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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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就知道她就算是发觉了也不可能找到一批新的料子补上去,你往外头传话,让她们可劲儿的闹。”
所谓她们指的是宫里一些说不上得宠又说不上失宠的妃嫔,因素来有些聪明劲儿,自打白意生了皇子后就有朝白意靠拢的意思;白意表面上对这些人耐心敷衍,心里却对她们极是不屑。
“奴婢知道的时候就让素蓉私下里把话放出去了。”
“可得仔细些,别让人抓着把柄。”白意嘱咐。
“奴婢省得。”
今日送衣料的小太监走得急,阮氏把东西拿到手之后冷冷地笑了,对身边的宫女道:“内务府这是欺负我人微言轻不成?”
她身边的宫女自然也是瞧见了那衣裳料子,遣人去枕霞阁那边打听,却听枕霞阁的宫女说她们的衣裳料子没什么问题,心里也愈发不快。为着这个整个西厢的宫女太监整个上午心里都惴惴的,直到听说有好几个宫苑今个儿拿到的料子都是好坏参半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了一半。
陈筠自打知道了这事也没闲着,先是去瞧了瞧阮氏,又差宫女出去打听,本还想着午膳之后去瞧郁华顺便说说这件事,却听回来的宫女说瑾嫔上午去了乾坤宫,已被留着用饭了。
她与宓妃相约每月初十相聚于长乐宫,如今宫里都传不日就要启程去承平行宫,如若初十之前启程的话,她即使不随皇帝一同前去避暑,也应该全了这一月之约。
宓妃喜欢同她说话,她也喜欢同宓妃说话,因为她们心里都藏着一只猛虎。
沈焕留了郁华用膳,天气炎热,两个人没吃什么就撂了筷子。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孟忠却进来说许修仪在外头求见,带着一个丫头却没打伞,似乎是徒步走来的。
皇帝微微蹙了蹙眉头,“大夏天的,她这是闹什么呢。”
衣裳料子短缺的事孟忠也有所耳闻,只是瞧着许修仪的样子也不好在沈焕面前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修仪娘娘许是有事来求见皇上。”
郁华猜想应该是早上的事,觉得自己还在这杵着有些不像,便道:“臣妾也有些倦,告个罪,就先回宫歇息了。”
“也好,如今见天的热了,不日咱们就起程去行宫。”
“还是皇上知道体贴人。”
郁华才出去便遇见了正要进来的许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修仪万福。”
许馥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只因是徒步而来,脸上便显得汗津津的不干净。她看了郁华一眼,有姣好眉目的女子,气质淑娴,却自有一番风流妩媚。她朝她微微颌首,之后径直走进了乾坤宫的大门。
许馥的身上暗香浮动,皇帝正让人拿帕子拭面,宫里用了很多的冰,进去的时候如神仙宫殿一般空阔清凉。
“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逸尘不听话。”
“逸尘好着呢,臣妾此次是来向皇上告罪的。”说着便盈盈地跪了下去。
沈焕忙上前扶她起来。
“卿这是怎么了?”
“臣妾有罪。”
许馥执意不起,语带一分哽咽。“臣妾监察不力,以致让别人钻了空子。臣妾听说今日早晨送到各宫的衣裳料子有许多是次品,以致如今后宫怨声载道,人声如沸;臣妾实在有罪。”
“昭媛与你一同协理六宫,若是有过失也不止你一人的过失。你先起来再说吧。”沈焕听了许馥此言,心下已有淡淡不满,却还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顺着男人的臂力,许馥慢慢站直了身子,却仍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戚戚然道:“昭仪有孕,如今昭媛管着宫里的日常事务,每月的月例银子、衣裳首饰都是臣妾管着的,如今臣妾管的事没管好,自然是臣妾一个人的过失。”
沈焕看她小鹿样的惶恐样子,也不忍过于苛责,便道:“后宫诸事繁冗,你也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实在不必过于自责;只是这事断不可再有下次。”
“臣妾过来之前已经让宫里的人去找此次供应衣料的皇商;那陈家是臣妾两个月前提拔上来的,只因昭仪妹妹的娘家人本是与陈家一起同供应宫里嫔妃宫女们的胭脂水粉,只因昭仪妹妹颇得看重,陈家不欲和许家争锋,这才求到了臣妾这里。”
“既如此,他们就更当尽心办差才是。”
“臣妾也是这样想,只是陈家是老牌的皇商了,惩戒的严了又怕寒了他们的心,可要惩戒不严,日后这类事若屡禁不止,怕宫里日后要不得安宁。”
“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许馥此时脸色变得郑重起来。一字一顿道:“宫里的一纸一墨、一钱一厘都是由内务府采买分发,陈家一事臣妾监管不力自当领罚,只是如今不知是陈家监守自盗还是内务府里面有人瞒天过海以次充好,臣妾此次不想追究,却想暗地里好好地正一正宫里的风气。”
