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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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他用膳了吗?”而今,她忽然想起了那双异常冰冷的眼瞳,他心上所牵挂的人儿可如愿得见了,启唇问道。不止是新儿惊了一下,连在旁提着八宝琉璃盏的总管也忍不住侧目。而清颜却丝毫不觉这话有何不妥,她卷了卷席地的长裙,轻移步伐。
新儿立刻回神快步追了上去,“小姐,王爷一直都陪着太子殿下用膳。但奴婢见王爷始终寒面凝霜,席间也不曾举箸。”
清颜没有发声,因是在暗夜里隔着朦胧的灯光新儿也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沈总管恭敬地曲身,“王妃,老奴已命人去禀报王爷了。若是王妃也未曾用膳,沐浴之后可移驾漫月阁与王爷同进。”
“不必了。”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丝毫的赘色,如她此时心境那般明澈无波。
她举步,新儿在前提着灯笼一主一仆朝前走去,雪衣白纱悠扬的姿态闲适得像是在林间溪泉流淌的石隙旁赏月漫游,不复疲倦和匆匆。
屏风后,放置了一个硕大的木桶,水温如滑玉,丝丝缕缕如光洁的绸缎侵覆身体。水面之上撒上了几片洁白粉嫩的花瓣,虽是不多却恰到了好处,不显雍赘繁复。晶莹的水滴在花瓣上颤动,恍若稀世的珍宝撩动心弦。
清颜置身水中,纤长的手臂拨弄出涟漪和水纹,春风吹皱了一池碧水。
素雅的房内,弥漫着淡然清新的香气,烛火摇曳处几乎可以窥见屏风后女子若隐若现的从容雅致。
卷帘见江水澄澈如碧,烟霭被恬淡之气缭绕,于墨色暗影中一双手垂落如明月浩淼。她临水而出,穿上一袭简约的白袍,淡化了往昔的纤柔和温婉,凭添了三分洒脱和飘逸出尘之气。
缓缓地自屏风后现身,新儿立刻将干净柔软的巾帕递到她面前,擦拭清颜乌黑油亮的发丝。
“小姐,奴婢知道你一天都并未进食,就做了些清淡的粥趁热可以喝。”跟随清颜多年,深知她体恤下人,不愿为了一己私欲劳师动众,因而婉拒了总管的安排。可是,这样女子更让人心折,所以方才她沐浴时熬了锅小米粥。
“新儿,辛苦你了。”清颜伸手揭开盖子,上面还残留着适合的温度就好象新儿对她的关切,她心口微热地滚烫起来。小米颗颗晶莹透明,散发着清香清香的气息,清颜莞尔一笑,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饿了。
“小姐,你一定要趁热喝。”新儿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满是期待地望着她。
清颜打开窗子,看到漫天星辰闪烁,夜色浓黑稠得化不开,而王府的另一隅似乎还有灯火未熄灭。一粒豆灯在偌大的天穹下显得那样苍凉而寂寞,清颜回身见新儿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说,“回去睡吧,明日清晨你不用过来伺候了。”
这一夜,她做得够多了。
新儿乖巧地将门阖上,才消失在清颜面前。
一室清冷,只有桌案上的小米粥散发着温热的气息。清颜松松垮垮地支起头,半敛的星眸流转着微光,忽而想起今日除了她以外还有另一人也尚未进食,而书楼里彻夜掌灯的人影更是让清颜的心有一处柔软起来。
也许…………
她,起身消失在夜幕下。
房内寂静如初,只是似乎少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曲折的回廊尽头,被夜色吞没了身形的高大男子持刀把手。
冰冷的呼吸,无情的刀剑,锐利的面孔,没有一样是清颜熟悉的,惟有他眼中隐藏着的忠心和耿直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那男人见了她,有些惊诧,立刻警觉起来。
清颜勾起嘴角,淡然地扫视了他一眼,然后径直穿越他,仿佛无视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刃。
一步、两步、三步……………………
只要再走一步就可以推门而入,见到那个冷魅诡谲的男人时。守卫的陌生男人忽然身形如鬼魅般拦在了她的面前。他冷声说:“请王妃留步。”
清颜没有看他,仿佛面对的只是空气而非周身紧绷散发肃杀之气的男人。原来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啊!
