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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浮图塔-第80部分

小说: 浮图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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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楼但笑不语,其实老太太说得真没错,肖铎上回讹人,把他爹讹得倾家荡产,可不是赔钱了么!

    说话儿进了乾清宫,今儿人齐全,嫔妃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冷的天还举着团扇,也不知干什么用。自打帝姬走后音楼就落了单,没人和她扎堆儿啦,她形单影只很是可怜。进了屋挑个角落坐下,远远往宝座上瞧,皇太后戴着黑纱尖棕帽,身上穿洪福齐天袄裙,倚着个大引枕,正和贵妃说笑取乐。

    她百无聊赖,低头勾钮子上挂的梅花攒心络子,不防有人走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盅,躬身道:“娘娘吃糯米的东西爱反酸,这么着对身子不好。先进点羹垫垫,回头稍微用两个意思意思就是了。”

    音楼抬起头来,他颊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恰到好处的温存,是给她一个人的。要不是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多想一下子纵到他怀里。她忍得辛苦,鼻子发酸,却咬牙扛住,伸手接过来,颔首道:“厂臣有心了,多谢。”

    他的目光静静流淌过她的脸,很快调转开视线,怕一个闪失失了控,被人瞧出端倪来。这样的生活他也过得厌倦,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做事没有顾忌,现在不一样,瞻前顾后唯恐护不得她周全。她是捆绑在鹰腿上的细索,皇帝这招果然极奏效,他已经没有办法逃脱了,注定要一直替他卖命。

    彼此相距不过两步,他不能靠过去,连多逗留一刻也不行。曹春盎趋步上前通传,低声道:“圣驾已经过了西华门,干爹到门上恭迎吧!”

    他提了曳撒出去,不多会儿就见御辇从夹道里过来了。

    皇帝是一身八团龙袍,头上没戴折上巾,不伦不类束了条攒珠抹额,手里把玩一块鸡蛋大小的红油皮和田玉,心情似乎很不错。下了御辇也没言声,悠哉哉踱着方步进了乾清宫正殿。

    满屋子人都站起来纳福迎驾,皇帝叫免礼,笑吟吟扫视一圈,视线在殿内一角略作停顿,然后转过身来请大家安坐。

    帝王家的家宴和寻常人家不同,从来没有一大家子围坐的惯例。打头是太后和皇帝的宝座,既没有皇后,那皇帝身侧的位置就空着。贵妃以下的嫔妃们两人一桌,音楼和郭丽妃搭伙,丽妃不太待见她,落座后就没怎么和她说话。

    宴是个好宴,升平署备了细乐,叮叮咚咚地敲打着,气氛不觉沉闷。皇帝多情,在座的人都曾得过一阵宠幸,每个见了他都含情脉脉。音楼端起甜白瓷小碗喝汤的时候还在想,今儿大概没那么多仙丹出炉,要不万岁爷一高兴,每人赏一颗尝尝鲜,明儿宫里太医还不够用的。

    上头太后和皇帝母子说体己话,太后问:“皇帝在西海子住得还踏实啊?两头有堤岸通着的,咱们不得过去,你要时常走动才好。宫里是根本,那头不过颐养的地方,久待不合礼数。”

    皇帝诺诺答应,“朕人虽在西苑,心里却一时不忘朝政大事。今儿趁着佳节,想讨母后一个示下。”他面上含笑,趋了趋身道,“中宫悬空太久,就像一个人没了脊梁骨,有脑袋什么用?脑袋支不起身子来。偌大的家业总这么撒着叫母后操持,于儿子来说是不孝,于社稷稳定亦是不利。”

    太后哦了声,点头道:“是这话,上回张皇后的事儿过去快两个月了,是该好好议议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是同样的道理。你能有个决断我很喜欢,打算抬举谁,心里有成算了么?”

    皇帝直言不讳,“儿子和端妃娘家姐姐的事,想必母后也都听说了。朕是一国之君不假,君王也吃五谷杂粮,抛不开儿女私情并非十恶不赦嘛!儿子眼下一门心思想立音阁为后,若得母后首肯,这就下诏接音阁入宫……”言罢小心觑了太后两眼,“那么母后的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最近有点私事要处理,可能做不到日更了,也许隔日,也许章节缩短,我也不能确定。如果更新,时间依旧是早8点,过了时间不见动静,那就说明当天旷工了。

    这文不长,基本已经接近尾声,可以肯定的是下周五起保持日更,一直到完结。反正追着的姑娘每天都来看一下吧,我通常是报忧不报喜⊙ω⊙,凡事往坏了说……嗯,来看看就对了,爱你们,么么哒~~



92
  一石激起千层浪;殿里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音楼倒是老神在在;舀了个汤团儿尝一口,玫瑰豆沙馅儿的。味道不错;就是太甜了。

    边上丽妃斜着眼睛看她;阴阳怪气道:“您这回算是有盼头了;您妹妹真是个人才,以前不是南苑王的妾吗;怎么一气儿要做皇后了?步家是个凤凰窝,说来事儿就来事儿。”

