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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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今日,当日就不该遇见你。”清颜幽微地叹了口气,“如若不是因为我,你和他,也不会成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
“阿颜,你后悔了?”一杯酒入喉,暮流轩冷笑着看着她,目光雪亮如兽。
“若是因我而害死你们其中一人,这一生,都是我最深的痛。”清颜苦笑着,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
“你当年无法抉择,所以才去了平遥,如今可有了选择?”想起三年前的夜晚,他独立城楼,望着她渐渐远离的背影,横吹玉笛,整整一夜,仿佛死去了一样。
清颜倏地抬眸,深深静静地凝视着他,四目相接,没有丝毫的掩饰与隐藏,她缓缓开口,声音无比清晰而凛冽,“轩,我不会让你死。如若是他死了,我会随着他去,一个人太寂寞了。”
“阿颜,我成全你。”暮流轩抓过酒壶,如银枪如箭雨倾泻入喉,他忽而癫狂大笑,笑着,笑得那样悲切,眼角涌出硕大无比的泪水,倾城的面容没有一点血色,如死灰般苍白。
“苏清颜,我成全你!”
这一生他都不会让她知道,他曾经策马日夜兼程,去平遥见过她。遥遥地在马上望一眼,瞥见她一身青衣,眉目如水,静谧的,清澈而温柔,他心中的缱绻柔情一瞬间都涌了出来,心头忽然生出蛮横的念头,让时间静止吧,让他们一起死去吧。
在平遥,她终于得到了她希望的平凡人生,粗布麻衣,清茶淡饭。
平淡而惬意。
他四哥,终是比他来得幸运,这一生有她长伴,失了天下又如何?
暮流轩大笑而去,终不可闻。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浮生若梦:三十二 诏书]
受命于太皇太后,宗庙会同之时,即于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面前,颁布先皇遗诏。
宫车辘轳,青布马车,官轿一时间整个太庙围得水泄不通,清颜坐在马车内,心却如水一般沉静,眼珠静默,微笑着看着身侧的男子。他长眸半敛,支手抵着下颚,面色如常。
清颜握住他的手,轻轻一言,“流景,得失不必太过挂怀。”
他忽然睁开眼,幽蓝的眼珠盛着满满的情意和温柔,“你在意?”
经他一问,清颜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轻而坚定地摇头,“先皇是个好皇帝,他会选择最合适的人。即使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会陪着你,一生一世,平民也好,皇族也罢,甘之如饴。”
暮流景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马车缓缓停下,他们携手走入气势恢弘的皇族太庙,万象森严的古刹,周围一下子静悄悄的。
清颜随着众人缓缓走过大殿,香火如云烟缭绕,抬头面前是历代皇帝的灵位和画像,耳畔所闻全乎为僧人敲钟木鱼的祭祀梵语。这是何等的威严,何等的壮观,清颜闭上眼整颗灵魂都沐浴在这神圣的悲歌之中。
三跪九叩,祭祀开始。
她跪倒在大殿之中,眉目一侧,便可窥见大殿之内的皇族之人。
锦衣玉食的华丽外相,真正的灵魂又藏在什么地方。
礼乐轰鸣三声后,由太皇太后亲自主持,乐师们弹奏着古老莫名的祭天之歌,群臣们俯首叩拜,祈求先皇降福。
清颜低头,目光谦谨而敏重,微微掠过众人,于万千层叠的身影中找到了那一身绛紫色的颀长倨傲,他跪在三公之前,与那一身明黄锦袍的太子殿下齐齐跪于先皇神像之前,他目光幽深复杂,不知心中所思。
汉白玉石镶砌的圆形祭坛之上,太皇太后娘娘面目如霜,眼神冷峻地俯视着所有人。那一道明黄的圣旨高高悬于她的双手之中,然而众人很难从她平静威严的脸上看出丝毫的迹象,这皇位究竟传于谁,没有人知道。
三旬之后,礼乐声渐渐停止。
太皇太后端过宫人手中的觞,缓缓洒到了玉阶上,酒花四溅,如珠玉般发出清脆的鸣响。
众人的心随着这酒水的滴落,忐忑不安。
清颜不觉手中业已出了汗水,粘腻的湿滑不由地让她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和震慑,这就是真正的皇家威严吗?
太皇太后缓缓转过身来,十二支八宝琉璃凤凰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光芒刺得人眼生生作痛。再抬起头,只看见太皇太后正看着她,威严中透着祥和与宁静,她嘴角滑过一个微妙的弧度,似是笑纹。
静静地看着太皇太后将先皇遗诏徐徐展开,向着众人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自节烈以外,其令德懿行,秀于而湮灭无传者何可胜数!独有子贵或以表见於世。君子之欲得位行道,岂非以显亲扬名之故与。求制在亲民之帝,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垂训端严。业可开先,式谷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后,诒谋裕作牧之方,兹以覃恩,锡之诰命,特兹传为与朕之四子,瑞王躬亲,用慰显扬之志,昭乃遗谋。”
传位于瑞王!
