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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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放了她,就可以偿还他欠着的吗,她的心该如何收回?
挥袖拂落眼角泫然的泪水,清颜低眉静默地将休书折叠入怀,只是却将这面令牌递到了阿国面前,淡淡冷冷的一句:“如此贵重的东西,清颜自问承受不起。”
阿国一震,抬头看向这个面色煞白如雪的女子。一时间无言以对,却迟迟不肯接下这面令牌。王爷说过,这两样东西一定要亲手交到她手中,若有一日,她有难了,令牌一出,无论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会出现,满足她的要求,护她平安。
只是王爷忘了一事,她同他一样,有一个骄傲的灵魂,不肯轻易泄漏出自己的软弱无助,宁可任伤口静静溃烂,疼死,痛死。
“阿国,他在哪里?”清颜看着她,忽的轻声问。
“王爷他…………”阿国不知如何告诉她,那个男人折磨着自己,几天几夜不肯阖眼,在书房里彻夜忙碌。他不过是想要麻木了自己,强迫着不去想她,眼看着她走,同样的痛承受两次,他会疯了的。
见阿国露出心痛无奈的表情,清颜便知道了,真是残忍呵。
是他,在彼此心上划下伤痕,如今也该由他来抚平了。就算是她要走,也要亲口问他一句话,解开心结。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熟悉的回廊,这数月来,她是如此的怀念。陷入昏迷的他,喝着他亲手熬制的汤药,一日一日地好起来。他的气息很平和,没有满身戾气和残忍,温和的,宁静的,是她曾经深深眷恋过的。
回廊的尽头,木窗半掩。
她站在窗口,看着随风翻动的书页,哗哗作响。心在一瞬间,彻底地乱了。无数想过要逃离他身边,无数次地被他禁锢着,可是这一次竟是他,那样决绝地要放她走。
真的,要离开了。
她深吸了一口凉气,推开门,步入屋内。
“暮流景,我来见你了。”
听到她的声音,端坐在书案前的男人身子剧烈地一颤,逆光而视,他似乎又憔悴消瘦了许多。
“本王已命阿国将休书给你,再来做什么?”冷静如冰雪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可是隐约可窥见他执笔的手指纠结在一起,指骨苍白,面容痛苦而寂寥。不曾想过,得了休书的她,竟然还会来见他。以为不见,心便不会痛得那么厉害,却牵扯出那样浓烈的思念和不舍。
苏清颜静静地站在十步之外,遥遥地凝视着他的背影,无声微笑。
“这块令牌,我不能收下。”她将令牌放在桌上,声音很宁静,像是一抹浮云,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泄漏了她的情绪。多想问一句,你好不好,那毒还有再发作吗。多想说一句,熬夜伤身,就算你是战神,也该为了元元黎民爱惜自己。多想道一句,生生世世,相忘江湖。
可是,万千不舍哽咽在喉,开口能说的却只有一句,冰冷疏离。
看似无情,却也无奈。
“既是给你的,本王便不会收回。”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清颜,当真就如此厌恶他吗,不肯给他任何一个补偿的机会?伤得深了,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宁可决绝地斩断与他最后一丝羁绊。
冷冷的光芒从他周身散发出来,清瘦修长的身躯像是冰塑雪捏的一般,无情而冷冽。
“王爷,我十七岁嫁你,没有一刻看懂过你,你将自己的心藏得太好太深了,远远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以,即使你曾经偶尔流露出不经意的温柔呵护,我也感觉不到了。不,是不敢相信了。只是这样的你,会不会很寂寞?”