    她咳嗽一声放下了碗勺;“老话说眼斜心不正;您正眼看我也没什么。至于来事儿;真不是我们姐妹成心的,您要是想不通……”她往皇帝方向略抬了抬下巴;“您可以去问那位,他老人家必定愿意解答您。”

    丽妃被她回了个倒噎气,狠狠把杯子搁在了矮桌上。

    皇太后的态度很明确,“不成!”似乎意识到太武断,怕驳了皇帝面子,又换了个声口语重心长道,“皇后是一国之母,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多少人看着呢!不说别的,你瞧瞧她们;”太后朝下首指点,“贵妃、贤妃、淑妃……这些个人,都是有了皇子,品性纯良的。你挑谁不好,偏挑她?皇帝啊,帝王家的脸面尊严是头等的大事,不能单凭自己的喜好。宫里嫔妃看不上不要紧,开了春有选秀,到时候再挑个出身好门第高的就是了,何必急在一时?叫什么步音阁,我看是不应该!蛊惑君心者非但不能立后,甚至该死!一个不端不洁的女子,如何母仪天下?你虽不是我生的,但自小由我带大,咱们母子不生分,就像嫡亲的一样。我原不想管你这些,可这回你办得委实不妥。我的意思撂下了,你瞧着处置吧!倘或一意孤行我也不拦你,只是再别叫哀家母后,让我搬出慈宁宫,上泰陵里守陵去吧!”

    皇帝脸上甚为难,“母后这话叫儿子不敢领受,儿子不孝,惹母后伤心了。才刚恭聆慈训,儿子细想了想,母后说得极有道理。宫里诸妃嫔,入得宫苑,都是允称淑慎的上好人选。母后既发话在她们之间挑选,那就依母后说的办。”

    诸妃立刻抖擞起了精神,连身板都挺得更直了。音楼边上的丽妃本来与她相当,皇帝这话一出,顿时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她倒觉好笑,顺势往下缩了缩,横竖不管谁当皇后,音阁看来是没希望了。白白挨了两巴掌把张皇后拉下来,没想到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说起来怪可怜的。

    皇帝走下御座,两面宴台当中有条宽绰的中路,他背手踱步,半昂着头,嘴角带着笑意,吟诗似的缓缓念道:“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今有哕鸾宫端妃,纯孝谦让,秉德安贞,恪娴内则,当隆正位之仪。朕仰皇太后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自此赞襄朝政,与朕坐立同荣,无忘辅相之勤。茂祉长膺,永绥多福,钦此。”

    晴天里一声炸雷,笔直劈在头顶上。音楼吓得肝胆俱裂,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惶惶看众人,殿里的妃嫔也像淋了雨受了惊,瞠大了眼睛瞪着她。原来不是她走神听差了,皇帝的确封她为后,连册文都不用颁,直接的口谕,比什么都来得精准。

    这是怎么回事?她惶骇至极,调过头去看肖铎,他面上镇定,拧起的眉头却藏不住他的震惊。皇帝和他们开了个大玩笑,难怪腊八来她殿里说了一车莫名其妙的话,是早就有了成算吗?册封她为皇后,然后心安理得让肖铎替他卖命。因为江山不再只系于他一身,也与她休戚相关了。圣主明君靠励精图治,他则是剑走偏锋,欢天喜地变成了个操纵皮影的艺人。她脑子里乱成了麻,一切来得太突然,谁都没有招架之力。

    可是自己不能乱方寸,现在有个差池,也许下一刻御林军就会一拥而入押走肖铎。这天下终归是他的天下,肖铎做得足够好,可惜没办法阻止皇帝亲下诏命。她只有请辞,希望很渺茫,但也要试一试。

    她跪下来,前额抵在地毯错综的经纬上,“奴婢无德无能,不敢受此皇恩。奴婢是先皇宫眷,得皇上恩典重入宫闱,已经是万万分的荣宠。如今再受中宫印册,奴婢就是千古罪人,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求皇上收回成命,求皇太后成全奴婢。奴婢……实在不能……”

    她叩地哽咽不止,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那形容儿前所未见。肖铎只觉眼前的人和物件飞速旋转起来,脑子发热,简直按耐不住心头升腾的怒气。好一招釜底抽薪啊,足可以耗光他所有的耐心。这罪恶的紫禁城,每一步都暗藏心机。他的涵养和隐忍通通离他远去了,不论他和音楼怎样海誓山盟,终究敌不过皇帝正大光明的昭告天下。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彷徨过,混乱里动了杀机,也许背水一战也未为不可。

    他探手去摸腰间软剑,曹春盎却拽住了他的胳膊。弑君容易,逃脱太难,皇帝既然这么安排,事先必定作了万全的准备,谁敢妄动,还没踏出宫门就会灰飞烟灭。曹春盎不能说什么,只用哀恳的眼神望着他——想想娘娘,愿意看她被御林军剁成肉泥么?

