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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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今天我们无醉午无休。”孙桓说着,拉他去了另一头。既然要喝酒,自然少不了那个人了。
如果这时有人看一眼天色,就会发觉灰蒙蒙的阴霾满头满脸的覆盖下来。云里仿佛堆成一张模糊的面孔,正俯视着人世百态。一切都按着宿命的安排步步逼近。孙桓不知道,他带清大夫去见的那个人足以毁灭了他全部的镇定和淡静,清大夫也不会知道,今日他所见的那个人,会用世上最锋利的淬染了剧毒的剑至他死命。
两人一直沿着清冷的街道走着。
“清,听说是你治好了殿下的病,那傅大夫怎么样了?”孙桓将前些日子听到的传言都告诉了他,当时只知道是个年轻俊雅的大夫却没想到那人就是清。
“师傅很好。”温言一句,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孙桓见他笑了,满腹的忧心也松了。他看着风中发丝飞扬的清大夫,肌肤如美瓷细腻白皙,淡远的眉目似水娴静幽雅,似笑非笑抿唇的神态像极了女子,一个足以绝世倾城的女子。这荒僻的边塞,秀气儒雅的少见了他在军中也时常被戏侃为女子,今日徐大哥见了清该知道这世上不只他一人像女子了吧。
“清,你看,走着走着竟到了。”孙桓一指面前半掩的门扉笑道。
清大夫伫足片刻才随他入了屋内。
屋子不大,院子里有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喂鸡,她身边有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在玩耍。那妇人见了孙桓也熟稔地招呼了起来,“孙桓,你今天难得带了客人回来。”
孙桓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清,这是徐大哥的妻子,这些日子来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多亏了大哥嫂子的扶持。”
清大夫抬眸,沉静的目光微微流转。这是个年轻的女人,风霜并为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的痕迹,她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幸福温暖的味道,淳朴的笑容洋溢在眼睛里,她左手上还沾着些芘谷的碎屑,穿着粗布麻衣,分明是个普通村妇的打扮。可是清大夫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起来,她真是个幸福的女人了,有个可爱伶俐的孩子在身边,每日操持家事做些平淡的饭菜,等着所爱的男人回家吃饭。也许饭后,他们会围着孩子说些笑话,男人会不时逗弄孩子,女人则搂着她入睡。也许,她会在灯下缝补衣服,旁边坐着心爱的男人。
就这样相濡以沫,平凡终老。
“嫂子,这是清大夫,刚从驿馆回来,您给弄些吃的来吧。”孙桓熟练地接过她手上的簸箕,笑着让她去做几个小菜来。“嫂子,把徐打嗝屋子里那坛子酒给烫烫吧。”
“好,清大夫你先坐会儿吧。”徐大嫂笑眯眯地掸去身上的灰尘,进了里屋。她的丈夫也在军营里做事,关于救了殿下的年轻大夫的事她也知道不少。都说那人是天下少有的清俊儒雅,谁知真是见了人,她却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了。和孙桓站在一起啊,还实在是好看,跟个神仙似的。
孙桓自在地找了条凳子,两人就坐在了院子里看着那个孩子。
孙桓的眼角也抿成了细线,“清,你看徐大哥这孩子长得如何?”
“这个孩子并不像方才那位大嫂。”清大夫看了眼孩子,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丢弃的少年,是否还是倔强如昔的面孔,清澈固执的眼神,不知他是否会怪他当初的不辞而别?
