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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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儿，你我是不同的。”清颜淡淡地叹息道。“有很大的不同，你知道吗？”那声长叹似是为了新儿，又像是为了她自己。
“奴婢知道。”主仆有别，尊卑贵贱她时刻谨记，没有一刻敢忘记。只是，听到小姐这么说时，新儿心里还是小小的难过了一下。
清颜细细地凝视她，清澈的眼中流淌着温柔的波光。“新儿，你是自由的，只要愿意我随时可以放你走。千万不要被礼教束缚在我身边，每一个好女子都有追求幸福归宿的权力，你一样可以得到幸福。”
“小姐，奴婢这辈子都不离开你，求你不要赶奴婢走啊！”听小姐说话，新儿无比辛酸，紧紧拉住她的手，哀求着。
“新儿，你舍不得离开苏家，不是吗？”如果可以，有朝一日她会让她回去的。毕竟那里，才是她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啊，她的欢笑，她的泪水都遗落在了那里。
然，新儿还可以回去，而她，早已不能了。
苏氏一门，皇族一脉，盘根错节，动辄滋事体大。
自一开始，他们的宿命就被权势牢牢捆绑在一起，这样复杂的内幕，说什么始知相忆深，不过一句笑话。
他，得不到心爱的人。
她亦陷入无尽的痛苦。
“小姐…………”为什么小姐忽然会对她说这么奇怪的话，一醒来就没有问半点关于王爷的事，而且看小姐的样子好象很难过很难过。难道，小姐她知道了…………不对不对…………小姐那时还昏迷着，怎么可能知道王爷去看太子妃的事呢？
一定是身体还虚弱着，小姐难受。
一定…………
皇城的另一隅，又是另一副景象了。
瑞王府的马车刚落地，前来通报的下人就被太子府的副管事拦了下来。
“小人奉命求见王爷。”
副管事和蔼一笑，身躯却没有从门口挪开的迹象。只听得他说：“王爷怕一时分不开身，你有什么话老仆可以代为转告。若真有要紧事，太子和王爷是兄弟情深，也不会有什么万一闪失。”
瑞王府的下人一听，也确实在理，于是说：“麻烦转告，请王爷速回王府，王妃已经清醒了。”
尘埃落地，那来通报的人扬起马鞭，朦胧里看到副管事匆匆走进了太子府里。
马车绝尘，一心以为这消息肯定是传进了王爷的耳朵里，谁知———
那副管事穿过几座假山，重峦叠嶂的流泉飞瀑溅湿了那人白衣如玉的身姿。他临风侧立，悠远的眉目边流转着刻骨铭心的伤痛和忧伤，可是嫣红饱满的唇畔又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微微的冰冷和讽刺。
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他回头眯起了眼睛。
“殿下，瑞王府刚才派人过来了。”副管事一字不漏，恭恭敬敬地转述着方才听到的每一个字。
他的眼神忽然幽亮了起来，刹那点亮了黑夜中藏匿的灯火。“你是说，清颜她已经醒了。”清颜，上苍总算待我不薄，他听到了我的企求，就算用十年阳寿换你一朝平安也是值得的。
“那这么说，四哥他也是知道的了？”轻轻地问道，他心里忽然又布满了寒霜。
副管事忙禀告，“回殿下，这件事只有老奴一人知道。已经打发瑞王府的人，让他先回去了。”
暮流轩冷笑一声，幽亮的眼中似有赞许。“很好，做得很好，若再有人来报千万不能让他见到四哥。”
“是。”
“此事若办妥了，本宫必重重赏你。”而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在她身边，无论她是喜是悲，他都不容许她一人独自怀揣心事了。命运开的玩笑已经太多了，年少时就不断地捉弄着彼此，到如今终于遂了他的心愿，还他一个完整的清颜。
暮流轩未曾见到清颜前，满心欢喜，眉梢眼角流露出这数年来唯一一次的舒卷和雅致，副管事一时看得痴住了，自己的主子生来就比女子更加俊美，而此刻一袭白衣儒衫，矜贵清绝，淡逸出尘如神祗，他的身体里有无数美丽如雪花的光泽散发出温柔的深情来。
真的是不同的吧。
想起殿下对太子妃时，冰冷无情的态度，副管事觉得他的不近人情竟和瑞王爷十分相似。那个暗夜里，殿下甚至威胁太子妃，逼得她不得不跳湖一搏。可是今日里，殿下笑得无比温柔清澈，那笑容足以融化世间一切的严寒和冰霜。而普天下，有幸得他倾城一笑的女子只有她，那个苏家的四小姐，瑞王爷的王妃。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呵！
当暮流轩的软轿缓缓驶向瑞王府时，清颜的心忽然像是被一只锐利的冰冷的手用力揉捏着，很痛，痛得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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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五十一 百步盈香终是殇］