她记起那个雨夜,他抱着她,给她最后的慰藉;她记起那段在王府宁静的生活,他陪着她和风儿,像极了一个深情脉脉的男子;她记起他给过的缠绵霸道的吻,疑似爱,满含眷恋呵护。
她不再怨恨他当初背弃重伤昏迷的她,也不再介怀他心里装着其他的女子。
只是这样的男子,只手撑天,手握天下,离她太遥远了。
她曾经以为,懂得他,他们彼此深深信任过,那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暮流景的朱笔握得死死的,他皱紧眉头,狭长幽蓝的眼珠冰封成冷霜,不让自己流露出一点软弱,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能够。到如今,只有让她毫无眷恋的离开了,这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当心意坚决难回转,再多遗憾,也只是空谈。
闭上眼,将她最后的模样牢牢地烙印在心上,青丝束发,羽衣广袖,倔强清澈地微笑。
“你走,本王这一生都不想再见到你。”他忽的厉声低喝,仿佛是恨极了她的话。
清颜不语,幽幽地长叹一声,转身背向他走去。
“王爷,若他日你遇上了深爱你的女子,请千万不要再伤害她了。”爱上你的人,注定片体鳞伤,千疮百孔,请善待她吧。阖上门,清颜的身体缓缓下滑,无力软弱地落下泪水,无声哽咽。
风,轻轻地吹,像是一句句的叹息,深深揪住他的心脏。排山倒海的疼痛湮没过心房,他闭上眼,喉咙里咯咯作响,腥甜的血气大口喷出来,在雪白的奏章上晕染成朵朵盛放的红梅。
清颜,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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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关山:二十一 兵刃]
自她走后,思念成疾。
暮流景一日一日地消瘦下来,可是面对如今一触即发的战事他的目光冷峻坚毅如铁,戴着最完美无缺的面具,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可是阿国的心,痛得那么厉害。连寡言的凌墨都忍不住长叹,因为他们都知道王爷的心,不在了。
因为心不在了,所以才会不在乎自己吐血,彻夜疲于政务。
因为心不在了,所以才会时常去她的房间,看着她留下的东西,静坐一日。
因为心不在了,所以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了冰冷以外的神情。
外人道他冷酷无情得像是阿修罗,却不知道他才是最深情的男人,放自己所真爱的女人离开自己的身边,为了许她自由,护她性命。不让她看到刀光剑影的残酷,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眸沾满鲜血。
何苦呢,这样折磨着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阿国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地守护着他。
杜月涵来过数次,悲切时,甚至砸坏了属于她的茶盏。
“殿下,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你难道要守着死物过一辈子吗?”她恨他的无情,却也恨他的痴情。于婚礼之上弃她不顾,对那个清冷淡静的女人念念不忘。
暮流景看着满地碎片,眼瞳嗜血般通红。
他捏住她的咽喉,浑身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然尚不用阿国和凌墨制止,他便松开了她,凌厉的眼神望向倒在地上的杜月涵。
“她从来不曾想过伤害任何人。”说完这一句,他绝尘离去。
杜月涵跪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着,浑身湿冷而绝望。可是,只有一瞬间那柔弱的目光凝成了怨毒的愤恨的火焰,将自己,将所有人灼伤。
“暮流景,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
…………………………
………………………………
三日后,夷狄犯边。
大军拼死抵抗,两军相持不下。
于此时,杜参军率部众星夜离开军营,投身敌军,边关战事吃紧。
刀烈和三千精锐于城外筑起一道坚固不可破的人墙,誓护城内百姓安危。
凌墨乘六百里快马去通州调顿兵马,以求援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
每一日,都是忙不完的军务,他挑灯批阅,直至深夜也不曾松过一口气。
阿国一想起如今的境况,暗暗恨起那个率众叛逃的杜参军,银牙一咬,啐道:“王爷,等战事一结束,定要将那杜老头的头颅挂在城上示众不可!”实在是可恶之极,可恨之极。
暮流景放下朱笔,以手支头,冷冷笑道:“一招美人计不成,恼羞成怒了。”当初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答应娶他女儿罢了,却不想牵引出了…………冷笑一凝,他复又皱紧了眉头。
“这蛮夷可是嚣张得狠,当我们是怕了他们。前日竟还派人送来了战书,耻笑我朝无能人。”阿国按了按腰间的佩剑,若不是为了照料王爷的身子,她还真愿意上战场,与那些人一决高下。
“阿国,不可意气用事。”推算凌墨最快需三日才能归来,而如今军中粮草医药已然告罄,此刻不宜开战。他料那夷狄也不敢冒然进攻,但杜参军在敌营,熟悉他们的情形,只怕是夜长梦多了。
“是。”阿国无奈地放回手中剑。“王爷,您早些歇息吧。”这几日来,他根本没有一刻安枕过,若在如此下去,怕是旧伤难愈,又添新伤了。她答应过那个人,要照顾他生生世世的,代替她,陪着他,守着他。
