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点绛唇-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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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下,“就下个月的初一,大慈恩寺,我会安排出宫,你悄悄带她过来,不要走漏了风声。”
九月初一,皇后出宫,到大慈恩寺礼佛,替皇上尽孝。
傅岩逍早就快耐不住了,天天磨着徐护卫问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长安回杭州去。徐护卫给她磨得完全没了脾气,想发火吧,想起傅岩逍至今仍蒙在鼓里,仍天天想着回去与妻女团聚,就忍不住替她难过。只好日日里避着她走,真是狼狈得很,又纠结得要死。
只好总是用同一种说法打发傅岩逍,“快了快了,九月初一一过,你就可以自行决定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九月初一,最高兴的人不是傅岩逍,反而是徐护卫,他总算可以不用再继续骗着人玩了。再这样下去,他白头发都快提前出来了。
傅岩逍倒是高兴得紧,一大早就爬起来,催着徐护卫赶紧动身前往大慈恩寺。徐护卫看着她难得的欢容,心里别扭得很,总是不敢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明是要带她到一个可能是无穷无尽伤心的地方,她偏偏那么高兴,真的不敢去想,一会她听到消息后,会是如何的反应,怎么样的表情。
武媚娘是在一个很僻静的佛堂见的傅岩逍。傅岩逍一走进去,就觉得不对劲。这里面的布置,哪里像是礼佛的,倒更像是悼念亡人,做道场法事的。
武媚娘见到她,倒是真心的欢喜。拉拉杂杂地叙了会旧,见她眼珠滴溜溜地四处乱转,知道她是想着怎么打断自己的叙旧,从而要说赶紧回去杭州的事。
当下只装作不知。笑着问傅岩逍,“你看这里布置,是不是觉得奇怪?”
傅岩逍奇怪是奇怪,但这并不是她当前最想说的事情。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就被武媚娘打断了。携了她手,引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近了,才看清里面竟然是立着一位小小的灵位,“婉莹之位”。
“她是我平生唯一深爱之人。”傅岩逍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武媚娘像是迫不及待地就开始诉说。“你应该知道她是谁的,只是不知道她是这个名字。”武媚娘笑里带着怀念与悲切,靠在她耳侧,“婉莹,就是萧淑妃的名。”
傅岩逍呆若木鸡。萧淑妃啊。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倒霉催的那位妃子,史上不是说,她与王皇后是在与武媚娘的争斗中败下阵来,所以死得很惨的么,怎么现在历史大逆转,难道是因爱成恨导致了一场悲剧?
“她因我而死,我却不得不继续偷生,偏又不能为她报仇雪恨。”武媚娘轻轻的话,在这个时刻听来,傅岩逍只觉得一阵寒意逼上心头。“夏墨,那种痛苦,是会逼得人生不如死的,但又总会心有不甘,为什么,不能替她报了这仇,雪了心中之恨,我逼着自己要继续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
傅岩逍已经不能说出任何话来。不是武媚娘杀的,那还能有谁杀的,这个仇,可就大了去了。难道说,这才是这一代女皇起意要夺江山的原因?她在心里暗暗诅咒编写历史的人,丫的就是你们这群死文人,搞这种虚假历史来骗我们,害得老子现在受惊吓过度。
两人沉默了一阵。武媚娘像是调整好了情绪,“夏墨,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她突然正式起来的语气又吓得傅岩逍心惊肉跳,总觉得后面接下来不是什么好事。
“在你们未到长安之前,我派人去探听了贝家小姐的消息。”
乍听到这一句,傅岩逍眼神亮了一下,好不容易啊,终于说到她想说的正题。迫不及待地插话,也顾不上打断皇后娘娘说话是大不敬。“武姐姐,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个事情呢,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徐大哥总是说让我见过你才能定得下来。你快说。”
武媚娘看着她,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痛意,自己所受的痛,面前的人马上就要生生受一回了。她按住傅岩逍,脸上笑意勉强。“夏墨,你听我说。”
“好好好,我不打断你,你说,她们怎么样了?”