沈焕本来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却慢慢地被许馥的言语所吸引,他自登基以来于政事上极是勤恳上心,对后宫却一直都是马马虎虎的态度,自宓妃之事后更是自诩风流解意,对一切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皇后过世,许氏三人打理后宫,孩子见天的多,妃嫔们明争暗斗不断表面上却都一团和气,宠幸谁无所谓,也不用日夜悬心心上人为人所害或者同床异梦,他如今过的轻松自在。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仔细瞧许馥,如今后宫里的这些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张张年轻娇艳的面孔,或嗔或喜,没什么不同。可如今面前这个女人赤裸裸的表现出骄傲的样子,月宜有时候也是这样郑重其事并且骄傲的,她那个样子的时候总是惹人厌又惹人爱。罢了。
“你既与昭媛她们一同协理六宫,怎么整顿后宫是你的权力。你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样朕都不会怪你,何况你做的是好事。”
“今日的事是臣妾的过失,臣妾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自请罚奉三个月来添补这次的亏空,也当是臣妾向宫里的姐妹道个不是。”
“你与昭媛她们商量着处置就好。”
许馥见沈焕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略微有些发急,但又察觉出他已经不像初时听见这事时那样不虞,心下又稍稍安定了些。做戏做全。许馥想着便把所有细碎的心绪收了起来,转而换上一副娇嗔面孔。
“今个儿早上这事传到臣妾宫里的时候臣妾气的失手把皇上上回赏的扳指都给砸了。本来心气就不顺,又是担忧又是惶恐;原先想着跪在乾坤宫门口脱簪待罪,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只得大晌午的顶着这么毒的日头徒步到乾坤宫向皇上告罪,生怕皇上觉得臣妾笨生了臣妾的气。”
许馥在这里口干舌燥的说了许久,沈焕本来初时还有些不耐烦,听她絮絮叨叨半天心里也就淡了;如今瞧着她那妩媚样子,知道这是撒娇,就也顺着她说道:“你既想出了补救的法子就去做吧。这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日后多留意也就罢了。”
许馥自然喜不自胜。
许是夏日的缘故,人自然就有些燥热,许馥又一副婉转样子,沈焕欲火横起,便施施然握住许馥的手,“好一双柔夷。”
不知怎地许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白意那张老学究一样的脸,瞬间妩媚的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无柳絮因风起
“她就这么徒步去的乾坤宫?”
白意问身边打听消息回来的宫女。那宫女瞧见昭媛娘娘脸色似乎不太好,便战战兢兢的答了一个是就不再说话。
“皇上没责难她?”
“听人说,皇上留了修仪娘娘伺候午睡。”
啪。也不知是失手还是刻意,上好的白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白意冷着一张脸,很淡漠的对身边的宫女说:“赶紧把这些碎片清理出去,仔细扎了人。”
白日宣淫,这贱人真是不知廉耻。
“娘娘,冰碗送过来了。”
一个宫女上前说道。
白意瞧了瞧宫女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很冷漠地说:“本宫懒得吃,赏了你吧。”
“奴婢谢主子赏。”
折芝进来的时候只闻到室内一股薄荷的香气,知道主子头疼的毛病又犯了。白意正闭着眼睛让宫女替她按太阳穴,折芝示意那宫女下去,只身上前替换了宫女手中的活。
“回来了。”
“陈家那边又送了一批衣裳料子进来,听说修仪把这次负责管衣裳料子的人全都换了,张德也被调到别处当差,奴婢许他明年选秀之后让他进嫔妃的宫苑伺候,他要奴婢替他写娘娘的恩德。”
“这些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日后不必与他们来往了。”
“奴婢省得。”
“许氏这人实在狡猾如狐,本宫如今想着她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娘娘何必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烦忧,气伤了身子多不值当。”
“许馥乃心腹之患。她一日不势败我便一日不安寝。”
“娘娘是皇子生母,她不过区区养母,娘娘实在不必太过介怀。”
白意本想与折芝说悯妃一事,却又觉得她一奴婢实在不必懂得太多,便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许馥回宫之后便传了沐浴,又对水莲道:“去查查今儿一大早的是哪几个宫的人在背后排揎本宫。”
“奴婢已经着人去查问了。”她手上提着的篮子里装着一堆瓶瓶罐罐,全是各式各样的鲜花汁子。
“恩,今儿可累着我了,待会儿去乐坊找几个歌姬过来给我解闷儿。”
“奴婢省得。”
她瞧了瞧水莲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淡淡道:“瑾嫔身边的那个侍女模样真是标致。”
“不过一个奴才罢了。”水莲回道。
“是啊,不过一个奴才罢了。许琉菱也快要生了吧。”
“还有一个多月呢。”
“我倒是不知道白意在想些什么,放着那么大的耙子不打,非要同我过不去。”
水莲没敢再说话。
当天内务府的人就把各宫里有此等货的匹数种类做了登记,许馥给陈家放话说此次的亏空全由他们负担,陈兆昌心里虽不满却又不敢喊冤,只把送二姐入宫的念头又坚定了几分。
“姐姐真是好情致。”
陈筠进来的时候正巧郁华在翻名花谱。瞧见了陈筠,郁华忙热心的对她招手道:“你快替我参谋参谋,是大丽花好看还是芍药好看?”
