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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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魏子敏不认得庞阙,叫嚣道:“你去明华府打听打听,谁人不知道我魏家二公子?”
“哦,魏家的?魏子啸是你何人?”季堂挑眉,负手而立。
魏子敏以为他心有害怕,忍不住夸道:“他是我大哥,如今我们西姜的大将军。”
季堂哈哈大笑,胸腔也跟着震动起来,像是遇见了个天大的喜事:“原来是魏天元家的小子,可惜啊,你父亲和你大哥都算得上是个人才,独独你——”他上下打量了魏子敏一眼,嫌弃道:“是个蠢才!”
魏子敏用折扇指着季堂,气的竟连一个字都骂不出来,身后的随从倒是跃跃欲试,可被季堂余光一扫,竟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季堂走上前,用手挡开那扇子,那魏子敏竟没站稳,一个趔趄,丢尽了颜面,他愤愤道:“你究竟何人?”
季堂眯着眼,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在下不才,正是庞阙!”
那魏子敏一愣,酒也醒了一半,知道自己今天栽了跟头,也不敢真的与他争执,骂了几句,领着那几个随从走了,临走前,他恶狠狠地盯着文墨:“临夏是吧?”
文墨身子一震,季堂整了整衣摆,慢条斯理的说道:“魏公子,你若动她一根汗毛,我势必会叫你百倍奉还。”
那魏子敏咬咬牙,这才扭头走了。
季堂走到文墨跟前,从她手上将披风接下来,文墨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吓坏了一般,一动不动。眼前灯火明灭,她低着头,簌簌发抖,无助极了。
哎,也才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罢了,季堂这样想着,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临夏,别怕了。”
这句话宛如魔咒,文墨靠在他的胸膛,眨眨眼睛,那一直僵着的双手,像是找到了最可靠的彼岸,她忍不住嚎啕大哭,泪水决堤。
两人在这无人的堂内也不知拥了多久,直到文墨止了泪,变小声啜泣时,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情形,她的泪沁湿了他的衣襟,她的双手还死死搂在那人结实的腰上,不由一怔,忙松开手,挣脱开来。
季堂见此也放开了她,两人面面相觑,尴尬万分。文墨面色已经红的似血,她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季堂先开了口:“你先回房吧。”
文墨这才想起来,说:“公主,她——”
季堂点头:“我都知道了,就是为这回来的,你先去休息,这里我来等消息就好。”
文墨却固执摇头:“不行,我也要等。”
灯火通明的堂内,两人隔着桌子对坐,百无聊赖,忽然想到方才那事,那人的胸膛和腰际,还有烫人的心跳声,这一切都让文墨芳心大乱。
她忍不住又抬头去那人,他正低着头,抿唇不知在想什么,是个很好看的弧度。
季堂抬起头来,像是将她抓个正着,凤目舒展,笑道:“临夏,在看什么呢?”声音低沉悦耳,有着最致命的吸引力。
文墨偏头,想了想,似下定了决心,问道:“国公,你之前的提亲,真心还是假意?”
季堂见她虽扎了男子发髻,但那张侧脸在烛火映照之下,显得异常柔美,露出的白皙脖颈,更是泛出微微红色,他走到文墨身边,俯下身来,脸凑到她近旁。
文墨回过头来看他,两人难得靠的如此之近,连他眼角的细纹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说:“临夏,你对我,是特别的一个。”温柔缱绻,缠绵似水。
饶是文墨鼓足了勇气,却也承 受'TXT小说下载'不了这样的甜言蜜语,她不敢再看,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衣摆。
季堂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入手温润滑腻,四目相接,他低下头,在她的唇角轻啄一口,带着少女的清冽,软的不可思议。
文墨瞪大双目,还在震惊之中,季堂一笑,他的心此刻无比熨帖,一股畅快之意快要冲破胸腔。他伸手揉了揉文墨的发髻,说道:“临夏,等你大了,我便来娶你。”无限的柔情蜜意。
文墨眼角一湿,抚上他的眼角,留下两行泪来,她看着这个男子,心底第一次出现了安定的意味。
那日夜里,妙阳被侍卫给提溜回来,无忧便下令她不准再如此莽撞,只让她以后跟在自己身边,季堂也说了今日魏子敏之事,商量之下,就让文墨跟着季堂身边做个随侍。
而文墨在房里,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第 23 章
这段时日,两国僵持不下,各不退让,官员们斗智斗勇,寸土必争,睚眦必报,从鸡毛蒜皮些小事,到称藩纳贡此等大事,均吵得个天翻地覆,争得是面红耳赤。
粗鲁些的已撩起官袍,直接拍着桌子骂娘,而大多数文臣皆自诩是读书之人,看不上如此低劣的吵架之法,他们讲究的,是如何漂亮地指桑骂槐,或极尽尖酸刻薄明褒暗贬之能事。
嘴皮子上的功夫,耍起来,真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让人看了,都不由要为之拍手叫绝。
季堂不像无忧为正使,现今他不过是来替大周撑撑场面,每日在众人面前坐个大半时辰,看几场热闹,就退回驿馆去。西姜那些文臣武将虽看他目光不善,各个恨得咬牙切齿,倒也不敢在明面上招惹他。
这日午后,他照例看完一场骂战回驿馆,就有人上门送了张上好的镂空烫金帖。
下帖之人是西姜现大将军魏子啸,上书其弟子敏一时莽撞唐突,想请他与那位被冲撞的小哥过府,聊表歉意。
帖上一派忱挚之意,他冷哼一声,又问堂内一人:“邵源,临夏在哪儿,今日可出过门?”