太皇太后一言,群下震惊。
清颜缓缓地抬起头,于万千人群中交汇了那一束清寒冷冽的目光,绛紫朝服如同日月星辉,在世人的惊叹和艳羡里弥散出幽微的寂寥,他的面容如层层跌宕的波纹,缓缓荡漾开去,清波涟漪泛于其上。
“请瑞王上前接旨!”宫人略微尖细的嗓音在祭坛上回旋,像挥散不去的魔咒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今日之势,足以见瑞王一党成了最大的胜者,没有想到先帝竟将皇位传给了非皇后嫡出的四皇子。太子一派的朝臣面色如土色,冷汗涔涔,当朝首相林松志更是冷哼一声,对于先帝遗诏愤恨之极。
多年来的苦心都白费了,如果暮流景侥幸当上了这天兆国君,只怕不只是林氏一门失势如此简单了,就连当年德妃惨死之案也会浮出水面,到时只怕他妹妹这个太后也坐不安稳了。
暮流景在万千仰视中,修长的脊背挺得笔直,紧抿的薄唇和暗蓝的眼眸透露出矜贵和倨傲的王者之气,他跨步走上了祭坛,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烟熏雾燎的空气里,那样模糊而遥远,不过是几丈间的距离,清颜忽然觉得祭坛上的他无比生疏。
他一步三叩,跪在了那一道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圣旨前,静听垂训。
“哀家望你日后能成为一代明主,勤政爱民,不负苍生。”太皇太后威严洪亮的声音将整个祭祀最后一项事宜完成,这意味着只要暮流景接下这一份圣旨,一切都将彻底尘埃落定了。
清颜抬头仰视着他,眼睛无比酸涩,颈项微微疼痛,心中有些酸楚。
从今后,他不再是属于她一人了,他将是天下人的皇帝,不可行差踏错,要在冰冷的宫殿里忍受百年寂寥。
暮流景凤眼细长,瞳孔紧缩,他看着眼前这一方明黄的锦帛,蜷曲的睫毛覆盖住了眼中的冰冷,即使是离他那样接近的太皇太后也没有捕捉到他一闪而逝的冷冽。
“瑞王,接旨!”宫人小心翼翼地将圣旨递至他面前。
暮流景伸出修长有力的双手正要承接。
“慢————————”马蹄声踏碎了祭坛的庄严肃穆,马上之人一声长喝,吓得那宫人两手一颤,竟没有将圣旨拿稳,那一道圣旨徐徐地滚下了祭坛,在满朝文武面前徐徐地显现出来。
在这神圣的祭祀大典中,发生如此大事,不由地令太皇太后心中不悦。
但看清了那来人之后,她却只是拂袖冷哼一记,并不将那人严加惩办。
暮流景似早已预料到了一般,不惊不怒,转过身,凤眼眯成凌厉的细线,薄唇噙着三分冷笑,看着那人下马越过众人,径直走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单膝下跪,“臣黎湛来迟,请太皇太后恕罪!”
黎湛,真是好大的本事,能请动瑶都黎氏族长,难怪连太皇太后都不得不给他这一份薄面了。四大家族之一,在朝野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啊!
“免礼,”太皇太后面无表情地请他起身,“黎卿方才为何事阻止册封大典?”
黎湛知她有此一问,无可回避,他上前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长幼有序,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乎?太子乃是先皇册立,又有遗命太子监国,为何继承大统之人是瑞王?”
“黎大人所言甚是。”林志松上前请命,“这王位之事还请娘娘再三思啊!”
“请太皇太后娘娘三思!”一干朝臣纷纷跪下请命。
“娘娘,先帝遗诏啊!”又一群臣子齐齐跪了下来。
祭坛下的一条红毯顿时间泾渭分明,在左一侧是主瑞王为帝的,而这跪倒在地的右侧是拥立太子殿下登基。
一场盛大的祭祀已然成了夺位之争,两方不肯后退一步,口中振振有词。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眼前一暗,虚晃几步,被身后的侍女小心搀扶住,“娘娘,保重凤体。”
她一手挥开扶持,颤着手一一掠过众人,底下是黑压压的一片,窒息凝重的气息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寒光。她提着一口气,厉声喝问:“反了,你们统统都反了!先帝驾崩了,你们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你们这是什么,让哀家来告诉你们,是逼宫!闭着哀家往死里去!”
