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卿未生 作者:贺小珃(文秀网2014.1.24完结)-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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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卿呼吸均匀平和,像是真正睡着了。然而随着那三声梆子声,江容卿缓缓睁开眼,面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坚韧。她的语吸中带了几分与刚刚不同的韧性,道:“赫连康懿,你刚刚说的身不由己,是说赫连东祁,还是你?”
赫连康懿狠狠的皱了眉头,瞪了江容卿一眼的同时顺手有意无意的把身上的披风分了一半给江容卿,这才不满道:“江容卿,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直白?含蓄一点不可以吗?”
江容卿倒也不推脱,索性又将赫连康懿身上的披风往自个儿这儿拽了拽裹在身上,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娘娘腔呢?那连着黑心的肠子里头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儿。”
“这么说吧。每一个人都说我赫连康懿独揽朝政,说我掌握了兵权,民心所向。说赫连东祁实际上就是个没用的皇帝,是个傀儡。”赫连康懿说到这儿,自己都笑了出来,沉闷的从胸腔共鸣,却是苦涩:“可如果我说,我才是那个傀儡。对于我来说,很多事情都是机缘巧合,是命中注定。我不是,我并不想要这么做,我身不由己,因为我心服口服。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会不配,不配冠上赫连的名字。我这么说,江容卿你信不信?”
江容卿困难的抬起头,并不避开的对上赫连康懿的试探,点了点头,说:“我信。”
赫连康懿一愣,随即轻笑着拨去了江容卿额前的刘海,意味不明的眯着眼睛道:“江容卿,我以为我这话会引得你露出点其他的情绪。我看你今天晚上平平淡淡的实在有些看腻了。你好像并不是很惊讶?”
“所以赫连东祁早想杀了我,让我丢了性命。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包括你。”江容卿的笑意蓦然变得肆意夸张,几乎扬到眼角,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好像与自己无关:“就是你说的,我根本不该知道的那部分。会死的很惨的那部分。”
“江容卿。”赫连康懿咬了牙,目色中的炯炯变得黯然失色,他低下头沉沉说道:“相信我,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了你。他只是……手无足措。仅此而已。”
☆、第三十三章·无欲亦无意(下)
“我知道。所以他才想要杀了我,却又只能把我关起来,派个和事老当搅屎棍的。”江容卿渐渐收起唇角,面无表情的她木讷的像是个玩偶娃娃,只有她袖口下狠狠攥紧了指尖的疼痛才能让她坚信自己清醒并且还能够跟那些她所恐惧害怕的男人们斗智斗勇:“我一开始以为,我对于他来说,还有仅剩的那么一点利用价值,这么点利用价值足够让我在他身边平安到老。至少我是江家那个不受宠的三小姐,或者说我是贺嫽儿的女儿。所以他才要留我一条性命。可是那天看到你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就绝望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就剩那么一点利用价值,也都因为我的任性,让他清的一干二净了。”
江容卿渐渐低落的语调瞬间又变得上扬并且欣喜若狂,她清越的嗓音从她凉薄的唇角缓缓道出:“可是赫连康懿你看,我还活着,我的心还在跳,我还好吃好喝,还能玩能跳。我还能跟你一起看月亮,去恨我该恨的人,爱我能爱的人。我很受宠若惊。”
赫连康懿微微张口,喉头一噎,舌尖无从而来的酸涩席卷:“那么,我应该恭喜你。”
“谢谢。”江容卿微微俯首,随即将身上的披风往赫连康懿身上裹了裹,轻巧的跳下石桌,恣意的眸子与赫连康懿对视,轻声说道:“赫连康懿,你行事果断,与我性格也相符,对我胃口。我把你当朋友。我不会说话拐弯抹角,与你更不会。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也跟他一样手足无措了吗?还是说,你也想让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赫连康懿别过脸,暗沉的目色足以融入这样深沉的夜色中:“江容卿,我只是想要让你明白,我身不由己。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利用价值,不是在于你姓什么叫什么。而是在于,你的独一无二。”
江容卿一愣,摇了摇头,道:“我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我只是给了你一个选择。并不困难。”赫连康懿缓缓解下身上的披风,大掌上用了力,牢牢的箍在江容卿的身上,弯起了他那双极妖冶的桃花眼冲她笑。
“那么多谢了,我不需要。”江容卿与他相看许久,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抽出那方看见时在手里揉搓了许久的帕子举在他面前,淡淡说道:“这手帕子实在好看的很。可是赫连康懿,我说过的。你的东西,斗等小民,受用不起。而江容卿,得到赫连王爷如此垂怜,更是该折寿了。还请王爷允了江容卿,多活几年吧。”
“你确定?”
“我确定。”
赫连康懿在看向江容卿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意味不明,却不等江容卿看清,手中的帕子已然极迅速的接到了赫连康懿的手中。赫连康懿轻捏着手中的锦帕,良久,才沙哑了嗓音笑了笑,问道:“江容卿,我们以后是不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一起斗嘴赏月了?”
