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无棱 作者:朝情慕楚(晋江2015-03-01完结)-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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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人走上来,一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按住穴位,轻柔地按摩着,以缓解疲劳。
白轻墨闭上眼睛,鼻端嗅着若有若无的一丝兰花幽幽的香气,唇角衔着微微的笑意:“你怎的还不回去?”
“我以为你很稀罕有人在这儿陪着你。”兰箫将竹剑交给上前来的下人,在她身后轻轻笑道,“从我那儿来你这里一趟,至少要走上整整一日的光景,我将教中的事情搁下来你这儿,若是方来了一会儿便要走,岂不是很对不住这一日的时间。”
白轻墨轻笑一声:“依我看,你是等着美人走了,便无事一身轻,独自一人在教中无聊得狠了,才想起能来我这儿打发时间。”
“如你所言,韩雨微确实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心怀天下的美人。”
“哦?”
“你若与她处得多了便会发觉,这个女人,虽长得一副柔情的面孔,实际上也是十分温柔的性子,却是理智超越一切的人。”兰箫道,“我与她相处得多一些,却到底相知不深,目前也说不清此人到底是何种性情,不过就目前看起来,在某些方面倒是与北堂寻有一些相似的。”
“怎么说?”
“北堂寻不明世理,却有一个聪明冷静的脑袋,一旦提出来,看问题看得很是透彻,是非黑白亦分得很是清楚。”兰箫道,“韩雨微虽然与外界接触不多,然则韩临东自小便教她看天下大势,读百家学说,不仅有一个聪明冷静的脑袋,而且是一位能论天下的大家闺秀。偶尔谈话间能发现,这位大家闺秀虽是柔情似水的性子,却有着冷静无比的思维,完全不会感情用事。”
“难怪韩临东肯将临风山庄半壁江山交到这个二女儿的手中,委实是个不可多求的人才。”白轻墨道,“也难怪,韩临东愿意将她放在你身边。”
兰箫一笑,不语。
“若是韩雨微对你动了情,能否掌握碧落教暂且不谈。至少,她不会同寻常女子一般,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等到日后,天下大势剧变,若是碧落教威胁到了武林的生死存亡,该下手的时候她也依然能够眉头都不皱一下地下手。”白轻墨眼角泄露出一丝冷然,“好一个胸怀天下一箭双雕的计划。”
一直在地下打滚的九夜听见这略显冷然的语声,圆滚滚的身子顿了一顿,狐狸嘴里还叼着一截竹棍,看了一眼石桌旁的女主人,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没发现任何异样,于是继续打滚。
“这才是临风山庄的作风。”兰箫道,“毕竟乾坤盟掌握的几乎是全天下的武林命脉,不得不谨慎而为。”
白轻墨冷嗤一声:“正因为他们的谨慎,如今各大门派中才会被狼人袭击得体无完肤么?”
“唉。临风山庄有一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控制着,自然不会总做赔本的生意。”兰箫状似惋惜地道,“只是,天下太平有时也确实忒无趣了些。”
“呵,影芙门、崆峒派、逍遥门那几家可不太平。这不太平早晚也会闹到我们家后院来。”白轻墨微微睁眼瞥了一眼兰箫,眼中有淡淡的笑意,“说到底,我们才是魔宫真正的眼中钉。他们这么久没招惹我们,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眼下,我们连魔宫的总部在哪里都不知晓,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忽然感觉掌下身躯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兰箫微微一怔,“怎么,伤势还没恢复么?”