“不需要先问一下你的主子吗?”她浅笑从容,清凉的口气里居然有丝莫名的笃定似的。
持刀的手僵硬住,迟邪没有料到她丝毫不畏惧于刀剑凌厉的寒光,反倒是将了他一军,眼底飞快地闪过激赏之色。
清颜临风而立,护着手上的精致瓷器,并未开口多言。她的气息沉定,似乎是在等待一个预料中的结果。
“迟,放她进来。”冷洌而低沉的声音传自房内,当听到那如水拂照的声音时,暮流景眼前立即浮现出苏清颜眉目轻扬的淡然笑容,舒卷优雅、随意如云的她让他看不透,此刻她就在门外却让他的心隐隐地动了起来。
只觉得似乎只要见到了她………………
门轻扣的声响低雅动听,此时听来竟然丝毫不比管弦逊色。
暮流景眸色暗沉深邃地看着她踏步入内。
“王爷,随意。”那锅余温尚存的粥轻放在十步之外的桌上,清颜靠近他露出宁静地微笑,这个笑有些真实又恍惚是虚幻的,暮流景眯起狭长的凤眸冷凝她。
她慢慢走近他,慢慢地,每一步都分外悠扬和自在。
暮流景低下头,似乎没有感知一样,复又重新执笔批阅那些繁冗的卷宗。
她的身子带着浴后花瓣的香气和特殊的山间松林的清新淡雅,没有完全擦干的发丝被她用丝带松垮垮地束拢在耳后,水珠沿着发线垂落,将她含笑的面容勾勒地加倍悠扬闲适。
暮流景执笔的手骨节突起,神色不动,依然肃冷。
清颜走至他的面前,轻缓地抽出桌案上的一本诗经,悠然地翻阅起来,其间并没有再看暮流景一眼。
他走向她,缘只是为了取书而已。暮流景薄唇微抿成线,心底竟难以自制地空空荡荡起来。
清颜回到原来的桌边,侧身背对着他。下垂的睫毛被阴翳柔软地覆盖住,袍子宽松随意,腰间并未束带。即使是如此,也无法掩盖她修长的手臂和双肩,烛火将她的线条修得更加笔直,她的气质纯净,散发着淡淡的,安定的光芒。
半个时辰过去了,清颜果真没有说过一句话;而暮流景好看的眉宇时而蹙起,时而舒缓,批阅完的折子已近大半了。
空气凝滞在彼此均匀而平稳的呼吸里。
夜静静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温暖而惬意,仿佛真的像是一对平凡夫妻相伴相亲,相濡以沫。
“王爷,粥快凉了。”清颜待他放下笔,才回首说道,只为了提醒他趁热喝粥。
随意地盛出一碗来,顾不得暮流景的古怪眼神,清颜缓缓地动了调羹,一粒粒晶莹入了她的口中,细细咀嚼,又慢慢地舀了一勺。动了几口后,清颜淡笑满足得像个孩子一般,“很好喝。”
暮流景颀长的身躯逆光走向她。
一切都变得寂静起来,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以及清颜口中咀嚼的细碎声响。
他靠近她,恍若冰凌在雾气里缓缓绽放出花朵来。
他的唇畔仿佛有轻飘的笑意,而眼珠却是无比淡漠。
漆黑倨傲的蓝眸,倒影着清颜宁静优雅的面容。然后,他冰冷地开口:“苏清颜,你今日做过些什么?”
似乎早已知道他会这样问她,清颜起身与之对视。她的头只及他的胸口,可是也是因为如此却让暮流景冷硬的表情有些缓和下来。
“回答我。”他说。
“王爷不是知道了吗?”从未想过要欺瞒他什么,但被他冰冷质问的口气刺到,清颜的眉不觉间皱了起来。“清颜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王爷忠心耿耿的属下们难道没有说吗?”
暮流景不语,审视着她。
清颜不恼,依旧是平静的笑着,只是那笑里隐约多了分无奈和怅惘。
“王爷许诺的自由,原来不过是用了更大的牢笼将我放置其中。”而她,从来都是他手心里的鸟,如何高飞也入不了山林间。
“可是你却用我给的自由去见了苏家的人,不是吗?”他冷笑反讽。
清颜放下碗,面容有些苍白起来。她说:“那是我二哥,是我的亲人,我如何不能见他了?”琉璃眼珠清澈之余又多了分固执与决绝的坚持,她凝视着暮流景。
四目相接。
他凛冽如冰石,难以撼动。
“苏清颜,我容许你,不代表就可以容许整个苏家。”他的气息逼近她,一步步仿佛精心设局的猎人。
眼瞳绯红,染上了残忍。
“你今日所见之人,在朝堂上与瑞王府是敌非友。”
清颜容色惨白,反复呓语着这句话,她早知二哥心迹,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会是如今的局面。
“是敌非友。”将置我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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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二十八 完壁归赵]
晚来急风,天沉沉欲雨。
大块乌黑的云倾盆覆盖,仿佛是生宣上渲染开了无数笔浓黑的墨迹,饱蘸了阴霾和黑暗。风猎猎地张扬,卷起满地的落叶飞花,呼啸着而来。
苏清颜临立花间,眼眉低低地垂着,宁静地侍弄花草。
她身后的天空是一片鱼肚白,泛出诡异的白光,沉沉的气流越来越逼近,仿佛下一刻就会狂风打作,暴雨侵袭。