半步路，一尺纱，相望如天涯。
“新儿，你出去吧。”帘后，她素心长叹，挥退了身旁一干人等。
“是。”新儿快步走开，合上房门的那刻不安地朝内又望了眼，太子殿下真是个痴人儿啊！
暮流轩无声静默，如玉如花的容颜上朦胧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和沉痛，但立刻被飞快闪过的笑容掩盖住了痕迹。他长身微曲，侧头朝帘后细细探目过去，映入眼帘的只有一身青衣虚弱的她。
“殿下，我已无大碍，你请回吧。”清颜背对着他，轻缓的声音里有抹固执的冷漠。
暮流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逐客令，笑得依然惊心动魄得美丽，珠玉一样的光泽从他的眼睛里释放出来，轻轻地一勾唇，羞煞百花，世间一切的风花雪月良辰美景在他的笑里彻底地黯然失色。
“怎么，四哥伤了你，所以你连我的真心也一并不要了吗？”他黑眸无暇，瞳孔忽然冰冷地紧缩在一起。
清颜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晶莹破碎的泪珠，从苍白的面容上追逐滚落。她宽袖一拂，淡然沉寂地拭去泪痕，原来他都知道呵！
“殿下的真心，清颜要不起。”皇族的感情太沉重了，不干净不纯粹，就连爱都爱得这么身不由己，痛不欲生。
暮流轩的身形一晃，他的声音忽然高扬起来，带着三分凄厉，三分逼迫，三分残酷的温柔，一分心碎的脆弱，脚下生风，修长的手拉开了帘子，看到她的脆弱和痛苦，他悠远清澈的笑容忽然又回到了脸上。
“我的真心，从来只给你一个，也只能给你一个人。”他笑了起来，无限凄楚和深邃。
清颜扬眸，静静地凝视着他，她望得那样深沉，那样无奈，仿佛想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可以让自己救赎的借口。只要他少爱她一分，少一分她就有借口告诉自己，看，他爱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深，不是吗？不要再负疚痛苦了…………
当她触及他的目光时，清颜就后悔了。
乌黑如玉的眼瞳如波澜壮阔的海洋，又似清扬悠远的山峦，青黛色的深涌，盘踞在她心上，终是一点一点扩大成旋涡。
他含笑如花，绯红的流转中，溢满了对她的温柔和怜惜。
清颜的心蓦地瑟缩了一下，她不敢再看着暮流轩，害怕她会不舍得伤害他的深情眷恋。
可是，两根手指抵住了清颜瘦削尖尖的下颚，力量不大，疾劲中带着沁人心脾的淡雅花香，久久弥漫缭绕在她的身旁，缠绕在她的鼻息间，不肯离去。仿佛即使是地狱，他也要两人一起沉沦至死。
“殿下，你要清颜日后如何看你？”撇过头，她从容地将一床薄毯盖到自己身上，除了侧身时微微的僵硬，她的态度从容淡定，不惊不恼。年少时注定的遗憾，难道还要一直纠结下去吗？
“不要拒绝我，好吗？”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他栖身半跪在床边，声音轻柔如春日百花无声绽放的娇羞。他的手心温暖如日月辰光，缓缓地缠绕在她的腰际，他箍住清颜冰冷的身躯，力道不大，手臂也是松垮垮的，只要清颜轻轻一推，便可以挣脱开他的怀抱。
他柔声问她，这一问却将她推入两难的境地。
她冷目凝眸，泫然中似有泪水。
“四哥始终爱不了你，即使你愿意为他去死，就算你命悬一线，他一听到续雪出事后，甚至都不曾再看过你一眼，留你一人在府邸望眼欲穿满心期盼，他却在那头握着其他人的手，所有温柔情义都给了她。你在他心里，究竟算是什么，算是什么？”
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还是一个代替续雪的女人？不，她是他独一无二的阿颜，天下无双。
暮流轩皱眉，十指因愤怒紧握成拳，指骨苍白。
清颜忽然扭头面对他，眼神却穿越他，遥遥地远望，落在一个没有交点的地方。面色苍白得骇人，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被面，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寒冷的深渊。
她曾经以为，他是爱过她的。
他给过她拥抱，遮蔽了她天空里所有的阴雨和血腥阴谋。
他也曾对她微笑过，会教风儿武艺，会陪她静坐到日落黄昏。
可是，他也利用过她。
利用她，牵制苏门一族。
借由她的手，剜去了朝堂上最大的劲敌。
爱如拂风，曾以为牢握在手心的东西，原来只是一个梦而已。
良久，才听到她微弱中带笑的声音，“殿下，至少我还是瑞王妃。”原来，到头来，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何必，让所有人都如此为难呢？
