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点绛唇-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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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岩逍与他们几个策马先行——现在五公主的车驾与他们已有一段距离,几骑先行,反而更容易在路上遇袭,倒不如继续呆在商队中,至少还有一批保镖好手在外围顶着。
“砰”的一声,商队里的人被这突然的响声吓了一跳,齐齐回头往响声方向望过去——却是护卫中一人放了信号弹,只见徐护卫脸色严竣地喝道,“散到外围,背靠路中!”
训练有素的保镖们迅速散开,均是一脸凝重。欲将商队车马护在当中,随着商队的移动而缓缓向前移动。
只是在此时,突生变故。近百人的马队突袭而来,看装扮像是马贼。徐护卫看他们疾驰而来的阵形与□骏马,心里一紧,悄声对那一小队武媚娘特别派来的护卫道,“是从军中来的,小心护着何夏墨,抢机会突围出去!”
五公主一行也被这一声响惹得不住回头张望。“千图重,这是怎么回事?”五公主满是疑惑地问这个陪了她近十年的贴身护卫——部落王族,每人自七岁起,就会从以武技闻名的世家中选拔一名贴身护卫。千图一族,就是他们部落中最骁勇的武士世家。
千图重,是他们这一代中,最为出色的武士,指给了五公主作贴身护卫,而不是指给她注定要接下汗位的王兄——可见这位可汗对这个掌上明珠有多疼宠。
“禀公主,这是大唐皇家商队发出的紧急信号弹,像是遇险求救。”千图重恭敬地如实回话。
“什么?!”五公主猛然抬头,下一个瞬间,她已经从车驾内钻了出来,“停下!”
千图重眼皮也不抬一下,“公主请回车内,我们上千精挑细选出来的军士定会护得公主周全,顺利抵达长安!”
这一下,大家就尴尬了,按理说,公主殿下喊停下,就应该得听令停止行进——可是,千图重才是他们的头,公主是千图重的头,如果千图重抗令,他们就必须得听千图重的。但是,谁又有哪个胆子,当着公主的面,公然抗令?
如果听了公主的命令,千图重却可以违军令当场格杀。这真是左右都不是。
五公主尚不脱稚气的年轻脸庞上,满是坚毅,“千图重!你敢抗命?!”
千图重憋着一口气,他早就看不惯五公主殿下对那个何夏墨那般亲近了!“属下不敢!可汗下令让属下率队安全护送至大唐国都,属下不敢轻忽。”言下之意,何夏墨的商队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他绝对不会浪费自己的手下去救那个倒霉催的何夏墨!
五公主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冷笑一声,“你知道千图一族为什么只能出武士么?就因为你们只能够看到眼前!何夏墨身为皇商,却能持有使节文书,对于大唐来说,她就是使节!若是我们到了长安,随行的大唐使节却路上遇难,你猜大唐上下会如何待我们?”
她虽贵为公主,却自幼与千图重长在一处,两人似兄妹更多于似主仆,从来没有以主子身份待过千图重,这一番话,着实是气急了才脱口而出。放在平时,若然有人胆敢在她面前轻辱千图重,她定是二话不说就要讨回这公道的。
虽是气话,却也是实话。千图一族醉心武学,又贵为世家,历代可汗对他们是优待有加,王族中重要人员又大多是他们族人护卫,早就已经习惯了依主子意志行事,不会多生什么心思——这也正是历代可汗看重他们的原因。
对于可汗而言,没有野心的千图一族就像是一把刀,锋利,忠心,多做,少言,指那打那,从不会瞻前顾后退缩不前。
千图重被当众责骂,脸色微变,稍有犹豫,却也不肯软化退让。五公主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已稍稍动摇他的决定,当机立断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千图重,“违令犯上,不明大局,按律当诛!”
她挥剑一斩而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剑锋所至,割落几咎千图重的头发,“且念你一片忠心,此次以发代首,赦了你罪!还不调兵回救!”