这人是季堂亲兵,初冬下落不明后,季堂身边剩下的心腹,其实也就这邵源和方兴言了。魏子敏那事后,季堂便派他去护着文墨,更命其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能离其左右。
邵源初有不解,在他看来,将军其实更险,明华府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底下要害他的人恐怕早已洪水滔天。可再联想曾听过的二人传闻,眼见将军这等的呵护体贴,每每提起那位小姐时的春风和睦,心中不言而喻。
邵源不是个多话之人,他指指后头:“上午她和公子去了趟城南的坤湖,刚回来没多久。”
季堂也不去换常服,直接踱步去了,待到房门前时,才略微有些踟蹰,便顺手整了整衣袖,方轻轻敲门。
只听里头有人问:“哪位?”带着点浓浓鼻音,季堂抿唇浅笑:“临夏,是我。”
房内悉悉索索了好一阵,才有人过来将门开了。
约莫是在小憩,文墨只不过粗粗拢了个发髻,身上挂了件宽松靛蓝长衫,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衣襟。“国公,何事?”许是被吵醒的缘故,她脸上微有些愠怒,连带着说话口吻也有些冲撞。
季堂不以为意,径直走进房内,坐到案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了,才道:“今晚上魏府请我和你,去还是不去?”
文墨皱眉:“那个浪荡子家?”见他点头,愤愤然道:“八成没安什么好心,我才不去,免得见着那人,又恶心到自己。”
季堂知她气恼不过,便点头应道:“好,都依你,别想着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看。”
文墨正恼着,听了这话,倒有些意外,噗嗤一笑,解了气。
“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罢了,不让你难做,我这个随侍,也只好勉为其难跟着去一趟。顺便,看看他们打什么主意。”她眨眨眼,一副你承了我情的模样。
看她如此娇憨,季堂只觉越发好笑,见案上摊着纸笔,知她每日里写东西,便又问道:“今年手上的新伤可好透了?”
她举起青葱十指,看了又看,似有不满:“啧啧,我这双手,可是为了国公爷受了两次罚,居然如今才想着来过问?”说着,又怨念地剜了他一眼。
季堂哑口无言,却又满心欢喜,他虽能上阵杀敌,却敌不过这人的伶牙俐齿,输得是心甘情愿。
当夜,季堂只带文墨、邵源二人,去了魏府,文墨随他坐在车里,邵源在车外。为了避嫌,文墨缩手缩脚,离那人恨不得八丈远。季堂不由得好笑,问道:“怎么,你还怕我?”
文墨一愣:“原先是,现在……”
“现在如何?”这话反勾起他的好奇之意。
文墨狡黠偷笑:“自然是——要你怕我。”季堂越发无奈,自己靠了过去,将她拥在怀里。
魏府门口是魏子啸亲自迎接,寒暄几句,便将几人迎了进府。
宴席设在花园中,正中间有一汪清澈水榭,亭台楼阁,重峦叠嶂,一刹那竟以为到了烟雨江南。季堂称道“魏府好景致啊”,那边厢只说客气客气。
幕天席地,众人临水而座,魏子啸首座,季堂左手上座,文墨、邵源立于他身后。魏子敏坐季堂对面,想到那日文墨倔强的模样,勾得他心痒难耐,一双眼睛直愣愣的往她身上看去。
魏子啸见弟弟那样子,虽有不悦,但仍面色如常,吩咐道:“快给庞将军的二位随侍看座,莫怠慢了。”
季堂也不客气,示意二人径自坐下。
席间,魏子敏向文墨敬酒,季堂忙替她拦下,喝了一杯酒,可那魏子敏端个酒盅,呆呆傻傻的,竟然直接凑到文墨身边,季堂凤目微挑,正要发难,见文墨摆手,示意无事,便暂压下心中愤愤之气。
文墨心中虽恶寒,但见他如此伏小做低,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有那魏子啸帮衬着替他说话,她更是不愿季堂难做,也就含混过去,喝了那杯酒。
席罢,魏家兄弟更是亲自送他们出了府,一派宾主尽欢之意。
回驿馆路上,邵源仍在外头,留二人独处。文墨坐季堂身边,伸手扶着他,见他脸色苍白,不禁叹气:“何不少喝些?”
