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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我生卿未生 作者:贺小珃(文秀网2014.1.24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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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无忧无虑,可以忘情的地方。那个人告诉阿娘,总有一天他会带着阿娘一块儿去。阿娘就信了。嗯,还信了一辈子呢。”
“你知不知道。阿淮,阿淮……”
每至此时,她总会一人对着自己的琵琶喃喃自语着,独醉至天明。
注定,她不是个耐性的女子,她也会情到深处,一个人在房里头毫无顾忌的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也会嬉笑玩闹随即风云变色;也会在胆小的女儿怯生生的告诉她,别的小朋友问她为什么没有爹的时候愤怒至极,再问,便将她关在柴房里头几天不给她吃不给她喝,然后见着被她打得虚弱的女儿,抱着她哭成两个泪人儿。只是为了告诉她:“阿淮,你不需要爹。你有娘,就已经很好。”
她偶尔也会在醉极了,乳白色的面容下诜诜透出略微的*,她酒量十分的好,肆随轻狂,甚至常端起青花的酒杯带着几岁的女儿一同醉酒。作为女儿的阿淮也遗传到了几分。她总是在微醺之际,笑得媚眼朦胧,恣意歪头枕着自个儿直到病极,已然皮包骨头的手臂对她说:“阿淮,你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要记得,一定要记得。你的娘,很爱你的爹。你的爹,也很爱你的娘。而我们,都很爱我们的阿淮。阿淮,我们的阿淮。”
然后她还会徐徐又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的桃花酿轻轻啄上一口懒懒的继续说:“阿淮,阿娘只有这样,才能看见你阿爹呢。你看,你阿爹向咱们走过来了。他在笑呢。他笑的时候,跟我们阿淮特别像……”
她的人,就如同她酿的桃花酒一般,清洌幽远,埋在老桃树的土埂子底下,第二年启开时,醉人的香气可以飘得很远很远。多年之后,那个被叫做阿淮的孩子还记得这样的刺鼻却又平和的味道。嗅了第一口时,有些迷人,再嗅第二口时,有些醉人。到了第三口,便足够闭了眼,歪倒在桃花树下,那个梦中想见而不得见的人,便翩翩伴着漫天的桃花瓣儿驾着云来了。
真的。
阿娘说阿淮的爹是个翩翩公子,阿娘说阿淮的爹笑起来真阿淮真像,阿娘说阿淮的爹看起来有一双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阿娘说阿淮的阿爹在天涯海角想念着阿娘,想念着阿淮。阿爹很爱阿淮。非常爱非常爱。不过阿娘说,那个天涯海角,可能是比元定街上的糖葫芦摊子还要近的地方。也可能是比阿淮伸手也摸不见的云还要远的地方。
阿娘的声音很好听,细碎的柔和,带着一丝沙哑。阿淮听得沉醉。
这样的女子,就是随着那浓郁的木兰花香飘然而去的,就像是她常同阿淮讲的那个故事中飘然远去的花仙女儿一般。只是花仙女儿的身边,没有她爱了一生的那个男子,没有她走前让她眉眼笑的比任何时候都要舒展的男子。
那个男子,那个她只从母亲口中听到过她应该叫做爹的男子,逆着满室明亮的烛光走到她的面前,走到好看的眼睛里面只剩下一丝光亮的阿娘面前。高大的让泪眼朦胧的阿淮看不全。然后阿娘怔愣了一下,轻轻笑了,像个娇羞的小姑娘一般。在她的印象中,阿娘只有喝醉了酒时才会笑的这样——满足。

☆、第四章·犹记在梦中(上)

他走到她的面前,通红着眼,冲她牵起看似平静无波的笑:“嫽儿,木兰花儿,是送给你的。你看,喜欢吗?”