这话说到这份上了,已经将高度提升到事关两国交好上,千图重再如何不甘,也只得调兵回救。派了副将领了三百军士调头接应,其他人员原地扎营。
看着千图重的副手领命原路返回救援,五公主心神不宁,只恨不能自己亲自领兵去救,至少,在遇险遇难的时候,能够与她站在一起面对。
对于商队中的人来说,战斗开始得惊心动魄,结束得却莫名其妙。五公主派来的援兵急速行进时卷起的漫天尘土,提前预警了对方,以约一百的人数,冲垮商队,甚至是尽数诛杀,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如果加入了三百军士的战斗,而且是以骁勇著称狼一般的草原铁骑,就算是两军对阵,一对一能敌得住就算不错,更何况现在是以三敌一,还是自己这方先冲杀过一阵之后,胜算之微,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所以,这三百军士真正赶到地方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及时撤离。只扔下被杀得七零八落的商队,留下十来具疑似马贼的尸首。同时消失的,还有傅岩逍。
领兵过来的副将查点人数,发现竟然少了这位他们五公主最为关注的何夏墨,背后冷汗都浸透了衣衫——他们要折返救援,大部分原因是由于这个人,现在却唯独她是生不见人死不尸的,想起方才连与五公主感情最为亲厚的千图重都差点被含怒斩于马下,他这次救人无功,头上吃饭的家伙能不能安稳都是个问题,又如何不惊?!
徐护卫领着那一小队护卫算是这里面身手最高的一批人,身上挂彩也是颇为严重,傅岩逍几乎算是个不会武的人,在混战之中,他们护得再紧密,仍然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在激战之中,饶是像徐护卫这种身经百战经验老到的人,也只是隐约记得,在那一批人撤退之前,有人拼了命般,撕开了他们合围的口子,差点就将傅岩逍斩于刀下,隐约中只记得有人策马飞身来救,挡下了那个人的雷霆一击——但傅岩逍到底伤得多严重,他们也估计不出来。
突然出现救下傅岩逍的人是敌是友,自然更无人知道。他们在那一瞬间,都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傅岩逍交待在这里了,回去长安后,那位当她是宝的皇后娘娘哪里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既然是有人出手相救,无论是敌是友,应该暂时还不至于殒命,他们还有机会可以把她找到。如果是落于敌手,也是还能有机会救回的——对方既然这么舍身相救,自然是用她作人质要挟,作交换条件来获得一些东西。
如果是友,那就更不用忧心,只需要耐心等待便是。前面就是凉州,他们自然会留下人在凉州打探消息,等着傅岩逍出现。
暮色四合,三百军士帮着商队重整好,与等在前面的五公主汇合。果然,五公主在听到说“何夏墨”不知所踪时,欣喜的神色瞬间收起,面沉如水。
只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责罚,都已无法挽回,空自冷了这一批手下的心。她也只得努力按捺住自己勃发的怒气,淡淡地嘉奖勉励几句,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五公主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却不知道应该向谁发。怪千图重?他只不过职责所在,且只是拖延了片刻,依然是听令派人回援。对于这么一个忠心为己的手下,今日里当众发怒斥责已是损了他不少颜面,况且还有割发代首这一事。若再行责罚,只怕底下的人就会觉得她这个公主太过任性不识大体。
放过千图重,若是要怪副将,更加是不可能的,他领命急行,人家是见到他们就跑,如果不是他们赶过去,只怕商队里一行人会被诛杀殆尽。这事上,他是一点儿错处都没有。
谁都没有错,但偏偏这事就这么让人窝火!
当仇岩背着满是鲜血昏迷不醒的傅岩逍出现在贝凝嫣面前时,她几乎站不稳。傅岩逍身上;自左肩至右背,长长一条刀伤,可以想象得出来,当时有多惊险,若不是对方力竭或者是有人及时格开相救,这一刀,就足以让傅岩逍一刀两段。
在启程赴凉州之前,抵达凉州之后静静等待的时光中,贝凝嫣绝对没有想过,她与傅岩逍的相见,竟然会如此惨烈。
若是我知道,生生忍下的分离之苦,竟然换来的是几乎死别,又如何忍心?若真的从此后都不能再相见,那这几年里隐忍下来的分离之痛,又有什么意义?
在我们最好的年华,最心爱的人却没有在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最为残酷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长评加更的。
我很抱歉。唯有以直报德了,能够送上的,必然会加更以谢。
如果不能的,还请长评的TX们见谅。
春来草自生
显庆四年(659年)四月,许敬宗上密折,弹劾国舅长孙无忌意欲谋反,帝震怒,驳斥之。
踌躇满志的许敬宗,只以为自己密折一上,皇上再如何不信,也会依着程序,派人核查,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置身事外。岂料这位皇帝竟然一副不相信的架势,反而狠狠地将他骂了一通,说什么长孙无忌历经三朝,功勋彪炳,岂容他这等小人恶言加之,构陷诬告。罚他禁朝一月,在府反省。
许敬宗心里暗暗叫苦,这皇上也不是容易糊弄的啊,他本以为,自己密折一上,皇后那边再配合着吹吹枕边风,皇上一旦起了疑心,必定派人去查,这一动手,无形中,这舅甥二人的矛盾就摆到台面上来了,也可以敲打敲打站在长孙无忌一边的人——国舅大人已经引得皇上不快了,你们还敢恃着国舅的势来打压皇后么?
