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 作者:玉胡芦(晋江半年排行榜推荐高积分vip2014-06-23完结)-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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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欣慰地吁了一口长气,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步决定是多么的伟大英明,对楼月使了个眼色:“瞧瞧,多好的姑娘哇~!赶紧的给邓小姐倒酒,大家伙一起敬邓小姐一杯,今天不吃高兴了不许走。”
“是~。”楼月倒了满满一盏女儿红。
沈砚青有些头晕,强捺着精神,对邓佩雯挑眉笑笑:“祖母说的是,愿我们生意合作愉快。”
只是生意合作。
邓佩雯顿了顿,释然一笑:“好,生意愉快!”
把红酒一饮而尽。
“哗啦——”天边忽然一道闪电急剧划过,将那门外阴暗黑蒙的小院打照得一片白灼。紧接着响雷震天,那老树摇曳,狗儿狂吠,无端让人生出几许可怖。
雨下得更大了。
晚宴正式开席。
老太太经过这一遭试探,大概就明白了。一个有意,一个无心。因见沈砚青精神不济,便吧嗒着烟嘴道:“一连几天都没好好合过眼了,这雨下得没完没了,就别回竹岚院了,免得想起鸾枝来,心里头又难受。阿蛮,你扶二爷去后面左厢房里歇着吧。”
“是。”那阿蛮是个左右不分的撇子,闻言连忙走过来搀扶。
老太太便招呼邓佩雯多吃,吃过饭,又留她搓了几轮麻雀。
眼见得天色已晚,雨却还是不见停。
老太太便留了她一宿,让阿蛮把她引去后面另一件空房歇息,再命人带着小锦和一等丫鬟们拼铺。
晓得这位将来很可能就是二爷的正房奶奶,阿蛮伺候得很小心。太小心不免就生出紧张,一紧张就分不清刚才到底把二爷送去了哪间房,却又急着去屙尿……左、右、左、右……嗯,好像是这一间了。没错,就是这一间。大不了弄错了,她自己再走出来。
“邓小姐早些休息。”阿蛮在门外恭敬福了福腰,捂着肚子急忙告辞。
邓佩雯哪里知道这婢从心里头的弯弯道道,虽才喝了两杯酒,身体却莫名的又沉又热,只想往床上躺。便也没多想,一脚跨进门槛,关了门,褪去衣裳,掀开被子懒懒地上了床。
只才一躺下,却忽然一只孔武臂膀将自己紧紧地裹缠了过去:“阿桃…你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可知我等你等得有多么焦心…一直的想,想你很久了……”
涩哑迷醉的嗓音,带着隐忍的痛楚,那么熟悉却又陌生。紧接着一抹滚…烫气息袭近锁骨,她尚不及反应过来,脊背上已经探过来一只略微粗糙的大掌,凌乱而急促地想要解开她紧绷的胸兜。
是沈砚青!
邓佩雯气息顿地一紧……天呀,进错房间了!
见沈砚青面色潮…红、双目迷离,只当他喝醉,将自己误会作他失踪的小媳妇,连忙用力推搡起来:“喂、放手啊……我不是她!…过分,不要把我当做替身……啊……”
奈何那情迷中的男子好生霸道,根本不容她反抗,见她动得厉害,忽然一只修长双腿将她乱颤的身子桎梏。然后她便触到了他那里的庞然,道不出的热与硬…大,她的身体忍不住也热了起来……多少年了,那个人一去不回,从此再无任何音讯,也不知他是生、是死、还是去了哪里。多么的狠心啊。等呐等,等得她麻木了,等累了……难道就没有奢望过,重新找一个人来疼爱自己吗?
心若死了,是谁都一样。只要安稳,那便是日子,爱不爱的,计较不来的……
“为什么不肯给我?…我知道你,心里其实还是忘不了他……你忘不了他对不对?快说,对不对…”身畔的男子涩哑着嗓子,有隐忍的痛苦蕴藏在其中,他口中质问,人却沉沉欲睡。
太累了,*不敌瞌睡。
邓佩雯忽然不动了,把沈砚青修长的手指在掌心用力一握。
……
北院上房,大雨哗啦啦。老太太不睡觉,只盯着院外的树影吧嗒吧嗒。那古铜色烟斗里青烟袅袅,散不开,一团乱,只把人心思也熏得飘飘渺渺。
林嬷嬷有些没底,忍不住低声问话:“老太太……这样会不会不好?若是让二爷知道您给他下药,只怕醒来后……就是二奶奶知道了也不好交代。”
想了想,还是不敢说得太直白,怕挨骂。
老太太脸色一沉,剔着尖长的金黄指甲套儿:“什么二奶奶?那是从前,过了今晚以后就得改口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只怪阿蛮把人送错了房。再者我也没逼谁,倘若那邓小姐不愿意,她自己不会跑出来?她不跑出来,就是对咱们砚青有意思。老太太我这是在帮她,她得了恩典,日后少不得还要感谢我!”