“原来你还记得,我最喜欢什么花儿。”她强撑着睁开混沌的眼,满满的都是他,嘴角的猩红让她显得愈发妖娆动人。
“当然,我答应过你的,我怎么能忘记呢。我答应你的,从不会忘记半分。”他轻轻冲她点了点头,伸出手不费丝毫力气的将盈盈一握的她抱在怀中。
“孝宗,我又见到你了,真的又见到你了。我以为这是梦。从来,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你。”她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死死的用身体向他靠近,待有了真实的触感,她表情富足的像是安然的将全身心的所有交给了他。
男子望着怀中不堪一击的女人,摇头笑着哄道:“怎么会是梦。嫽儿,我在你的身边,你看见了吗,我就在呢……”
“是吗?可是你说,你再也不会见我。”她像是赌气的孩子质问着身形一滞的男子,可想了想却又在笑,会心的笑,即便身体早已虚脱,却还是拼了命扯着几乎透明的面皮得笑:“孝宗,我好想回到我们当初见面的木兰花园子里头。你看着我,不屑的叫我‘轻浮女子’,那模样儿实在让我很难忘记。你不知道,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你那一身黑衣,皱着眉头,真的没有你穿白色衣服的时候好看。我,我还是喜欢你穿白色衣服的样子,会让我觉得……觉得……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足够,用我一辈子的辛劳,还与你一天喜乐的大礼。”
她仰面正对着他,半睁半闭着眼睛,一句话要停顿好久:“孝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认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嫽儿,我怎么会……”男人几乎泣不成声,面上刚硬深刻的线条任由泪水如泉水一般涌现。那个男人,他曾说,男人,不能掉泪,掉了泪,还同那些弱质女子有什么分别。十分的不屑。
“是呀,我的孝宗,怎么会。只是又赌气了,像个孩子似的。可是孝宗,真好,我方才……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唱曲儿给你听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好想你,孝宗。”女子凭着最后一丝气息,朦胧的泪眼望着触手可及的琵琶,却再抱不起来勾上半弦。她笑着,嘴唇染了血一般的红艳,一如当日二人初见时的雍容。
“伊人月下戴红妆,不知伊人为谁伤。鸟儿尚成双,相依对唱忙。怎奈伊人泪两行。伊人独唱伴月光,唯有孤影共徜徉。柳叶裙下躺,貌似心亦伤。与伊共叹晚风凉。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戏中人断肠,梦中暗思量。自问手中鸳鸯为谁纺……”
女子曲若游丝,还未唱道一半,便渐渐的失去气力,渐渐的连声音都变得飘渺无望。她望着早已抱着她哭的执拗的男子,费尽剩余全部的力气将手放在那个始终紧紧将她拥在怀中的那个男人温热的掌心,说:“孝宗,执手偕老,我们,下辈子见了……”
那是阿淮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嚎,不停的叫着怀中那个女人的名字,浑厚的声音充斥在阿淮的耳*鸣,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肝肠寸断,仿佛是要让全天下的人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走了,他爱的女人走了,这个美艳般像花儿一样美好的女子走了。
男人将下巴狠狠的抵在女人的发间,将她抱得更紧。咬着牙几乎失声:“好好。贺嫽儿,我们说好了。下辈子,你一定不能再忘了我。如果你再丢下我一个人,我就罚你。就罚你,允许我生生世世都守在我的身边,做你的裙下鬼,你说可好?你答应我了再走,贺嫽儿,你答应我了没有……”
那一夜,他站在她的面前,如同阿淮印象中母亲提及的那般,庄重的让人移不开眼。他看向你时,就像是想要把你看穿似的认真专注。
“你阿娘睡着了,我们不要打扰她,她很累,我们让她安心睡了。好不好?”
阿淮这才看清。这是他,那个曾经在阿淮的梦中唤作阿爹的男人,血浓于水到骨子里的至亲。这是他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窗外,雷电轰鸣,大雨倾盆。调皮跳跃的烛光中,男人望着这个极像自己心中那个女人的女孩儿,仿若桃红晕开的脸蛋上泪痕还没干,她迎了过去,毫无所惧的望着那个显然比自己的弱小高大许多的男人。
“你和你母亲真像。”他看了她很久才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阿淮。”她轻轻的回答。
他本能的皱起他浓密的眉头,问道:“什么?”
她到底是个孩子,被惊的怯生生往后退了几步,抿着嘴巴用很小的话说:“我……我叫贺淮。”
男人徒然意识到,微微松弛了紧蹙的眉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爹。”她糯糯的说,用仅属于孩子清澈的大眼望着与方才抱着阿娘时的细心裂肺截然不同的他,抿着她细薄的嘴唇:“阿娘告诉过我,阿爹很高,很好看。阿娘说,阿淮的嘴巴很像阿爹。”
“你阿娘,都告诉你了?”他怔愣着,蹲下身小心抱起这个个子约莫只到他腰的女孩儿,语吸沉闷的像是从胸腔共鸣出的不容反对:“阿淮,从今天起,你跟阿爹在一起。你姓江。你要知道你是江家的三小姐,独一无二的三小姐。明白吗?”
“江……”她墨黑的小眼睛转了转,在他宽阔的怀中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犹豫的看向被他带进内室的阿娘。方才他说阿娘睡着了。阿淮想,阿娘睡觉的样子也那么好看,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着,她一定做了个美梦:“可是我阿娘?……”
“阿淮,你爱你的阿娘吗?”他极尽温柔,问她。
“嗯!”
他的大掌缓缓盖住她因为方才的恸哭而霎时血红的眼,满是茧子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温柔悉心:“阿淮,你娘走了,如果你愿意相信,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想要考验我们,考验我们有多爱她。阿淮,阿爹要你知道,你要像你的阿娘一样活着,我要你永远都不能忘记你的阿娘。情之所极,她从不掉一滴眼泪。而从此以后,阿爹,也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
“阿爹……”
“阿淮,你要相信,你阿娘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任何人,都无法逾越,更无法践踏。”
那年。阳春三月,桃花盛开之时,她站在父亲的身边,高扬着下巴,穿着阿爹跟她买的最好看的衣裳,是她与母亲最爱的青色。一一扫视过所有向她投向眼神的每一个人。嘲讽、无奈、探究、好奇。府门好大、墙好高、树好多。只是因为父亲告诉她,从今以后,她再不是贺淮,不是阿淮;她是江容卿,她是江家的三小姐,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她想,母亲也一定在那个父亲曾经待过的“天涯海角”看着她,看她肆无忌惮,看她名正言顺。她想,母亲会欣然。

☆、第四章·犹记在梦中(下)

只是梦醒时,一切已成过去。混沌久远的仿佛蒙了尘,日升日落,模糊的快要记不起。
“小姐,小姐!”
