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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无醉 作者:昕言(晋江封推vip2012-5-12完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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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位凌王爷来了这儿一年多,不但没受折磨,反被待为上宾。多数听之任之,睁一眼闭一眼地随他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凌王爷住在城东的“卧堰阁”,懂点武功,又向来出手大方。不过成天就知道泡妞打架逛窑子,累了就在家喝酒饮宴,行事草包又暴烈异常,倒可惜了天生一副霸气无双的伟岸相貌。
  肯巴结他的官宦子弟,多半想从他那里捞点好处,捧得他几乎要在这禹华城中横着走。
  不屑同流合污者虽瞧不惯,可也认为这等毫无城府的庶子不足为患,只将他的言行种种当做笑柄罢了。
  于是乎,这么一个殊无质子的自觉的质子,就在别国的都城里做了霸王。
  谁也惹不起,谁也不敢惹。
  旁边掌柜的张恒见势头不对,赶紧走上来圆滑地解释,“王爷您千万息怒啊!小店有几个胆子,敢对王爷不敬?您瞧瞧,这不过是个石子儿。一定是外头的孩子弹弓打鸟玩儿呢,失了准头才误伤了王爷贵体。小店招待不周,今天只能给王爷送些燕窝鱼翅补补身体聊表心意,请王爷大人大量别与小店计较……”他一面咦了声,从桌边地上捡起来一个玉青挂囊,讨好地托到寇天眼前,“王爷刚才掉了东西?”
  “别以为你随便两句,就能了了。”寇天似是怒火未平,扬手将掌柜的推搡到一边,“弹弓是吧,打鸟是吧,那好,今天你们就去给我负责把那个用弹弓射本王的王八蛋找出来。找不到,大家就挨个站好都叫本王当鸟打。否则日后让我瞧见你店里卖一只带翅膀的,保管让你们这柜台也带了翅膀飞出去。”
  大家哭笑不得,他只当瞧不见。不经心地勾起那只挂囊,随意挑开一瞟,蓄火的瞳人骤然环环缩紧,转身疾步奔出了酒楼。
  但见人海茫茫,哪儿还有那人的踪影?
  一阵清香,司紫足尖点落,悄无声息。
  他立刻扬声追问:“人呢?”
  司紫诧异着主人难得显露的急躁,还是垂首回禀,“请王爷责罚!那人轻功很高,属下,跟丢了。”
  火媚从后头插身近来,“大人,里边,还候着呢!”
  “跟丢了?”寇天蹙眉,闭了闭眼再睁开来,却勾唇豁然笑了。
  来往的行人匆匆,如江流成汇。
  暗如深海的眸中划亮一缕异样锋芒,让那张睥睨众生的脸庞泛起几丝难明的兴味,“很好,这个禹华城,看来是越来越热闹了。”转身紫檀披风飞扬如云,“这件事晚些再说,先进去!”
  后头的火媚凑近了司紫,好奇地轻笑道:“哟,何方神圣如此厉害,让咱们轻功第一的紫姐姐也跟丢了?”
  司紫抿唇不答,傲容凝冷。
  几人踏着满店混乱踱至“留月”厅门口,火媚扬手在门边似无规律地轻重几下叩响,停了一停,门吱呀一声开了。
  屏风后头隐约有个彪悍的人影立起,却不绕出相迎,“等凌王赐教一次,还真不容易!”
  雕花木门已严严掩上。
  满面的骄矜刹那隐去,举步间换作了一派高手的卓然,寇天轻轻松松地笑道:“值得等的,多等一下也无妨,有点耐心比失去机会要好。不是么,臻王殿下?”
  一阵优柔风过,虚拂了臻王面上的暗喜。冉冉春雨,也终于随着暝色潜入了禹华夜城。
  城西的“天宇阁”内,沥沥只闻得雨打幽竹之声,令那重重华宇雕廊沁出一股悠悠凉凉的闲适滋味。
  惠敏公主白天去过一趟西郊山林,说是寻什么草。回来以后心情似乎不佳,晚餐后院落就早早熄了灯。柴青又亲自在各处巡查了一圈,才转回后院,靠在廊柱旁听了阵雨。
  专门挑了这宁静的竹园给他们住,看来历越对于大人的喜好习惯,是颇费过一番心思的。
  历越的君王迟迟未接见他们,一来是在等两国边境和解冰消,二来也自然是有些拖延他们返回绍渊的意思。至于是否的确病重难起,的确难说。
  大人似乎也不急,每天不过看书下棋,练功也从不落下,好像真把这儿当了莫府的后院。不过这段时间变故太多,大人日理万机奔忙筹算,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加上今年的寒症又发作得尤其厉害,还反复几次,这样撑下去身体迟早要出事。难得有一段稍微松散的时日,大人肯稍微休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才想着舒了口气,陡然听到细密雨丝间,几点清灵点雨的足声。
  “谁?”柴青立刻拔剑掠入雨中,没两步就瞧见一个身形单薄的人走走停停,寻到了大人的窗前,正有些鬼祟地预备往里张望。
  这时候大人肯定还醒着,瞧那人的步伐也并不像个内家高手,柴青倒松了口气。他提气飞身,长剑刹然搁在那人的脖颈上,“你是什么人?为何夜闯天宇阁?”