“今年三月,驿帮与军方里来谈马匹生意的人接触了,这军官,无意中见到了贝家小姐,一时惊为天人,驿帮为了做成这笔生意,所以,将贝家小姐送给了这位军官。”武媚娘微微错开眼神,一口气说了出来,像是背了许久的台词。
傅岩逍方才还笑得嘴角上翘,瞬间笑意就凝结。“你说什么?”傅岩逍笑着,眼里却满是惊疑,“武姐姐,你,你是骗,骗我的,对不对?”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泪水却渐渐涌了上来。
她不忍去看傅岩逍,却又不能不看。看着刚才仍是兴高采烈的人,像是突然失去了生机,脸色一片灰败,苍白得惊人。
“不会的,不会的。”傅岩逍像是自我安慰般,“霍逐阳那么爱她,怎么会肯将她送出去,还有,还有,刘若筠答应过要护着她的。”她猛地抬头,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不信!我要回杭州,现在就走!”
傅岩逍猛地转身,飞快地冲到门口,一打开门,就被守在门外的徐护卫捂住嘴巴拖了回来。
她不停地挣扎,又咬又踢的,仿佛现在正死死制住她的人,不是一起历经生死的同伴,而是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仇人。
“夏墨。”武媚娘扬高了声音,重重的低音,带出了她惯于发号施令的皇后威严,傅岩逍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挣开,一定要出了这个门,一定要马上赶回杭州,然后,然后,然后要怎么办了呢?她不知道,但是她一定要回去,凝嫣一定是在杭州等着她的。
武媚娘递了个眼色,徐护卫顿时觉得松了口气,一个手刀下去,干净利落地击晕了傅岩逍。再低头看自己捂住傅岩逍嘴的手,被她咬得鲜血淋漓。可见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发起狠来,也不是盖的。竟然连街头泼妇的招式都用了上来。
这一幕,又让他们想到,当年他们一行遇到傅岩逍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无赖的打法,真是一点也没长进过。
看着暂时晕过去的傅岩逍眼里仍是不停地流泪,武媚娘眼里也湿润了,很想跟着她一起哭。这样,至少可以让心里的悲伤随着泪水一起流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噢,我知道,这章一出,口水将要淹没我,愤怒的眼光足够将我凌迟~~砖头足够我捡捡起来砌房子。
拍桌!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拼了!
PS:最后一虐,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痛过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悲喜交加
三个人的庵堂里,却静得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傅岩逍无意识流的泪水滴在地上的“滴答”声。
“你先出去,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徐护卫踌躇了一下,犹豫地看了眼傅岩逍。
“她交给我,没事的。”武媚娘完全恢复了冷静。
徐护卫像是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退了出去。
傅岩逍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她安静地坐着,也没顾得上抹一把脸。就这样挂着满脸的泪水,也没有看武媚娘,声音像是失去了生机与灵魂,“我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军官是谁,到哪里可以找到她们。”
武媚娘心都拧了起来。她以为傅岩逍醒过来还会再激动地闹上一闹,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殊不料,傅岩逍却像是被抽去了生机的木偶,面无表情,看起来平静得很,只是语气里又带了肃杀之气。
她这副样子,这样的反应,都是武媚娘设想过的,也是她想要得到的反应,但是,看着这样的傅岩逍,她却更加感到沉重与无力。
“说啊!”傅岩逍等了一会,武媚娘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完全没有自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皇后。
“我没有办法找到她们。”武媚娘声音艰涩。“去探听消息的人说,贝家小姐不甘受辱,在送过去的花轿上,自毁容貌,那军官大惊之下,感念她贞烈,派人妥善照料,后来又如贝家小姐所愿,放了她自由身。至于贝家小姐和那小女孩的行踪,后来,就再也探查不到了。”
自毁容貌,不知所踪。傅岩逍喃喃地念着,眼里渐渐焕发了神采。“她一定会回杭州等我的,一定会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故伎重演地,就像是电影重放般,猛地转身,奔向门口。
“我派人去杭州查探了,全部没有。”武媚娘的下一句话,却将傅岩逍已奔到门口的身形钉在原地,身体僵硬。“全部都没有,包括了所有你们认识的人,都没有见过她。”
傅岩逍闭了闭眼,眼里干涩一片,似乎所有的泪水都已经流完。贝凝嫣没有回杭州,她带着妍儿,能去哪里?又能怎么谋生?她从小养尊处优,以前虽遭两府软禁,但从来未曾有过这般的惨淡,家财散尽,容貌尽毁,带着幼女,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又怎么生存下去。
她怎么这么笨,怎么可以不回杭州,那里至少还有织艳,还有悔殊,还有拢春与仇岩。可以护着她,至少可以衣食无忧过一生。
一想到织艳,她霍然清醒过来。手都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她的信是送到杭州织艳那里的。而武媚娘说的是三月里,在洛阳发生这事。说不定,贝凝嫣根本就不知道她尚在人世的消息。
她声音抖得不像话,“她,她是什么时候离开杭州到洛阳的?”