“娘娘,凤体金安!”祭坛下,山呼声如海浪,底下人冷汗夹背,不敢喘一口大气。
黎湛惊呼:“娘娘————”
“黎卿,哀家敬你是三朝元老,忠于社稷,不怪你。只是哀家手上握着的是先皇遗命,不得不从啊!”太皇太后一步一晃走下祭坛,亲自将黎湛扶起,她的语气柔中带厉,“黎湛啊,你莫让哀家做了这千古罪人!”
“是,娘娘。”这太皇太后分明是在告诫他,若是顺着先皇旨意,他还是社稷之臣,若是违逆,只怕会落得乱臣贼子之名。不知不觉间,他脊背上的冷汗已经濡湿了朝服。
在高位者必有其手腕,眼前这个看似慈善的太皇太后何等高明,三言两句,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让他退无可退了。
“娘娘,老臣有一言不知当将不当讲。”忽而,林志松拱手立于红毯之上。
太皇太后笑了笑,口气和善,“林卿是国之栋梁,但讲无妨。”
“请娘娘恕罪,传位于瑞王,臣下本不该多言,只是若这所谓的先皇遗诏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伪造,那不知老臣等人该如何奉命?”说罢,林志松拾起地上的圣旨,恭谨谦良地捋着胡子。
真是只老狐狸!清颜在心中暗暗骂了句,不禁也有些担忧起来,如今的情景已是一波三折,若是在弄出个假圣旨的话,那流景他岂不是腹背受敌,百口莫辩了?
“放肆!”太皇太后一声厉喝,吓得众人战战兢兢。
林志松虽面色如常,心中却仍有一丝惶恐,他的一切仅凭猜测而已,先帝根本不可能会立下什么遗诏,先帝病逝前他身旁的宫人并未提起,何况他的太后妹子也未曾说过有这么一份诏书,只怕是太皇太后连同瑞王一起所作的矫诏。
“依林卿之意,这伪造遗诏之人是哀家,还是瑞王?”太皇太后步步逼近,面色凌厉如雪刀,字字是钢针,“林卿啊,这诏书可以伪造,难道连哀家也是假的吗?这太子和瑞王都是哀家的皇孙,哀家绝不会偏袒了任何人。你如此说,可是要将哀家定罪?”最后两个字,她是面向着朝野群臣说的,以她的尊贵荣耀,有谁敢撼动她的地位。
这林志松不过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罢了。
“娘娘,恕罪!”扑通一声,林志松跪了下来,面无人色,“是老臣妄言了,求娘娘责罚!”
她淡淡地笑着,伸手扶起他,眼中含笑,笑中带讽,“林卿多虑了,就算这诏书是假,难道这天下民心也能是假的不成?”
“娘娘…………”林志松一时间竟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深意,目光不时地转向黎湛一边,黎湛却视若无睹地掩面轻咳。
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过是垂死之争。
“来人,将寺门打开!”手一挥,僧人们领命,一旁的守卫纷纷退去,沉重的木门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开启,同时也开启了一个新的朝代。
“瑞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万岁,众口成金之理,清颜如今终于明白了。
她的夫君,已赢得了万千民心,这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与庶嫡无关。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浮生若梦:三十三 尘埃(大结局)]
来时他是瑞王,有人怨恨欲除之而后快。
去时他是天子,权倾天下,人人惶恐而仰慕。
清颜细细地凝视着眼前这个隽秀无双的新帝,喜忧参半。高处不胜寒啊!
“清颜,你怎么了?”暮流景察觉到她的沉重,心绪纷乱,伸手拢过她的面庞,见她眉心蹙拢如山峦,他用指腹温柔地慢慢抚平她的褶皱。
“流景,我这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如今我只求你一事,你可答应?”她无奈痛楚地咬着唇,呼之欲出的话在她心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徘徊犹豫着,不能说,却又不得不说。
暮流景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惊讶,他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了她。
“清颜,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不要杀他,”清颜幽微地拉住他的衣袖,低声一语,似又怕他会听不清楚一般,霍地抬起头,拔高了声音,“求你放过他,流景。”她无法忘记在祭祀之时,暮流轩明黄色的身影,被寂寞拉得斜长斜长。
他的身后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她不忍心再看着他丢了性命。
“如果我不答应呢?”暮流景凤眼促狭地眯紧,等待着她的回答。
清颜一怔,“可是天子不能食言。”他方才已经应允了她的请求。
“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会嫉妒的男人,不是什么皇帝,永远不是。”暮流景抬起她的下颚,俯身狠狠地吻了上去,霸道而火热的气焰,透出冰冷和不易察觉的颤栗。
他害怕从此后他会失去了她。
皇宫,是她最不愿意被束缚的鸟笼。
清颜不由自主地回应他,双臂缓缓圈住了他的脖颈,闭上眼,呢喃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