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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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拦住落雪想要布菜的手。
“我自己来吧。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们做奴婢的,主子的荣辱就是我们的荣辱,怎么敢让主子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你们本来应该跟一个更好的主子。”
她诚心的瞧着晚棠跟落雪,戚戚然说道。
“主子您已经很好了。”
“不够,我不如荣昭仪好看,不如白意聪明,也不如冯清凌有野心,我也不如筠儿通透。”
“可是主子是难得的好主子。”
“没有用。”她垂眸,睫毛覆盖的阴影与美人浅浅的微笑,带着无限的凄苦嘲弄。带着一个失宠的妃子应有的冷寂与失望,带着不甘心甚至仇恨,她说,没有用。
“我太不聪明。”
心不够狠,手不够黑,鼠目寸光,这样的人都能坐嫔位,只能说自己命好。没人能命好一辈子,她是个凡人,没有神仙赐福,没有俘获帝王心的幸运,唯一能依靠的不过是自己的家族跟孩子,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想到皇后娘娘,没有家族支撑,没有孩子,却一样的入主中宫,靠的还不是帝王的宠爱,所谓色衰而爱弛,可是连年轻的时候都不曾风光,又谈什么年长。
她从不介意默默无闻一声,可是她介意她恨得人还好好的活着,自己却落魄如斯。不甘心。自己长这么大从未这样不甘心,就如同还未盛放就已凋零的花朵,注定命薄。可是命这个字不是该由自己来写吗。
可如今的境地是困境,如今的局面是死局。
一想到这里心里又一团乱麻,心一乱就会想到逸恒,不知道他换了地方睡得香不香,那么小的孩子是不认娘的。到时候等他在见到她的时候,不知道还认不认识她。
“撤了吧。”
她放了碗筷,心灰意冷的说道。
“主子还要不要再吃一点,长此以往下去,对身子不好。”
落雪小心翼翼的劝她。
“实在没什么胃口,还是撤了吧。”
她坚持。
褪了锦绣衣,褪了帝王恩,因禁足在宫中,成日懒梳洗,人也憔悴不少。当年皇后亦曾被禁足,不过自己又如何与皇后相提并论,皇后娘娘是皇上求她出来她不出来,自己是想出去出不去,原来爱与被爱真的就差这么多。
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自己差的岂止是毫厘,所以自然失的也不止千里。不公平。可是不公平又如何,这世上从不曾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公平的,昔日玄宗专宠杨妃,多少宫花寂寞红,与她们相比,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主子。”
晚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小脸煞白的。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她问。
“饭菜,饭菜有毒。”
咣当。
“你慢慢说,别着急。”
“刚才奴婢把菜撤到后厨等着御膳房的人来了递回去,然后奴婢就没管它。刚才御膳房的人来了奴婢去取,发现有一叠红油腐乳旁边躺着一只死了的小老鼠。”
“可是我并没什么不适。”她说着打了个寒噤。慢性毒药。
“那叠腐乳你扣下了吗?”
“扣下了。”
“你去我的妆台上拿支银针。”
“奴婢试过了,那东西是有毒的。主子,要不要禀告皇上。”
皇上。她冷冷一笑。
“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何况皇后的病来势汹汹,皇上他,怕是没心思理这桩公案。”
“这……”
“小厨房应该还有些剩下的食材,撑一天是一天吧。”
“咱们总得请个太医来瞧瞧。”
“无妨,既然我今天没事,昨天也没事,那暂时就不会有事的。”
“可是以后呢?”
