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一世(战国穿)+番外 作者:松泉(晋江12.7.24完结)-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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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姬把随人遣散,方道:“公子应当知晓。”
滕训道:“我可以替你隐藏身份。”
子姬默,看着他,笑了笑:“怎么隐藏?挖个金窟把子姬圈起来不给人看,然后等您老兴致好的时候去临幸?”
滕训眼神暗了暗,没有回答。
子姬道:“两年的相处,我以为公子会了解,可是并不。”她淡淡地笑,眼角有些湿润,“子姬最感激公子的地方,不是因为公子当初救了我,而是把我带出滕国。”她慢慢地扭过头,望着远方,眼神飘渺,“滕国没有他,对子姬而言,就是一所笼子,黑暗不见天日的笼子,能够逃离,是对子姬生平最大的恩惠。”
她转向他,目中含泪:“如果公子还顾念一丝情意,就不要再送笼子给子姬,否则……”她轻轻地笑了笑,没有继续。
“原来他在你心中如此重要,”他也笑,眼神死寂,剧痛过后,胸口像被人掏出一个大洞,麻木地呼啸穿梭着冷风,“在子姬心中,无论训怎么做,做什么,都比不上他,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极其轻柔,带着微笑,像怕惊了她似的温声询问,却像万只箭簇狠狠地扎向两个人的心房。
她摇了摇头,声音苦涩:“公子不懂,我和他相识八年,他用了四年等待,才有了我们四年相守,不是之前没有机会,而是……可是他宁愿等,让我光明正大地入宫,而后也专心待我,他……懂子姬。子姬纵然不堪,也是爱惜自己羽毛的女子,不愿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回到滕国,污他令名,让公子遭受非议,也让自己活在泥淖中。”
她看向他,泪水落下:“如果公子明白,就让我回齐国。”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手指颤抖,定定地望着她,很久很久,心潮汹涌,震撼,感愧,悲伤,不舍,全化为带泪的一个字:“好。”
突然抱起她,温热的湿意滑进她的衣领,在她耳边轻道:“他可以等你四年,训也可以。”
就在她怔忪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放在路边,而后他一步跨上马车,马鞭一甩,马车带着车队头也不回地驶向远方。
身后,烟尘滚滚,淹没了他的行迹。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无声无息,无知无觉,直到他的身影完全不见,她还是站在那里。呼啸而过的风中,她鬓发散落,衣袂翻飞,长长的袖子卷起落下,落下卷起。
凝望远方的身姿,像一个苍凉的音符。
鲁伊来到她身边,轻唤:“主人。”
公元前316年,滕侯薨,公子滕训即位,自文公之后,滕国开始进入频换国君的时代。
这一年,子姬在薛大病一场,而后回到临淄,而后辗转去了宋国。
第二部,齐国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小子姬,您老的情路就是一个悲。。。。。。
☆、封父之墟
秋雨绵绵,点点滴滴落在窗外层层叠叠的桑叶上,让她想起芭蕉夜雨,淅淅沥沥的幽怨,缱缱倦倦的情怀,如一阙易安小词。
空壑松鸣有琴意,孤艇风来有笛意,幽涧花落有筑意,清溪絮飞有筝意,而眼前的景致,该配哪种乐器呢,竹帘半卷,她撑着腮,漫无边际地想。
侍女进来,在她身后小心地秉道:“封父学苑的先生要见夫人。”
她淡淡地“嗯”了声,回过头来,心不在焉地道:“告诉他有事找鲁伊管家即可。”
侍女为难,垂眉敛目道:“已经这样说过多次了,今天,他看起来很生气,说既然这里的主人如此傲慢,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这就向主人告辞。”
她有些意外地抬起眼帘,目光又游移开来,手指并扣,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是在这样一个秋天。
她倚在莲花残落的水亭中,自言自语道:“鲁伊,我们去周游列国吧。”
身后的身影没有说话。
