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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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又闭上眼睡着了。陈筠又对那奶嬷嬷说:“把这个给你们主子玩吧。”说着就把那玉蝴蝶放到了小公主的襁褓里。
丫鬟们又新沏了茶上来,葛嬷嬷才把小公主抱走,陈筠便小声地叹了一句,“姐姐这孩子来的不易啊。”
晚棠是个识趣的,听了这话便把那些丫头遣了下去,自己亦是退到后头。
郁华依旧只是喝茶。
在这宫里她见到了很多种人,心高气傲的、杀伐果断的、聪明的、沉着的,她也高看过别人,比如白意和许馥,也瞧不起过别人,比如荣昭仪和苏嫔,但是她看不透陈筠。
“十月怀胎,自是不易。”
陈筠听了郁华这话,不以为意地笑笑;她知道郁华这个人惯会打太极,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她最不怕同人比耐性。
“我记得姐姐曾经见过红。”
“那次筠儿也在场吧,当时可怕我给吓坏了,若不是太医赶来的及时,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姐姐心里难不成一丝疑影也没有?”
郁华听了这话,只是坦然对上陈筠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也有,也没有。有些事情过了也就过了,我和玉簌都好,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姐姐想的堪破。”陈筠也随着郁华将手边的茶盏端起来抿了抿,突然觉得自己今日不用说什么了,于是她收起了本已经打开的话匣子,只是非常简短地警示道:“是那一位。”说着她在桌子上简短地画了一个“苏”字。
郁华看清她画的是个苏字的心里着实震惊了一番,她曾也想过,左不过是白意或是荣昭仪,却没想到是苏嫔。但她对陈筠说的是真话,她与玉簌都平安,何况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就算她有真凭实据也不过给皇帝徒留一个多事的印象,她从不喜欢做多此一举的事。饶是如此,她仍对陈筠说了一句:“多谢。”
“你我姐妹,说句厚脸皮的话,姐姐同我是正经亲戚,筠儿帮衬着姐姐是应该的。”除此之外却没有其他了。算不上表忠心,也没有讨什么同舟共济一根绳上的蚂蚱之类的承诺,仿佛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来提个醒,然后告诉她她陈筠是向着她的。
这样单纯的意图与解释连郁华自己都不信。可是不这样解释又能怎么解释呢?挑拨?她与苏嫔井水不犯河水的人,用不着挑拨。替白意来做说客?她与白意从来不能同日而语,皇子之母与皇女之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郁华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是实在不知道是自己太蠢还是陈筠聪明过头。
陈筠朝外头瞧了瞧,又甜甜地笑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就不叨扰姐姐,改日还请姐姐去我那儿坐坐,我那地方虽不及姐姐的甘泉宫富贵大气,倒也算得上雅致。”
郁华又虚留了留,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才散,然而陈筠却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于是也不欲在想,对着晚棠道:“让娥眉把杜鹃秋落拿过来。”
按份例,美人应该有三个贴身丫鬟,加上她自己从娘家带过来乌梅,一共四个近身伺候的丫鬟。乌梅打小就跟着她,人不聪明,也不漂亮,却极是忠心老实,所以陈筠虽然很多事不同她说,却是极喜欢她。
但她身边的大宫女不是乌梅,而是一个叫百合的丫头,谁都知道百合是陈筠身边的第一得意人,不论是日常行走还是家宴典仪,陈筠都会带着百合,甚至只带着百合。为这这个百合在枕霞阁里都是“横着走”的,当然了,她在怎么得意也不敢得罪乌梅,虽然在她看来陈筠并不喜欢乌梅这个奴婢,但是乌梅是打小的情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有时候她会想起赵良人。最初内务府把她们拨来枕霞阁伺候的时候她很是不满,要知道,皇上虽然是第一个翻了陈美人的牌子,却只给了八子的位分,可见是个不得圣心的。最开始也的确如此,陈美人长得是美,可是行事却隐隐有些没章法的感觉,甚至还不如那个抓尖拿乖的赵良人。可慢慢的陈美人就不这样了,尤其是赵良人死后,美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清透又沉稳,她最开始也以为美人是吓着了,可渐渐地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就好像美人其实一直是这样,只是最开始她们看错了。
从瑾嫔娘娘宫里出来之后美人就一直不说话,主子不说话,她一个做奴才的自然只能沉默地在后面跟着,最多时不时地提醒主子小心脚下。主仆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却没成想在御花园拐角的地方见着了皇上和荣昭仪。
“这不是陈美人吗?许久不见倒是出落的愈发标致了。”荣昭仪一贯地嘴快,百合暗里瞧了瞧皇上,又瞧了瞧自己主子,瞧着皇上并没有替自家主子解围的意思,自家主子面上没露半分委屈。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昭仪娘娘。”陈筠只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皇帝颌首算是让她起来了,陈筠便绽出一个甜美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你这是打哪来?”