这样一来,人人自危,忙于揣测上意,不敢再对皇后这边穷追猛打,听长孙无忌的话时时注意着给站在皇后那边的人下绊子。
他既被禁朝在府反思,一时也无计可旗,惴惴不安地猜度,自己是不是触怒了皇上,这丞相之位,看似触手可及,但是,差一步,可是差很多,如果这一次触到皇上的罩门,以后仕途可就是坎坷得很了。
思来想去,拿捏不定,越想越是心惊,生怕这位皇上过得几天,回过味来,要搬了自己吃饭的家伙,偷偷派了人去向皇后讨主意。
武媚娘漫不经心看着院墙内的开得正灿烂的花,春天已经来了呢,不知草原上现在是什么样的光景。听着下边的人轻声禀报,她轻笑一声,颇觉有趣地问,“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待得面前的人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后。她拧眉思索半晌,稍顷,便露了笑意。“你去告诉他,让他仔细点,详实地一条一条列出来,人证,物证,都须得准备妥妥当当,然后再上折子就是了。”
来人略带犹豫,“娘娘,皇上已经发怒责令他禁朝一月了,若是这再上这折子,只怕……”
“皇上不是说,切勿恶言加之,有口无凭,构陷诬告必不能容么?”
“是。皇上是这样批复的没错。”
“那么,有理有据,人证物证可凭持,不就行了。”武媚娘轻描淡写地说完,“你就这边跟他说,他自然就明白应该怎么做了。”她话一出口,索性也不再理会,径直走到院子里,看着生机勃发的花草树木。
走得近了,才发现在精心打理过的园圃中,竟然最先吐绿的,是一丛杂草,在众多名贵花木的遮掩下,悄悄地探出了嫩芽。武媚娘讶然,招手唤来在一旁垂手待命的宫女,“怎么这里会有杂草?”
那宫女一过来,便被皇后娘娘这般质问,吓得小脸青白,立即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回,“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
武媚娘本来就没有责罚之意,只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看这宫女年纪不大,生得倒是机灵,这园圃一看就是平日里打理得经心尽力的。现在看把这小宫女吓得不轻,想起自己刚进宫时,也是这般小心恭谨。
不由得柔和了脸色,“你起来吧,我只是随意一问,看这园圃也知道你平日打理经心得很。”待这小宫女脸色灰败地谢恩起身,她才温言问道,“这里其他的都打理得好好的,怎么会有这杂草没除?”
那小宫女见她和颜悦色的,心里的惧意稍稍消退,低眉顺眼地恭敬回了,“奴婢每日里都有打理的,这些杂草长得太快,昨儿个除了,一夜过去,又会长出来。奴婢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时时来清理的。”
听这小宫女这般一说,武媚娘若有所思,“春来草自生,非你之错,无妨。”
以为逃过一劫的小宫女额头冒汗地退了下去,心里暗想,各宫里的人,只说这皇后娘娘多可怕,就这事看来,倒也是明理和善得很,哪里像是外人里说的那么心狠手辣。
那位别人口中心狠手辣的皇后娘娘想的却是另一回事,长孙无忌,你们自认为高门大族,以为我不过是不合时宜的野草,随意就可除去,却不知,这生命力最强韧的总是被人轻视忽视的杂草!万事不过是等冬尽春来,只要沉得住气,捺住性子等机会,自然就能逢春而生。
等到许敬宗那边把事情办妥,李治伪善,定是会拉足架势来唱作一番,至于结局,她倒是不操心,有人递了刀,李治还会不顺便捅下去才怪!当皇帝的人,哪里会有什么仁厚之心!只不过是要有个牌坊罢了,暗地里,该杀的,该除的,还不是一个一个地消失了。
许敬宗果然不愧是久居官场的老油条,皇后娘娘的回话辗转传到他耳中,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可见,这位皇后娘娘果真不是省油的灯,连圣上这么隐晦的意思,都敢这般大胆地揣测。想如今,在朝上所有人,哪一个不是觉得这位皇帝仁厚宽大,哪里会往那个方向去猜,也不敢啊。
有人指了明路,还不跟着走,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了。从他决定从长孙无忌的阵营里站到武媚娘这边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也了解他所选择的新主子是怎么样的人物。
傅岩逍的伤,看似恐怖,却好在仇岩救得及时,只是划开了血肉,未动筋骨。只是左肩斩得最深,仇岩格开对方刀锋时,是从侧面接过来,使得以为得手的对方力卸了大半,只划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