暮流轩仿佛从来不认识她，目光冰冷得骇人。
“清颜，你的骄傲去哪里了？”他所熟悉的那个女子，无论是悲是喜，永远喜欢用笑容来掩饰一切，或许会觉得有些寂寞无助，可也好过现在这样折磨着自己，一心只为了那个辜负自己的男人着想。
“殿下，你当初不也是屈服于权势吗？”她的骄傲，她不曾放弃过。她不过是同他同自己打了个赌而已，赌自己和续雪在暮流景心里的羁绊，谁更深一些。如今，她输了，输得心服口服，牙口无言。
这一句彻底伤了暮流轩，他浑身僵冷，乌黑的眼珠静静地，被暗黑吞噬了灵魂。
“阿颜，你是在恨我吗？”他痛苦地笑着，目光一动不动地瞅着她。
“是，我恨你。”恨你为什么既然早已选择了放弃，为什么不彻底将我遗忘了；恨你对我的深情，明知给不了任何回应，却还是这样痴傻付出；恨你把自己伤得伤痕累累…………恨你，恨你，恨你…………
可是最恨最不被原谅的人，是我啊！残忍地伤害着你，为什么你却还要对我这样好？
暮流轩笑得有点悲怆失措，他的面容霎时雪白雪白，衣袍上微微的白光刺痛了眼。清颜忽然很担心，他会立时死去了。
“阿颜，恨我也好。至少你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我爱你爱了那么久，在这世间，我忍受了那么长的孤独与寒冷，终于可以慢慢保护你，即使恨我也没有关系，可是不要连一个让我靠近的机会都剥夺了。
然后，是寂静。
无声死寂，无风无声，冰冷彻骨的寒冷足以封冻万物。
她是在地狱里吗？伤害了这么雅致完美的人，她是该下地狱的吧。
“阿颜，你随我走吧。”暮流轩胸口一片钻痛，轻轻呛咳一声，几丝鲜血从嘴角逸涌而出，他用力握住清颜的肩膀，笑容凄迷中带着如血的决绝。只要她点头，他就可以放弃一切，天涯海角随她而去，他是这样深深的，深深的爱着她呵…………
“殿下，”清颜的唇，已然咬出血来。她的沉默是在迟疑还是…………
她对他还是不舍的，对不对？
暮流轩的眼珠忽然亮了起来，屏息，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清颜的心痛成一团，在冰冷的湖水里痉挛起来。
“阿颜，你不用回答。你只要点头或是……摇头。”他慌乱了，失去了所有镇定优雅，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害怕她的答案不是他希望的。所以他宁可不听到她亲口说话。
清颜缓缓闭上眼：“我选择离开。”
她的身子冰冷冰冷，仿佛彻底死去了。
鲜血不再流淌。
暮流轩拥抱着她，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笑容一直从嘴角咧到了脖子，灿烂的笑空灵如泉水，从眼梢一路延伸到了心口处。
清颜在他怀里，面容几乎透明。
不能再错了…………
她冷静了下来，既然决定了就永不后悔…………
那天夜里，格外的寒冷漆黑。
清颜蜷缩在床上，双手用力捂着胸口，冷汗从她额头迸射出来，她奋力压制着撕裂般的痛楚。
“呃——”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清颜勉强着坐直身子，轻轻闭上了眼。这就是报应吗，来得好快啊！伤害欺骗了他，所以他的血要由她来偿还吗？她将头埋在了臂弯中，肩膀微不可查地颤动。
她分明是很痛才对，为什么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可是这微弱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守夜的新儿，她掌灯走近清颜床边，待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捂着嘴踉跄地退了几步。
“天啊！小姐，你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叫太医来———”泪意涟涟中，新儿的手被清颜拉住了。
“不许去。”清颜将染血的被单挪到一边，平静地看着新儿。“今日没有发生任何事，你明白吗？”
“可是，小姐…………”新儿含泪，在她冷洌的目光下点头。
小姐，难道吐血这样的事，你也要隐瞒吗？
夜里燃了一个火盆，清颜将带血的被单烧毁了，火光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着，有丝诡谲和凄凉。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镜花水月：五十二 晓风残月］
残月未从夜幕消失，东方天际已露出了一线的微白。四更天，低沉肃冷的空气，凝霜带露的花瓣还未绽开，瑞王府的侍卫仍然沉浸在酣畅的睡梦中时，一匹枣红色的高鬃大马稳稳停了下来。
马上之人，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