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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一层楼-第14部分

小说: 一层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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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德清见老太太喜欢白老寡,遂同琴默、炉梅等到外间商议请老太太游花园的事。璞玉先欢喜道:“明儿不就是八月十五了?我们就回明了福晋、姨娘,就说一来散散心,二来因二舅母刚来,正该设宴洗尘,料无不可,索性将明晚福晋、姨娘的月祭,也预备在园中,明日就乐他一天不好?”德清也高兴起来,大家遂往逸安堂来,回过金夫人就去预备。璞玉又去清了老太太。这正合了老太太的心,自然欢喜。当日即遣车轿,将贲寅的女儿宫喜也接过来了。
  且说,这宫喜年岁也只有十几,比璞玉大两岁,为人性情温柔而气质严毅,与琴默等同辈姊妹极相投合。当夜璞玉想着何处设宴、何处吃茶、何处歇息等事,一夜不曾合眼。自鸣钟报四更时,才睡了一会几,忽然醒来,见窗上大明,慌忙起来披了衣服,再看了看窗户大叫道:“不好了,外头必是天阴了,今日若下起雨来,岂不使大家扫兴。”遂叫起嬷嬷丫头们开了门出来看时,原来天虽亮了日尚未出。遂大喜,急忙盥手洗了脸,草草编了发辫,忙忙的穿了衣服。因此时一早一晚已冷了些,套了一件宝蓝夹纱短坎肩儿,便往花园来。只见满园中花果熟老,藤草皆黄,婆子媳妇们正在洒扫园地,预备各处铺设的桌椅絪褥及各项摆设,往来穿行不停。
  忽然自西边吹来一阵清风,风过处只觉芳香扑鼻,料是西北山坡上的那株桂花开了,遂过了桥,穿花拂柳而来。只见金花朵朵,玉叶层层,流馥云外,正在盛开。璞玉想起李义山的桂花诗来,口内低吟,徘徊左右,爱恋不舍。只见琴默头戴天蓝缎昭君套,身披大红哗叽缎斗篷,领一个小丫头,从山坡下走上来笑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甚么?”璞玉笑道:“我是寻了这新开的桂花香来的,见他一夜之间,盛开如此,正在不忍离去,姐姐这是从何处而来?”琴默道:“我与姊妹们同来看他们打扫园子,也是忽闻香气寻来的,他们都往来山轩去了,这会子也快来了。”璞玉素知琴默为人幽静持重,遂趁机道:“原来姐姐也是寻香而来,斯之谓幽香岂可隐乎哉?”琴默见他说自己,四目相视,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忽见德清、宫喜、炉梅、熙清等都来了,齐笑道:“好啊,新花开了,你们两个却抢先来偷看。”炉梅又道:“我们就罚他两个,设宴赏花。”宫喜笑道:“真个该罚琴姐姐和璞玉两个,既知开了这么好的花,也不知会一个人,但你们两个来偷看?偏我们这几个人,不配看这花了不成?”琴默笑道:“我原也不知道,闻了香气寻了来的,也是刚刚来到,你们可别错怪了。”璞玉忙道:“且别说闲话了,你们来好好看这花,实是比往年开的好,你们再闻闻看。”众人听了拥至花前,熙清、炉梅二人更登上山石欲折树枝,璞玉焦急,架隔这个遮拦那个的央告道:“你们尽情看、尽情闻都使得,只是别折下来。”炉梅笑道:“我偏要折一大枝下来插瓶去。”