林嬷嬷惴惴哈着要:“是……就是怕二爷不喜欢她,回头恨上了。”
老太太眉间一凛,絮絮叨叨道着自己的不易:“不喜欢?不喜欢才好!砚青越是不喜欢她,她就越离不开我的荫护,只能来巴结我,不然她拿什么去压鸾枝的气焰?…正是贪着砚青不喜欢她,才偏给了她这个机会。这要都喜欢了,我老太太还有什么可拿捏?……砚青他还年轻,以为爱了一个女人就是爱一辈子,真是个傻小子。想当初,老太爷对我还不是言听计从?后来呢,一房一房的抬,只怕我眼睛闪不瞎。这男人啊,多娶一房,尝过了别的女人味道,渐渐就知道不满足了。娶了一房,就会有第二房、第三房,等再过几年鸾枝老了,他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沈家的生意不能分,我这也是逼不得已,他早晚会明白!”
“是是是,还是老太太英明!”一席话听得林嬷嬷如雷贯耳,发自内心地佩服老太太的老谋深算。
得了属下的应和,老太太顿时也安心了不少,便把烟斗递与婆子,让楼月扶着自己去睡觉。
第87章 平安归(上)
荒郊野岭上,一入夜难免生出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鬼嚎一般呜呜鸦鸦的;也不知到底是狼、还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哗啦——
土坯外头暴雨下得恁大;残破的门板子关不紧,不时被‘呱当’一声顶撞开来。
鸾枝不由紧了紧身上的黑色长裳,打了个冷颤。一觉睡醒;也不知到了哪个时辰,望着那氤氲黑蒙的天际;心中无名躁乱;总觉得宅子里正有什么重大的事儿发生;然而左思右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凝着眉头;没心没绪地抚着肚子;魂儿也不知飘去了哪里。
那一座森森老宅,百年里修炼成了一身妖气。你讨厌它,你恨它,巴不得有朝一日离着它远远的,可它却偏生对你施了降,让你离它不得,一离开就落落无底。
凤萧坐在门边上挡风,一双狭长眸子瞥了鸾枝几眼,以为她在想她的男人,便把手中狗尾巴草一扔,支着手臂站起身来:“我下山去喊他,你在这里等着!”
鸾枝恍然回过神来,连忙抬头道:“这样大的雨,哪里看得见路…”
毕竟不忍心女人挺着个大肚子,一晚上在这破旮旯里吃风,凤萧耸耸肩膀:“无妨,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风里来雨里去,不过是家常便饭。”
把破门板一紧,迈开大步往山下走。
灰败的土坯小屋顿时空却下来,只一堆小火袅袅微燃,谁知道能烧到什么时候。
吱呀——
听见凤萧脚步声走远,鸾枝心神一晃,连忙又把破门板拉开来:“凤萧!”
叫他一句,自己也没想到声音竟然这么急。
嗯。凤萧脚步一滞,不回头。
“祈裕那个王八蛋,…他不是派人把回宅子的路都堵了吗?”鸾枝抠着门板。
清悦的嗓音隐隐慌乱,含着渴切。
凤萧悄然往后一瞥,看见那灰黄的火光中,女人欲言又止的眼神,心中蓦地生出一腔柔软……可恶的女人,依然还和小时候一样,嘴硬。
嘴角忍不住一勾,不动声色道:“你不在,我一个人好应付。”
又要走。哧啦哧啦地踩着路上的水坑。
“别走!”鸾枝终于忍不住:“…天亮了再走吧。我一个人在山上,怕。”
后面的声音低下来。
“好。”
话音还未落尽,凤萧已经转身走回到了墙边。高大的身影蓦然擦过鸾枝身畔,几下把地上的火苗挑起:“不能太旺,不然不够烧。”
严肃的俊容,和从前一样,做了好事还要装酷。
鸾枝心中不由生暖,低头看见凤萧腰间坠着的一枚翠绿玉管,晓得那是祈裕给他的暗令,蓦地又生气起来:“为什么要做那种杀头的营生?”
凤萧默了默,却不回答,只勾唇反问道:“你又怎么会被绑去那里?…多久了?”
语气有些不善,眼中眸光濯濯,盯着鸾枝不放。
鸾枝被看得难受,只得措辞道:“五天……那天你走后,下了大雨,去巷子里头躲避,结果人还没站稳,就被那畜生套了头。”
五天?……好个沈砚青!那天不是才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只怕不能够比自己更爱她嚒?
凤萧脸色顿然一沉,手中一支干柴重重地扔进火堆,溅起来一颗颗红星袅袅:“五天了还没把你弄出去,哼,看我这次不替你好好教训他!”
那一副冷煞的气焰,还和小时候一样,见不得自己受别人一点欺负。
怕凤萧与沈砚青打起来,鸾枝连忙道:“也怪不得他,本来家里头生意恁多,他一个人就操心不过来……何况那个暗无天日的房子,谁又能轻易找寻得到?”