一直在地下摊开肚皮晒太阳的九夜,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从地上滚起来,轻巧地跃上白轻墨的双腿,低下脑袋,用尖尖的牙齿在她手腕上轻轻一划,一缕鲜血缓缓流出,九夜立刻伸出粉嫩的舌头将血液舔去,直到伤口不再出血才舔舔牙齿,亲昵地蹭了蹭白轻墨的下巴,讨好地眨巴眨巴眼睛,对白轻墨身后的兰箫吐了吐舌头,然后跳下去继续玩。
兰箫一笑,继续拿捏着力道给白轻墨按摩肩膀:“有这个小东西倒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不过总这么子终归不是长远之策,你卡在《莲心诀》第八重已有一年多的光景,想来越到后头筋脉越钝涩。若真到了那时候,紧靠一只功用不明的天山雪狐,难保不会出那么点儿岔子。”
“这世间的变数谁也说不清,兴许到了那时便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并不急在一时。”白轻墨闭着眼睛假寐,唇角微微勾起,“眼下的事情尚且是如何给自己增加底牌,魔宫毕竟没那么轻易撇下我们不管。”
兰箫手上动作一顿,落在白轻墨脸上的目光一利,旋即立刻掩去:“我就知道你没有闲得住的时候。”
白轻墨轻笑一声,微微睁开眼,对上兰箫转冷的视线:“说得仿佛我十分老谋深算一般。本宫却是不信,碧落教主竟是个只会谈情说爱不顾江湖大事的草包。”
兰箫冷冷地盯了她半晌,收回手,缓缓吐出三个字:“南朝庭。”
“这天下,恐怕再无人如你这般知我的心。”白轻墨坐起身来,眼角上挑,唇角衔着魅惑的笑容,“南朝庭虽为隐宗,却是货真价实的黑道之首,门中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不知多少,却愿意将事情放在谈判桌上摊开来说。这等阴险狡诈之辈,自然是对我沉月宫的胃口。”说着双眼对上兰箫的目光,冷冷地“哼”了一声,眼底隐含一丝讽刺,“比不得道貌岸然的碧落教,纵然恶名缠身也能做出一副高尚无比不得罪人的模样来,自然该亲近如修梅苑一般的白道英杰。说起来,本宫却是好奇,碧落教何时与那尽是女子的尼姑庵走得那么近了,委实是匪夷所思得很呢。”
兰箫的目光更冷了三分,忽的眉头舒展,弯唇一笑:“果然,这世上再无人比你更懂我心。”
丝毫未被兰箫的笑容打动,白轻墨继续坐着,眼中神色深不见底,面上却依旧笑着:“前几日,青城派留下的遗冢被翻了个遍,纵然有人跟在后头洗地,也逃不过我沉月宫的眼睛。”目光逐渐渗透出一丝冷意,“你到底在找什么?”
“继绿阍全军覆没之后,九阍阁再次损失全部七名黄阍高手,我以为,纵然黑道之中相互仇杀不少,却也无人有这等能耐于一夜之间折损黑道龙头如此多的精兵良将。”兰箫注视着白轻墨的双眼,目光深深,“你又想做什么?”
“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白轻墨将头发撩至耳后,眼中流转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深色,“如今魔宫在前,如虎狼之辈蚕食侵吞中原武林,江湖门派不论大小只想着能否一致对外。呵,难不成所有人都忘了,纵然魔宫再怎么势大,这中原武林,仍旧是我们中原人的。”
兰箫沉默片刻,眼中浮起一丝玩味:“我竟忘了,无论怎么变,你仍旧是那个野心勃勃的沉月宫主。”
白轻墨四两拨千斤:“彼此彼此。”
“这么说——”兰箫缓缓绕到白轻墨身前,坐在一张石凳上,“你我二人根本——”
“——兰教主。”白轻墨淡淡抬眸,目光却亮得如针一般刺入兰箫眼中,“你是否高估本宫,也高估你自己了。天下皆知,沉月宫主自来便是薄情寡义,难道碧落教主便要比本宫好到什么地步了么?”
兰箫看着白轻墨,漆黑的眸子中翻滚了片刻,又陷入一片深沉的宁寂,忽的微微勾起唇角。
是了。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二人相识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若是如此便卸下防备,甚至忘记自己的初衷,那么白轻墨便不再是威震一方的沉月宫主,兰箫亦不会是名扬四海的碧落教主。若当真因那么一点儿所谓的虚无缥缈的情意而退让,他们二人早已成为江湖明争暗斗的牺牲品,何时轮得到他们踏着旁人的尸体坐到今日的位置?
“雷如海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是早已命丧黄泉还是做了魔宫的走狗。长空派死心不改仍想着与魔宫秘密□□。此事终归不是那么简单。”丝毫不理会兰箫那面沉如水的表情,白轻墨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假寐,感觉到有一抹淡淡的黑影遮住了头顶的阳光,然后又移出,闲闲道,“魔宫的爪牙已经伸进了中原武林内部,若是不好好了解折腾一番,届时祸起萧墙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便没那么好收拾了。”
兰箫站在藤椅后两尺的位置,背对着白轻墨,停下脚步。沉默片刻,温匀略显低沉的嗓音缓缓道:“你明白这个道理自是很好,也不必我操心。只是,你最好放谨慎些,牵扯的越多,就更不利于我们下手。”声音微微一顿,温柔却夹杂着一丝冷然与一抹莫测的苍凉,“风云乱世,我们便看看鹿死谁手罢。”
待到脚步声彻底从耳际消失,白轻墨才缓缓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异光。
九夜跳上来,趴在白轻墨身上,伸出软软的小舌头舔了舔白轻墨的脸,然后用鼻端蹭了蹭。
白轻墨抚摸着九夜身上雪白柔软的狐狸毛,面上挂着惯常的淡淡笑意,神思却不可捉摸。
一抹黑影如鬼魅般忽地出现在白轻墨的躺椅边,吓得九夜“啾”地叫唤了一声,立刻往白轻墨怀里钻。
正是沉月宫四大护法之一——寻影。
对怀中灵兽受到一点惊吓便十分没骨气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白轻墨淡淡问道:“何事?”