璞玉越发着了急,只顾欠背躬身的求免,众人大笑。又计议如何设宴赏花之事,琴默道:“若宴赏此花,须得先在上面陈上一个大帷幔。”炉梅道:“只不知甚么色的好。”熙清道:“见有个现成的五色锦制帷幕,不知可使得使不得?”德清道:“忒花哩忽哨的也不好看。”宫喜道:“正黄色的如何?”德清道:“那又成了上下一色,太素了。我那里倒有个白纹并梅花的月白盖顶大帷幕,不知好不好。”众人齐声道:“好!”遂忙唤丫头们取了来,吩咐媳妇们架了起来,再看时,只觉清鲜倍增,芳气愈浓。
  德清又与琴默商议,再命结红球流苏等花样加以修饰,又绑了富贵不断头篱栏。大家在山石上设褥坐下,商议何处设宴。有的说在花下好,有的说在栏杆外山坡上好,其说不一。璞玉道:“花下太近了,崖上又太凉,若再设个帷幕,又没意思了,依我看来,设在隔水对岸东面的曲亭上不好?你们大家看,正对面不是?我们都到那边再望望,倒更可隔水增辉呢。”众人遂走下山坡,绕过水来到亭子上,看着摆下桌椅,德清叫丁香去吩咐了厨房里作的肴馔,又从丫头们中选出会使乐器的。炉梅的丫头画眉使四弦,翠玉使笙,琴默的丫头瑞虹使筑,凭霄使鼓板,德清的丫头槟红使洞箫,将诸般乐器,齐备在亭前小套间内。
  原来这座亭子,临水而立,两侧翠竹、梧桐成荫,正对面山坡上几坐小丘相叠,复径曲路互相交织,那株桂花正对亭而开,影射水中,碧帷红栏,香馥光辉,两旁群树丛生,犹如侍卫相从。
  众人正在摆设整治,忽然一个小丫头走来道:“老太太已用过早饭,坐着藤椅子与福晋、姨娘们入园来了。”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赏桂花芳气峭透袭 宣酒令丑态忽尽现
  话说众人迎接老太太至绿波堂前,大家跪请了早安。老太太欢喜,引着众人踱过石桥来。因白老寡跟着,欲叫他到各处看看,在绿波堂阶上设椅坐了。德清忙向前扶着老太太笑道:“老太太真兴头,这早晚就进来了,我们道是还不曾吃早饭来着。”老太太道:“这是甚么时候了,天已向午了,还说早呢,你们的筵席摆在那里了?”熙清笑道:“设在拱碧亭上了,那边山坡上的桂花开的极好,况且池水清澈,坐在水边亭子上最是敞亮,看着水,眼也清明。”白老寡在旁道:“最好,我初次入这园里来,今日须得逛个够呢。”一言未了,只见金夫人也陪着顾氏太太来了。
  老太太欠身让坐,丫头们忙将坐褥铺在石栏上。顾氏坐了,一面与老太太谈笑,一面观看时,原来这三间房,没有槅扇,当地设一张花梨木方桌,上面堆了几叠古名人字帖和几方宝砚,摆了各色笔筒、笔海,筒内大小、粗细各色笔多如林立。北面一张条桌上放一汝窑玉瓶,内插一枝菊花,真如仙客披鹤氅,淑女饰雅妆。东壁墙上悬一幅米元章画的《云雨大横图》,两边对联写道:
  绿水涤襟增新波,云霞缭绕采花人。
  下面桌上置一大古鼎,南面紫檀架上的大盘内盛着几十个黄澄澄的大佛手,北面放着一块高耸的墨脸洞天石。白老寡不分好歹,拿起一个佛手便吃,妙鸾忙笑着拦住道:“那是吃不得的东西,你拿着玩吧。”白老寡装个鬼脸道:“你们这里的屋宇庭院,美如图画,这般一个好果子,象画的似的,也是白放着看的么?既是不能吃的一个东西,放在这里作甚么,竟不如放上几个红红的萝卜好。”一语未了,满屋人哄堂大笑起来。
  老太太看着正间后园道:“这林子也太密了,回你们老爷叫人来间一间,也好通通风。”正说着,忽然一阵风过处,传来嘈嘈音乐之声,老太太道:“咱们府上念甚么经呢,这里听起来倒很近。”德清、炉梅等笑着回道:“不是诵经,是我们几个丫头练习着自学的乐器,准备迎接老太太呢。”老太太笑道:“这倒有趣。”白老寡道:“我当是谁家娶媳妇来着。”说得众人齐大笑起来。