而她亦似在对某个不知名的人物低诉:“齐国呆不下去了,我们去哪里呢?秦赵太远,韩楚不喜欢,去魏国吗?那里倒是有信陵君。”
说这些话时,她整个人容颜憔悴,神思恍惚,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要远游见偶像的兴致。
“去魏国吗?”她问,声音空空荡荡的。
“去宋国吧。”身后的鲁伊突然道。
“嗯?”她回过头来,有些讶异。
“宋国是夫人的故国,多年前鲁伊受命来看顾接回夫人,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如愿,如今夫人既要离开,何不就回宋国?”鲁伊恭谨道。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吃惊地望着鲁伊,头脑嗡嗡作响。
后来才知,原来“她”还有一层宋国贵族女的身份,原来鲁伊就是贵族的家臣,在韩平逃回宋国后,“家中”知道了她的遭遇,便派鲁伊暗中保护,伺机带回宋国。
却不想蹉跎至今。
多年过去,所谓的“家”早已不存在了,原来住人的地方已经荒芜成一片野地,现在的宅邸还是重新翻盖的,此时的她手中握有一笔为数不小的从滕训那里继承来的财产。
封父学苑便出自她的手笔。
她转向原地待命的侍女,心中几番犹豫,几番纠结,最终化为低低的叹息:“先请惠先生堂中就坐,奉上香茶,我随后就到。”
侍女领命而去。
心病蔓延,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吞噬她的内心,自责内疚,悲观失望,失眠厌食,低迷倦怠,最可怕的就是对自杀反复的想象。
当她终于用匕首划开自己手腕的时,鲁伊震惊了,决定不再等,直接带她回宋国。
那时,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得了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也想自救,可是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医生。
在“父母”的旧居翻盖了大宅,新的生活环境并不能使她完全脱离心理阴影,直到那一年的冬天,她骑马在雪地里闲逛,撞到儒衣褴褛全身冻僵的惠耕时,突然福至心灵:至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一试。
热衷于慈善事业的人心理总是很健康,比如她喜欢的奥黛丽?赫本,在心理疾病成堆的好莱坞女影星中,她的心理是最健康的,因为她帮助别人。
想起前世里母亲的话:施与比得到更快乐,指导她度过十八年的积极人生。
或许自己施与的目的不纯了点儿,自私了点儿,但她无可奈何,为了不再日日受那臆想的精神折磨,只能竭力让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些类似于慈善的事情。
比如修建一所小小的建筑,让当地的孩子在农闲时免费去读书,惠耕就是这所小学苑唯一的先生。
宽大的厅堂中,惠耕捏着羽觞缓缓地打量四周。
窗悬竹帘,房屋宽大,陈设却极为简单,堂中只简单地设有矮几草席,唯一显示出主人些许雅意的便是窗下那具古琴。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惠耕转过身去。
那一刻,他仿佛落进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境。
美若天仙般的女子,款款地向他走来,如此年轻,如此纤弱,好似一弯明月,又似半曲清歌,拂面而至。
惠耕呆在那里。
“惠先生,让您久等,子琴失礼了,请坐。”女子有礼地说道。
这具身体的前主叫子琴,子乃宋国贵族之姓。
惠耕醒悟过来,对自己的反应有点恼,微微蹙眉,直接道:“请问此间的主人何在?”
她唇角抿了抿,心中苦笑:果然不出所料。但还是委婉地回道:“惠先生有话尽可以对子琴讲。”
“既如此,惠耕这就告辞了,救命之恩,来日定衔环相报。”骄傲的书生立即起身。
子琴纤细的手指轻抚着羽觞的边缘,默了默,才道:“如果有心报答,现在就可,何必等到来日?时间不等人。”声音又淡又凉。
惠耕凝目看她:“您想要惠耕怎么报答?”
子琴心底一窘,觉得话题赶到这里有些奇怪,遂道:“好好给孩子们授课,仅此而已。”
“仅此?”
“仅此!”
“好!”惠耕站起身来,微微倾身,郑重看着她的眼睛,道:“惠耕一身,今生为您任意取用,够了吗?”