江容卿朦胧间睁开眼的时候,木兰粉嫩的一张圆脸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
“三小姐,您怎么了?又做噩梦了?”木兰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江容卿怔愣的看了木兰很久,才轻轻的喃喃自语着:“嗯。是啊,又做噩梦了。”她接过木兰递来的茶水时眼中的混沌早已转为一片清明,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晨起略微沙哑着嗓音问道:“木兰,什么时辰了?”
“三小姐,快巳时了。”木兰恭敬答道。
江容卿将茶盏放在一旁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也该是时辰给大娘二娘请安了。起来吧。”
一袭如绢般的乌黑长发,江容卿落座在绣墩前,发梢几乎及地。木兰话不多说,手法熟练的给江容卿挽了个家常的十字发髻。木兰深知自家小姐在旁人面前并不喜爱过为繁复啰嗦,因而随手挑出放在桌上的一支翡翠玉簪给她插在一旁。
江容卿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双让大娘甚是厌恶,却常让阿爹看的有几分怔愣的眼,还有那张连二娘见了都会拍着她的手欢喜的脸。原来,她竟真的这样像她。怪不得,二姐常恨恨的叫她“狐狸精”,甚至是“与你那狐媚子的娘一个模样儿”。江容卿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不无苦涩。
“怎么用这支?”江容卿猛然出声。
“小姐,奴婢瞧着这支玉簪配您今天的衣裳。所以才……”木兰低头看了一眼江容卿一年四季始终一身青色不多繁饰的衣裳,迟疑的问道:“要不奴婢给您换一支?”
江容卿外头瞧着髻角那支从苏十七那儿打赌赢来的簪子,发丝间一如当初她瞧中了它时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江容卿略挑了挑细眉。到底是赢了来的,不比平日里旁人家金的银的一股脑儿送的,眼看着就是欢喜。
江容卿轻笑,心情霎时大好,摇了摇头:“算了吧。就用这支。”
木兰随江容卿绕过宽敞的花园子,匆匆行至东苑大夫人处的时候,二夫人及大姐二姐已至落座。
江容卿俯身,故作没看见大夫人梁云琼那副几乎想要将她万箭射穿的眼风和二姐不屑的冷哼,行了个礼,口中恭恭敬敬,道:“容卿给大夫人、二夫人请安。”随即又依着规矩,侧首冲两位姐姐欠了平礼,将礼数做全方才竖立在正厅,眉眼低垂。
梁云琼眼风扫过站的笔直的江容卿,悠悠端起手边的冰裂纹茶盏,轻吹了口上头漂浮着的茶叶沫子,茗了一口才清了清嗓子凉凉说道:“三姑娘,怎么又来晚了?我和你二娘到底是长辈,你平日里旁人不放在眼里,难不成,是成天要让我和你二娘等你请这个安?”
一旁,大小姐江容隽月型眉不着痕迹的一蹙,发间的金镶玉步摇轻轻颤动发出好听的声音;二小姐江容锦一颗玲珑心,细长的一双眼看过堂上除却侍女在外的众人。难得见江容卿自个儿挑了错处与自家母亲“责罚”,心下欢喜,平白翘起嫣红的嘴角,毫不掩饰的嘲讽。
“叫大娘二娘久等,容卿知错。”江容卿不慌不忙的负手开口,语息谦卑,只是细听来,却又好像多了那么几分平静,甚至是不屑。
坐在大夫人身旁的二夫人虞子衿见状,稍显暗黄的肤色,扯着松垮的面皮笑着看向大夫人,不无拘谨:“姐姐忘了,昨儿用膳的时候老爷倒还问起,说是三姑娘身子不舒服。前儿我还听着老爷抽三姑娘背书呢。想来今儿瞧着脸色好了一些,已然是万幸了。过会子老爷再问起课业来,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几个孩子脸色怕是比现在还差。依我瞧着,姐姐就别跟孩子置气了。”
“妹妹到底疼孩子,怪道几个丫头都爱往妹妹那儿跑,二娘二娘叫的亲近。”大夫人那双与自家闺女江容锦所出无二的眼厉眼扫过干笑着的二夫人,虽是褒,实为讽。轻磕了茶盏冷哼道:“女儿家,认得几个字儿便是了。再读下去,读出一身的木讷气。”说罢有意无意的瞪了江容卿一眼。
江容卿深吸了一口气,愈发埋了脑袋,俯身轻轻道:“谢大娘教诲,容卿记下了。”
大夫人见状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模样儿,冲江容卿摆了摆手让她于几个丫头一并落座,随即舒展了面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切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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