  老太太稍坐片刻,即便起身,也不坐藤椅,携着顾氏手步行,众人随后,逶迤往来山轩而来。只见眼前红绿丛杂,花枝颤颤,长柳依依,景色异常。正是:
  黄花满地,疏柳探崖,小桥直通若耶河,曲径迹出天台路。岩间清流滴滴兮,篱园似罟;枝头红叶飘飘兮,疏林如画;西风微动兮,鸣声在耳,和日当午兮,蟋蟀长吟,琐呐箫管满几兮,别样精奇;绫罗锦缎穿林兮,分外妖娆!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来山轩下,原来那轩建于园中高阜,四壁青山,尽在檐下,看得极远。门额上悬一匾,上书“来山轩”三字,两侧对联是:
  交友如画图采尚红朱,观文同观山安用坦途。
  白老寡先笑道:“到此更似登了天堂了,你们瞧那下边许多层楼叠阁,厅堂衙门,都在脚底下一样。”顾氏道:“凡景物都随着人的喜好而感于心,我看了那远远青山烟林,倒动了野游之兴。”
  当下老太太站着浏览片刻,因风凉,也没坐,便又扶着丫头们往拱碧亭而来。但闻四弦、筑、洞箫、琴、胡琴、弦子、唢呐、琵琶、云锣、镗锣、鼓板之声悠扬,越水拂耳,煞是好听。一时,众人都到亭上来,只见栏杆外放着两张条桌,上面放着茶杯、磁盏、各色托盘等物,那边有几个丫头扇火烹茶,这边又有几个丫头在风炉内燃火暖酒。老太太笑道:“这茶想必是最好的了,地方、器皿倒也都干干净净的。”炉梅笑道:“这是依照我们琴姐姐的意思摆设的。”老太太笑道:“就是了,我说这孩子平素就是细心,凡做的事都管叫你合心适意。”白老寡在旁接过来,只夸得个花雨缤纷。琴默听了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躲到一旁去了。
  且说德清安席,上席坐了老太太、顾氏、琴默、炉梅四人。左手一席上坐了金夫人、德清、宫喜、熙清、璞玉五人。右手一席地桌上让白老寡、张妈妈、王姥姥三人坐了。丫环们安了杯箸,上果菜毕,老太太见那桂花,隔水泛采,香流几上,又逢天朗气清,不觉心中大悦,向金夫人道:“我们今日替顾氏亲家洗尘,席间不可冷冷清清的,也该行个酒令,岂不热闹?”金夫人见老太太高兴,忙起身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我们姑娘们都本不大会吃酒,已自不热闹,若行起令来能不喝吗?”老太太道:“不必给孩子们斟烧酒,斟上黄酒也罢了,只给我们三个和下面的三个婆子斟上烧酒来。”顾氏太太忙笑道:“老太太自然甚么令也都能的了,只是我们会甚么,这是要变着法儿灌醉我们呢,我们都多吃几杯就是了。”老太太笑道:“亲家太太这事倒不必过谦,多是嫌着我老了,若说我变甚么法儿,另寻个人行令就是了。”顾氏笑道:“倒不是推辞,倘或和不上,岂不丢脸。”金夫人忙道:“若真个和不上,也不过多吃几杯罢了,吃醉了睡觉去就是,这里又没外人,还有谁来耻笑咱们?”顾氏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太太先饮一杯才是。”老太太道:“使得。”遂吃了自己的一杯酒,叫璞玉行个新奇的令。