    他要带她走,要全须全尾的带她走。霎时巨大的痛苦把他淹没,只恨当初自己放不下,若真的下了狠心同她私奔,不管遇到多大的险阻,都不会像眼下这样令人绝望。

    册封皇后已经是一个女人登顶的时刻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辉煌,不管是喜极还是表面谦让,似乎都不该是音楼这样的反应。皇太后被皇帝钻了空子大为不满,原本要驳斥,看见音楼这模样,一下子又变得无从说起了。

    其实皇帝一开始想册封的就是她吧!步音阁不过是顶在头上当枪使,否则哪里那么容易就作罢?一个皇后,天下母,居然册封得如此草率,皇帝的荒唐实在令人咋舌。当真是妾不如偷,好好的三宫六院连瞧都不瞧,别人的女人,再臭都是香的。

    可是当着众人面亲自颁布的诏命,已经没有更改的希望了。皇太后怅然看着跪地不起的新皇后,无奈道:“这是你的造化……”

    音楼高声说不,“奴婢微贱,请皇上另择贤能。”

    事态发展得十分古怪,大家都摸不着头脑。新后执意不从,皇帝脸上也不光鲜。一时僵持不下,皇帝只得亲自上前挽起她,一手扣住她腕子,脸上笑着,眼里却风雷毕现,“朕这里不兴三封三辞那一套,自古君王一言九鼎,皇后自谦朕知道,但是自谦过了头就不好了。”他指尖用力,颇具警告意味,转头对肖铎下令,“明早诏告天下,朕已封步氏为正宫皇后,从此出同车、入同座,朕也打算谱一曲传世的佳话。”

    他朗声笑,笑声粉碎了多少人的梦想已经无从考证了。肖铎看着音楼,她眼里带着凄惶和哀告,他知道她的心,两个人相爱到一定程度,只需一个眼神就懂得其中含义。他咬碎了牙,忍辱躬□去,“臣遵旨。”

    满殿的宫眷出列,在宴桌前就地跪下磕头,恭请皇后娘娘金安。音楼听着这些声音隆隆在耳边回荡,人像被罩在一个巨大的黄金做的瓮里,感觉不到荣耀,只有满腹的委屈。她转过头看皇帝,他的笑容那么可怕,原来爱情也可以伪装,为了全盘操控,他甚至不惜赔进帝姬。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音阁?”她说,“你不是很爱她吗?”

    皇帝略挑了挑嘴角,“朕说过,朕最爱的是你。至于她,留着叫人说嘴。朕已经替她择好了夫家让她改嫁,皇后念着姊妹情,愿意的就操持操持,若是不愿意,另指派人经办就是了。”

    这个无情的人,音阁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居然就这样把她嫁了!她觉得不可思议,他伸手来抚她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朕,朕不过是爱你。”

    音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说回去其实也不准确,她搬进了坤宁宫,那个从前只能仰视的地方。做小才人的时候隔墙远眺,看见这里的重檐庑殿顶都会赞叹不已,现在入主这里,居然一点都不快乐。

    她站在檐下看,八宝的雀替、盘龙衔珠藻井,那么高的规格,这里是紫禁城的中枢。住过荣安皇后、住过张皇后,如今轮到了她。她们的下场并不好,自己又会怎么样?

    宫婢和宦官往来,忙着替她归置东西。她独自转到配殿里,宝珠进来,低声唤她,“娘娘……”

    她呆坐着,两眼定定落在墙角,紧握两手搁在膝头。

    “今儿才册封,晚上恐怕要翻牌子。”宝珠迟疑道,“娘娘如何应对?”

    她闭了闭眼,“我连死都不怕。”

    女人走投无路就会想到死,宝珠束手无策,哀声道:“您不为督主考虑么?”

    她身在这个位置,已经看不见未来了。皇帝在她身上打了个戳,她成了大邺的皇后,以前尚且不能挣脱,更何况以后!

    她仰起脸说:“宝珠,我和他有缘无份。以前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可你瞧见了,事实就是这样。也许该断了,以后的路越来越难走,我会拖垮他的。有时我在想,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其实我在殉葬那天就已经死了……”她打了个寒噤,喃喃道,“我从绳圈里看到他,他是最后一个留在我记忆里的人,和我从来没有交集,只是送了我一程。”

    她有点魔症了,吓得宝珠忙打断她,“娘娘千万别胡思乱想,您活着,大家都活着。今天的事来得突然,奴婢知道您慌神,您先冷静下来,总会有法子的。”

    有什么法子?皇后就是最好的枷锁,套住她,让她寸步难行。她想过了,皇帝要是强迫她,她就跟他同归于尽。她站起身,在屋里兜兜转转找了半天,宫里的利器都是有定规的,平时收起来,要用的时候还得“请”。她没法和宝珠说,要是让她知道,肯定想尽办法通知肖铎。她不敢设想他现在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自己痛苦,他胜她百倍。真逼急了做出什么事来,万一不成,看着他去死么?

    她走出配殿转身南望,乾清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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