的雾气弥漫在他们周身,横亘出无限的鸿沟,一伸手的距离变得那么遥远而虚幻,仿佛此生此世都不可能会相守。

  “年轻人,给你的娘子买根簪子吧。”苍老如石的声音打碎了如梦境的雾气,清颜与暮流景之间所有暗涌的情愫顿时抽离得干干净净,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彼此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的身影。

  可是她淡漠如初,他倍加冰冷。

  “这些簪子多好看,夫人你戴上了一定很好看。”如树皮一样粗糙的手伸到了清颜面前,她的手上拿着一根洁白如雪的发簪。

  “很漂亮的簪子。”清颜面对那个老人温和地微笑,她说,“老人家,他不是我夫君,你不必求他给我买。”

  那老妇人也是奇怪,听到这些话和蔼地笑了起来,“姑娘,老太婆虽然眼睛不灵了,可是心里还是明白的很啊。这个年轻人啊,虽然冷得吓人,可是老太婆知道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清颜哑然,见暮流景有些不自在地背过身去,他冰蓝色的眼珠闪烁起来,显然他也被这老妇人的话震撼到了。浴血修罗,铁骑踏破关山,将千里沃土尽数变成血域的男人,他居然是好人。

  难道她没有看到他满手鲜血,背负了无数的罪孽吗?

  见清颜不相信她,老妇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平摊到掌心,从层层叠叠细心的包裹中,清颜知道必是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老人家。”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老妇人把东西递到清颜面前,在灼亮的光下它安静地躺在手心,散发出漆黑明亮的光泽。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根和田玉制成的黑玉簪子。看它的流饰纹理,也许是一个男人的东西吧。

  “那是我那死去的老伴生前最爱的簪子。”老妇人的声音有些伤感,苍老的面容是那么慈祥宁静。“这个年轻人就像是这根簪子,第一眼也许会惧怕它的漆黑和古怪而不敢接近,可是时日久了,对它了解得透彻了,就会愈加地喜欢,舍不得放手。”

  清颜回身去看暮流景,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得严实,连呼吸都觉得那么难受。他确实是给人不可靠近的感觉,即使是深爱他的人,也会畏惧他的冷酷而怯步,所以他才会孤独了那么久吗?

  那些话仿佛锋利的匕首每一下都准确地插入心脏,他的脸色苍白的碜人,伴着咳嗽胸膛起伏跌宕。

  “暮流景,你不要紧吧。”清颜关切地想去替他把脉,担心他身体里那诡异的症状此刻发作了。

  他眼神冰冷地避开清颜的手,胸口的疼痛是那么清晰,他的骄傲尊贵绝对不容许他在他人面前有丝毫的脆弱。宽大的袖子拂过清颜的面颊,他僵硬着身躯缓慢朝街的另一头走去。

  可是刚迈出的步子再不能前进半步,他的袖子被人拉扯住了。

  “苏清颜,你放手。”他转身,映入眼中的人却是买簪子的老妇人。她颤抖着手握住他的衣角,浑浊的眼睛里的慈祥让暮流景僵在原处。

  “年轻人啊,这个东西你留着。我老太婆再过几日就要去陪死老头了,你们还年轻啊。你的夫人又是个好女子,你要珍惜眼前人啊!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老妇人拄着竹杖颤巍巍地消失在热闹的市井之中,只有手心突兀的黑玉簪子可以证明那人的存在。

  珍惜眼前人…………

  暮流景眯起眼,望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神色冷漠复杂难辩。

  恍惚中,有一抹清丽的身影走近身边,她微笑着对他说:“暮流景,这根簪子对老人家来说很重要,你不要辜负她的好意。”

  他捏紧发簪,益加冷酷邪佞。苍白的脸映衬着嫣红的唇色,眼中跳跃着另人心惊绝望的决裂。“本王什么时候要由他人来安排了?”他的指骨咯吱作响,眸光闪烁暗沉。

  清颜意识到他将要做的事。见他举高了手臂作出了挥掷的动作,那一刻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撞进暮流景的怀里,旋身就去夺他手里的簪子。用力一牵扯,竟然将他的手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像嫣红的花朵一样,靡荼盛放开在了清颜皓白的手腕上,蜿蜒地流淌进心底。

  她看着暮流景,又痛又惊。“我并非故意…………”簪子握在她的手上,冰凉的触觉另她莫名地惶恐起来。

  她居然伤了他,怎么会这样?

  “苏清颜,你好,好得很。”暮流景用愤怒冰冷的表情瞪着她,伤口上的血一点点扩大开来,他强撑着晕眩,决然离开。

  “不要走。”若是现在任由他离开,清颜定无法原谅自己了。所以她拦在他面前,仰头与之对视。“这样一来,我们也算扯平了。”

  “扯平?”他不屑冷嗤。

  清颜将袖子挽高,手腕上那排深可见骨的压印教人心疼。暮流景震惊,他当然知道那熟悉的痕迹是他在昏迷时咬伤她的。当时的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另他莫名平静下来。

  “暮流景,你的伤是我所伤,我定会让它恢复。可是你伤了我呢?”