“姐姐是要在庭前种花吗?”
“这倒不是,前几日我找内务府要了两匹白缎,想自己想了花样让绣房的人绣出来再裁衣服穿。”
“芍药娇媚,大丽花鲜艳亮丽,绣在衣服上的话大丽花应更衬人一些。”
“那就把花绣大一些,多绣几朵,我总觉得自己平日里穿的素净,又不爱那些鲜亮颜色,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到时候制成了可得第一个给我瞧,若这衣裳好,日后我也如法炮制。”
“只怕到时候你依样学样,穿着却不喜欢。”
“不喜欢有什么打紧。送姐姐便是了,只要姐姐不嫌弃。”
“只要你做的漂亮,我可不在意这些。”
“那我便放手去做了,总归有姐姐替我收尾我怕什么呢。我听说如今昭媛跟修仪好大的不对付,说是昨儿个那衣裳料子的事有猫腻呢。”
这种传言郁华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她曾住在祥宁宫,又与白意交好,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便说。
“总归与咱们无关。”
陈筠瞧了一眼郁华平静的脸,想着自己心里隐藏的那个足以石破天惊的秘密,是时候该告诉她了。陈筠心想。
“筠儿前几日梦见了赵氏。”
赵氏,郁华怔了一下,才慢慢回忆起之前那个精致漂亮的女子。
“我记得你曾经和她关系很好。”
“说不上好,只是说得上话彼此又不相厌罢了。”
也不知道这次陈筠又要说些什么,但凡她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总会吐些出人意料的东西出来。
赵氏,赵氏曾与她一同住在祥宁宫,因她过世的早,两个人只是泛泛的交情,很貌美,聪明机灵,但至少在死时还是简单无害的。
这天气闷的人心里燥热,本来浸上了冰的瓜果已尽数化了冰,只留下原本晶莹剔透的模样,郁华拨了一个葡萄,又拨一个葡萄,只觉得这些东西没完没了的惹的人烦。就听陈筠说道:“赵良人死之前告诉我,她发现昭媛行巫蛊之事求子。”
她拨葡萄的手顿了,手上却是欲滴的葡萄汁,她问陈筠:“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陈筠瞧了她一眼,一副万年不变的淡然样子,告诉她了又是因为什么呢?可怜?可惜?还是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也闹不明白。大概是为了同她结盟,只有拥有同一个秘密的人,才能成为彼此的盟友。
“如果姐姐信得过我,我就给姐姐讲个故事,如果姐姐觉得这故事不好或者觉得我是妖言惑众,姐姐就且当它是个故事。”
这夏天。
汗浸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一颤,语焉不详地说:“你接着说吧。”
陈筠深深瞧她一眼,端起了桌子上唯一温热的茶水,夏日饮热茶才是真真的解暑之道,只是不知者甚多。
“我家里的姨娘也用过那个法子求子,那法子怪异妖邪,却没人之道它到底是妖言惑众还是真的确有其事。听说那法子是借别人腹中的孩子托生,到时候两个孩子在差不多的时辰出生,因为自己的还是是像别人的孩子借福得来,有违天道,便须杀了别人的孩子让自己的孩子无人可还福,这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你是说,她为了自己孩子的平安,杀了我的孩子?”郁华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
“这件事残忍荒谬,我知道姐姐不会轻易相信。”
郁华的手死死的抓住那紫檀炕桌的一角,用轻飘飘的声音说:“你既然知我不信,又何必说这些没凭据的话扰我试听。”
“小公主死的实在无辜。”
郁华看着陈筠,她容色坦然,眼中不见悲色,只有无限清冷的光华。
“若是如此,你为何之前不告诉我让我早作提防。”话甫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失言。“我方才说的是胡话,你别介意。”
陈筠从未见过有人可以隐忍至此。
“姐姐。”她喊了她一句。
“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