  璞玉正自心中发闷,一闻此言,正合其意,遂挪到前面坐下道:“老太太今命我行令,酒令重于军令,不分大小尊卑,有违吾吉者罚。”说毕,将身后槟榔荷包解下,自内取出四个骨骰子来。众人看时,骰子六面上却不是红绿点子,各面都镌着两个字,一个骰子上共十二个字,头一个骰子上镌“公子”、“老僧”、“少妇”、“凶徒”、“歌女”、“乞人”等十二字。第二个骰子上镌“草甸”、“经堂”、“深闺”、“集市”、“花街”、“荒冢”十二字。第三个骰子上是“赛马”、“坐禅”、“刺绣”、“练拳”、“卖俏”、“昏睡”十二字。璞玉道:“这是京城里新出的玩艺儿,掷出骰子可成六句话,即:
  公子草甸赛马,老僧经堂坐禅,
  少妇深闺刺绣,凶徒集市练拳,
  歌女花街卖俏,乞人荒冢昏睡。
  若能掷出这些字来,普席每人各饮一杯相贺,若掷出别的参差混话,则看其人其地与事之轻重定其罚酒之多少。”
  白老寡不待说完,便忙起身摇手道:“罢,罢,我不但不能和这令,连话也听不明白了,白耽捐了我领酒吃,可别把我……”刚说到这里,身后有一人将白老寡的嘴捂住了。原来熙清年幼,正是淘气的时候,又听璞玉说的新奇,正听得入神,见白老寡捣鬼,所以忙去捂了他的嘴。众人见白老寡说着话突然停了,回头见捂了他的嘴,大家都笑起来。
  炉梅忍住笑向璞玉问道:“你拿出四个骰子来,如何只说了三个,那一个是做甚么的?”璞玉笑道:“这第四个是令牌,每面上也有两个字,镌着‘赛枚’、‘寻句’、‘飞觥’、‘说谜’、‘笑话’、‘勿动’十二字。将四个骰子齐掷了,若是言与事都不合,定了当罚数后,再看令牌上是甚么字,倘若是‘赛枚’,将罚酒与席上一人豁拳,输家吃酒。倘或是‘寻句’,将罚酒置门前,和席上的东西,说一句诗或文,或说句成语,如说得好免罚,可稍免则减半,如不和加倍罚。‘飞觥’是将罚酒随意飞与席上一人代饮。‘说谜’是放着门酒,说一谜,叫席上一人猜,猜不着代饮,如猜着了或说不上谜来则加倍罚。‘笑话’是放着门酒,说一个笑话,普席皆笑免罚,如有一人不笑则加倍罚。‘勿动’是慢慢啜着酒,随意指席上一人道:‘勿动!’那人便得静坐,凡耳目口鼻手足如泥塑木雕的不可稍动分毫,吃完酒方可动,如笑或动则代饮。出这六般法儿,因恐受罚者过饮醉酒,使之变化减轻,增趣取乐的意思。”
  老太太及众人听毕,都道“好”。惟白老寡摇头道:“我的心肝哥儿,这令儿也太唠叨了,我又不识字,因此越发心里着慌,不算我也罢了。”张妈妈、王姥姥二人从旁齐央道:“阿弥陀佛!吃酒也出这么多缘故,我们慢说和,就是听着也糊涂了,记也记不得,不算我们三个这一桌儿也罢了。”因老太太要叫他们吃酒,姑娘们也想看个热闹,如何肯依他们。
  当下音乐已止,丫头们都已来了。德清即唤丁香、瑞虹、画眉三人道:“你们三人,看顾这三位妈妈一些,可别教错了。”
  说毕,向婆子们笑道:“不打紧的,你们只管放心,这里没有人讹你们,这丫头们替你们看着就是了。”丁香等亦笑道:“奶奶们只管放心吃酒,有我们呢,不教错了就是了。”白老寡这才不唠叨了。
  璞玉叫福寿取个大碗来,放在席桌当中,将骰子放入碗内,又将坐中每人的一只箸各抛在桌上,看箸之长短,定了掷骰子次序,当下,锦屏、玉清等换上热酒来。
  头一个便是宫喜的,宫喜慢慢抓起骰子来笑道:“不知我掷出个甚么东西来呢。”说着往下一掷,众人看时:
  凶徒经堂赛马。
  众人齐大笑起来,炉梅笑道:“凶徒不是赛马的人,经堂也不是赛马的去处,该罚三巨觥。”再看令牌,是“赛枚”,宫喜望了一下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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