  “你想如何?”他立刻戒备起来。

  清颜苦笑,将黑玉簪子递到他面前。轻柔而坚决地说:“我要你此后都戴着这根簪子,就好象这个伤口会生生世世伴着我。”

  “生生世世。”

  “除非有一天我不要你再戴了。”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镜花水月:第二十四 往事烟尘]


  回王府数日,清颜再不去见暮流景。

  那夜,京畿的曲折街巷中,穿梭如流的人海里,他长身而立无比淡漠和冷酷,月色惨淡拂照竟沁出浓浓的悲凉和痛苦来。她素白的衣袖上沾染了他殷红的鲜血,点点如傲雪梅花举世心惊。

  暮流景俯身在她耳畔,凛冽的气息恍惚间迷乱了清颜的心神。

  那些苦涩的味道积聚在胸口搅得她无端滞痛,就仿佛此后他们的命运就紧紧联系在一起,他若痛她会甚他百倍,他若舒怀她亦满心欢喜。

  这一切本不该如此的。

  苏清颜答应过记忆里那个眉目鲜亮,顾盼生姿的女子,不言情不动心。一旦有所挂碍,就会招致祸患和悲剧。她万万不能为了这个浴血修罗的男子素衣染尘,诸事扰身。清颜倚窗临望,唇畔浮上一丝虚无飘渺的笑意。

  “小姐,您该用早膳了。”

  她回眸看到新儿在身后担忧地皱着眉,自从苏府回来,平日天真单纯的女孩子似乎有了超出寻常的满腹心事。苏家,难道真的再也不剩一个干净清白的人了吗?

  “新儿,芮月姐姐她还好吗?”清颜温和地带笑,她不问新儿在苏家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问她为什么愁眉不展。她只是紧紧握住新儿的手,从指间沁出的凉意却比任何人都要寒冷。

  新儿有些呆呆地看着清颜,拼命点头,把头埋得那么深那么深,害怕只要她一抬头小姐就会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

  “小姐,芮月姐姐说她很好,叫您放宽心不要记挂。她说,她不会辜负您的心意,一定会照顾好二少爷,请您千万要幸福。”新儿死命地咬住嘴唇,才抑制了啜泣声。

  “新儿,你说的是真的吗?”清颜黑白分明的眼深深地凝视着她,似乎一眼就望进她的心底去了。

  “恩。”新儿笑得勉强。

  小姐,你一定要原谅新儿骗了你。新儿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不想让你知道真相后伤心难过地流眼泪。新儿从十二岁开始就伺候小姐,虽然你平日淡淡的,待人疏离有度,可是新儿知道你其实很苦。如果你看到苏家现在的样子,不晓得该有多心痛啊!那么疼爱你的二少爷,已经不再是你记忆里的模样,就连芮月姐姐也变了。

  这些话你要新儿如何跟你开口呢。

  清颜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一颗心无声沉寂到了冰冷的海水中,眼中星芒陨落。她的面容苍白透明得恍惚只要一用力就会灰飞湮灭了,手心也变得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新儿,芮月姐姐她不好是不是,清竹哥哥变了是不是?”声音轻得像从云端坠落下来,那么遥远而飘忽。清颜心中的不安却如蛊咒一样,从心尖一路蔓延。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任由一股气在身体里乱冲撞,让她的视线模糊不清。

  嫁了暮流景不过是短短的数月而已,难道竟然会比一生还要漫长而无望吗?在她面前永远含笑如风,温和若星辰的清竹哥哥,那个痴心却坚强,陪伴她无数个日夜,见证了她豆蔻年华的芮月姐姐,他们其实比她更加的悲伤和难过,只是为了她一直隐忍着,强颜欢笑。一旦她离开,一旦到了她看不到触摸不到的地方,那些黑暗就像潮水一样足以淹没所有的人。

  没有她的苏家,早已不是真正的家了。不会再有笑声阳光温暖,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和死寂。

  所以新儿见了才会像此刻一样难过得垂泪,又不敢被她看破。

  清颜的目光穿越过新儿,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天空。新儿害怕地紧紧拉住清颜的手,努力地微笑着,安慰她说:“小姐,你要胡思乱想啊。大家都很想你,可是知道如今你贵为瑞王妃,身份非比寻常了。所以才…………”见清颜没有丝毫反应,新儿急急地掏出一封信来,手里的汗水把信封弄得皱巴巴的。

  清颜缓缓拆开信笺,熟悉的字迹夹带着墨香扑面袭来。看到纸上干净修整的字句,一切的不安都被冲散了。温暖幸福的感觉来得那么快那么急,几乎占据了全部的身心,眼泪顺着面颊划落,她想微笑却发觉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哥哥说他,一切安好叫她勿念。他还记得他们的承诺,就算此后百年其中一人先离去了,他也永远会是她心里那个最温和善良的兄长,不会改变。他说,他会尽其所能地给芮月幸福,只因为她一直希望他不要辜负芮月的深情。

  “小姐,你怎么哭了?”新儿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她很少看到小姐流泪,除了发生那件事时,小姐在世人面前总是高贵淡雅得像是天上仙子。但现在她却在流泪,泪水濡湿了长长的睫毛,濡湿了莹白如雪的面容。

  落在她手背上的泪,湿湿咸咸的,是真切的泪水,不是在做梦。

  清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擦去眼角的湿润。她将信收进怀中,扬起纯粹温柔的笑容,“新儿,你替我备车,我要出府。”

  “小姐,可是王爷那里该怎么说?”新儿有些担忧地问。

  “他不会在乎。”清颜淡淡地说,暮流景曾经答应过绝对不会去干涉她的自由,只要她不做出有损王府利益,王妃清誉的事情,他都不会去阻止。

  待清颜出府,看到后门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

  “王妃娘娘,您是要去哪里?”逆风的马车急驶在僻静的官道上,四处是清晰的马蹄踏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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