  那人似乎不大在乎那凉沁沁的锋利,抱着个酒瓮稳稳转过身来,顺势扯下一张书生模样的人皮面具。
  雨欺玉容,雪腮如魅,不过那双精灵的眸子在无光的夜里显得有些没精神,“柴侍卫,又见面了。”
  “是你?”柴青撤了剑,迷惑又吃惊,“你来做什么?”
  何况在如此花木缱绻的春夜……
  她举了举酒瓮,“来喝酒!”
  “大人寒症,不宜饮酒!”他顿时板起面孔。
  她偏头潇洒一笑,“只是借你家大人一晚,我不会让他喝酒的。”
  柴青一怔居然臊了,“你你你……”你了半天,后头却死活接不下去。
  幸而那扇碧丝竹门被一股气劲轻拂开了,磁性的声线在雨夜里愈发宁静清贵。
  “别闹柴青了,进来吧!”
  “放心,我吃不了你家大人的!”她径自进屋。
  一室安逸。
  绵绵春澜里,一挂琉璃梭叶影,半丈烛波酿花深。
  青灰冷墙底子下头,清润如玉的男子手支额侧,斜倚着软垫躺椅,面前矮几上半盏茶,一盘黑白棋局。墨发慵散,云衫懒系,加之听到她最后一句,唇边流出的一抹淡笑,深浅素辉晃漾中,如水墨般缠绵隽永。
  倾瞳将酒摆上外屋的圆桌,流盼的眸光穿过琉璃珠帘淡落在他的身上,“小心眼儿,帮我一个忙!”
  “好。”
  “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做什么。”
  “我说可以。”
  倾瞳顿了顿,垂头道:“今天除了你,我找不到别的人。天明之前,你能不能看住我不走出这个房间?”
  方才在酒楼,若不是师兄及时阻止又引走了追踪,也许自己就会再度落入麻烦中。她不能保证今天的状态不会继续闯祸,就要找个愿意帮忙,也看得住她的人。所以不选城西皇陵而来了这里,当然是这个道理。
  他在帘后坐起身来,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怎么了,不痛快?”
  “别问那么多,就说你帮不帮。”
  “你这火急火燎的毛病,何时能改了?”他不大认真地嗔怪一句,唤了柴青,吩咐他备些小菜,然后把历越送来的“凝洌”一并带来。
  “大人,这酒甚烈,您最好……”
  莫怀臣破天荒对属下解释,“放心,我是怕她不够。”
  雅致空旷的大屋,被那屏璀璨的琉璃帘子一隔为二。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再无言语。
  倾瞳并不动箸,只管一杯一杯闷闷饮酒;里间则传来不轻不重的落子之声,清音粒粒。
  一盘棋,两盘棋,三局,四局……
  四更鼓残,雨住了,窗外的晨曦苍华方兴未艾。
  柔软如缎的黑发随着寒噤瑟缩了一下,举杯饮尽,唇舌喉间再次盈满了“凝洌”的澈凉。
  冰泉酿出的佳酿,果然纯得不带半丝火燥气。却还不够烈,不够狠。
  倾瞳又搓了搓臂上的薄衫,忍不住无声地苦笑。
  原来想要喝醉,也是这么难的事。
  终于听到琉璃帘子幡然而响,轻风袭来,微温的掌已握住她擎杯的柔荑,一条融融的暖线就随着经脉默默注向她已经冰冷的四肢,在肺腑间游走一圈,才随之淡去。
  清浅的气息微扬起一缕鸦羽般的垂丝,拂过她玲珑的耳畔;隐约几分温柔,又几分淡漠,“如果见到了眼泪,我就当你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乐滴更鸟,抱抱亲们。




☆、料亦难料

  “谁说我醉了?”她赌气站起来,悻悻瞪那个比自己恰好高出一头的男人。
   目光交错,那人的神色几分嗔怪,“要么不来,来了就非逼着我做坏人!”话音才落,屈指已敲中了她的脑袋,咚的一声闷响。 
   倾瞳登时龇牙捂住痛处,“你疯了?出手这么重,很疼的。”
   “真疼么?”
   “废话!”
   “疼了还忍什么?”