这话说完,她便痴痴一愣,忽然想到初到金州时,在府上的那场醉酒。那一日,她在前院东厢房里,第一次见到了他。原来真有所谓缘分在,这样想着,心中愈发愉悦了,她勾起嘴角,浅浅笑起,偏过头认真看他。
季堂闭着眼,呼吸清浅,这幅安静的模样,令他少了那股子凌厉,连脸上棱角都不那么分明,柔和许多,只有眉头微蹙,他这样子,眼角便起了细纹。
她伸手抚了上去,指尖清冷,轻轻滑过,心中喟叹。
猝不及防,那只手被季堂一把握住。他喝过酒后,手心热热的,似嫌弃道:“真凉。”
文墨气急,便欲抽手,谁知道他握得更紧,两人你来我往,倒像是在逗趣了,文墨认输,只能由他牵着。
季堂还是闭着眼,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临夏,可是觉得我老了?”语气酸涩,似在自嘲。
文墨没有接话,一时只听车轮咿咿呀呀之声,不知过了多久,季堂已靠在她肩上,昏昏欲睡,她这才低声应道:“没有,不知为何,我只是忽然有些心疼你,这些都是你的过去。”
季堂身子微颤,心中一怔,压在心底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这辈子到现在,只有母亲曾抱着他,开口对他说过:“阙儿,娘亲心疼你。”那时,他从南蛮回来,虽带了一身伤,却还是庞府四公子。
如今,一晃这些年,他失去了父亲、兄长,也再找不到娘亲。
这句轻叹,宛如首哀歌,落在他心尖上,慢慢渗进心头,荡起化不开涟漪。他闭着眼睛,靠上那人肩头,闻着熟悉的气息,任凭思绪翻飞,只感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文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他睁开双眸,眼前漆黑,眨眼之际,睫毛滑过手心,痒痒的,她柔声道:“你别睁眼,听我说。”
季堂复又闭上双眼,握着她的手,只听她娓娓道来。
“你之前不是问我,怕不怕你?”
她顿了顿,自顾自接着道:“原先我们家几个可是都怕极了你,更是在背后偷偷唤你冷面煞星!”文墨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笑了,季堂便捏了捏她的手,似是回应。
“季堂,我自小都爱看些浑书,那些书里写得最残忍的,莫过于是英雄末路。”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喊他。
“去年夏日你吐血之后,我曾遇见过一次额……你夫人,听闻你身子不大好,忽然觉着,你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之人,也有这样落魄一刻,我心里便有些难受,就觉着心酸了。”
后来,你也知道的,我与先生偷去看你,也不知怎地,便会将你放在心里,也会慢慢地就想到你。”
文墨声音越说越低,最后那句只有她一人听见,车上一时静谧。
季堂心中无比熨帖,他握住覆在眼眸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轻吻:“临夏,就算我真到了末路,也会留着一条命来娶你。”
这句话,是他这辈子用命做的誓言,只留给了她。
一个温软的唇印在他眼睛,又落在他唇边,两人唇齿相接,季堂身上有着淡淡的酒香,熏得二人皆醉。
待那辆车行远了,魏子啸才回身往府里走去,见他那弟弟还魂不守舍的看着,心下鄙夷,冷笑道:“我看你魂儿都没了,既然那么想那小厮,还不趁手得来?”
魏子敏恋恋不舍的回过头来,叹道:“哥哥,你是不知,庞阙对此人极为看重,更是放了话,若是伤那小倌一根汗毛,就得百倍奉还呢。”
这句有意思的话,盘亘在魏子啸耳里,品着有了另一番滋味。他扭过头,脸上神色值得玩味:“这儿是西姜,我们的地方,你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他转身便回书房,找来亲信,交代了下去。
若是庞阙在此处发狂,倒给了一个治他的绝好理由!
魏子敏听了这话,倒是真傻不愣登的去候文墨,没料,真让他逮到个机会。
那日,妙阳发现驿馆外头有人卖艺,好不热闹,便拉着文墨去看,人着实很多,挤着挤着两人就散开了。
平日里自然无事,但那魏子敏等了许久,终于见她出来,如今又落了单,岂肯放过,忙使了个眼色,命人将文墨敲晕带走。
不一时,他就屁滚尿流的来找他哥,一脸惊色,结结巴巴的连句话都说不完整,惹得魏子啸更是不满,“何事如此慌张?”
“哥,哥,那小倌竟是个女的!她,她还说自己是公主!”魏子敏手抖着,指指外头。
魏子啸一愣,放下手中密信:“可当真?”他正好收到