“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呢,赫连康懿。”江容卿收回手时,垂了眸子只是仰头颇为无奈的瞧着方才自己上来时的院墙,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我说,我能从后门回去吗?再爬墙,没人在底下接着我。摔坏了,还得赖在你赫连康懿的身上。到底也算是一条人命呢。”
赫连康懿眉心一凛,随即负手欣然道:“这是自然了。”
“嗯,多谢。”
“对了,江容卿,我问你个事儿。”赫连康懿望着江容卿一身青纱衣裳,将身线衬托的极好的背影,猛地出声。
江容卿转过头,一如往常玩味的模样儿:“什么事儿?”
赫连康懿想了想,手中的锦帕不由自主的被捏成了一团。面上却是一贯的变幻莫测。几步走上前去,低声问道:“你刚刚说,你唯一不怕的,就是死。这事儿,苏延景知道吗?”
江容卿愣了愣,身上的披风上,赫连康懿独特的味道愈发浓郁,让她几乎窒息。她袖口下的指尖一松,痛感瞬间袭来,呛的她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江容卿狠狠咬了牙,再抬起头时,极尽可能的平和:“哦,他一直知道的。否则,怎么敢收了我呢?你说是不是?”
“嗯。这样啊。”赫连康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砸了砸嘴又不解的问道:“那上回苏延景倾了一半的家财,只是为了救你一命。本王现下多嘴问一句。若是他呢?你江容卿,也会吗?”
江容卿轻扯了唇角,看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的瑕疵,点头道:“当然。”
“原来如此,受教了。”赫连康懿轻笑着微微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江小姐请吧,咱们改日,有的是机会再见。”
江容卿并未行动,方才赫连康懿的一句话让她心乱如麻。她皱了眉头看向赫连康懿,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赫连康懿,我把你当朋友。你也是吗?”
“是。”赫连康懿面色淡淡的垂首。
江容卿微微咬着下唇想了想,笑了笑道:“朋友妻,不可欺。你也听说过的吧?”
赫连康懿一愣,随即挑眉,道:“你放心。”
江容卿转身,她有些想苦笑,只是她的表情许是被这样和暖的夜色给融化了,她笑不出,也哭不出。
江容卿想,她当真成了赫连康懿口中的那个傀儡吧?傀儡是什么?从前她知道的太多,想要的太多,所以她性命攸关。可是她现在不再想知道、不再想要,可是却没成想,却牵涉及了更多的人。江容卿觉得赫连康懿要比赫连东祁更让人可怕。他的可怕不在于他表面的一套内心的一套,也不在于他那抹让人心软的笑。只是因为他实在太过于聪明,轻轻松松的就捏到了她江容卿的痛脚,又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江容卿很情愿转身极认真的告诉赫连康懿,她想要苏延景。因为苏延景是她唯一的退路,苏延景是她唯一想要爱到骨子里的人。她一无所有,只有苏延景,那是她的‘仅此而已’。但是她害怕了,她害怕赫连康懿那样黯黑的眼神,她想要去见苏延景,想要看见他,闻到他的味道。
她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怕,可是还有苏延景,她更怕。
江容卿第一次惊觉,原来爱一个人,会让自己这样的丢盔弃甲,万劫不复。
“赫连康懿。”江容卿推开门,顿了步子叫他。
“嗯?”
江容卿颤了声儿,她相信此时此刻的自己一定十分狼狈。尽管没有头发散乱抑或面色狰狞。可是她本能的伸手,满掌心的眼泪。她说:“我不怕死,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好,没有尊严,我认输,我不要那些我引以为豪的东西,都好。可是,我就怕他死。”
“所以呢?”
“所以,求你,别让他死。生不如死也不行。”
“嗯。”
☆、第三十四章·痛爱并痛恨(上)
转眼,苏延景与江孝宗行往江南已两月有余。
“三小姐,您可是身子不舒服呢?前儿您说是天气热,不愿意往外走。这会子入了秋,天气也凉爽了。您还是都不出门,成日里的躺在塌上不动弹。这是怎么了?”木兰蹲下身将茶盏搁在江容卿手边儿上,皱眉咕哝着说道。
“没有。”江容卿懒懒瞥了木兰一眼,拖长了音抱着书册换了个姿势。
“对了。”木兰顺势拿开了江容卿挡在脸上的书瘪了瘪嘴儿,嬉笑着说道:“三小姐,奴婢若是告诉您方才奴婢听见的一事儿,您知道了,保准高兴。”
江容卿略带狐疑的看了看木兰,伸了个懒腰索性坐起身子,拍了拍一旁的位置,揉搓了一番两颊道:“说来听听罢。若是说的事儿反倒叫我不高兴了,我就当即叫人把你绑了送到二小姐那儿去。我听说……二小姐近来闲乏的很,我看你……”
“三小姐。”木兰瞪大了一双圆眼,迫不及待的打断了江容卿,盈盈低声道:“奴婢方才从大夫人那儿送了东西回来,听前头大夫人那儿的侍女说,咱家老爷好像回来了。”
“咱家老爷回来了?”江容卿一愣,随即猛地转过头,晶亮着眸子脱口而出,道:“那……苏家老爷也都一并回来了?