“王妃,就快下雨了。请您回去吧,这些花奴婢们会收拾的。”几个侍女手忙脚乱地帮着她将花移动到廊檐下避雨,小心翼翼地动作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清颜忽然记起,自她回府后暮流景就下了命令,每日派十几个丫鬟守卫看着她,不许她擅自出府,甚至将新儿也给调离了。所以,这些丫鬟们见了她才会这样诚惶诚恐。
她们只知道王爷震怒,只知道她倍受冷落。却仍是忌惮于她王妃的头衔,苏家女儿背后的权势。
下了令的人是暮流景,她又何必去为难那些做奴才的呢?可惜暮流景似乎是小看了她的决心和耐性,若是她决意要做的事,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阻拦的了。她如此安之若素,无非是不想与他起了争执,不想在一次次尖锐的言辞中伤了彼此。嘴角扬起淡漠的笑意,她的眼珠渐渐澄静起来,缓缓地走回后苑。
穿过中庭看到许多忙碌的身影。
总管板着脸站在厅堂里指挥下人们。
拿了各式果盘和糕点的侍女们鱼贯而入,余下的人正卖力打扫着物什。
清颜记起前些日子,新儿提起过下月就是辰妃的寿辰了,皇上打算普天同庆,皇亲贵胄一个个都开始准备,打算在寿宴上讨好尘妃。
瑞王府也开始着手了吗?
她在中庭里站了片刻,旋身继续往回走去。
事与她无关,又何必徒然尘埃。她早已厌倦了人前的虚伪和矫饰,也无意涉足其中。
身边忽然吹起一阵冷风。
强大的冲击迎面袭来,硬生生撞得她后退了数步。
清颜稳住了身行,抬眸举目,看到同样身行摇晃的新儿。
眉心微蹙拢,她淡淡地看着她。
“小姐,你要不要紧啊?”
新儿赶紧跑过来查看小姐身上有没有被撞伤了。都怪她太卤莽了,一心急着赶回来,竟然没有看到小姐站在那里。
“出什么事了?”清颜细细地问。
“小姐,你吩咐奴婢办的事都妥善了。”新儿的口气很轻松,眼睛亮亮的。“眼看着天快下雨了,奴婢就想着赶紧回来。”
听她这么说,清颜脸上也露出了宽慰的浅笑。
“她的病好些了吗?”
“按小姐的方字抓药,那妇人的病已经有了起色。而且上回给的银子也还有些多呢。”新儿笑眯眯地说,“小姐,奴婢从来没有见过你对谁这样上心过呢。”也不知道那对母子前世积了什么福德,让小姐既送药又送银两。
清颜被她这一问,面前忽然浮现出那双倔强明亮的眼睛。那样固执的孩子,无论是脾气还是神态都有几分像她曾亏欠的人,所以才会想把欠他的好都补偿给如此相似的一个人吧。
“小姐,你不知道自从你上次走了之后啊,那妇人每天都会守在路旁,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还给你呢。”新儿感叹着说。
清颜侧目,“重要的东西?”她以为那对母子不该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了。只是听新儿说时,她的心却被震颤了一下,莫名高悬了起来。似乎是唤醒了冥冥中被她故意遗忘却十分重要的回忆。
“那妇人没说什么,只是让奴婢把这个锦囊亲手交给小姐,至于里面是什么奴婢也没有拆过。”她把一个面料精致但仍看得出有些年代的锦囊交到了清颜手中。
拿在手上,清颜觉得分外沉甸甸的。
“除了这个东西之外,她有没有说过些什么?”清颜问道,直觉她已经离真相很近很近了。似乎只隔了一曾薄薄的纱布,可是她此刻却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一颗心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说‘风儿是个好孩子,该完壁归赵了’。小姐,奴婢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可是她说,小姐你一看到锦囊里的东西就明白了。”新儿迷糊地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清颜。
小姐还是那个宁静淡定的小姐啊,可是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完壁归赵,新儿你觉得那叫风儿的孩子如何?”清颜笑着回眸,眼底湿润闪烁。是的,她的心迹她明白了。长久以来她就有这样的预感,却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会成为事实,是太害怕失落,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她将手上的袋子又用力握紧了一分,手指冰凉的触感,那微微突起的坚硬,两物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响。
她不用打开就已经洞悉了一切。
难怪她会觉得那孩子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原来是他呵。
难怪拥抱着他的身躯时,会有那样的温度和气息,原来他是………………
难怪她会无端牵挂起他们的处境,会想起他的固执来。
追追逐逐,寻寻觅觅,原来他早已出现在了身边。
只是她不曾想过他居然有了这样一个‘他’。
“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