“回皇上话,臣妾才去瞧了瞧瑾嫔和公主,臣妾一早听说小公主生的标致,前些日子因病着,怕过了病气,迟迟忍着不敢去瞧。如今臣妾病好了,头一桩事便去瞧瞧公主和瑾嫔。”
“朕听闻你与瑾嫔如今有姻亲,多走动也是好的。只是你病才好,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保养才是,现在天气渐冷,你穿的也过于单薄了。”
皇帝仍是那样淡淡的温和的语气,陈筠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怎的,脸上的笑容倒带有一些受宠若惊的戚色在里头。声音也更加柔顺婉转,“谢皇上体恤。”
荣昭仪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陈筠的眼神愈发不屑。
“你先回去吧,朕昨个儿听阮贵人说你那枕霞阁有好些个菊花,朕改日去瞅瞅。”
陈筠听了这话,面上却没有露骨的喜色,只是依旧谨守规矩行了礼告退,待陈筠与百合走远,她的脸上才又恢复了寡淡清冷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杀机
陈筠喜欢菊花,虽然她并非高洁之人,也不懂那些文人名士咏叹的风骨傲气,她只是喜欢它盛开的季节以及因此而显得与生俱来的清冷与寂寥。
赵良人死后她渐渐不像以前那样浅薄,或者说她突然明白这是一个用不着藏拙的地方。以前在家里她藏拙是为了更体面地活着,而在宫里藏拙也许只会死的更快。
她从未发现死亡竟离自己如此之近。她甚至想过如果七夕那天她随着赵氏一同去望春阁的后院祈福,那也许踩在那棵树下的人就是她,也许她会如赵氏一样发现那个秘密,然后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很庆幸白意没有多疑到顺手也杀了她。她庆幸自己活着,又不甘心只是活着。
赵氏病了的第三天她跟阮氏一起去瞧她,走的时候赵氏猛的拉了她一把,说:“望春阁的树下,白布娃娃,昭媛的八字,求子。”
因阮氏是走在前头的,并未瞧着她们的动作,只当她是想多瞧赵良人两眼。她拍了拍赵良人骨瘦如柴的手,没敢看她那不甘心到怨毒的眼神,她知道赵氏怕是要死了,她不敢看赵氏,是因为怕她记住她,怕她变作了那什么都不记得的厉鬼,没端的来找她索命。
巫蛊是多大的罪她知道的,何况白意这孩子来的太巧,怕是本对这事只有五分信的白意因为这孩子都要变做十成十的相信。家里那个生不出孩子的张姨娘也试过这个法子,那本是陈家的秘辛,可是太太那个蠢妇偏要拿这事打压父亲,硬生生的为这事逼死了姨娘。姨娘死之前求太太的恩典让见一见她,姨娘生的美,是老太太自外头抬进来的良妾,子嗣缘却薄,只得她一个女儿。姨娘见她的第一句话却是让她别哭。她硬生生憋着不哭,自姨娘走后她再未哭过,她曾经恨这个世道不公,如今却只觉得深深失望。
逸霜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太好,其实才出生的孩子偶有几日身子弱些也是平常,偏偏白意心虚,总觉得是上天在警告她什么,日日夜不安寝食不知味的,折芝瞧着也是心焦。请了好几拨太医过来,多说不过是因为天冷凉着了肠胃,好好的养几日就好了,可昭媛偏偏觉得不对,这个时候折芝倒想起了陈嬷嬷的好来;陈嬷嬷是宅子里的老人,心狠手辣起来自然不比她们这些年轻姑娘,虽然她有时候也觉得陈嬷嬷的法子过于阴毒了些,为着这个心里颇有几分瞧不上她,可此时总是得要一个杀伐决断的人才。
她瞧着自己主子着急上火辗转反侧的样子,到底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娘娘若是不信那些太医,就信自己吧。”
白昭媛本坐在那暖阁里的罗汉床上,手支着头发呆,逸霜才闹过一阵,她亲自哄着睡了,昨儿个因为逸霜的事发了好大的火气,又暗地里把奶嬷嬷和近身伺候的宫女全部筛了一遍,若不是吴太医自她入宫就一直伺候着,她怕是又要把手伸到太医院去了。
这孩子是她拼了命不要才求来的,她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若是没了他会成什么样子。
“折芝,我心里想着,就算不为了我自个儿,为了这孩子,我都要给他积些德才是,可若是我为了积德让这孩子都没了,我积这么多德又是为了谁呢?”