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怪,那天沈砚青要是不临时走开,不信祈裕敢绑了自己。
见凤萧依旧负气不语,晓得他不好哄,想了想,只得反将一军:“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要做这坑人的买卖?我简直都恨不得把你掐死了!”
多久没有见过这女人对自己发脾气了,那气汹汹的模样真让人抗拒不了,凤萧嘴角一蠕,果然沉声开了口:“为了钱……你走了,我总归要回去照顾我娘,不能叫她一个人老死在妓院里。没有钱,拿什么回去?只怕花姑一看见我,就恨不得把我捻进衙门里。”
一边说,一边用棍子挑着地上的土,忽然又用力一镖,镖进了火堆里。
顷刻便燃了火苗。
那动作,只看得鸾枝心弦儿一紧,当时私奔,心里头只想着你情我爱,哪里想到还有许多的人等着自己去负责……懵懂的年纪,一不小心便酿成了错。
鸾枝紧了紧衣裳:“可你既然想要和你娘过好,就不能去干这种杀头的事。更何况是他,那个畜生,你跟着他害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凤萧不说话,少顷冷蔑地勾起嘴角:“害人嚒?我这样的圈子,你不去害人,别人就要来害你。哪怕现在救了你,一转身,将来还是要害……不过是欠大当家的一条命,准备替他跑上几趟,等攒够了钱就悄悄离开罢。欠了人的债不还,心里总归是过不去。”
一边说,一边滞滞的凝着鸾枝。
鸾枝尚抚着肚子,没注意到他眼中的变化,只忿忿咬着唇道:“那你也不能去卖烟膏!…天晓得祈裕他是个多么卑鄙之人,早先我从宅子里逃过一回,被他抓进轿子里头欺负,差点儿还被他送进了红街。他们沈家也是,白养了他二十多年,末了钱财被他掏之一空,还陷害砚青坐了半个月的牢……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凤萧,你去自首吧!我认识一个大人物,我替你去求他,让你戴罪立功,他一定会给你安排一条好出路……实在不行,就替砚青的生意跑镖吧,做些正经买卖,你娘也放心……啊!…”
话还未说完,下颌却忽然被挑起,看到凤萧眼中不知何时炙热起来的光芒。
凤萧咬着下唇,一字一顿道:“小桃红,你就这样怕我死嚒?……可否告诉我,如果那次,在旷野里,我没有说那出番话,我固执地把帘子掀开,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
忍了多少次,终究没忍住。就是想要她一个答案,免得那不甘在心中辗转反复,却终日不能得解。太煎熬。
那硬朗胸膛上一道道刺目的刀伤旧痕,只看得鸾枝心尖儿颤痛。
默了片刻,柔声笑起来:“我给你的那个荷包……后来阿娘给我寄过来了。你的红玉坠子,我藏在箱子底下呢,等下回见了你……我把它还给你。免得你娘找不到,回头问起你来,你不好交代。”
没有告诉凤萧,自己给俏金花寄过一回东西;也没有告诉他之前曾收过一封假信,以为他做了老板、接手了醉春楼的生意,然后才真正了断了旧情。
命运就是如此,许多事等到后来回头一望,原来很多的时候,就偏偏差了那么一步。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那样;如果不会那样,就没有现在的怎样……反正人生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了。没有回头路。也许再过上几年,就看得更淡了,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不是与不会。
竟是要交还信物了嚒?真个是狠心的女人,说一句假话哄哄人都不会,白救她……然而心都被她牵走了,信物再要回来又有什么用?
凤萧看着鸾枝颈项上一串剔透莹润的珍珠儿,晓得必然是那个年轻老板给她买的新首饰,便状似无谓地耸耸肩膀:“无妨,那不值钱的破玩意,就放着给你压箱底吧。等爷日后赚了大钱,回头给我娘买金的。”
火苗儿吱吱乱串,那红艳光影下二人眼中都含着笑。笑着笑着就有些恍惚,又瞌睡了。
鸾枝打了个哈欠,肚子忽然咚咚地淘气起来,元宝如意又要爹爹哄睡觉了,连忙低下头来安抚:“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动一动才肯睡,给他们爹爹惯的……他那个人面冷,其实可疼孩子。”
眯着困倦的眼睛,烟膏儿的后遗症,动不动就累。
“哦。还想说,让你生完孩子和我一道走呢,哈哈。睡吧,天亮了我替你去揍他。”凤萧眼神微微一黯,少顷又自嘲地笑笑。扭过头,兀自抵着门板子合起眼帘。
屋外不远的暗沟里,有黑影在西索晃动,见屋内安静,便压低嗓音道:“难得就他一个,快回去报告四爷,我在这里守着!”
“是。”一个抱拳,悄然闪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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