见清似乎有些出神,孙桓也漫不经心地一句:“眉目都有些像徐大哥吧。听说他是京畿人氏,六七年前才到了这里,然后娶妻生子。”
京畿……
莫名熟悉的字眼,让他的心忽然狠狠地漏了一拍。京畿人氏,姓徐,六七年前…………林林总总加起来,仿佛正有什么东西破冰而出,命运的脉络汇聚成刺目的一线。清大夫捂住心口上的那个伤口,面色惨白。
恍恍惚惚中,门口有个青灰色的身影在眼前不断地跳跃着,像是青面獠牙的妖兽夺去了他所有的气力。
“爹爹,你回来了啊!”那个娇小的人儿一蹦一跳,奶声奶气地朝男人跑了过去。那男人微笑着,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坚强的臂弯足以遮蔽漫天的狂风暴雨。
清大夫身边的孙桓此刻也起身,快步走向了那男人。
“徐大哥你回来了啊,嫂子正忙着下锅做饭呢。来,我来为你引见,这位就是我长提起的清大夫。”
徐誉看了看结拜的兄弟,又将目光落在了清大夫微微发怔失神的表情上。一惊,这张脸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
“清…………”孙桓轻声唤他。
“打扰了。”他淡淡地说,并无任何的异样,也许是他猜错了吧,不可能是他的吧。清大夫心底努力去忽视那个可怕冰冷的想法。
徐誉望着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情定关山:十二 尘埃为定]
似乎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流在徐誉和清大夫身上回旋不息。
孙桓皱起了眉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了。分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二人,偏偏却让人觉得他们像是知之甚深的故交。孙桓毕竟是心性纯善的男子,温和寡言,陪着他们二人一并沉默无语。
“孙桓,酒烫好了。”里屋里的徐嫂子正好走了出来,她将盛酒的炉子往桌上一搁,呵呵地笑了起来。看着发愣的徐誉,瞪了他一眼,“你没看见有客人啊,傻楞着做什么,外边冷你们赶快进来吧。”她搓了搓通红的手,朝手心呵了口热气。
徐誉回神,有些心疼地嗔怪。“你这个女人,手又冻到了吧。身子骨这么差,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么实在而真切的关怀,在这寒风肃杀的冷冽里,让人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人生夫妻能如此恩爱者,怕是不多了。
徐大嫂好福气啊,嫁对了良人。
清大夫心中梗着的刺又隐隐地痛了起来,为什么要让他见着那么多温暖平实的夫妻情深。他也曾经做过他人的妻子,也曾想着要为他洗手做羹汤,可是没有人会在乎。过去的他,心里怀着其他的女子所以无法坦荡爱他,如今的他,却又要去背弃他。
是不是,他们之间永生永世都无法再回头了,百年深深寂寞。
已不是说爱与不爱的原由了,是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刻错落了心上起伏的波澜。这一刻的动容是日后多少的相濡以沫都取代不了的。就算此时此刻他对他说爱,再也挽回不了任何的东西了。
“当着客人的面,你这是做什么啊!”徐嫂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泛起了不自在的红晕。
徐誉却淡淡地笑了笑,“我娘子为我昼夜操劳,若不是当初生产时侵了寒气,你的身子哪里会这么虚弱。到底是我亏欠了你啊。”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怀离拼命搓着,试图温暖她的冰凉。
孙桓也跟着眼羡了起来,“嫂子,你真是好福气,看大哥对你真是体贴啊。”
“小孙你若是羡慕了,也赶紧娶个媳妇回来,每天当是菩萨供着也好。”徐嫂子忍不住取笑起他来了。
他略有些尴尬和不自在,往碗了倒满了酒,笑了起来:“清,这一碗就算是为了你我的重逢干了。”说着,就着大碗将那满满的一碗喝了个底朝天。他虽是文人出身,但在军中还是沾上了不少的豪气,如今喝几碗酒已不在话下了。
清大夫看着他,举起碗,一饮而尽。苦涩呛人的烈酒不断涌如喉咙里,堵住了他悲伤的缺口。浑浊的液体散发出醉人的气息,麻痹了他的记忆和呼吸,一醉方休,醉了方休。
“好兄弟,喝酒怎么能忘了大哥!”徐誉朗声笑道:“来,清大夫让徐某人敬你一杯,感谢你救了殿下一命。”话说这个徐誉,面目清朗,并没有半分粗俗之气,却也不似孙桓的书生气弱,爽朗清举,浑身皆是男人的稳重和内敛。
他一仰头,大口大口地喝着,豪迈无比。
“我敬你,敬你有个这样好的妻儿,美满无忧。”清大夫又喝下了一碗。他站在徐誉的面前,已然有些摇摇晃晃不稳当了,可是清大夫素净的脸上始终含着笑容,目光却越来越幽亮。
“清,我敬你…………”孙桓举碗。
“徐某人敬你…………”徐誉一饮而尽。
“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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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断地灌酒,不断地吆喝,终于不胜酒力,三人醉倒在一张桌子上。
醉了的清大夫浑身乏力,四肢百骸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无比沉重。他伸手挥舞中,在空中比画着,手指拼命向前,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可是他的手终是无力地滑了下来,碰翻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打翻的酒壶,流淌着的液体顺着手臂蜿蜒滴落,在地上溅起朵朵硕大的水纹,仿佛是谁的泪水。
“景,为什么要负我?”他笑着痛苦地呓语。
“唔,清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身旁早已醉得不醒人事的孙桓不安地嘟囔了起来。
景,你真的感觉不到吗,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我在你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啊,为什么你却宁愿娶其他的女人,也不肯再找…………只要你能找到…………我……就…………肺仿佛快要被炸裂开了,他痛得喘不过气来,头昏昏沉沉,好疼好难受啊!