“你去将各营的将军都叫过来,就说本王有要是详商。”暮流景食指轻叩桌面,冷声开口。
“是。”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暮流景忽然笑了起来,他这一生都是在刀刃上舔血,还好放了她走,不然他就真的不能安心地对敌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她过得好不好,一身医术的她,是不是仍是回了平遥,随傅书敬一起做一代济世名医。
清颜…………
寒风狂啸,一粒豆灯忽明忽暗地闪烁,门扉簌簌响动。
一行守城将领默默地踩在雪上,走进了临时调为军议处的院落。
“殿下,叫属下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为首的右使都尉赵铭焦急开口,来时他已将城中的情形盘算得一清二楚,守城怕是难了。若是和夷狄正面交锋,亦没有多少胜算,这场仗不好打啊。
暮流景背对众人,轻叩桌面,两侧的侍卫立即将一张军事地图打开。灯火照亮之处,斑驳的图纸上满是疮痍,有一条用朱笔用力划过的弯曲痕迹,许多地方被一些不明的符号标注着。无数沙场战士以鲜血铸就的,不过是这一纸地图,一条两国边境的咫尺与天涯。
“殿下是什么意思?”魏无极皱眉,反问道,不过就是一张地图而已,他还以为这号称战神的男人有了什么计谋。
“放肆!”阿国厉叱,“图上的每一寸疆土都是我朝军民用生死捍卫的,魏将军这么说,是对这些生灵的不屑吗?”这样的反问极为尖锐,以她在殿下身边的身份地位,即使心中不满,也不敢唐突开口。何况,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入木三分,叫人无从辩驳。
众军也是知道轻重的人,纷纷把目光锁定在地图上,想起现下城外驻扎的十几万夷狄的铁骑,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都城中只有几万兵力,而敌军却率了十几万部众,实力悬殊,战事告急。不知众位将军有何良策?”暮流景此言一出,三军登时缄默不语。他以肘支撑着身子,半眯起的眼睛射出肃杀的寒气。
“赵都尉,现在城中还要多少粮草?”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在赵铭身上,暮流景随意地一问。
闻声,赵铭倏地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尴尬,“只能维持三日。”
听到这个消息,室内的气温骤然降低,寂静之中,依稀可以听见风雪叩门的声音…………
暮流景把众人神色不一的表情映入眼瞳之中,凉薄的唇紧抿成线,在无边的静谧中整理思绪…………
时间似乎在此凝滞不前,屋内的火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却仍旧抵挡不住阵阵寒气,透过窗外,皑皑白雪,一切都埋葬在了苍白之中,似乎没有一丝希望了。他沉思片刻,抬起头,如月射寒江般的冰冷目光像利剑刺来,“请诸位将军,撑下这三日,本王已命人搬来援兵,三日后可到。”通州离平遥足有千里之遥,可非常之时,只希望刀烈能早日抵达。
“殿下,不只是粮草,城中士兵多是老弱病残,自从杜参军率部叛离之后,军中士气低迷,战斗力低下,不知能不能撑过三日…………”最后一个字,魏无极说得胆战心惊,他用力搓着手,不知是寒冷,还是因为无措。
暮流景挑眉不语,在屋子里静静地踱步。
十几名将士屏息等待,甚至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平日里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才知道,有些人天生叫人臣服。
“就没有办法拖延这三日吗?”很轻的低语,暮流景回头一一望过他们,眼底藏着冰封的雪刀,凌厉狠绝。今日召集众人,他已做了做坏的打算,若真的没有办法,那么只能是兵刃相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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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关山:二十二 何恨]
门扉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了,在众将苍茫失措之际,暮流景已拔剑对准了来人。一双眼如暗夜里的猎豹,死死地盯住了猎物,至死不放。只是,待那人一身雪花落地,揭开了身上的风衣,他才惊觉持剑的手竟颤抖得那样厉害。
众人也察觉到主帅的失态,目光纷纷扫向剑锋下的来人。
天青色的长袍,翩然明净的气韵,优美如玉的脖颈,如雪花般苍白的面色,黑眸似星夜,行动处,似流水缓缓地淌过。她迎着风雪而来,鬓发濡湿未干,一双眼静静地望着暮流景,不急不缓地走向他。
“王妃!”阿国惊呼着,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不是早在半月前就随傅书敬回平遥去了吗,为什么会再度出现在这里?
暮流景收回剑,厉声低喝:“谁让你擅闯军营!”身体里只觉得血液逆流,横冲直撞,一颗心都要被生生撕裂开来了。苏清颜,为什么你还要回来,这里早已没有你留恋的东西了,我们两清了。可是,能够见到她,亲眼看着她站在自己的眼前,多想这一刻就这样到天荒地老,不要再醒来了。
“我回来了,为了元元黎民,天下苍生…………”
流景,我也是为了你呵。不想再感受那样痛彻心扉的遗憾了,就算你不在乎那又如何,只要能够亲眼看着你好好地,好好地活在世上,完成你一生夙愿。清颜抬眸淡笑,一字一句缓缓地说。
放她走,是为了保护她的性命。
那么此刻她回来,来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