“苍山派递来的邀请。”寻影单膝跪地,恭敬地呈上一卷用红色丝带缠住的小纸筒。
白轻墨接过纸筒打开一看,眼中掠过一丝神光,身体微微坐直,九夜便从她怀里掉了下去,尔后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潋滟的笑意:“五日之后,咱们华清州见。”
作者有话要说:
☆、照水红蕖细细香
朱漆鎏金的飞甍斜飞入天际,红黄搭配的流苏长长地在风中飘舞。
佛门中,大雄宝殿巍峨伫立在庙宇林立的寺庙中,鹤立鸡群。全金打造的佛祖全身像放置在大殿正中央,高达百尺,拈花指自然地放在胸前,双眼垂下,漆黑的瞳仁中不带一丝表情却仿佛蕴含着无量慈悲,俯视芸芸众生。流云迭起,各路菩萨高列于莲花台上,或慈悲,或严厉,或庄重,或凶怒。一成不变的念经声响在耳际,梵语平静无波,一切再清晰不过,却实在难以捉摸。宝相庄严,佛光万道。
与方丈一同跨过门槛,青色衣衫的男子在大雄宝殿的门口停下。
虽然没有绝世的容貌,然则五官端正,眉目清俊和善,尤其是那一身清净得仿佛世外之人的气息,令人感到极其的舒服。凡是第一眼望见这位男子的人,皆会为其气质所吸引,而完全忘记那并不出众的容貌。
“在下先时道听途说,寺庙中的门槛,是释迦牟尼的肩膀,因此才不容凡人践踏。”青衫男子面对着方丈拱了拱手,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不知这仅仅是传言,还是佛门中确有此说法?”
方丈花白的胡须垂落在胸前,右手拄着一支镀金禅杖,一张苍老的脸上平静无波,却尽显平淡高深:“施主愿习得佛法,是我佛门之幸。只是方才施主所言,却并非佛门中人所关心的。关于门槛,不论其渊源如何,我们皆以平常之心对待它。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众生芸芸,只要心中有佛,心存善念,那便是对佛祖的无上敬仰,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青衣男子一笑:“在下受教了。”
年迈的方丈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翳,却深得如一片汪洋大海,广袤无垠。他用那双眼望着面前这位年轻人。这个人,从清晨便坐在寺庙中,静静地听着佛门弟子念经,不休息,也不进食,脸上表情始终平和安稳,丝毫没有乏味烦乱之感,一直坐到酉时,才淡淡起身,由方丈亲自领出了大雄宝殿。方丈张开嘴,低沉略显风霜的声音缓缓问道:“施主,可否容老衲一言?”
青年男子略略施礼:“方丈但说无妨。”
“看施主气度,似乎并非凡俗之人。若施主能静坐山中秉心修炼,来日也许便能得道西去。何必涉足尘世,平白染上些污秽芜杂之事?”方丈的语气带着对青衣男子的赞赏,也略带些规劝,“恕老衲直言,天下时局不测,红尘风云将乱,施主这等得道之人,何必再将自己卷入繁芜尘世,平白惹出些杂念?”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眼神如琉璃般明澈无暇,道:“多谢大师忠告。”略微顿了顿,“在下从前听过佛门中有一句话: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在下若能做到心如止水,那便是在下境界足矣;若当真涉入红尘便再挣脱不得,便亦是往日因果所致,即便能坐地升天,亦不过是不纯之身,不配终日侍奉于佛祖座下。”
黄昏,金黄的夕照洒在寺院宝殿上,仿佛给整片大地镀上了一层金光。天际,水天交接处,一轮红日已经有一小半没入了地平线,在晨与昏的交界处做着短暂的停留。方丈身上那一张精致的袈裟,也被黄昏夕照染成了夺目的金红色。
金色的禅杖上,三只圆环轻轻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方丈的双眸仿佛古井无波,定定地看了青衣男子半晌,忽的轻轻舒了一口气,左手捏起印迦,微垂下头行了个礼,缓缓道:“既然如此,施主请好自为之。”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亦恭敬地回礼:“多谢方丈劝诫,在下定然谨记于心。”说着拱了拱手,“告辞。”
“施主请慢走。老衲就此不送。”
看着那仿佛带着一缕明澈缥缈的仙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夕阳的霞光中,方丈对着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注视良久,然后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跨进了寺庙高高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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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市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小摊小贩鳞次栉比,路人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不同于习武为俗的连州,也不同于水墨才情的苏州,华清州作为前朝都城,即便如今不再满溢帝王之气,却也依旧是一座繁华大气、充满着贵族气息的枢纽城市。
华清州不同于其他同等级的城市,作为前朝的都城,不论是政治还是经济实力都是中原数一数二的高度。因此,华清州的城主并非朝廷委派的地方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