“清,清!!”孙桓的手压到了清大夫的身上,他胡言乱语着,满脸都是通红的红光。嘴里嘟囔着:“清,我要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娘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一头载倒在了桌子上。
清大夫看着他的窘样,无谓地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分明是无比的沉重,酒能醉人,为何他却是越喝越清醒,头痛欲裂。眼前浮过的往事一幕幕,仿佛仍是在苏府时,对酒当歌,身畔是至亲的兄长,那时的清雨姐姐不让须眉竟也能和哥哥们拼酒。
欢声笑语,笑意不绝。
而如今,他孑然无所有,只身飘零。清大夫想着,就着瓶又喝了起来。
“徐誉,你看孙桓他都醉了,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啊!”里屋内的徐嫂子出来收拾,见了这一幕难免嗔怪起丈夫来。
他呵呵地笑笑,“你啊,又瞎操什么心。”
清大夫忽然转过头,面色煞白煞白的,像是用雪捏出来的一样冰冷。他就这样用深沉冰冷怨毒憎恨的目光,看着这个他们,青丝飞散在猎猎的长风里,说不出的陌生诡异。
“徐誉,你还记得永安苏家吗?”一字一句,都是用血的诅咒刻出来般,冰冷无比,足以将所有人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徐誉所有的醉意都消失了,听到他的话,仿佛被人当头泼下了冷水。
“清大夫,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应该死于六年前。”若他死了,就不该有所有的悲剧了。清大夫起身离开,冰冷如霜地微笑了起来,“你如今活不下去了。”他残忍地看了眼他身后那个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淳朴女人,此时此刻忽然无比痛恨起她。
若他们所有的幸福都是建立在血的代价上,他发誓,无论要背负什么样的诅咒,他都要毁灭了这一切。
朔风冷冽,迷蒙了眼,惟有躺在桌子上的孙桓浑然不知者世间已经变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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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关山:十三 恨相逢]
阿国正踌躇地站在暮流景门外,理智告诉她,只要推开这扇门说出那个让殿下痛不欲生的女人她此刻就在驿馆里,是她不眠不休足足照顾了他半个月。可是她却在犹豫,她不知道殿下知道后会将苏清颜如何,毕竟他也是恨她的啊。若仍是要回到三年前的纠结不休又何必再说这些呢,还不如从此绝了念想,此世不见。
“阿国,你站在外头做什么,殿下正等着你呢。”凌墨一笑,出现在她眼前。
阿国低声应道,随他一并去见暮流景。罢了,既然躲不过,还不如就此说出来吧。是缘是孽,是爱还是恨,都是殿下和她之间的事。
“阿国,本王昏迷的几个月中军中可有异动?”暮流景此刻正斜靠在软椅中,手边是厚厚一叠公文,他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气势冷冽如初,目光锐利如冰霜般。
阿国冷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是多年来,她第一次在暮流景面前如此反常的一次。
暮流景的眉目渐渐凝重起来,忍下轻咳,问道:“战事果真不堪到如此地步吗?”
“主子,军心摇动,吃了不少败仗。但如今您清醒了,稳定大局,归师之期指日可待。”凌墨沉静地据实以告。
“主子,不知杜月涵可否告诉您了,此次替您解毒的人是谁?”忽然,阿国问起。
暮流景面色淡漠,皱眉想了想才开口道:“既然是傅书敬的弟子,医术了得,就留他在军中吧。”他偶有听杜月涵提起此人,却实在想不起那人的容貌。也罢,一个无关的人,见与不见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阿国咬了下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抬头看向暮流景俊逸冰冷的脸,静静开口:“主子,他是个年轻的大夫,和当年的————”
“阿国,是时候去城头巡查了。”凌墨忽然有种预感她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那清大夫确实是有七分像王妃娘娘。但主子的忌讳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她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任何一丝关于王妃的字眼都是咒。
暮流景的心头忽然浮上一种莫名的沉痛,那痛楚一点点侵入肺腑之中,冰冷沉郁。他揉着眉心,冷声说:“阿国,凌墨你们先退下吧。”也许是余毒未清吧,他冷冷地想。却不知道那种蚀骨连心的痛只为了那个近乎崩溃的女人,他决意埋葬了自己的灵魂,要毁灭这一切。
阿国既焦急又有些担心他的病况,恍惚犹豫的时候被凌墨带出了屋子。
“阿国,你就当是为了清大夫着想吧,不要在主子面前提他的事。”步出屋外,凌墨才叹了口气。
阿国冷冷地皱眉,诘问道:“你知道什么,清大夫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主子怎么可能会去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