  “小心眼儿……” 她一怔,陡然眼眶潮热。 
  
  从小到大,一心一意崇拜的父亲,不是父亲。
  从小到大,一心一意想要维护的杜府,并非家园。
  不明就里的身世背后,也许还藏着更多不堪的秘密。
  当一切的理所当然被毫不留情地颠覆,那些坚持与挫折变成了一场一相情愿的笑话。种种旧事在胸中借着酒气翻涌回溯,心头涌上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失落与更多空荡荡的迷惘。
  所以流连他地,所以摒绝和杜府有关联的一切,因为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面对曾经信以为真地坚守的一切。
  而对面静如渊泓的深眸,常常冷得仿佛早洞悉了凡尘中所有的喧扰。此刻忽而一点,浅泽的墨澜居然如水般绽开。
  一圈,又一圈。
  环环重重,直波到人心深处。
  温凉,明睿,却也无限包容。
  她忍不住狠狠抹了下眼睛,“我才不……”
  “哭”字还没说完,吧嗒吧嗒,大滴的悲伤恣意滚落下来,比昨夜的雨更疾更快。
  地上杯中,砸一处,深暗一处。
  就似个受了委屈的稚气孩童,不懂掩饰也不想掩饰,哭得全心全意浑然忘我。好像非要干干脆脆痛泣一场,才能重新呼吸,重新思考,重新获得继续下去的勇气。
  莫怀臣沉吟片刻,轻叹间终究伸臂一拉,在微芒里将某个小小的头颅按入怀中。胸襟迅速被泪水浸透了,那点湿意慢慢地,似乎透过丝绵,稍微濡湿了身体里跃动的那颗心脏。
  世上唯有这一桩事,以为料到了,却终究是料不到啊……
  一个哭得尽情,一个依旧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倾瞳渐渐止住了泪,身体有些醒悟地僵住。
  他才先低笑着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那丝尴尬,“哭好了?”
  “嗯。”
  “你哭好了,我可要换衫了。”
  “你……”倾瞳登时又羞又窘,顺势一把推开他,“洁癖狂!”
  她刚刚怎么会误以为这个男人有那么几分温柔体贴的呢?怎么会微微腿软,小小心跳的呢?
  他根本还是那个爱干净爱到死的小心眼儿,居然这个节骨眼都不给自己一点面子。
  莫怀臣也不辩解,真的径自回里间去换衫。
  倾瞳在外头踌躇片刻,也不敢多瞅薄屏后头那影影绰绰的动作,闭眼扯起有些沙疼的嗓子,“喂,我要走了。”
  里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上次欠你一匹骏马一张银票,这次欠你一壶酒一件衣裳。记账!”
  说罢居然就歪歪倒倒往外走,照旧不回首一顾。
  纱屏后头的人顿了顿,好像有点开心,又有点无奈,“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隐隐地听到门外飘回来一句,“还有,昨晚的事,谢啦!”
  “没良心的女人!”
  清晨的杜府大宅,在薄寒中一派端严静谧。
  迟疑片刻才扬起手,大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现出杜魏风倦色浓浓的一张俊面。瞧见了归家的人,他陡然浑身一震,惊喜地低呼出声,“小瞳。”
  “魏风……”倾瞳勉强冲他笑了笑。整整一日未进食喝水,不是有莫怀臣那点真气支撑,她还真难自己爬回来。这会儿气若游丝地倒吓白了杜魏风的脸,“我想睡觉。”她丢出句不太负责任的话,就放任自己跌入信任的手臂间,口齿模糊地喃喃补充,“放心,我没闯祸。”
  黑沉的一觉,连梦都没有,午后时分被外头一阵人声吵醒了。
  迷茫片刻,她才发觉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屋里,不过略一动弹就头晕眼花。
  果然民以食为天,饥肠辘辘一天,心胸肺腑都掏空了一般发虚。
  幸而有人体贴,桌上居然早备了吃食,她赶紧翻身而起。不一会儿,咸粥酱菜被一扫而光,一壶温茶也被消灭殆尽,才终于不再两眼发黑,缓过口气来。
  思路微明了,外头你来我往的人声终于渐自一字一句清晰地钻入耳畔。扶住桌案的手,不禁起了些颤抖,攥起的骨节微微发白。
  “杜大人病了?好,既然杜大人不肯理会,那本王可就直接把这东西交给父皇判断了。父皇生平可是最恨被人骗的,到时候杜府究竟有没有死过一位小公子,是否将三女身世隐瞒冒充贵族后裔令历越皇室尊严蒙羞,这中间还有什么阴谋没有,父皇若是一意追查到底,出了什么祸事,可就别怪本王没有事先招呼!”
  那个直捅捅的骄矜男音她十分有印象,正是来自承帝的长子——臻王余战。
  余战本是承帝正后所出。出身虽高,却天性残忍贪婪,常常传出他草菅人命,横行禹华的丑闻。不过据说他一年之前渐渐变了性子,懂了些收敛,开始壮大自己的势力拉帮结派,在历越朝内声望愈隆。
  外头那个端正醇厚的语调是杜魏风的,“我已经说过了,大人昨日病发昏厥,至今尚未苏醒。王爷有事,只能等大人醒后,或是大小姐二小姐回来,方能处理。”
  “你算什么东西,想抬出丽妃和司马要挟本王么?本王就是要现在去看看,杜大人到底病成什么样了,怎么就不能见人。”
  外头立时拳脚相激错杂,几声惨叫声后,传来余战的怒骂,“大胆,连本王的人你都敢挡?”
  魏风也不跟他磨牙,“请臻王择日再来。”
  僵持片刻,余战阴狠笑道:“好,要是害死了你家大人,你可别后悔!我们走!”
  “等一等!”
  “你还要怎么样?”
  “王爷带来的这件东西,请暂且留下!”
  “就凭你?”
  杜魏风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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