木兰见江容卿一时欢喜的模样儿,颇为得意的嗤嗤的笑了开来,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呢。奴婢还能骗您?”
“就你这伶俐劲儿,赶明儿有的赏你的。”江容卿随口夸赞着,一边就势起身汲上鞋,拽了一旁软榻上的袍子套在身上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跑,一边拍了拍跟在自己身后的木兰吩咐道:“我去苏府一趟,你晚膳时帮我瞧着点儿。若是有人问了,就说我秋日里吹了风,身子不舒服,改天儿再给赔罪去。”
“哎三小姐……”木兰还不等反应过来,连忙几步追了出去,却瞧着自家三小姐的背影在院子往后门的那头转了个弯儿,再是瞧不见的。只得叹了口气咕哝道:“老爷就在苏老爷府上呢,不多时就回来了,小姐您急什么呢?……”
此时此刻早已叫外头的车夫套好马车往苏府赶去的江容卿,如果能遇见到那一个刹那,能等那么片刻迈出腿,或者脑中有瞬间一个闪念。那么她一定不会像很多年之后一样,咬着牙护着胃对面前的人说——“真的,悔的我肝儿疼”,然后哎哟哟的作势叫了开来。不过,应该说那个当下,江容卿并不只是肝儿疼,是五脏六腑、搅在一块儿的疼。
惠阳西城,苏府。
苏府门前的管家瞧见停在府门口的马车连忙俯身迎了上前,见掀开帘子的是江容卿,倒也熟稔了,连忙躬身做了个礼:“见过三小姐。”
江容卿搭着一旁车夫的肩下了马车,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凉薄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线以掩饰面上的笑意,别过脸淡淡问道:“嗯。起吧。我听说,你们府上苏老爷回来了?”
管家见状连忙起身,点了点头笑道:“嗳是,三小姐,我们家老爷昨儿晚上就回来了,也没惊着府上的人,像是早早就歇下了,一大清早才叫了人进去伺候。这会子,怕是在园子里头呢,老奴引您进去?”
江容卿象征性的笑了笑,颔首道:“那就有劳管家带路了。”
秋日已至。苏府的景像还是一如当日江容卿初至时的模样儿,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清新雅致。正苑前简单而不失华贵的楼阁庭院,连绵成一排的几棵槐树此时早已泛黄了叶子,隐约都能瞧见那上头蔓延开的枯树枝子,洋洋洒洒像是早已铺陈好似的遍了金黄的一地,踩在脚下脆生生的,极是柔软。
江容卿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当日苏家夫人病逝时苏祯指给她瞧的那处‘锦瑟’,苏夫人的住处。当日的江容卿或许会因为苏祯口中寥寥的那句‘纵使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而幼稚的迁怒于苏延景近乎于冷漠的平静。而此时此刻的江容卿却会感到庆幸。就算她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她的儿子苏祯、她所住的院落,甚至是在家谱上苏延景名字旁的那个名正言顺的女人和牌位。
江容卿会想,如果苏延景‘一弦一柱思华年’的爱着他的妻子,那么在他妻子离开的那一刻只会让他更加深爱。若是这样,那在苏延景的心里,哪里还会有她江容卿的位置,哪怕半分?
江容卿有过那么一瞬间可笑的念头,觉得是自己抢了别人的丈夫,抢了那个女人她爱到骨子里的老男人。可是下一刻她又像当日她讨厌的那个苏延景一样冷漠的觉得,他并不爱她,那么他心里的那一隅,便是留给她的,再狭隘也好。
江容卿不自觉的加紧了步子,慌张着眼神逃也似的避开那屹立在正苑旁泰然的一处,这让她有些恍惚。
见到苏延景时,江容卿看他背对着她,挺立的模样儿,背脊直直的仰起,负手立在一大片惨败的荷叶上的亭子里头,一如她当日初见他时的那身湛蓝色儿的袍子。江容卿甚至可以想象,他满脸胡渣,或者是眼角的皱痕又深刻了几分,一定也很好看。
“十七?”
约莫几步远的距离,江容卿不得不狠下心缓缓的走向苏延景,却是忍不住低声的脱口而出。她不自觉的再对上管家向她投来的眼神,淡淡的别开眼。
苏延景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随即愣了愣,沙哑着嗓音叫她:“阿淮?”
“老爷,三小姐来了。”管家愣了愣,垂首,若无其事的几步上前通传。
苏延景低头看了管家一眼,轻咳了一声,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挥了挥手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