武媚娘心里微有些诧异,低头想了一下,“驿帮婚宴是十一月底办的,她们至少也是十一月初就离开杭州了。”
傅岩逍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如果十一月初离开杭州,这里面的时间差,或许贝凝嫣是真的只收到她的死讯而没有来得及得知她尚在人世的消息。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静静端坐,浮尘在透过窗缝的阳光下飞舞,明明没有重量,却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心上。
一直到华灯初上。傅岩逍才像终于醒过来一般,也没有再理会另外两个,慢慢地走了出去。徐护卫想拦住她,在看清她神情后,终于让开。
她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万念俱灰后的平静。
在整整一个白天里,她的脑中飞飞转转,都是贝凝嫣。那个总是满怀爱意看着她的人,怎么会愿意受这种屈辱,又怎么可以受这种屈辱?!
她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就全是她的百种模样。这一日,于她来说,犹如一世纪那么漫长,几乎以为是没有边际。但当黑夜来临,就是更漫长难熬的时光。
武媚娘看着她拖着脚步,慢慢地走远,转过一个拐角,消失在黑暗中。她知道,傅岩逍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只是,需要时间去平复心情。
万里江山又如何?走向顶端的路,每一步,铺的不仅是对手的血肉,也有可能,是你最心爱的人的尸骨。
可惜的是,大家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到明白之后,却无法回头。抱着一只大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最重要的是,通往权力顶端的路,从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即退,而一退,代价可能就是身家性命。
想到这里,武媚娘低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染了许多人的鲜血。不能否认,权力是会让人上瘾的,就如同她为失去所爱痛苦,但也永远不会愿意让自己再重回到那个事事仰人鼻息的昭仪身份上。傅岩逍,她也会如此么?
在内心最深处,她不愿意傅岩逍变成像自己一样的人,冷酷无情,处处算计。但在理智上,她明白,傅岩逍必须要变成那样的人。这不止是为了自己的大业,也是为了傅岩逍的自身安全,她必须变得更强大。
太过软弱多情的人,在政治争斗中,注定只能成为炮灰,成为别人脚下的基石。
第二日下午,傅岩逍在大佛殿中,找到正在虔诚上香的武媚娘。
她辗转反侧了一整晚,又苦思了一个上午,贝凝嫣不在杭州,不要紧,只要她还活着就足够了。就算将整个大唐翻转过来,她也一定要将她找出来。
要将整个大唐翻转过来寻一个人,需要是强大的势力支持,铺向全国各地的情报网收集信息,她似乎,不得不与武媚娘合作。
长孙一派与驿帮的帐,她也要一并算了。那个胆敢窥视贝凝嫣,变相逼得贝凝嫣沦入如此的境地的军官,也绝不能放过。而她下面所想要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脱不开武媚娘在后面的支持。
“日后,我在外经商,财力支持包在我身上。我的条件很简单,利用你们手上所有的情报网全力去找她,所有错待过她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傅岩逍面无表情的,唯有眼里透出寒意,“我现在要知道,那位军官是谁?在哪里可以找得到?”
武媚娘叹一口气。“夏墨,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傅岩逍不吭声,倔强地望着武媚娘。
“我现在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在哪里可以找得到,你就能去找他么?且不说你现在是布衣之身,就算是我,也不能够为所欲为。这事我们需得从长计议。”
傅岩逍嗤笑一声,“从长计议?再从长计议,怕是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夏墨!”武媚娘难得对她严厉起来。“那天我说的话,你全没听进去么!你现在贸贸然去找,丢了你的命你不在乎,你也不在乎她们两个?”看着傅岩逍虽然不服气但略有软化的态度,武媚娘才接着道,“事缓则圆,我已经吩咐了下去,要尽力去寻她们。当务之急,却是我们需要作好准备,否则,就算到时找到了人,难免不会再受牵连,你明白么?”
傅岩逍心不甘情不愿地沉默表示认同。
“三年为期,我武媚娘对天发誓,三年之内,定会替你寻得贝氏母女。”武媚娘郑重其事地许下誓言,才正色道,“夏墨,我们现在暂时不能与他们正面冲突,江南你是不能去了,依你的性子,定是要先对付驿帮。”
武媚娘瞟一眼兀自出神的傅岩逍,“驿帮虽然兼做各种生意,不过,马匹生意仍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