折芝瞧着自家小姐,自生育后,本来还有些青涩的眉眼也渐渐有了少妇的风情。她家小姐自幼就是掌上明珠般的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入宫选秀的前一晚,夫人抱着小姐直哭。还是老爷和两个少爷劝了半天才劝住。入宫之后小姐不算顶受宠,可是自家小姐聪明,家世不差,性子也好,因缘际会的也成了九嫔之一,但渐渐地,小姐变了。小姐变得不那么爱笑,开不开心都只说开心,当小姐决定听陈嬷嬷的话冒险求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小姐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翰林府里单纯娴雅的小姑娘,她长大了。
“娘娘且在宽心等一等,太医不是也说不过是小孩子常犯的毛病,细心将养几日也就好了;娘娘昨日一宿没睡好,眼圈乌青的不好看,奴婢拿些蛋清调着前几日拿过来的玉芙蓉粉给娘娘敷一敷吧。”折芝说着就准备去让外头的小丫头把那玉芙蓉粉并着鸡蛋清拿来,却见白意摆了摆手,道“我等不起了。”折芝听了这话太阳穴猛地一突。
“晚上让怡然过来一趟,养了她这么久,是时候让她办点事了。”白意收敛了方才的困意与倦怠,眼睛里全是与她周身气质不符的冷光。
最后一尾音落,足足一个时辰没离了座位,倒是显得自己好定力。她自幼定力好,善忍耐容人,并着琴棋书画看账本管家,端的是名门好教养。其实她也才17岁,待她女儿及笄的时候她才30左右的样子,若是好好保养,也还会有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模样。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笑了一下,虽说是入宫,但她的人生仍然在大体上是平顺的。
自幼学的那些琴谱中她最喜欢这首胡笳十八拍,虽然她不喜欢那个女子流离的命运;她不喜欢一切关于红颜薄命的故事和诗句,在她的心目中,人生就应该是圆满的,人的所有智慧与容忍都是为了最终的圆满。
“玉簌醒了没?”因着弹琴而惯性地净手焚香,瑞脑苏合,在她眼里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几个宫女把东西一一给她撤了,香味也渐渐散去,空间便显得有几分真实。
“说是才醒,我给主子抱过来?”绿水道。
“去吧,你也学学抱孩子,日后总用得上。”她心情极好,不免拿她们开玩笑。
绿水的脸上便有些羞色。
“主子你瞧,绿水脸红了呢。”
“就你话多。”绿水嗔了一句,娥眉只是咯咯地笑。
“你且由她笑话你,说不准她还在你前头出嫁呢。”
“主子。”
“罢了罢了,快去把玉簌抱过来,不过一会儿没见着她,却不知怎地想的狠。”
玉簌被抱过来的时候正睁着小眼打量郁华,不知怎地就扯出一个笑来,逗得郁华心头一暖。
“这小家伙也知道认人了。”
“常言道母女连心,大致就是如此吧。”
“主子你瞧,我可没冤枉绿水,她这是想嫁人了呢。”
“你再话多,到时候我头一个求了主子把你嫁出去。”
两人闹了一会,又过来瞧玉簌,娥眉一低头就被小公主扯着头发不放,娥眉却是笑道:“小公主好大的手劲。”
“仔细被她扯的疼。”
郁华说着便耐心把小公主的手一点一点掰开,却见着她不再纠缠娥眉的头发,手却抓着她的指头不放,不自觉便亲了她一口。
皇帝进来的时候正见着她的唇抵着公主的脸颊,他大抵是极少见到这种天伦之乐的场面,心里便泛出一股子暖意。晚棠最先觉着不对,一转头却见皇帝站在那,忙行礼呼万岁,皇帝的声音却是舒朗,道:“都不必多礼。”
郁华见皇帝只穿了件极家常的月白色衫子,但衣服上却用金丝勾着龙纹祥云的模样,她心中想着,这大抵便是不容小觑的天家威仪,却又想,自己的女儿日后亦会是这样的气派。
如此心情就又好了一分,抱着女儿像皇帝简单的福了一福,道:“她看见父皇来了高兴呢。”
皇帝挨着郁华坐了,伸手要接过孩子抱一抱;他才接着玉簌的身子便发觉她整个人都往自己身上一扑,突然就舒展的笑了。
他很久不曾这样开心过。
又逗着她玩了一会,郁华见天色也有些暗了,便问皇帝:“皇上可要留膳?”
“你莫不是还要赶朕走不曾?”
皇帝打趣她。
“不是怕皇上嫌臣妾这里的吃食简薄吗?”
“瑾嫔好谦逊,谁不知道甘泉宫的厨子是厨神张向德的关门弟子。”
“那也是皇上抬爱。”
“他是个膈应人,御膳房里每个厨子只让做一样拿手菜,他不愿埋没了自己的手艺,几次三番请辞,偏太后只吃淮扬菜,朕私心里舍不得这么个人才,留着让他给真的女儿做吃食也是好的。”
“皇上有两个皇子呢,怎么如此偏宠玉簌,别日后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这女儿家是娇客,不像儿子,自生下来就是必要多番历练的,朕是希望朕的玉簌别像朝阳那样沉默文静的好。”
谈及长女,皇帝本来明快的表情不自觉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