晚棠还是不放心。
“以后。”郁华抬头想了想,“过半个月等皇上气消了,就会有以后的。至于现在嘛,你拿佛经来,我得每日为皇后娘娘抄经祈福才是。”
我是安定侯郁家的嫡长女,我的祖先追随太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替后辈挣下了世袭罔替的爵位,而我却庸懦至此,实在是愧对先祖。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当夜下了一场暴雨。
雨停之后凉风入殿,她坐在大殿之上,看着自己目光所及的每一处。微风吹起发丝,搔在脸上惹人痒;她在这冷热交替的地方独坐到天明。
所谓浴火凤凰,从来不是只跌倒过一次,就可以涅槃重生。
“主子,下雨了天凉,还是先回屋吧。”
珍珠看着冯清凌,忧心忡忡地说道。
“无妨,这夏日溽热不堪,吹一两次风什么的也不会着凉的。”
“可是主子如今怀着身孕呢。”
“我说无妨就无妨。我的孩子,自然要如我一般的坚强。”
她严肃的说道。
“是,是。”
为了安慰冯氏,皇上这几日每天都有送赏赐过来,但是却并未亲身前来探望。皇后娘娘本来只是天热中暑,却不知为什么又说脾胃虚弱,后来又成了风热,总是来来去去的;如今虽已好了,却因大伤了元气要好好休养,皇上日日守在泰坤宫,已经有许久没有召幸过其他妃嫔了。
可是冯清凌似乎并不伤心。她是在白昭媛那里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她以身犯险的借瑾嫔的手推自己下水也是昭媛的主意。其实那时候她也很害怕,害怕自己就此失去这个孩子,害怕自己非但扳不倒瑾嫔,还让皇上知道她居心不良,竟然拿皇嗣当玩笑。
当她醒来的时候皇上告诉她孩子没事,又告诉她已经责罚了瑾嫔,她娇滴滴地说都是臣妾不好,暗地里却欣喜若狂。为人爪牙不过是为了更快的成功,她懂得这个道理,也就对昭媛更加忠心耿耿,虽然她知道其实昭媛心里是希望她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孩子啊孩子,你一定得是一位乖巧听话的小皇子,这样你的母妃才不会受人欺凌,你的父皇也才会更疼爱你。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迎风而立,这凉意吹散了她的燥热,也吹散了她那一点点为人爪牙的不甘心。
趁着晚棠去小厨房清点东西的空隙,她因为心烦意乱,独自踱步到了前院。前庭月色如洗,清明的月光落在发梢,总让人错以为自己是这千古来最寂寞的人。
“主子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叫奴婢好找。”
“东西理清楚了。”
郁华问她。
“回主子,小厨房的东西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只够个七八天的。”
晚棠忧心忡忡的说。
“那就先过这几天吧。”
“是。”
晚棠垂直头答了,又给她把带来的披肩披上。
“主子当心着凉。”
“你有心了。”
“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分。”
她规规矩矩地说。
最近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皇上因为皇后的病着急上火,泰坤宫几乎被人踏破了门槛,却没多少人理会一样重病的朝阳公主。
朝阳在梦里见到了自己的母妃。那个总是给她宠溺的笑容的母亲,打自己记事起就总是皱着眉头的母亲;她这几天混混沌沌地做着梦,那么多服药灌下去却总是醒不过来,在梦里母妃还是用那个常用的姿势抱她,紧紧的箍住她不撒手,她很贪睡,也有很多贪念,她想着想着,好像耳边就有浅浅的声音传来说睡吧,睡吧,这里比别处要好上一千倍。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说:“你的父皇在等你,你的皇祖母也在等你,你福寿未尽,还是回阳间受业去吧。”
“不,我的父皇并不喜欢我,我的皇祖母,似乎……也不是那么喜欢我。”
她争辩。
“可是娘喜欢你啊,朝阳。”
“娘。”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耳边轰隆隆的。
“公主醒了,朝阳公主醒了。”
因为太后礼佛,寿康宫常年点着檀香,皇祖母不在,父皇也不在;朝阳嘴角牵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意,似乎有很长时间,都没听到谁叫她蔓儿了。
母妃,朝阳答应你,要好好地活着。
“有没有水,我渴了。”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点击、收藏、评论……如此惨淡,但我还是说,咬咬牙接着写吧,反正自嗨也是嗨。
☆、冷月无声
郁华独自坐在流霜阁玩佛珠。因只让点了一半的灯,暗沉沉的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她知道晚棠跟落雪都在外头站着,一个个都怕她想不开出什么事,她不会。
即使她从未到过这样惨淡落寞的地步,但是她可以接受,甚至可以看似平静的接受。她早知道沈焕的凉薄,其实越是温柔的人往往越无情,因为极度的温柔需要极度的理智,而理智过度的人,她的情感一定是匮乏的。
她喜欢这个男子吗?这个未给过她承诺,未给过她凤冠霞帔,也未给过她无上荣耀的男子。他总是叫她等待,总是叫她伤心,也总是疏离的拒她于千里之外,可又常常以一种暧昧的姿态蛊惑着她,让她情难自禁。
是了,情难自禁而已,深爱总是双方的事,而她与沈焕,似乎隔的太远。自己似乎曾经问过他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她,他的回答既肯定又模糊,但是自己却沉浸在那一点点的可能里,并为那样一点点的可能无法自拔。
真是,她嘲笑自己,都已经做了两次母亲的人,居然还会有这般小女儿情态,为了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伤神。有时候寂寞未尝不是好事,彻底的寂寞往往会催生极端的冷静,她很喜欢自己的这种冷静,又为此深感无力。
“晚棠。”
她喊。
“主子有什么吩咐。”
外头的人急忙推门进来。
“你告诉落雪跟敏福,让他们也警醒着点,免得被人害了还跟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
晚棠不知道她为什么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话,但还是谨小慎微的答了个是,又问她,“主子要洗漱吗?”