眼神凛凛,口气悲壮,好像作出多大牺牲似的,子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实际上自她发病以后脑子一直处于迟钝状态,这也是她不愿见人的原因之一,无论身心,都是厌倦的。
不等她回神,惠耕已经转身离去,只给她留下一个削瘦的背影。
夜来失眠,又想起白日这段插曲,想起他离去时奇异决绝的眼神,她便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过于强人所难?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心思体谅别人,她陷入自己的困境无法自拔。
夜雨潇潇,满室凉意,她在朦胧的灯光下拨弄琴弦,往事如破碎的光影,一幕幕闪过。
齐国还是齐国,临淄还是临淄,滕府却不再是那个滕府了。
太大,太空,太绝望,像被摘掉心脏的空荡荡的胸腔。
错了吗?一遍遍地问自己,像深度的折磨,可是找不到答案,抵不过心底最后的那点坚持。
大病后的身体还很虚弱,两个他,反复交叠,交错出现,左右撕扯,人,一下子脱空了。
伯妫来过,最终奔赴自己的桃花去了。
孟尝君派人传话,她已经无力应付这种试探。
太子时不时地来饮酒,她终于崩溃,决定远离这一切。
后来发生过一起自杀事件,以侍女的尖叫,鲁伊的抢救而告终。
而后来到宋国的封父之墟,正赶上秋雨暴涨,无数的房屋坍塌,街上污水横流。长期滞留客寓的她心烦意乱,便让鲁伊去找当地的地方官,让他们组织民众排水,她愿意捐钱捐物。
雨停后,她如愿地得到那块被视为不祥之地的“父母”的旧宅地,地方官还拨给她一块没人要的闲田作为奖赏,她一半种了桑树,一半租了出去。
地虽贫瘠,多少是个心意。
翻盖新屋时,顺便帮了一下那些无房可居的贫民,算是得到当地人的认可,她这个子姓后人便在此处安家落户了,她给自己的新居起名为:琴部落。
封父之墟渐渐地开始流传,琴部落的主人是个热心豪爽之士,只是身份太过神秘,因为那个被被众人交口称赞独臂男人一再声称,自己并非真正的主人。
谁也不曾料到,那个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的主人,只不过是个为无名之疾所困,夜夜失眠,时时幻想自杀的弱女子罢了。
不知何时雨停,也不知何时睡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已经大亮了。
雨后的天空分外明净清爽,树叶上仍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屋檐上的雨一滴滴往下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成熟的芬芳,依稀还可以听到远方采桑女的欢声笑语,她的心情明朗起来,用过餐,有了出游的兴致。
换上骑装,系上披风,便牵着自己的马出门,这匹马个头小巧,毛色一般,可是性情温顺,很令她喜爱。
出门时临时起意,她转到了封父学苑,不大的房屋,不大的院子,她驻足看了一会,便准备离开。
一个孩子发现了她,随即所有的孩子都朝这边看过来,顿时嘈杂声四起,连惠耕也注意到了,目光转向这里。
子琴索性大大方方地向那坐成一圈的师生点头示意,惠耕一挥手,孩子们“嗡”的一声向门外冲来,如洪水决堤一般,惊得子琴心肝乱颤。
孩子们涌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讨论嬉笑了一番,又突然一哄而散,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子琴呆呆地望着那些远去的活泼身影,半张着小嘴,不知道作何反应,惠耕慢慢地踱了过来。
“他们去做什么了?”子琴问道。
“好像有公子大人们在狩猎,很多人都去看了,您不去吗?”
“原来是这样,”子琴点点头,喃喃自语,“还以为会围观我,幸好没有,”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人,转向惠耕,“先生辛苦了。”
惠耕状似无意地问道:“您把惠耕留下来教授这些孩子,是希望他们中间能走出成名天下的士子?”
子琴仿佛被惊了一下,奇怪地看着他问道:“能成为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有关系吗?”
惠耕的脸色有点青:“那您建立这个学苑纯粹是因为对母国的感情?”
子琴更惊,不知他为何有如此离奇的想法,抬眼看了他一下,耐心道:“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可以做。”
惠耕石化。
子琴打马离去。
郁郁葱葱的桑林,是封父之墟最美的风景,每到春夏之际都可以见到采桑女的优美的身姿,有时还可以听到她们悠扬的歌声,在某些特殊的日子,甚至会碰到年轻的恋人幽会的场景。
一年多来,她时不时地来这里骑马,只为感受一下别人的活力。
今日的桑林却不见半个人影,正暗暗纳罕时,忽然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人群和车马辚辚的景象,想了一下,大概就是所谓的狩猎了,她顿了顿,骑马而归。
琴部落一如既往地安静宁谧,因为精神的问题,她受不得嘈杂,家中的人便分外少,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有鲁伊出面,她像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幽灵,只用呼吸和时不时地出钱就可以了。
今天鲁伊却在堂中郑重地等她。
“有什么事吗?”子琴问道,解下披风,端起一杯茶。
“一是田中的租税明天要收,二是今晚要来客人。”鲁伊简明扼要陈述要点。
“什么样的客人,需要我见吗?”她放下茶,直截了当地问道。
鲁伊道:“县丞大人说,公子们狩猎,有女眷跟随,想在我们这里暂住几晚,到时难免要相见。”
她讶了一会,但没有表现出来,点了点头。
“至于收租,鲁伊想再缓一缓,毕竟有贵客在,您看?”
“嗯,你想得很周到,租税就收一半吧,谢谢你鲁伊。”子琴道。
鲁伊再拜而出。
子琴扣腮沉思。
琴部落不是最富有的人家,但却是最与当地政府合作的人家,但凡有客商经过,除了客寓,便是由琴部落安排食宿,多数都是住在封墟学苑,倒没有直接入住本府的。
如果是因为身份尊贵的关系,似乎琴部落应该不是首选?
想了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精神有些疲倦,便上楼去休息。想,一切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