“我睡不着。”
她玩佛珠的手没停。
“等这个苦闷的夏天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对晚棠说。
因小厨房留下的食材不多,只够她一个人的分量,她于是把自己手上的几支钗子都分给了晚棠几个,只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落雪并不知道外头人投毒的事,最开始颇不以为然。后来还是晚棠明里暗里提点了她几次,她这才明白了郁华的用意。
有一次大晚上的伺候完郁华梳洗,她偷偷对晚棠说:“咱们主子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偏偏命这么苦。难不成真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呸呸呸,你说什么晦气话呢。”
晚棠赶紧打断她。
“咱们主子也不是不聪明,就是心不够狠;要说这宫里伶俐人海了去了,可是真正笑到最后的还是那些能杀伐决断的。咱们主子还年轻,经的事少,所以总是狠不下心来。”
“晚棠姐姐,你懂得真多。”
落雪真诚的说道。
“懂的再多我也只是个奴婢,你既然叫我姐姐,我也就把在这宫里明哲保身的道理告诉你。”
她看着如今仍然保持纯真面容的落雪,不自觉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姐姐你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深奥的大道理,不过就是两句话,第一句话是良禽择木而栖,第二句就是主子的荣辱就是咱们的荣辱。”
落雪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晚棠姐姐,我会记住的。”
晚棠温柔的笑了。
“姐姐,你说咱们能撑过这一关吗?”
过了一会儿,她忐忑地问。
“能。”
今个儿是敏福上夜。敏福不愧是老实人,跟着她几经沉浮,她风光时不邀功,她落魄时也不落井下石;虽然有时显得不够聪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很满意内务府给她拨的这个奴才。
到时候给逸恒挑人的时候自己可得警醒着点,小孩子贪玩好动,最是好哄好带坏的,可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这么一想,本来还算平静的心又乱了起来,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痊愈了没有,若是还病着,那逸恒过去了岂不是没人管……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晚棠,你说咱们能知道外面的消息吗?”
第二天宫女进来伺候她梳洗的时候,她突然问正在一旁拧帕子的晚棠。
“皇上虽然禁了娘娘的足,却并未派守卫驻守,何况如今宫里正乱着,娘娘若想知道外头的消息,应该还是能打听到的。”
晚棠想了想,答道。
她点了点头。
又说:“还有珍珠玉容粉吗?”
“有的有的。”
落雪殷勤地说。
她看着落雪那张似乎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难过的脸,也对她笑着说:“那就替我调好了拿过来吧,总觉得自己今天的脸色不太好。”
“主子振作起来就最好了。”
落雪笑着说。
那是因为我哭了太久太久。
其实好像自打进宫以来就一直都是懒懒的样子;虽然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争气去跟她们斗智斗勇,但不过几天就厌了,又重回庸庸碌碌的模样。
玉簌没了之后她倒是有了些长进,但现在她明白这还远远不够。想到自己曾经那么着急的打发了娥眉跟绿水,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以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还真是幼稚。
在这个动辄就要已性命相搏的地方,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她都不知道是该骂自己愚蠢还是说自己天真。
梳头的宫女突然把她头发扯了一下,她吃痛,却因为打小的教养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做事呢。”
晚棠开口的同时那宫女却只是退了一步屈膝道:“奴婢近日身子不太舒坦,还请娘娘不要责怪。”
头埋得很低,语气却不是那么谦恭。
“既然如此,从今日里你就不必当差了。”
郁华也不拆穿她。
“谢主子体恤,只是如此怕是有违宫规吧。”
“让你歇你就歇着,哪那么多废话。你如果当真这么重规矩,那就先自罚十个巴掌,罚你方才办事不当心伤了主子玉体。”
晚棠很是不客气的说。
那宫女便不再说话。
“好了,你下去吧,从现在起就不用过来当差了。”
“那奴婢先告退。”
“滚吧。”
晚棠尤嫌不足。
“你倒历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